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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異類的誘惑

點絳唇 西岭雪 7736 2018-03-16
琛兒一直等到許峰通過托福考試整裝待發才正式向他提出分手。 許峰震驚:“為什麼?” “可不可以不要問?”琛兒咬住嘴唇。為什麼?她自己說得清嗎?她認識小峰十幾年,戀愛也有一年多了,始終相敬如賓,無波無浪,只等許峰考過托福兩人便要比翼雙飛聯手闖天涯去。沒有任何人懷疑他們不是郎才女貌的一對標準才子佳人。現在,生活按照既定計劃一步步稱心如意地漸入佳境,許峰即將成行,多少人羨慕她前程似錦,得天獨厚,她卻忽然不願意了。 她看著小峰惶惑而驚訝的眼睛,深深感覺到自己的殘忍和不公平,可是,愛是不可以勉強的啊。以前,她雖然一直對小峰的木訥覺得遺憾,可是同許峰之間未嘗沒有愛情,只不過,是十分平淡溫和情同手足的一份愛,原以為憑著這一點從容迂緩的愛他們可以有一輩子的平安生活可過,可是現在,一切秩序都被打亂了。她突然發現,這世上原本有另外一種人,她自己原本有另外一種愛,她竟從不知道自己是這樣富於感性和激情的一個人呢。有人不經意地敲響了她的心扉,讓她猛醒真正的自己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樣的愛。小峰,小峰是個優秀的青年,但是未必出色。這世上會有千百個如許峰這樣的好學生,好青年,但卻只有一個會不住地在她耳邊講話的鍾楚博。

琛兒嘆一氣,決定實話實說:“我愛上了別人。” 許峰聽到自己恍恍惚惚地在問:“這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事?” “沒有開始。他根本不知道,我也不會讓他知道。” “那又為什麼?”他還是忍不住要關心她。 “他已婚,有妻有子,家成業就。” “那你……” “小峰,相信我不是水性楊花,腳踩兩隻船。我只是終於發現了我們兩個不合適。”琛兒先許峰流下淚來。 許峰慣性地想要去安慰她,卻又覺得十分滑稽。明明自己才是那個被遺棄被傷害的人呀,怎麼倒好像她受了委屈似的。琛兒就是有這種本領,不管什麼時候都惹人憐愛,沒有人可以忍心責備她遷怒她。他心裡一陣絞痛,要到這時候,才知道自己其實愛她至深。 “琛兒,不要哭,好嗎?”許峰上前擁抱著自己的昔日戀人。哦從此蕭郎是路人了。他遞過一方手帕,苦澀地說:“琛兒,以前我從來沒有惹哭過你,現在你也不要哭吧,不然我心裡太難受。”

琛兒接過手帕,方方正正,幹乾淨淨,典型的許峰風格。這年頭用手帕的人已經很少了,想到自己不得不傷害這樣一個難得的好人,琛兒的淚流得更兇了。 “琛兒,告訴我他究竟好在哪裡,我總得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輸啊。”許峰惶惑得像一個捱了老師批評卻又不知錯在哪裡的小學生,卻仍不失去他一慣的溫文儒雅。 “因為他是他自己。” 琛兒回答得沒頭沒腦,而許峰居然聽懂了。 “是,我只是我媽媽的兒子。” 原來他竟有如此的智慧。琛兒有些訝異,懷疑自己是不是真地了解過許峰。但事已至此,她仍是咬一咬牙,堅決地說:“小峰,我很抱歉。” “你永不必對我說抱歉。”他撒開手,轉過身去,稍頃,略略平靜,眼睛看著地上兩人重疊的影子,平和地說:“琛兒,我一向聽父母的話,可是選擇你,卻並不是因為遵從父母的意志。從小我們在一起玩過家家時,我就已經很喜歡很喜歡你了。你是那些小姑娘中最漂亮的一個,永遠有乾乾淨淨的衣裳幹乾淨淨的臉,頭髮上紮著花,裙子邊也纏著花,像個小仙女。記得那時我們一幫男生總是搶著要跟你一組,每次做遊戲之前要先猜拳定輸贏,贏了才可以同你一對兒。每次出拳我都很緊張,好在總是贏的時候多。有一次惹惱了一個大孩子,拉著你硬不許你同我在一起,還和我打了一架。我打不過,回家找我媽幫忙。”

想起小時候,許峰有些酸楚地笑了,“我從小就總是依賴我媽,連追女朋友都靠我媽幫忙,難怪你會不高興。琛兒,以前的都不算了,給我個機會,讓我們重新來過,我會好好地追求你一次,讓你了解真正的我自己其實也不是那麼差勁。” 琛兒透過淚光望著許峰,她第一次聽他這樣地表白自己,也是第一次聽他說這麼多話。她由衷地說:“小峰,你實在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哪。” 可是,她卻拒絕了這個“很好很好的人”,不是嗎?許峰有些酸楚地想,但仍竭力做出一個明朗的笑容:“有你這句話,真讓我充滿信心。琛兒,等著我,我會變成真正的我自己再來找你的。” 他跨前一步,他們再度深深擁抱,心中一時都充滿了感觸,彷彿這已是最後一次,又彷佛是第一次。

然而分開時,他還是淚流滿面了。 “彩視”業務部收工時間是下午五點半,可是剛剛四點鐘,盧越已經出現在“彩視”接待廳了。 天池的助手小蘇遞給他一杯冰鎮酸梅汁,笑著說:“紀小姐出去了,下班前一定回來,要不,你先等一下?” 盧越常說頂不喜歡彩視的氣氛,年輕輕的人老是一本正經地叫這個“小姐”,那個“先生”,令人壓抑;且內部結構全部採用玻璃隔斷,讓人覺得有距離感而無安全感,時時被人窺視似。可是另一方面,他又很享受“彩視”的禮貌帶來的種種待遇,比如手上這杯酸梅汁。 此時,他將手中冷飲一飲而盡,這才答非所問:“天池做人沒徐胖子精明,你們跟著她會不會很吃虧?” 小蘇一愣,連忙壓低聲音:“那倒不會。紀小姐對自己的事灑脫,於我們卻很認真。倒是徐經理那組人,有過大家扛,有功他一個人當,才真叫沒實惠呢。”說著抬眼往四周溜一圈,看有沒有人在註意他們。

盧越也隨著她的目光望了一周,隔著玻璃門,可以清楚地看到電腦室裡的操作員在悶頭操作,偶爾說句話也都是把聲音壓得極低,可是同時又忍不住好奇,時時抬起頭來向這邊打量。而隔壁徐九陽業務部的業務員更是豎起雙耳,一副警花特工狀。 盧越討厭這份兒小心,一份牛工而已,東家不打打西家,至於這般折辱個性?故意很大聲地說:“徐胖子就徐胖子,何必還徐先生徐經理的。我親耳聽到你們那個美國老闆也叫他'徐胖子'。” 小蘇有些為難地看看盧越,到底年輕,忍不住笑了:“那是老闆,要是我們亂叫,就算僭上,要記過的。” 在“彩視”,有明文規定員工對經理級以上工作人員不得直呼其名,必須稱職銜或者“某小姐”“某先生”;但是老美高絡繹卻從來執法犯法,稱呼天池只用英文名字“迦利”,稱徐九陽則乾脆贈之雅號“徐胖子”。至於他的夫人華筠,則稱徐九陽是“小徐”,稱天池則連名帶姓,直統統呼做“紀天池”。

華筠,原籍北京,約四十許人,沒人敢問起她的真實年齡。生得秀麗有餘,高貴不足,儘管也稱得上是個美人,並且皮膚身段都保養良好,卻不知怎的,枉自讀完了大學又嫁入豪門,卻總嫌氣質中少了幾分端莊矜貴,眉眼分開看山是山水是水,合在一起就成了煙籠寒水月籠沙,憑添一股不清不爽的小家子氣,看來只像個暴發戶的小食鋪老闆娘。她最忌諱人家說她比丈夫年長,從不許人喊她“夫人”、“女士”,又覺叫“經理”太俗,不夠尊貴,故只命令屬下按外國禮節稱她“華小姐”。然而她自己對別人,稱呼中卻多半不大恭敬,全不顧及她的外國禮貌了。 華筠抵埠第一天,即在席間聽徐九陽對天池多有形容,知道這是一個心計頗深而來路不明的角色。徐九陽似乎隨意提起,若有意若無意說:“那位紀小姐也不知是什麼來頭,說是應聘呢,又並沒經過人事部考核,就是董事長問了三兩句話便直接拍闆說錄用,也沒有試用期,而且一來就直接升業務經理,可是業績又並不見好。大家都說,紀小姐大概是夫人家的什麼親戚吧?”

當時華筠只是笑笑地聽著,未置一語,心裡早已在意。而召集各部門經理開會時,一色黑西裝打領帶的男士中,身穿白色裙裝的紀天池十分觸目,不禁令她觸動前情,大起疑竇。丈夫高絡繹祖居台灣,向來持有重男輕女觀念,在中國北京、廣州、大連開設的三家分公司所有經理級人士無一女性,且年齡至少也在三十歲以上,以經驗見長。唯有這位紀天池,卻是個年僅23歲的黃毛丫頭,舉止言談又不卑不亢,對自己頗不買帳,倒像背後有多大靠山似。能有什麼靠山呢?無非是高絡繹的賞識罷了。 但凡已經超過三十五歲卻又極不願意承認真實年齡的女性,都會自然而然地視所有二十幾歲年輕女孩為天敵,尤其能幹的年輕女孩,那就更是不共戴天。 華筠決定利用自己的身份對紀天池做一場絕不公平的宣戰。

她對天池直勾勾打量了五分鐘之久,眼神凌厲而挑剔,開口第一句話便是:“你就是那個大名鼎鼎、常跟董事長頂撞的紀天池麼?” 當下所有與會人員一齊愣住,都在第一時間得到明確信息:老闆娘不喜歡紀小姐。可是為什麼呢,個中原因就只有徐九陽一個人知道了。 天池也是莫明其妙,卻似乎並不在意,當下只是淡淡一笑,答:“是,我是紀天池。” 華筠全然不得要領,心中更加有氣,卻不便發作,只有意不等天池回答完畢已經轉向徐九陽:“小徐,匯報一下業務部的工作情況吧。”言下之意似乎只有徐九陽才可以代表業務部發言,全當天池是透明。 至此,大家心中更是了然,老闆娘根本沒把天池當做經理看待。紀天池能不能在公司呆久,很成一個問題。

會議一結束,天池不得寵的信息已經飛快地傳遍每一個部門,跟紅頂白原是人之本性,公司員工從此看待紀池的眼光便多了幾分曖昧遲疑。 小蘇看在眼中暗暗著急,卻是無可奈何,不得不向盧越求救:“不如你勸勸紀小姐,做人圓滑些,也學學徐胖子嘛,拍馬屁誰不會,有什麼難的?” 正聊著,天池已經推門而入,額上有細細汗珠,看到盧越,並不驚訝,只是微微笑著點頭:“你來了,琛兒好嗎?”開口便是琛兒。 盧越跨前一步:“我正是為琛兒的事找你。能早點下班嗎?” 天池抬腕看看手錶,說:“能不能等我15分鐘?我把這張支票處理完就可以走。” 然而終於走出“彩視”時,已經是半個小時後。盧越問:“什麼支票那樣羅嗦?” 天池答:“是筆空頭帳。我有個老客戶姓楊,是富華彩印的業務經理,三天兩頭有生意給我做的,一向沒什麼麻煩。偏偏這次給出了張5000元的支票,上午金會計退給我說銀行反饋是空頭,剛才我特意拿到富華給楊經理換,看到他們正在拆招牌。”

盧越“喲”地一聲:“那你可要小心他們'仙人跳'。” “我也這樣想呀,可是他們說會計已經入過帳了,支票不是空頭,只是印章不符,換張支票重新蓋章就行了。不過他們又有一批新單子交給我做,這回是付現金,訂金5000,剛好和支票數額相抵。我剛才就是關照會計部,讓他們盡快到銀行入帳,如果支票仍然空頭,就扣下他們的新單子不發片,至少沒損失。” 盧越仍然替她擔心:“我剛才聽小蘇說,那個金會計和徐胖子關係曖昧,你小心他們合夥陷害你。” “我會小心。” “為什麼不干脆把這一層捅給老美?OFFICE(辦公室)戀情一向是做老闆的最忌諱的事,如果高絡繹知道自己的業務經理和會計有染,非開除其中一個不可。”盧越獻計獻策,“只要拆散了他們的黃金搭檔,任炒掉哪一個你都會好過得多。說不定全體開銷,天下不就是你的了?” “太齷齪了,我不想做這種事。” “齷齪的是他們,他們做得出,你說不出?小蘇跟我說的,有一天上班來得早,親眼看見徐胖子和姓金的衣冠不整從暗房裡出來,這可是他們的致命傷,把握機會我保你一擊成功。” “可是工作是工作,私情是私情,我不想拿人家隱私做把柄,勝之不武。” “哎怎麼說你呢?”盧越搖頭,不知該對天池的迂腐生氣,還是該對她的正直起敬,“跟君子鬥有君子的做法,跟小人鬥卻只能按照小人的規則。他們已經工作私情攪不清了,明里暗裡雙重的狼狽為'姦'排擠你,你還要講道義玩清高可就只有自己吃虧了。” 天池想一想,卻仍然搖頭:“怎麼說金小姐也還是女孩子,何必物傷其類?我就是不明白,徐九陽那樣一個人,有什麼好,她幹嘛要趟這渾水?那天徐九陽太太到公司來找他,挺溫和漂亮的一個人,他們的小女兒也很可愛,好好的一個家嘛,他幹嘛還要坑人家女孩兒。” “問得好!我也正是想問你,為什麼小女孩總是喜歡老男人?” 天池變色:“你是說……” 盧越趕緊擺手:“我不是說你。吳舟還算不上老男人。” 越描越黑。可是天池已經平靜了語氣,“你是說琛兒?” 盧越已經一頭冷汗:“正是。”嘆一口氣,“我要是不說琛兒,你也不肯出來呀。”說完了,自覺口吻如怨婦,不由笑了。 這時候兩人已經走進一家咖啡廳,盧越先替天池拉開椅子,接著自己在對面坐下來,招手叫侍應來點了兩杯黑咖啡。 天池不安:“你不必遷就我的口味。” 盧越故作驚訝:“是嗎?你也喜歡黑咖啡?我還以為你會怪我自作主張,以己度人。” 天池笑了。 每個男孩子在追求女孩子時都會說許多動聽的話,可是不是每個人都像盧越這樣來得機巧別緻。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了,琛兒怎麼樣?” “她突然同許峰提出分手。” “果然。” “你早就知道了?” “不,不知道,可是猜到。”天池向盧越複述了那天在“今世今生”飲冰室裡琛兒同自己的談話。 “她問我什麼是真正的愛,又說她和許峰的戀愛是一場錯誤。那個時候我就猜到,她大概想'改錯'了。” “那你知不知道那位'對先生'是誰?” “不知道,但也猜到了。從你剛才的話看,我想,你也已經猜到了。” “鍾楚博,對吧?那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天池想一想:“一個背景性格都很複雜的人。在廣告界很有聲望,手下媒體十幾家,報刊影視燈箱路牌樣樣都做,天地線無遠弗屆,有人說他可以不帶一分錢走遍整個中國,可是如何發家是個謎。” “聽起來很精彩嘛。” 天池看他一眼:“所以令妹為之顛倒。” “能不能安排我見見他?” 天池想一想:“他每個星期三會來探望吳舟哥哥。” 盧越會意:“好吧,那我就趕中午到吳家,守株待兔。” 盧越這是第一次見到吳舟。感覺十分震撼。 只見他身穿白襯衣灰布褲,頭髮鬍髭都整潔清爽,除了臉色較正常人略為蒼白之外,完全不似久病臥床的人。而且面目安祥,似乎隨時可睜開雙眼,要吃要喝,甚至要打球跑步。 盧越不禁感慨:“如果生病似他這般,我不介意自己小病須臾。” 天池詫異:“那為什麼?” “可以有你照顧哦。” “可是他未必稀罕我的照顧。而且,他完全不知道我所作所為。” 許多在旁人看起來無比浪漫的事在當事人而言可能十分殘酷。 盧越臉上露出惻隱憐憫,不知是為了吳舟亦或天池。 有生以來,從未像此刻這樣感慨生之美好。 很多人在困難來時喜歡呻吟:“呵,我不願意再活下去。” 那是因為他們沒有做過吳舟。 只有看到他,才可以真切體會目能視耳能聽是多麼幸福的一回事。 盧越陪天池和吳舟一起聽音樂,少有的沉默。在吳舟面前,他沒有勇氣再向天池調情。 一生從沒有這樣難堪過。 好在不久鍾楚博到了,照例帶來大量營養品同最新特效藥。 吳家父母一早已特地避出,只留天池同他周旋。在鍾家,吳舟是他們的恩人;在吳家,鍾氏卻是罪人。怨天尤人是人之本性,吳媽媽未能免俗,吳伯伯只有乾脆實行眼不見為淨之明哲政策。 天池為鍾楚博和盧越彼此做過介紹,便不再說話。 好在兩人都是場面上的人,攝影與廣告之間淵源甚深,自有無數話題可聊,應酬得滴水不漏。 鍾楚博只停了十數分鐘也就告辭。 盧越納悶:“這傢伙也見不得有多麼好。又老,又醜,又俗,又自大。” 但是停一下又說,“不過我倒是很理解琛兒會選擇他。小瘋子跟他沒法比,琛兒十年對準一隻舊書包,難怪會悶。” 天池看他一眼,並不說話。 盧越立刻補充:“你可不是一隻書包,你是一本常看常新的書,是,讀你千遍也不厭倦。” 天池不說話,眼睛望向吳舟。 盧越立刻噤口。 由此,琛兒算是通過了哥哥這一關。然而最不能接受她同許峰分手的,是盧許兩家的父母。 盧媽媽追著女兒要理由:“你人大了,翅膀硬了,說換工作就換工作,想分手就分手,全不把我們做老的放在眼裡,告訴我你還有什麼不敢干的,嗯?” 琛兒千解釋萬賠禮,終究不敢說自己愛上了新老闆,只好哄著老太太打馬虎眼:“我是不想那麼快去美國嘛,我還小,還沒真正定性呢,再說也捨不得爸媽呀。” 許峰也瞞著媽媽:“琛兒擔心我去了美國,人走茶涼,不想耽誤彼此。我已經跟她說過了,我是不會變的,過個一年半載等我安頓下來,一定馬上回來接她。” 兩老這才釋然:“原來是小孩子們耍花槍,冷一陣熱一陣的。反正都還小,不急著結婚,分開一陣子各自闖闖也好,只是要記著常常聯絡,不許再說什麼分手不分手的話了。” 琛兒事後悄悄向許峰謝他代為遮掩,許峰笑笑說:“其實我也是自欺欺人,心里希望自己說的是真的。” 琛兒反覺歉然。 天池說:“其實許峰才是真正有大智慧的人,只是琛兒你不懂欣賞。” 琛兒不服:“我哥哥那天看到鍾楚博,也說他不錯呢。” “你哥哥同你一樣,都喜歡蒐集異類。”天池不客氣地批評,“你們倆錦衣玉食慣了,早就不知道什麼是好什麼是不好,只覺得窩頭才是天下第一美味。” 琛兒笑:“那麼,你的意思是說鍾楚博是窩頭,還是你自己是窩頭呢?” “鍾楚博為人城府極深,陰晴不定,是外星生物和叢林猛獸的結合體,他的世界根本不是你所能了解,絕不是好伴侶。”天池立場分明,“不像許峰,整個人單純正直,充滿光明面,又和你從小認識,門當戶對,不知多般配,你現在不知珍惜,將來會後悔的。” “人之患,好為人師。”琛兒完全聽不進去:“老氣橫秋。老生常談。看你也不過才大我兩歲,偏有這麼多陳辭濫調。” “我並非空穴來風。”天池指出證據,“鍾楚博每次抽煙,用的都是一次性打火機。上面的廣告字不是某足浴中心,就是某某桑拿間。” “那又如何?” “男人的打火機往往可以洩露他通常的去處,縱不是百發百中,也多半十拿九穩。” “管窺蠡測。” “管中窺豹,亦可見一斑。” “誰要同你掉書包?”琛兒已有些不耐煩。 天池不理她,繼續說:“還有,他渾身上下發出邪氣……” “說得這麼玄。” “相信我,這個人非常危險……” “你對他有偏見。我不要聽。”琛兒捂上耳朵。 天池無奈,拿出紙筆來問許峰的聯繫方法。 琛兒問:“做什麼?” 天池沒好氣:“你自己放棄了,我想抓住機會不成?” 琛兒不信:“你才看不上小蘿蔔頭。” 天池正色:“不要這樣批評愛你的人。” “那你又罵我哥蒐集異類?” 天池居然老老實實認錯:“對,是我不好。我向你哥哥道歉。” “那倒不必,你肯答應我哥約會就行了。” “琛兒,我不勉強你跟許峰,你也不要枉做紅娘了好不好?” “那你不許再說鍾楚博壞話。”琛兒半真半假,“否則我同你絕交。” 天池心中一凜,好朋友言出必行,倒不全是玩話。她賠笑:“好,我以後都不再說鍾某壞話。不過你也不要那麼絕地說分手就分手,俗話說的,愛情不在友情在,你同許峰交往十幾年了,何必說聲斷就真的一刀兩斷了,仍舊朋友來往,保持君子之交不好?” 琛兒感喟:“你這個人,在別的事情上乾淨利落,怎麼唯獨感情老是拖泥帶水?” 天池自嘲:“我有感情飢渴症。凡是對我有一點兒好處的人,我都會死抓住不放。” 是以她對琛兒的友誼十分珍惜,視如拱珠。 當初是怎麼走到一起的呢? 好像是大學初開學,一日琛兒在軍訓時忽然哭泣不已,至於無法正常訓練,再三詢問,才知道是為了剛才收到家中電話,說她養的一隻小狗“波波”患急症死了。大家一邊勸慰,一邊紛紛議論,都覺得她未免有些小題大做。天池卻一言不發,轉身出去到商場買了隻白色捲毛玩具狗回來,一直送到琛兒面前:“送給你的,這可是一隻長生不老的波波。” 又或者是一夜風大,天池離開自習室時忽然迷路,驚恐徬徨中正逢琛兒從校外回來,牽住她的手一直把她送回宿舍。 記不清哪件事發生在先,也說不清是誰先走近的誰,總之從大學一年級到現在,她們一直過往甚密,無話不談。要說兩個人的感情,多少有點既像朋友又像姐妹的。 天池曾隱約透露過,她曾經有一個弟弟,在她9歲時患病早逝。琛兒慷慨允諾:“你沒有了弟弟,可是有我這個妹妹,以後我就是你妹妹,你就是我姐姐了。” 從此她們姐妹相稱,友情愈久彌堅,漸漸視對方為自己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天池甚至常常感慨:“琛兒,如果這世上沒有你,該有多大的損失。” 她可以不在乎任何人對她的輕視疏離,可是她不能沒有琛兒的友誼。而尊重朋友,首先就要尊重朋友的感情。天池雖然對鍾楚博充滿懷疑,卻也只有敢怨不敢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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