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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這和賢惠有什麼關係?

大宮·雛菊曲 秋姬 9688 2018-03-16
(十二皇子) 原本以為就這樣和奴兮這樣快樂而平和的日子不會改變,可是我後來發現這只是我自己一廂情願的奢望罷了。 先是有了九皇子。 奴兮常常去萬和宮看望他,有時也是我們一起去。 剛開始我並沒有多想,只是看到九皇子看奴兮時逐漸依賴的神情,我的心開始莫名低落起來。 然而我也並非鼠肚雞腸之輩,只屢次告誡自己絕不可與一個病人爭風吃醋。 可是那天下了學我看見十三皇子來到她面前靦腆地問:“我母妃說中午想邀你過去用午膳,不知……” 我希望她拒絕。 可是我卻聽見她說:“好。” 我望著她,一樣是那樣傾國燦爛的笑容。 原來她的笑容不是為我一個人而綻放。 原來她不屬於我一個人。 我緊緊地抓住胸口,心開始知道何謂隱隱發痛。

那是怎樣的感覺啊。 (奴兮) 冬天來時,我遵照約定帶著九皇子來到我的奴梅樹前。 他小心翼翼地撫摸著樹幹,一陣風兒吹來,吹散了梅花,而九皇子在梅樹下,清秀飄然。 他的身體真的好了許多,雖然還是孱弱著,卻不似以前那樣嚴重了。 他回過頭看我,眼睛清澈而明亮。 他向我伸出了手,“奴兮,你的眸子好漂亮,我能摸摸嗎?” 又是一陣風兒,我們的衣擺飄動不止。 我不回答,但卻走近了他,慢慢地閉上眼睛。 他溫溫地手指游離在我的眉眼之間。 我聽到九皇子低低地嘆息,“奴兮,你讓花兒都為你黯然失色了。” 永泰十五年,我已經十一歲了。 六月湖上荷花開得正好時,大胤發生了一件大事。 歷時三年的戰事終於結束,回紇國可汗向我國俯首稱臣,並將其長子巫朗哈穆質於京都,以示忠心。

皇上聽到捷報,興奮異常,不僅在凱旋門親迎權禹王,還召集各地親王帝姬來朝。 宮中到處張燈結彩,絲毫不遜於元日時的鋪張熱鬧。 皇上舒坦了,皇宮上至皇后妃嬪下到宮娥內侍臉上也無不洋溢著喜慶的神色。 我想,整個皇宮,甚至整個大胤都是圍繞著那麼一個人轉的。 於是告宗廟,奏“愷樂”,舉行“王師大獻”慶功典禮。 晚上宮中大宴,我卻藉口身體有恙沒有到場。 只是不想看到權禹王是如何風光罷了,我厭煩他,看到他總是有股無名火。 可是我也不願待在屋裡,便換了薄紗晚裝,想去媚夏媛的湖邊去吹吹涼風。 遠方正殿上隱隱有絲竹樂聲傳來,把酒言歡,熱鬧非凡,此時媚夏媛的清靜倒有一副鮮明對比的情景,別有一番風致。

我毫無意識地漫想著,腳下突然絆到了一個溫軟之物。 我猝不及防,便“啊”的一聲倒在那人的身上。 那人也是低唔了一聲。 我趴在那人身上,旋即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酒香味。 那人說:“沒想到你還挺沉的。”聲音不冷不熱,聽不出喜怒。 我抬起頭,藉著月光看清了那人的臉,只見他正微皺著眉頭看著我。 我暗暗叫苦,那人正是我最不想看到的權禹王! 真是倒霉! 我慌忙從他身上起來,像要趕走某些晦氣似地使勁拍了拍衣裙。 “奴兮不知道親王在這兒,您不是應該在大殿上……”我想起之前得罪過他,現在也不得不磕磕巴巴找些話題來說。 他吐了口氣,遂又躺在草地上,緩聲說:“不勝酒力。多年不沾酒,今日只是喝了幾杯就微醺了……便偷懶到這來吹吹涼風醒酒。”

我生了好奇之心,偏頭問:“親王好幾年沒喝酒了嗎?” “行軍打仗不宜喝酒。”他闔上雙目,簡短地回答。 之後我們便無話可說,我尷尬地站在那裡,不自在極了。 就這樣沉寂了會兒,他似乎想到什麼,張開眼說:“你真的不想問問我你父親……” 我打斷他,“我想。”我先敷衍說,但接著找藉口道:“但現在被冷風吹得頭疼,贖奴兮先退去了……” 便逃也似的離開了。 我不想再聽到關於爹爹的任何事,尤其是從他的口中。 第二日,十二皇子來看我。 他拉起我的手,關切地問:“好些了麼?” 因為昨日我是稱著病的,所以十二皇子才有此問。 我就勢回答說:“好多了。” 十二皇子鬆了一口氣,遂又興致勃勃地向我說起了昨晚的熱鬧。

“奴兮你昨日不去真是可惜了呢,宴上好多美食都是回紇進奉的貢品,異域風味,平時是吃不到這些的。” 其實因為我昨日稱病沒去,皇上早已叫人備下了一份讓朱公公送了過來。 但我沒有把事情捅破,只是淡淡一笑。 “奴兮你還錯過了一個大熱鬧,我晚宴上看見四皇兄新納的側妃了,長得可漂亮了。” 我倒不以為然,撇撇嘴說:“只是一個側妃有什麼好稀罕的?” 十二皇子神秘地搖了搖頭,“她可不一樣。她是回紇人。” “哦?這麼說他們是在與回紇之戰時遇見的了?” “豈止是遇見?那女人是回紇大將的愛女,當初還想刺殺四皇兄呢!” “那權禹王妃豈不是很傷心?” “權禹王妃不會。”十二皇子很肯定地說。

“哦?”我略有吃驚,“為什麼?” “權禹王妃很賢惠的。” 我笑,這和賢惠有什麼關係。 一日天黑,萬和宮的萍兒急急忙忙趕過來,“小姐,九皇子今天早上受了風,晚上就發起高燒來,口裡還說著胡話……娘娘都急得哭了……奴婢也是毫無辦法,這才來打擾小姐……” 我本來是想就寢了,聽了這話,匆匆披上衣服就趕往萬和宮。 踏過門檻,就看見玉昭容心疼地坐在九皇子榻邊,口裡聲聲呼喚著他。 跪在下面的是今晚在太醫院當值的兩名太醫。 我先來到床邊,果然看到九皇子滿臉通紅,腦袋不適左右微微搖擺著,口中說著含混不清的話,看起來病得十分嚴重。 我問太醫:“九皇子可無大礙?” 兩位太醫為難地互相看著,言語間很是模糊:“九皇子天生底子不足,此次病又來得氣勢洶洶,但九皇子吉人天相,一定會化險為夷……”

果然就像十二皇子說過的,這群虛與委蛇的太醫們! “我是問你們有沒有開藥方子?”我帶著怒氣道。 “下臣們已經開了散熱的湯藥……” “只開散熱的藥,不也只是治標不治本嗎?”我雖不懂醫道,但也明白這個道理。 “九皇子的身體太過虛弱,下臣們不敢開猛藥啊,萬一,萬一……” 他們這分明是在採取保守的治療態度,我暗惱。但是看到底下兩名太醫誠惶誠恐、汗流如注的樣子,想到他們也有自己的難處,無奈中也不能再深究。 於是我撇下他們,來到九皇子床前,喚道:“九皇子,你醒醒。九皇子……” 我和玉昭容這樣反复地叫了好久,九皇子這才微微地睜開眼睛。 玉昭容驚喜地叫道:“皇兒,你醒了!” 九皇子用一種很讓人可憐的眼神看著我,用嘶啞無比的聲音和我說話:“奴兮,我好難受……”

說著一滴眼淚從他的眼角滑下。 第二天善善看見我從藏書閣借了好多本書,擺了滿桌子,我拿起一本便開始認真地翻看起來。 善善隨意的撿起其中的一本,念出了書名:“《千金藥方》……”再看我手裡捧著的書,“……” 善善心生詫異,問我:“小小姐怎麼突然看起這方面的書了?” 我不答,只是如飢似渴地盯著看。 善善頓時明白了什麼,從我手中奪過書,警告說:“小小姐不要冒這個險!” 我抬起頭,“善,你怎麼了?” 善善語重心長地說道:“小小姐,那九皇子連太醫都治不好,小小姐憑幾本書就能救得了他嗎?如果小小姐管了這事,治好了,不過贏得玉昭容一聲感謝;但是,若治不好呢?那時所有的過錯不都要往小小姐身上推嗎?這不是正給姒修容提供了話柄嗎……”

我搶回善善手中的書,神色嚴肅地說:“善善,我會小心的。而且”,我頓了頓,“我不只是為了他的,也是為了我自己。” 我雖苦讀藥書,但是無奈藥書多生澀怪癖之語,加上諸多專業詞彙,竟使我看了一個多月還是一無所獲。 還是鏡明提了個主意:“小姐不若去藥房走走看看,實地觀察一番,想必更有收穫。” 我被他猛然提醒,帶著幾絲探究盯著他問:“你不像善善她們那樣反對我習醫?” 鏡明答道:“奴才不贊成小姐為九皇子而學醫,可奴才卻認為小姐略懂醫術,大有裨益。既可救己……又可害人……” 我不置可否,卻對他說:“鏡明,你若不是太監,一定能平步青雲,權勢如天。” 鏡明恭敬地答道:“奴才跟著小姐,一樣能平步青雲。”

我本來是想要獨自來藥房的,不過善善不放心我,便帶上婷儀一起跟了來。 剛接近藥房門檻,便有一種清香苦澀的干草藥味傳來。 司藥的太監見了我,慌忙從藥台裡出來,跪下請安。 我讓他起來,拿著藥書一種一種對了起來,“你這有燈心草嗎?” 太監慌忙應道:“有,小姐不知有什麼用?” “你給我拿些我看看長什麼樣兒。” 他緊忙回到藥櫃,對著號拉出一個抽屜,呈了幾株給我。 我仔細觀察燈心草,又對照藥書:“燈心草,又名碧玉草,虎鬚草。幹、寒、無毒……可治於傷口流血、喉痺……” 我用心地記下,再問:“有黃芩嗎?” 那太監又把黃芩呈給我,我又對照起來:“黃芩,根苦、平、無毒。可治愈血淋熱痛……” 我又叫了幾樣藥草,一樣一樣地仔細記下。 看了一會兒,善善便給我搬了凳子讓我坐下,但我閒它礙事,只顧自己如飢似渴地學習。 這時有位穿著洗得泛白藍衣的老婆婆走進來,手裡拿著褐釉缽罐和藥杵子,放到藥台上,回道:“王公公,藥已經碾好了。” 王公公向她喝道:“你沒看見小姐在此嗎?還不去給小姐請安?”還忙不迭向她使眼色。 那位婆婆這才發現我在,忙跪到我面前。 我無暇管她,本想揮手叫她起來,可是卻眼前一黑,險些倒了下去。 那婆婆離我最近,本能地上前攙扶我。 她說:“老奴看小姐臉色蒼白,下眼略有浮腫,想必是夜晚睡眠不實,多有夢魘……” 我緩了緩神,這才抬眼詫異地看她。 婷儀惱了,打下她的手,親自扶著我坐到椅子上,瞪著她怒道:“好毒的一張嘴!你出言不敬,小心要了你的老命!” 那婆婆這才發現自己一時口快,闖了大禍,“撲通”一下跪在地上,磕頭不止。 王公公也緊忙跪下,跟著賠罪:“這老婆子年歲大了,總是不免胡言亂語,小姐開恩,莫要怪罪,回去奴才好好罰她……”說著還踹了她一腳。 善善泡了杯茶遞給我,我喝了幾口,臉色才又紅潤起來。 其實那位婆婆說的不錯,這幾日我確實一直無法安睡,加上又連著做些以前的噩夢,所以今天才會一時眩暈。但我奇怪的是,一位搗藥的婆婆怎麼會不經診脈就能判斷出我的病證呢…… 我不動生色地問那婆婆:“那依你之見該如何治愈呢?” 那婆婆一定是不相信我竟會聽信了她那番話,愣了一下。 她心有餘悸,磕磕巴巴地說:“那是老奴胡說的,小姐不可當真……” 我和顏悅色地沖她笑,“說出的話豈可收回?我既然問你了,你只管說,我不會怪罪你。你若不說,那麼該怎麼判罪就怎麼辦吧?” 話都說到如此地步,那婆婆只有認命地嘆了口氣,起身,拿起剛剛放在櫃上的燈心草,“小姐只需用燈心草煎水代茶喝就可。” 晚上善善把一碗微黃的水放在桌子上,“小小姐,藥煎好了。” 我看著新煎好的湯藥上方飄逸著騰騰的熱氣。 婷儀上前,鄭重說:“小姐,這藥不可貿然喝下去。婷儀願為小姐試藥。” 我眼眸深處有著一絲讚許,但語氣還是淡淡的,“拿去給鏡明喝了。” 婷儀看我,不懂我的用意。 我緩緩地說:“讓他喝了,也好告訴他,在我這兒只是耍點小聰明是不夠的,還要忠心。” 婷儀向來瞧不上鏡明,弄明白了我的用意,有此好機會怎會放過他,於是高高興興地領命而去。 第二天婷儀來報,說鏡明喝下去後,不一會兒就昏昏欲睡,她半夜起來觀察,他睡得很沉的樣子。 我又問了鏡明,他說昨晚睡得很是暢快。 我這才放心服藥,果然藥效很好。 過了十多日,我又去了藥房,特意找了那位婆婆。 我不著痕跡地又問了她一些藥理,那位婆婆雖然身在宮中多年,但心機並不深,只是被我套了幾句,就和盤托出了。 我聽她說著,暗中不得不敬佩起她來,她對各種草藥之精通,應該不遜於太醫院最有權威的太醫。 心中如此判斷,我便屈膝跪下,鄭重其事地說:“請婆婆教我學醫。” 她愕然,眼中有惶恐的神色,緊忙拉起我,慌張說著:“老奴只不過是個搗藥的奴婢,就是乾個體力活罷了,哪懂什麼醫呀,小姐可別嚇老奴了。” 我心知這是她的推脫之言,但什麼都不點破,只是跪著。 她愈發得惶恐起來,但就是不肯答應我,後來索性自己也跪著勸我。 過了一會兒,我見她急得快要抹淚的樣子,就扶她起來,自己也徑直站起來。 她見我不再纏她,暗鬆了一口氣。 出來後婷儀為我打抱不平,說:“這人真不知好歹!” 我嘆了口氣,“其實也不怨她,這事兒太有風險……” “那怎麼辦?” 我沖她笑了笑,自信地說:“豈不聞'三顧茅廬','程門立雪'?” 自此,我對此事絕口不提,不再為難婆婆。但是我去她那勤快了許多,還時不時地幫她搗藥分類,又暗地裡吩咐王公公對她多加照顧。 剛開始婆婆對我頗多顧忌,止於恭敬,絕不敢多說一句。但時間一長,看我也聰明懂事,便慢慢放鬆了警惕,和我親近起來。 我每每幫婆婆搗藥,總是有意無意地問她些關於草藥的話。 她起先總推說自己也不清楚,但直到有一天,我又幫她分草藥,隨意抓起一把藥籽,放在小手裡細細把玩,自言自語說:“真好玩,就像米粒似的。” 婆婆卻好似無意接過我的話說:“這是決明子。是從決明草中採下種子炒製而成,有清肝、明目、利水、通便之效。” 我張大眼睛詫異地看著婆婆,可婆婆卻好似一幅剛才什麼都沒說的樣子,忙起別的來。 但是我知道,婆婆終於開始接納我了。 那天瓢潑大雨,而我頂雨而來。 婆婆神色意外地迎我入屋,“小姐怎麼下雨還來了?” 我促狹地向她眨了眨眼睛,說:“我幫婆婆搗藥呀。” 婆婆一副又是愛憐又是可奈的表情,說道:“今日潮濕無法搗藥,否則濕氣沾了藥草要失效的。” 我露出失望的表情,悶悶的哦了一聲。 婆婆見我真的很沮喪的樣子,忍不住疑惑地問我:“小姐為什麼要學醫理呢?像小姐這樣的人,如若生病,完全可以找最好的太醫來為您診治。” 我真摯地回答:“那也無非是別人的東西罷了,而我想把自己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當初我已經下了決心,就一定要學到。” 婆婆若有所思地重複著:“把自己的命掌握在自己手裡嗎?” 我神色突然黯然起來,“是。奴兮信得過婆婆,就和婆婆說句心裡話。自古宮廷裡多少人死於毒殺,遠的不說,就說已經早夭的大皇子,只是因為吃了塊兒棗糕就喪了命,難道其中就沒什麼蹊蹺嗎?” 婆婆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打住我:“小姐千萬不能說那樣的話!” 我卻沒有住口,定定地看著她,“奴兮只是不想重蹈覆轍。” 婆婆臉上陰晴不定,她看著孩子麵孔的我,最終嘆了口氣,“老奴聽從小姐吩咐。” 我起身就要一拜,叫了聲師父。 婆婆攔住了我,不安地說:“老奴哪能堪當師父,小姐您這麼叫可是折煞老奴了。” 我想了想,叫她師父恐多有不便,便尊稱她為藥婆婆,她這才欣喜地受了。 後來我把自己心中的疑慮對藥婆婆說了出來,為什麼婆婆只是一名小小搗藥卻懂得醫理? 她解釋說:“其實老奴是張端大人的遠房侄女,張端大人見老奴無父無母,便把老奴接過來在他身邊當了個藥童。本來這醫道是傳男不傳女的,只是我耳濡目染,加上自己也存了個心眼兒,便偷偷地學了下來。後來張端大人不知因何原因惹惱聖上被斬首,他家傳的藥書便落在我的手裡……小姐知道張端大人嗎?” 我點了點頭,“張端是有名的神醫,有'在世華佗'之稱。” 其實關於張端我知道的還不止這些。 他是因為我母親而獲罪的。 當初娘病死前,皇上曾派張端來治,可是無奈娘因常年抑鬱成病,即使醫術高明如張端者,最終也沒有回天之力。 皇上萬分悲痛之餘,遷怒於張端,將其賜死。 這件事只有極少人知道始末,我即使清楚實情,也不會愚蠢地把它告訴藥婆婆。 從此我在藥婆婆的教導下一心一意地學起醫藥來。 我並不知道我自己是否是個聰明的人,但是我知道,如果有我想要辦成的事情,我一定是個刻苦的人。 於是每夜挑燈,不知疲倦。 一個月後。 藥婆婆拿布條蒙住了我的眼睛。 她拿起一味草藥,放在我鼻子旁。 我仔細地嗅了嗅,答道:“是白芷。” 藥婆婆又拿起另一種草藥。 我猶豫,“是……是小千金。” 藥婆婆總共從一百種常見的草藥中抽出五種考我,待考完了,她解開布條。 我急切地問道:“都答對了嗎?” 藥婆婆搖了搖頭,苦笑說:“一種也沒答對。” 我不免有些洩氣。 藥婆婆寬厚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勸慰我道:“這本來就不是一兩天能學好的,小姐已經很聰明了。” 另一個月過去了。 “是山甜茶。” “是桔梗。” “是薄荷。” 藥婆婆欣慰地說:“五個答對了兩個。再接再勵。” 我和十二皇子正嬉笑打鬧,我在前面跑,十二皇子在後面追。 我回過頭衝十二皇子咯咯地笑:“十二皇子,快追呀!” 十二皇子突然在後面呼道:“奴兮,小心!” 我還來不及反應,便重重地撞進一個人的懷裡。 我摀著被撞疼的鼻子,抬頭仰視來人。 迎上我的是一雙深邃而冷然的眸子。 我看他這樣子,反而故意露出一種妖嬈而輕浮的笑。 那人一愣。 十二皇子跑上前,緊張地審視我是否受傷。 看我安好,才鬆了一口氣,向那人一躬,“四皇兄好。” 從後面又走上了兩個人,有人笑道:“十二眼中就只有權禹王嗎?我們可也是你的兄長呢。” 我們定眼一看,原來是南贏王和元藏王,剛才說話的正是南贏王。 於是十二皇子又向他們一拜。 我也只得給他們請安。 南贏王哼了一聲,權禹王默然不語,還是元藏王最厚道,緩了緩氣氛,笑著打量我:“奴兮似乎長高了許多,以前還只是這麼點,現在都長過老四的腰部了。”說著還比量了一下。 南贏王不甚滿意地對元藏王說:“我們別對小孩子費口舌了罷,父皇還在清涼殿等著我們下圍棋呢。” 三人攜眾侍從而去。 下圍棋……我心中暗想,有了主意。 我強拉著身體剛剛轉好的九皇子出來。 到了清涼殿,我不進去,卻故意聲音不大不小地和九皇子說話。 “九皇子,你看那蝴蝶跑到這邊來了!它多漂亮呀!” 九皇子詫異地看著我,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哪有什麼蝴蝶呀? ! 果然過了一會兒,朱公公出來了,看見了我,笑咪咪地說:“聖上耳力可真好,說是聽見小姐的聲音了,叫小姐進去呢。” 於是我帶著九皇子進了內殿。 皇上正端著茶品著,許是剛剛下完一局。 我和九皇子過去給皇上請安。 皇上見到九皇子略有驚訝,想想也不足為奇。九皇子因為身子弱足不出戶,就是元日這樣的大日子也常常抱病不席的,真不知他有多久不曾見過他這個兒子了。 他上下端詳九皇子,今天九皇子穿著墨黑赤金龍獸下擺浮祥雲華衣,臉色雖然略有蒼白,但目光沉著,姿態精雅高貴,已然是個清俊少年了。 九皇子上前一拜,他很緊張但舉止依然得體,“裕兒拜見父皇。” 皇上叫他起來,一笑,“一晃你已經長這麼大了,身體還好嗎?” 九皇子答道:“雖然有時還會發病,但已經好多了。” 皇上唔了一聲,便不再和他說話,轉身看南贏王與元藏王下棋。 我和九皇子也跟著站到旁邊看他們下棋。 可能是元藏王生性軟弱的原因,下棋時也多是畏首畏尾、猶豫不決、深陷被動,被南贏王連連攻擊,險些招架不住。 我在旁邊看得暗暗有些不耐煩,元藏王下了一步,我暗叫不好,無意中指出:“你應該下到這兒!” 南贏王深感不悅,皺著眉頭說:“觀棋不語真君子。” 皇上倒不覺得有什麼,寬厚地笑著:“小孩子嘛。” 過了一會兒,元藏王敗下陣來。 皇上又笑,帶有幾分遺憾拍了拍元藏王的肩膀說:“如果你按奴兮的那步走說不定會贏了呢。” 南贏王不屑著說:“小孩子懂什麼。” 我則挑釁地看著他,“那不知道南贏王可否屈尊和奴兮下一盤?” 南贏王許是覺得和我下棋會自降身價,本能要開口拒絕,可卻被我及時插了話:“以前和皇上下棋時皇上還誇獎過奴兮呢,皇上您說是不是?”接著我轉身看皇上,擺出一副小兒央求的神態。 皇上平素就對我很是縱容溺愛,此刻又怎麼會不准呢?果然皇上笑著對南贏王說:“你就陪她下一盤吧。” 南贏王縱然百般不願,可也不得不領旨應承下來。 開始南贏王極是懶散,棋也是不經深思隨意下的,擺明了是隨便玩玩的態度。 我雖然棋藝不精,但是我下棋從不按路出牌,無章法可循,步的棋局看似平緩實則暗藏殺機,下手也是步步進逼,狠毒老辣。 剛開始南贏王並不放在心上,直到我得意地拿掉了他五顆黑子,他這才發現自己的棋局已是不妙。 他雖然依然盡量擺出氣定若閒的樣子,但也眉頭暗鎖,不得不深思熟慮,步步為營了。 但是我知道今天的主角並非自己,若是和南贏王一味糾纏,自己未必能佔什麼便宜,於是在後面便放鬆下來,著實輸了一大片形勢。 棋局下過大半,我便嚷嚷著“要輸了要輸了”,停了手。 南贏王面上有得意的神色,贏得理所當然的樣子。 我一副懊惱的樣子,喪氣地說:“又輸了,怎麼誰也贏不過?” 元藏王疑惑地問:“奴兮你剛才不過下了一盤,何來又輸之說?” 我撅起嘴,回道:“和九皇子下棋奴兮也總是輸的。” 皇上挑眉,又啜了一口茶水,說:“九皇兒也會下圍棋?” 我目光鼓勵地看向九皇子,他謙慎地上前禀答:“兒臣只是稍學皮毛而已。” 他這樣謙虛,反而激起了皇上的興趣,九皇子畢竟是皇上的兒子,血濃於水,皇上不可能不關心九皇子的學識與能力。於是皇上示意:“那你和老二下一盤讓朕看看。” 南贏王一臉的晦氣,只得努力地隱忍下來。 我抱著看好戲的態度,心想,今天你何止晦氣,之後還有得你丟臉的呢。 我對九皇子十分有信心,即使南贏王長了九皇子那麼多歲,但是棋藝與年歲並不是如影相隨。 南贏王心術不正,無所事事,還好遊玩,棋藝並不能說是最好的。 而九皇子平時無事便攻習棋藝,早已爐火純青;而且他善於深思熟慮、性情穩靜沉著,頗有下棋的天賦。 所以我肯定,今天南贏王必輸,九皇子必然得勝。 果然剛開始他們倆似乎勢均力敵,但慢慢的,九皇子的優勢便凸現出來。 皇上在旁邊不時地點頭。 南贏王下到最後漸漸地浮躁起來,身子總是不經意地挪動,明顯不安;而九皇子一招一式拿捏得極穩,不驕不躁。 就在棋局勝負要分明時,皇上打斷了他們。 他伸手按住了棋盤上的棋子,笑著說:“不必再比。兩人各有千秋。” 皇上的話語雖然輕柔,但自有懾人的力量。 我一時不明,突然又暗自驚嘆,皇上果然很有城府胸襟。 九皇子優勝已成定局,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 而皇上這一句話,既是對九皇子的一席肯定,又保全了南贏王身為皇長子的榮譽。 我發現自己終究想得不夠全面,九皇子若真的下完了這盤棋,未必有利。鬧得太僵,反而會被責怪說狂傲自大,目無兄長。 九皇子向南贏王一拜:“皇弟僭越了。” 經過這一局棋,皇上不得不對九皇子重新審視起來,都說九皇子常年累病,無所能事,今天看來並非如此。 他和藹地詢問九皇子:“我皇兒有一副好棋藝,師承何人?” 九皇子答道:“無人為師。” 皇上興趣更濃,“這麼說你是自學成才了?” 九皇子頭壓得更低,表示自謙。 元藏王誇道:“九弟年少有為。” 我天真無邪笑嘻嘻地說:“九皇子是皇上的兒子嘛。” 皇上呵呵地笑了,不置可否,可眼角有喜悅的神色。 我和九皇子告辭時,權禹王追了過來。 他沉聲對我說:“我有幾句話要和你說。” 九皇子見勢說:“那麼我先回萬和宮等你。” 我不知道權禹王為什麼單單找我說話,看他那好似能看透一切的眼神,心中煩躁不已。 他開門見山,“如果我記憶力不差的話,我記得剛見面時奴兮小姐是和十二皇子在一起的,怎麼這時和九皇子來了?” 我瞪他,“十二皇子被賢妃娘娘叫去讀書了,我只有找九皇子玩了,不行麼?” 他又問:“你和南贏王下棋,未必能輸,為何突然就罷棋了?” 我反詰:“九皇子不也半途罷棋了嗎?” 他略有慍怒,“那是因為父皇及時制止了這種場面。若真是按你所想,九皇子贏得了這場棋,給他帶來的可不只有風光……” 我自知剛才所做多有不妥,但在他面前卻死不承認,倔強地說:“是南贏王自己的棋藝不精,怨得著誰……” 他一下子鉗住了我的手臂,憤憤地看著我。 我一臉驚恐,不相信他竟然這樣地對我。我死命地掙扎,可是無奈力氣太小,大喊道:“放開我!” 他根本不在意我的反抗,只是冷冷地說:“你太任性了!” 我細弱的手臂被他抓得生痛,憤怒地我此刻也不再顧慮什麼,一下子咬住了他的手。 他吃痛皺眉,可是卻沒有如我所願放開我。 一時間的僵持。 他依然鉗著我,而我死死地咬住他的手。 他看著我,我看著他。 他的語氣突然鬆動了一些,“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聰明?但有的時候聰明反被聰明誤,我是擔心你會闖禍。” 我身子明顯一顫。 他又接著說:“你看棋局那麼清楚,想必一定聽過這首關於棋的詩:爛柯真訣妙通神,一局曾經幾度春;自出洞來無敵手,得饒人處且饒人。” 得饒人處且饒人嗎。 突然有冰冷的液體滴落在他的手上,他吃驚地看著我。 我強抑制自己的眼淚,鬆開了口。 我低下頭,小聲地問:“你是說奴兮討人厭了麼?” 我神色恍惚地走到萬和宮,發現九皇子正倚著牆在院外等我。 我急走幾步,埋怨他:“怎麼等在外面呢?小心身體。” 他笑得無邪,“這樣就可以早些見到你回來。” 他見我不語,拉起我的手,又接著說道:“奴兮,今天謝謝你。若不是你,說不定父皇現在還記不起自己尚有個九兒子存活在世……今天總算能為母妃爭口氣。以前一直是母妃的累贅……奴兮,我該怎麼謝你才好呢……” 我聽著九皇子真摯的話語,看著他信賴的眼神,心中突然一酸,自己剛才險些害了九皇子,可是他什麼都不知道,卻只還是一味地信任著我。 我哽咽起來。 九皇子不明就裡,手無足措起來,“奴兮,你怎麼了?” “對不起……九皇子……對不起……”我不知疲倦地重複著這三個字。 九皇子剛開始還問我怎麼了,但看我什麼都不說,只是一味地哭泣,良久,彷彿才下定決心般,半似猶豫地將我攬入懷中,輕聲哄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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