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子就是從這時開始出入娛樂城的,她是去那裡打工。
娛樂城裡有許多像麥子這般年紀的女孩,二十歲左右,沒有考上理想的大學,也沒有理想的就業出路,她們熱情奔放而又無所事事,只好把過剩的精力都拋擲到對青春年華的放縱與宣洩中。
麥子與她們不同,而且她總想保持自己與她們不同。
麥子來到娛樂城,她只是不願繼續待在家裡用麥穗的或者陸思豫的那些不明不白的錢,想給自己找點正經事做。剛開始她也到砂城的幾家醫院應聘過,但那些醫院都說人滿為患,暫時不需要招聘員工;有一家醫院缺一名清潔工,但麥子又不想做。她還去了幾家大公司,每次公司對她的專科畢業證都很不以為然,而且專業又不對口。寫字樓當然更不行,她從來就沒有考過計算機等級證書、英語等級證書什麼的,這是目前寫字樓用人的兩項硬指標。她又找了幾家藥店去當營業員,但三個月試用期後,藥店老闆都以這樣那樣的理由將她辭退了。後來麥子才想明白,試用期是不付工資的,是藥店老闆想出的圈套,她只不過被他們白白地剝削幾個月罷了。以後麥子又去過服裝店、餐廳,都沒有成功,原因大體差不多,老闆們給她許諾的底薪太低,區區兩三百元,而且不一定能兌現。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年多。
去娛樂城是一個偶然的機會。
那天麥子在步行街商業區百無聊賴地閒逛,碰到一個四十歲左右珠光寶氣的女人。她似乎對麥子進行了跟踪。等麥子發現她時,她索性毫無顧忌地盯著麥子看。
麥子轉身走開,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女人還站在那裡。
“總盯著人看是不禮貌的。”麥子說。
“對不起,姑娘。你知道你長得像誰嗎?我們店裡經銷的一款紅酒,酒瓶上的標籤是個美女肖像,我以為那個美人就是你呢!”
“那又怎麼樣?”
“你如果往酒櫃前一站,不用打廣告,簡直就是活招牌!”
“你到底想幹什麼?”麥子有點不耐煩了。
“你想不想到我那裡去做事?我是巴拉拉娛樂城的經理。”
“你以為我會去那種地方嗎?”
“姑娘,你別誤會,我叫你去只是給我們經銷的酒做廣告。我給你月薪兩千元,這樣的工資在砂城已經是天價了,你考慮考慮吧!如果有興趣就給我打電話,這是我的名片。”
於是,考慮再三的麥子站在了巴拉拉娛樂城的吧台裡。她什麼也不用做,每天晚上都身著盛裝面帶微笑舉止優雅地站在吧台前。
但還是出現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
某個晚上,一位戴金絲邊眼鏡的中年男子朝麥子走過來了。 “我請你合唱一支歌怎麼樣?是男女對唱,我需要一個搭檔。”他對她說道。
“你覺得我會答應嗎?”麥子朝著剛才雲集在他身邊而這會兒坐在圓桌前正喝著飲品的幾個年輕女人看了一眼。
“會的。不過你這次不答應也沒有關係。”金絲邊眼鏡也回頭看了她們一眼。她們只是他的同事。
以後的幾個晚上,金絲邊眼鏡都會出現在吧台前,與麥子重複著同樣內容的對話。
終於,巴拉拉女經理適時地走了過來,對他們兩個人說,我給你們介紹一下,她叫麥子,上個月剛到娛樂城上班;這是李晨光先生,第二人民醫院外科主任兼主治醫師。
麥子的心動了一下。
此時,音樂如山間小溪般從舞池裡奔流而出,淹沒了整個大廳。樂隊正在演奏波爾卡圓舞曲。
“你既然不喜歡唱歌,我請你跳支舞如何?”李晨光對麥子說著,並抬起手做了一個很紳士的邀請動作。
麥子遲疑了一下,還是跟隨眼前這個風度翩翩的男人走進了舞池。
他一隻手握住她的右手,一隻手很有分寸地攬住她的腰。
“你叫麥子?”
“唔。”
“你是剛從學校畢業的學生吧?你學的什麼專業?”
“護理。”
“我們醫院最近要招一批護士,不過是臨時工。你想不想去試一下?如果你想去,可以到二院的外科大樓找我。”
麥子說:“剛來這裡上班就炒老闆的魷魚,不大好吧?我要考慮一下。”
他把她的腰摟得緊了些,臉也挨得更近了。在幽暗柔和的燈光下,他端詳著她美好得如一輪皎月般的臉龐。
自從和妻子開始冷戰以來,李晨光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專注地看某個異性了,雖然每次醫院聚餐都會有很多護士陪他唱卡拉OK、請他跳舞,但他從來沒有認真地註意過她們。也許是他對她們太熟悉了,從她們身上已經找不到能夠吸引他的地方了吧?而此時,他和這個叫麥子的年輕女孩的身體挨得那樣近,使他有點沉醉地呼吸著從她的秀發和頸項裡散發出來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