主頁 類別 言情小說 木槿花西月錦繡5·紫蕖連理帝王花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浮生論繾綣

他的話中有話,連傻子也聽出來了,我談笑道:“看來韓先生有話要對木槿說。” “夫人若真為三爺著想,就不應該回來。”他冷然道。 “請韓先生放心,木槿只是掛念三爺的身體,是否一切安好。”我沒有想到當年如師長般溫和的韓修竹會這麼直白地趕我走,所以有些難受道:“韓先生就如此地不信木槿嗎?以為木槿回來是害三爺的嗎?” “那麼在木姑娘心中,這紫園是什麼,是女兒家的嬉戲之所,來去自由麼?”韓修竹忽然措辭嚴厲起來,“在木姑娘心中,三爺又算什麼?三爺不是您和錦妃娘娘的玩物!” “這話怎麼說?”我冷冷地看向他。 “當年的錦繡姑娘若非有三爺提攜,如何能有機會入得了王爺的青眼,成為今日的錦妃娘娘,可惜人心難測,一旦登上高枝,便貪慕虛榮,背信棄義,甚至逼迫舊日恩主,若用寡廉鮮恥四字,實在算輕的了,”韓修竹冷冷道:“木姑娘是錦妃娘娘的妹妹,又是大理皇儲的外室,修竹如何能放心讓木姑娘來照顧三爺?即便我等相信木姑娘,木姑娘難道就願意同親妹反目,與親生女兒,親親丈夫恩斷義絕?”

“想想當年三爺為姑娘所累,有多少義士為三爺盡忠?我等好不容易反敗為勝,使得花西夫人同三爺的情事為天下傳頌? 夫人若真為三爺著想,便不應該回來啊,”他長嘆一聲,看著我的眼中精光畢現:“為今之計,老朽以為,夫人應擇日回到大理皇宮,效仿當年西施義舉,穩住段太子,暗中相助三爺,便如這過去九年一般……只要等三爺成就大業,哪怕主公下了格殺令!老夫承諾,必會想法子使姑娘再次追隨三爺身邊,何如?” 再次追隨,說得真好聽的!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已經不是單純的“紅顏薄命”那麼簡單,現在的花西夫人就是女子操守的一種傳奇,再經過政治上有意無意的渲染,上升到一定高度,便是當世各位梟雄作為家臣忠誠教育的經典案例,當時的臨州城城主江舉面對東吳張閥的吞併,便曾經這樣對他的謀臣說過:如花西者,婦人尚知忠義,以死詢主,況汝等士大夫之流。後來江舉兵敗於張之嚴,便命人斬殺了所有的妻妾兒女,並自己的家臣焚城殉國,一時間被傳為佳話。

我從來也沒有想過以我這種姿色能有機會像西施一樣去媚惑敵人,不僅如此,看樣子這幾年我的下落對於他,應該說他們,這些原非白手下這些忠誠的家臣都知道,連帶那個不見天日的司馬遽都知道我在段月容的保護之下,可是沒有人去通知原非白,因為沒有人想讓原非白再為我而犯傻,原非白三個字,在他的追隨者眼中,甚至在很多對手的眼中都已經神化了。 “在韓先生的心中,女人是什麼?難道永遠只能做為政治的犧牲品,沒有感情的工具嗎?”韓修竹一愣,我接下去說道:“當年的錦繡為什麼會背棄愛情,想必是韓先生偷偷找過她,然後聽了這番韓先生這番話吧,也許有一天三爺真能榮登大寶,只是可曾想過他的心可能早已千瘡百孔,他這輩子也不會再幸福了。”

“我對錦妃只是說了道理而已,這是一個亂世,即有像錦妃娘娘,宋駙馬這樣的奸詐之人,亦會有像三爺那樣的真龍降世,他命裡註定是為百姓造福,結束這個亂世而降生的,他不是他自己一個人的,”韓修竹殷殷地對我說著,最後提高聲音斬釘截鐵地莊嚴道:“三爺不能只為兒女情長而活,他必須為這天下作出犧牲,如同我等拿出全部身家,誓死追隨他一般。” 我震憾於他的忠誠和決心,這亂世之中,有多少像韓先生韋虎這樣勇士謀臣,以一身血肉之軀,可歌可泣地成就了主公們的霸權之位,忠心耿耿地譜寫著戰國最嘹亮也是最值得尊敬的歌曲。我沒有任何一個藉口來反駁他,哪怕我得到了原非白全部的愛戀,卻不能貪心而自私地取走他全部的付出,韓修竹說得對,命裡註定他不是我一個人的,他甚至不是他自己的,他是屬於天下百姓的,這個道理我很久以前就明白了。

“請放心,韓先生,”我對他笑道:“我一定會走的,不會給大夥帶來任何麻煩,可是我只是想給三爺一個美好的回憶,既然他同我一樣注定今生不能同最愛在一起,就留個彼此一個美好的念想,。” 我離開櫻花林的時候,韓先生還站在裡面,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夫人其實不必太在意韓先生的話,”韋虎似是揣磨了半天我的臉色,躊躇半日方小心開口道:“小人覺得韓先生多慮了,一直把三爺當孩子,只是小人看三爺自有道理。” 我對他低低道了聲謝,回到了賞心閣。 晚上,我換了身顧繡的銀緞對襟背心,備下酒菜,等著非白回來,可是非白到很晚才回來,他的臉色有些蒼白,我熱情迎上去的時候,他卻冷冷地坐在桌上不看我一眼。 我便吩咐薇薇將飯菜熱一熱,他卻冷冷道,已經在紫園用過了,然後轉過身背著雙手,隔著楠木梅花纏枝的窗櫺,向漆黑的遠山細細地看了一會。

我走過去從後面抱著他,臉貼著他堅實的後背,心想以後恐怕便沒有機會這麼抱著他了。 “聽說你今天去了後山的櫻花林,”他微側頭:“你去做什麼了?” “散個步罷了,有韋壯士跟著呢。” 我聽到他的胸腔微顫,只聽他輕鬆笑道:“你跟櫻花林還有非珏說什麼了吧?” 我嘿嘿傻笑著:“秘密。” 他背著我淡淡地笑了下,轉過身來,然後我意識到我開錯玩笑了,因為他的鳳目一片暗沉,而且掃了我一眼便開了去,我的心中一滯,他淡淡道:“我猜你是在對他說,你不怪他忘了你,如果當年能跟著他一起回突厥了也許一切就不一樣了。”他的眼中已是一片冰冷:“那你有沒有想過我,這九年我會不會忘了你?如果我忘了你,你會不會難受成這樣,恐怕是開心得了不得了吧。”

我卻感到一陣害怕,縮回了雙手,有點不知所措,他看在眼裡,冷笑一聲:“你不要拿我同他比,木槿。” 我低下頭,心說,明明是你自個兒在拿來比,這又算什麼? “也不要拿我同段月容比,”我猛然一抬頭,他早已攬我入懷,粗暴地攫著我的雙手,眼中滿是厲芒,夾雜著痛恨和嫉妒,沒錯,是深深的妒,切切的痛,看得我沒來由得心涼了起來,我狼狽地躲開了他的目光,害怕地去蹬上馬,他卻一把將我拉了回來,推倒在床上,用力過猛,我的左手撞得有些疼了,我咬著嘴唇,看著他貼近我的身,狠狠地吻了下來,粗暴地撕開了我的衣襟,他冰涼的手撫上我的肌膚,熟煉地挑逗著我的乳房。 我無力地攀附著他的肩,窗櫺被夜風吹開,偶而有梅花瓣飄進窗內,灑落在非白和我赤裸的肩上,房裡瀰漫著一股妖治淫霓的香氣。

我們悶悶地躺在床上,非白無波地吩咐了一桶熱浴水,然後示意我進去,我抱著酸疼的身子起身,低頭道:“三爺先洗吧,我讓薇薇來伺候你。” 剛到門邊,非白已一個箭步竄來,將我扔進水桶,我爬將起來,他也跳進桶中,我立刻跑到另一頭,他陰著一張臉,冷冷道:“你怕什麼?” 我搖頭道:“非白,我不怕你,只是不喜歡這樣的你罷了。” 他哦了一聲:“這樣的我?你又喜歡怎樣的我?莫不是要我像段月容一樣,整日扮個女了來哄你高興,你便喜歡了。” 他滿腹恨意地看著我,我抬起頭,望了他許久,心中冷到了極點,今天早上的幸福宛若鏡花水月一般,忽覺與他攜手共老實在是癡心妄想,九年前的原非白本就是喜怒無常,而這九年的離別要令他如何地猜嫉呢。

望了他天人般的容顏許久,終是失望地垂下了眼斂,沉默地脫去了衣衫,然後默默地走過去,輕輕地替他解開了衣衫,非白的眼神柔和了下來,輕輕抬起我的臉來,痴痴道:“木槿,你可知我有多恨這九年,多嫉妒段月容,我被困在暗宮的日日夜夜,心裡一遍又遍地想著,此時此刻,誰抱著你,他在對你做什麼?我就會變得發瘋,發狂,發痴。” 他再次進入了我的身體,比方才要溫柔許多,卻依然瘋狂而霸道,這一夜他的肩膀又掙開了傷口,鮮血滴到我的胸前,他卻慾火更熾,全然不顧。 五更天,我偷偷起身,替他掖上被子,靜靜地坐在床沿上看了他許久,然後悄然走出屋外。 有人在屋外巡邏,見我行至中庭,一人閃出來:“木丫頭……夫人怎麼沒有歇息?”

我抬頭,原來是一身勁裝的素輝,我對他微微一笑,他疑惑地看看我,又回頭看看賞心閣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問道:“昨天我聽到有動靜,你和三爺昨兒早上不是還好好的嗎?” 我笑著搖搖頭,他正要再說,忽地動作一僵,停在那裡,從他背後閃出兩個人影來:“主子,您沒事吧?” 來者一人氣宇軒昴,書生裝扮,面容俊俏,另一人光光的腦袋上燙著戒疤頭精瘦,目似流星,正是齊放和蘭生。 我點點頭:“今兒早上就看見小放的信號了,咱們快走吧!” 齊放同我幾個翻躍已然到了宛外,我們行了許久,到一樹叢中牽出兩匹馬來:“主子,朱寅在山下守候,到山下就沒事了,我在西楓苑的井裡下了迷藥,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 天開始放晴,山下隱約可見正是我那另兩大長隨,朱寅和沿歌迎了上來。

我們出了西安地界,正要取道東南,卻見幾騎飛奔而來,迎面正是原非白,我的心沉了下去,齊放面色嚴峻,我對他笑笑:“不用擔心,小放,一切都會沒事的。” 我下了馬,原非白也下了馬,向我衝過來,一把抓住了我:“你這是要去哪裡。” 我微笑如初:“回黔中。” 他似乎沒想到我會這樣坦率,在那裡一滯,然後怒氣上湧:“為什麼要回黔中,你是我的夫人,理應同我呆在西安。” “不,白三爺,”我談笑著:“你的夫人花木槿已經死了。” “胡說,你好好活著。” “白三爺,如果你讓木槿活過來,你可知你會承受多大的壓力嗎?你的敵人會拿花西夫人失貞的事還有她同段氏的女兒來攻擊你,污辱你,你會受不了的,我也受不了,你會把這怨氣發洩到我的身上,就像昨天,最後我們就會像謝夫人和原候爺一樣,互相傷害,變成了一對怨偶。” 非白的臉色一下子蒼白如紙,愣在那裡,我的淚水隨風滑下,走近他:“這幾天,我都過得很幸福……非白,可是我知道我待在你的身邊我會恨你的,我們倆一開始就是錯的,我根本不該來到這個世上,不該帶著錦繡來紫栖山莊,不該來西楓苑做你的丫頭,更不該遇到你,最不該的是愛上你。” “木槿,”他抓住我的手開始顫抖了起來,眼神凝滯成一片慘淡。 “你放心,今生今世,木槿的身心都是三爺的,至此分手,莫問也罷,木槿也罷,都會在黔中孤獨終老,我也會傾我財力,助三爺成就大業,可是我再不會見你。”我望著他定定地說道。 他站裡不說一句話,死死地看著我還是不放開我,我摸出胸中的酬情:“三爺既不願放木槿走,那就賞木槿一個痛快吧!” 我遞上酬情,原非白愣愣地接過酬情,眼中閃著奇怪的光芒,彷彿看著一條毒蛇一般,漸漸地他鬆開了我的手,我看著他抽出了酬情,一片銀光閃耀著我們大家的眼。 我的家人在東面大叫著:“主子,快回來。” 原非白的家人在西面齊齊地跪在黃土中,苦苦哀求:“三爺息怒,求夫人給三爺陪個不是,跟三爺回去吧。” 我對素輝和韋虎笑道:“以後,三爺就靠你們照顧了,韋壯士,素輝,對不起,永業三年我讓你們為我吃苦了。” 我又轉回頭看向我的家人,霧氣湧上我的眼:“多謝各位這麼多年來對莫問的照應,莫問就此謝過,只是這是我與三爺的事,請大家莫要插手。” 我回過頭,原非白還是看著我,我上前一步:“三爺,我是不會跟您回去的。” 我仰起頭,淡淡地看著他。 許久,卻聽到非白一聲嘆息:“木槿。” 他對我笑了起來,無限滄桑悲哀:“你說得對,我們倆一開始就是錯的,你根本不該愛上我這個不詳之人,那麼我呢?我為何要生在這世上,為何要是原家的人,為何要遇到你呢?” 他的臉色白得像鬼一樣,氣是嘴唇也顫抖了起來,他依然笑著,可那笑容卻愈加慘淡了起來:“我等了你整整九年,如今卻要我來選,放了你還是殺了你?花木槿……你好狠的心啊……不虧是江南財閥的大老闆,君莫問。” 我心如刀割,淚流滿面,淚眼中的白衣身影一片模糊。 只聽他對我冷笑數聲:“罷,罷,罷,我原非白今日就成全了你,讓你我永世不會再見。” 他說罷,便決然舉起匕首刺下,我閉上了眼,眾人的驚呼中,一片滾燙的液體濺到我的臉上,血腥味撲鼻,可是我卻沒有絲毫地疼痛之感,卻見原非白口吐黑色的鮮血,頹然地同那柄酬情一起跌落在黃土之中,血湧如墨梅怒放,不斷地漫延在他的白衣上。 所有人都驚呆了,我放聲尖叫著,抱住了他的身體,狂呼他的名字。 身後的韓修竹流滿面地過來,疾點非白胸前的大穴,他的前襟早已被血浸紅了,雙目緊閉,面色如紙。 他的一隻手緊緊的拉著我不放,連韓修竹和素輝也掰不開他的手。 這時林老頭騎著一匹毛爐,飛奔來到近前,一下子推開了所有的人,把了一會兒脈,痛心疾首地對朱英他們道:“你們這群人,他重傷未癒,加上宿毒未清,你們都瘋了嗎,有這樣逼人的嗎?” 他可能以為是齊放他們要帶我走,而逼急了原非白。 韓先生長嘆一聲,並沒有辯解,只是命人趕緊扶原非白回西楓苑,他流著淚顫聲道:“夫人還是先跟三爺回去吧。” 這是韓修竹第一次稱我為夫人,可是我卻辛酸得要命。 一輪紅日蓬勃欲出,照見這人世間多少無奈。 西楓苑裡一團亂,林老頭在賞心閣幫非白診治,我就站在旁邊,只因即使在昏迷之中,原非白也始終不願意鬆開我的手,然而明明他方才說要放開我的。 我這才知道,原非白這幾年因為服用了過量的流光散,毒於之氣便沉澱在五臟六腹之內,且長年憂思,急淤於心,身體便每況愈下,加之汝州戰場上我那一劍,沒傷到筋脈,不過傷口深,離心臟近,不能移動,一動就會鑽心疼,本來林老頭囑咐原非白且不可那麼早行房事,可是原非白非但不聽,還變本加強厲,這個傷口被扯得更大,牽出那些陳年舊疾。 林老頭盡量委婉地陳述著,他沒有看我的眼睛,我感覺事情不是像他說得這樣簡單,果然蘭生冷冷地看了一眼原非白,冷聲直白道:“林老頭,你就直說,原非白再這樣下去,恐怕是燈枯油盡,熬日子吧。” 林老頭瞪了他許久,成功地看到我的臉垮了下來,只得對我嘆氣道:“夫人,三爺他,其實身子骨非常差,想必韓修竹他也知道,此人乃我多年舊識,老朽想許是他對夫人和三爺都說了些什麼,他其實也是為了白三爺好,想著夫人走開,白三爺便能心無旁鶩地去打天下,,只是方法用錯了吧。” 我聽了淚流不止,滴在非白始終握緊我的手上,心中無限淒慌。 素輝走了進來,給我端來一杯燕窩,我疲倦的搖搖空著的手:“小放他們呢,韓先生沒有為難他們吧?” “別擔心,我安排他們安頓下了,兩邊都交過手,也算舊相識,我剛去的時候,韓先生還在同小放說金谷真人的事,韋虎同朱英在切磋武藝呢。” 半夜,非白動了一下手,我輕輕拿了濕巾潤了潤他乾燥的唇,輕輕喚著:“非白。” 非白又動了一下,睜開了迷離的眼,看了看四周,鳳目的矩焦轉到了我的身上。 看到他醒來,我如釋重負,正要叫人,他那漆黑的瞳也在黑暗中看著我:“你……還沒有走。” 然後他看到緊握我的手,似是慢慢想去暈過去以前的故事,便麵無表情地漸漸鬆了手。 我複又坐了下來,他的手還是拉著我的,我抹了一把眼淚,問道:“非白,你渴嗎,我給你端些水來。” 他吃力地搖搖頭,看著我又低聲道:“別走。” 我點點頭:“我不走,你別擔心了。” 他看了我一陣,我別過頭,躲避著他的目光抹了一會眼淚,再轉過頭去,他還是一霎不霎地看著我,我又問道:“傷口疼嗎,我叫林大夫進來好嗎!” 我想掙開他的手,他去用了力氣握住:“對不起!木槿!” 他使勁把我抱住,他的聲音有氣無力,滿是晦澀:“我知道昨天我傷了你。” “你知道嗎,這九年來我最怕的是什麼?我最怕的就是像昨天那樣我會口不擇言來傷害你,可是當我聽韓先生說你在櫻花林中悲切異常,我便不由自主地心中妒恨,想到這九年來你對段月容也一樣的笑著,我就……”他越說越輕,慢慢地口中又流出血來滴滿我的前襟,他的眼神開始渙散,頹然倒在我的身上,我大聲呼救,趙孟林一干人闖了進來,看到原非白渾身是血地壓在我身上,都嚇得呆了一呆,林老頭點了非白的穴道,又重新包紮了一下。 我摸上手腕上的紅痕,一夜落淚。 二日來,我衣不解帶地照顧著非白,我沉默著,不提離開,也不對他驚心動魄的表白表示任何看法,只是一徑沉默著,而非白大部分時間昏睡著,然而無論醒著還是睡著,他都緊緊拉著我的手,甚至當著我的面,對韓修竹和素輝說要好好保護夫人。意思是不讓我走,我明白他的意思,他還沒有做好準備。 這一日,趙孟林說原非白可以到院子裡走動走動,的確他的氣色好多了,原非白輕聲道:“木槿,陪我出去走走吧。” 我抬起他的手,扶他站起來,嘆了一口氣:“三爺慢一點,小心扯痛傷口。” 他微笑地對我點著頭,然而他的目光卻似乎有些尷尬,竟然避開了我的目光,想起他的話,我也似乎有些局促,兩人都專心致志地欣賞著那鵝卵鋪就的九曲香徑,慢慢地挪到了湖心亭,我規規矩矩地坐在離他一米遠的椅子上,而他倚在香妃榻上無波地望著遠處才露尖尖角的小荷,唯有水聲靜淌,兩人像認真上課的學生,一時沉默似金。 日頭已上三桿,我放下一方的簾子,避開太陽直射入他的眼,然後拉了拉非白的衣衫:“三爺,差不多了,我們先回去用膳吧。” 我轉個身,想去招素輝過來幫忙,不想身後早已人影全無,非白悄悄地從身後環上我,細密的吻落在我的耳邊:“木槿。” 他的一隻手滑進我的衣襟,輕撫著我的雙乳,我不由一陣顫栗,另一隻手卻如靈蛇探入我的陰道,我輕喚出聲,他咬著我的耳垂:“木槿,你好香。” 意亂情迷間,我的衣衫盡退,被他壓在香妃榻上,我喘息地迎上他灼熱的眼:“三爺,不要,大白天,而且你的傷……” 非白卻用他的唇狠狠地堵住了我的嘴,進入了我的身體,他的目光不再逃遁,歡愛中牢牢地鎖視著我,男人的堅定體現無意,我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唯有無邊無際的熱意和快意沁入我的靈魂,他低喃著:“木槿,叫我的名字……” 如受蠱惑,我啞吟著他的名字,他更奮力的挺進,在極致的快樂中,唯有龍涎香混著兩人身上汗如雨下,如中水中撈出。 我緩睜開眼,他靜伏在我的胸前,大力喘息。 湖心亭中三面竹簾幽垂,微風襲入,沖淡了歡愛的氣息,一股淡淡血腥漂了出來,我一抬手,果然非白左肩上的傷被掙開了,我趕緊推開他,披了件衣賞,熟練地箱倒櫃,找出了紗布,我拿了汗巾微微擦拭著他健美的身體,拆下他的染血的紗布,換上新的。 “三爺太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了,我都說了不要了。”我心疼地嘆了一口氣,卻見他笑意盎然,猛然止住了口,卻見他眉眼舒展,他在手上用了力,含笑地緊緊摟著我。 我的臉上燒了起來,他卻低低地笑了,雙手不老實地摩挲著我的乳,旖旎道:“以後你叫我的名字就行了。” 以後……以後…… 我又沉默了下來,按下他的手,將紗布打了個結,再抬頭時,非白的笑容消失了,他攥緊了我忙動忙西的手,沉沉道:“你……為何不答我?” 我別開臉,依然無聲,他抬起我的臉,目光中閃爍著怒氣和慘淡,沉聲道:“看來你還是要回到段月容那裡去。” 我淡淡一笑:“非白,我不會回到他那裡去的,這八年我雖為段氏理財,但我從來沒有降服過段月容。” 我抽回我的手,為他披上衣裳,緩緩地說起了這幾年的遭遇,從我離開暗宮以來的一切,除了夕顏的身世和君家寨祖先的秘密,都如實友告。 我靜靜地看著他,沒有放過他的任何細節,他似乎沒有料到我會這樣坦白,我走到亭邊,扔下些許魚食,湖中金不離跳躍著,再回頭時,他已隱去了任何表情。 我無聲而笑,他也無聲地看著我。 “好了,三爺,”我忽然感到舒心了起來,對他笑著伸了個懶腰:“木槿還是那句老話,我並不適合帝王豪門那勾心鬥角的生活。” “不要說了。”他忽然暴喝出聲,滿是難受地看著我:“你休想離開我……” “三爺,花西夫人早已死了,我雖未降過大理段氏,但的的確確許身於段月容,三爺你如何能堵那悠悠之口?”我背對著他理著衣衫,不讓他看到眼中的淚花:“無論是三爺也好,木槿也好,我們都有了最美好的回憶了,不是嗎。” “其實命裡註定,我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吶吶道,回過身來,早已隱去了淚花,換上一幅柔笑:“木槿要謝謝三爺,木槿到死也不會忘記這幾天三爺的恩寵的。” 這幾天,我陪著非白,在湖心亭小樓裡,而他卻只是攬著我愈加沉默,潔瑜無暇一般的人卻彷彿忽然之間沒有了生氣,唯有夜涼如水間,他的紅唇似火,長指拂過我的身軀,不停地喚起我的熱情,彷彿要映證我是他的,永遠不會離去。 又過了一日,朱英卻稱非白午睡之際,悄悄叫醒我,躬身道:“太子人雖在真臘,但皇上今年的身體有點報佯,太子亦會速戰速決,可能就此放過真臘,不過要些許進貢,派轄道司駐收真臘,便回葉榆,已派了蒙久贊在瀘州做了完全守備,不知君爺何日動身。” 我看了看平時酒紅鼻子,如今卻滿目明亮警醒的朱英,笑說:“你如何肯定我會跟你回去?” 朱英跪倒在地,正色道:“我本山中漁樵人,若非太子相救,早已同親族葬身火海,這六年來跟隨君爺身邊,君爺聰慧機敏,驚世之才,朱英心順誠服,唯君爺心地良善已極,君爺即便能拋下相處多年的親隨僕從,如何能放下夕顏公主啊?” 我凝神細聽,從不知這個一向裡醉熏熏的朱英有此等見識:“你家主子選的人果然是萬里挑一。” 朱英的頭垂得更低:“小人不想逼君爺,請君爺見涼。” 我冷笑:“太子人在哪裡?” “皇上今年的身體有點報佯,故原本囚太子於皇庭,只得放出太子,如今太子人雖在真臘,但惦念皇上龍體,亦會速戰速決,可能就此放過真臘,不過要些許名義上的進貢,派轄道司駐收真臘,便搬師回朝,他已派了蒙久贊在瀘州做了完全守備,不知君爺何日動身。” 我回首看了看,簾內無聲,長嘆一聲地:“就在這幾日。” 朱英抬起頭來,面露喜色,點頭隱於花從。 天邊一抹殘陽似血,仿似我內心的一道口子。 非白悠悠醒來,我已含笑為他端上我做的糕餅點心,非白先是一愣,然後欣喜異常:“這不是雞心餅嗎?真想不到你還記得?” 我笑道:“那還不快嚐嚐,我都很多年沒做了,也不知道你愛不愛吃呢。” 非白取了一塊放在嘴裡咬了一口,一陣激動:“就是這個味,我和父王……遍請天下名廚,也做不出來。我都以為這一輩子再也吃不到娘親的雞心餅了。” 我還讓素輝和韋虎也進來,素輝一嚐熱淚盈眶:“我娘死後,就再也沒有吃過雞心餅了,木丫頭,你回來了就好了。” 我的笑容僵了僵,只是拼命往他嘴裡塞餅,就像小時候同他打鬧一般,偷眼望去,非白雖看我們笑鬧著,鳳目卻了無笑意,心中不由一痛。 忽然門外的七星鶴乖戾地叫了起來,我趕到門外,卻見幾隻七星鶴被利箭射穿身體,跌入莫愁湖中,莫愁湖中幾條巨大的金不離也不停地翻騰在碧波之上,謹慎地浮出水面看著。 原非白冷然道:“是父王架到了,看這光景,開道的必是司馬,他向來恨七星陣法。” 他轉向素輝道:“你快去知會死士,全部放下武器恭迎主公,萬不可阻擋。” 他的話音剛落,一陣喧嘩便起,一個聲音高聲叫道:“西楓苑的人好生大膽,候爺在此,還不快退下。” 我呆在哪裡,手一鬆,雞心餅掉在地上,碎成一堆粉屑。 狗聲狂吠間,原非白已沉著叫素輝為他換上衣衫,他對我微微一笑:“莫怕,一切有我,”我怔住了,卻見他喚著薇薇:“蠢奴才,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替夫人更衣,迎接主公大架。” 薇薇替我換了身湖色水紋裙,幫我收拾了一下頭髮,我多年沒有梳髻,這幾天同非白在一起,也仍是梳一個長辮子,時間不及,我便攏攏頭髮,隨非白走了出去。 一時間西楓苑中燈火通明,從賞心閣門口一直到梅苑的林子前頭,站滿了面容嚴峻的僕從武士,但人人皆挺直了身子跪倒在地,雙目垂地,聽不到一絲喧嘩,唯聞宮人惶恐而嚴肅地報喝之聲:“主公到。” 不一會兒,幾匹駿馬飛馳而至,揚起灰塵如煙,嘶鳴聲中,為首一人,端坐馬上,蟒袍玉帶,長須美髯,薄唇緊抿,狹長的鳳目隱著驚濤駭浪,如鷹隼銳利,身後一人紗冠烏袍,一身勁裝,俊臉微沉,正是多年未見的原清江同與其義子原奉定。 非白在我攙扶下,緩緩來到中庭,口中稱著,見過父侯,慢慢跪了下去,我跟著跪了下去。 西楓苑一下子靜了下來,連春夏之際聒噪的蟲鳴之聲也悄然隱去,唯有馬匹不耐地在人身下轉來轉去,馬蹄焦躁不安,不停嘶鳴。 我扶著非白伏地,他緊緊抓著我的手,他腕間有力穩定的脈博跳動傳到了我的手上,我不由自主地也平靜了下來。 “兒臣恭迎父王。”非白領著西楓苑眾人一起滿是戒心地行禮,連伏在暗中保護的暗人也顯出身形,烏央央跪了一地。 一個聲音在我們的頭頂響起,如絲緞優雅:“你剛才叫我什麼。” 非白抬頭答道:“父王日夜操勞,聽聞近來玉體違和,深夜來訪,不知有……?” 一股凌厲的掌風裘來,非白的兩頰結結實實地挨了兩巴掌,口吐鮮血,我驚抬頭,原青江又補上了一腳:“你還記得我是你父親?” 所有人皆齊齊跪了下來,原青江聲音陰冷以極:“聖體違和?逆子,還敢同我玩虛的?” 我驚呼出聲,擋在原非白的身前:“三爺身有重傷,請侯爺息怒。” 原青江寒光一閃,直射我的身上,身後卻有人冷喝道:“大膽,哪裡來的賤婢,西楓苑的奴才越發不懂矩規。” 身前高大的黑影一閃,擋在原青江的面前,冷冷道:“奉定兄,這是我與父侯之間的事,還論不到外人來哆嗦。” 他抬起頭,看著原青江:“更何況,她不是賤婢,她是我失散多年的花西夫人。” 作者有話要說:各位,今天海包子人品爆發,蒸上一萬隻包子,大家看吧,熱騰騰的包子哎,連著二年前寫的,總算圓上了,熱烈歡迎大家指出情節不合理之處和錯別字。 最近看上了匪大的千山暮雪,劉凱威把個莫禽獸給演活了,說實話,這個電視劇可比原著溫和了許多許多,再一次感嘆,匪大真是一名優秀的作家,置之死於後生,能把一段禁忌而絕望的愛戀這樣繪聲繪色展現給大家,但素海包子還是想掐著她老人家的脖子哭喊,你丫的是人嗎,怎麼這麼虐啊你,我同你相比,我就是那親親親親媽,為毛這樣往死裡整女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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