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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十九章情深義重癡情人

宮鎖連城 于正 8616 2018-03-16
“吧嗒——” 一滴冷雨落在她臉上,連城仰起頭來,透過燈籠火,瞧見細密的雨絲從天際落了下來。 “嗬。”她嗤笑一聲,原來老天爺還嫌她不夠慘,一定要下一場雨讓她更加淒慘一點嗎? “我們回房吧。”不遠處,醒黛聞聲對恆泰說。 並沒有聽到恆泰的聲音,連城不想回頭去看,因為她已經聽到了遠去的腳步聲。 她仰著頭,任由雨落在她臉上。下吧,就這麼下吧。至少這樣,她可以自欺欺人地以為,她的心是不痛的,她臉上也不是眼淚,而是冰冷的雨水。 忽然一把紅色的油紙傘落在了連城的頭頂,那傘上還繪著兩隻蝴蝶嬉海棠,她怔了怔,順著傘柄往下看,視線落在了一個面具人臉上。 她心中一震,依稀記得這個面具人在什麼地方見過。

“姑娘可還記得我?”面具人當然是江逸塵,他撐傘在她身邊坐下,傘微微側著,他一大半都落在雨中,而她則整個人都被牢牢地護在傘中。 連城猛然想起來那天在河邊落水,就是這個面具人救的她。 “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麼晚了,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哭呢。姑娘家,哭腫了眼睛可就不好看了。”他扭過頭來,這瞬間連城明明是看不到他的臉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面具下的他一定微微笑了笑,他抬手,輕輕替她擦了擦眼淚,“別哭,哭得老天爺都心疼,這一心疼就下雨了。” “扑哧。” 連城被他的話逗樂了,但很快這一點歡樂也被心中的哀愁吹散了。 “你說為什麼愛上一個人,他的心會變得那麼快?而且變得不可思議,猶如潮起潮落,滄海桑田一樣,剎那間就換了人間。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原來的點點滴滴,都成了一場夢。難道我對恆泰的愛,也邁不過這句嗎?”

江逸塵笑笑,輕聲安慰道:“何止是你,又何止是他?天下的人都在變,每時每刻都在變化。你看那流水,蜿蜒綿長,你所見的流水,是不會停止的,因為你看到的這一段流水,在下一刻又變成了新的。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樣東西是可以停留的,這樣想想,也許你就心安了。” 連城微微側過頭來, “這樣的痛苦,這樣的心酸,怎麼樣能忘記呢?” 江逸塵仰著頭看著半空中的雨絲,輕聲道:“忘不了,那便不要忘記,只要記得下次不要輕易交付了自己的真心。慢些去愛,說不定真正值得你愛的,你還沒有遇見。” 他站起身來,朝連城遞過一隻手去:“來,把手給我,這夜太黑,你會摔跤的,我送你回去吧。” 也許是這個夜晚太寒冷,也許是他的聲音太溫和,連城鬼使神差地將手落進了他的掌心。

江逸塵就這麼牽著她,雨在腳邊匯聚、流淌,他的身子已經濕了大半,她走在他身邊,雖然沒有說一句話,但是江逸塵卻像是聽到了千言萬語。 這千言萬語,很可惜永遠不會對他說起吧。 將連城送回了房,江逸塵徑直去了佟毓秀房裡。 明軒喝得爛醉,死豬一樣睡不醒,佟毓秀跟江逸塵去了隱蔽的角落裡說事情。 “這幾天,黃河水災,朝廷要派賑災款,我阿瑪在早朝的時候,算計了富察將軍,讓他們父子負責運送賑災款,我爹爹已經找好了一群有名的綠林好漢們,要他們埋伏在河南道上,劫銀殺人!要是可以就當場斬殺,要是被他們溜了,那丟銀子的罪過他們一樣承擔不起!” 江逸塵哼道:“要是這樣簡單,富察家早就滅了數次了,還用我們這樣苦心策劃?”

佟毓秀愣住了:“怎麼,這有哪裡不妥嗎?” 江逸塵笑笑道:“到時候看著辦吧!” 同佟毓秀分開之後,江逸塵出了將軍府去找了百樂,從佟毓秀這裡得來這樣的消息,可是極為珍貴的。連佟大人都能看出機會,更何況是佟毓秀? 尋到百樂,兩個人合計了一下,都決定對這批銀子下手,不過佟大人要當替死鬼用山賊去劫道,他們可不想去管。 於是三天后,佟大人就為他的愚蠢行為追悔莫及了。 那天富察將軍帶著人馬押著箱子走夜路,伏擊的劫匪紛紛跳了出來,劫匪人數眾多,富察將軍心道不好,直接下令撤退。 那些劫匪得了銀箱,卻頓時傻眼了,因為箱子裡不是銀子,而是一堆一堆的石塊。 敢情富察將軍早就料到有人劫道,一開始就掉包了!

真正的銀箱在恆泰那裡。 這進了梅雨季節,雨天就多了起來,恆泰、郭孝和眾士兵穿著蓑衣,戴著斗笠,押運著另外一車銀子,化裝成運貨的小商販,走在小鎮。 突然,斜刺裡衝出了一輛馬車,駕車的是個姑娘,這姑娘正是百樂假扮的。江逸塵早就料到富察將軍會用這一招,一早在另一條道上等著了。 恆泰的車隊躲閃不及,與百樂的車撞在了一起。一時間,兩輛車全翻了。恆泰車上的銀子撒了白花花的一地。百樂車上的東西也撒了一地,不過都是些銅器鐵器。 恆泰一拔刀,急忙喝道:“眾將,速速護住銀子!” 雨中,十數個軍士圍住了散銀現場。百樂連忙道歉:“驚擾了諸位!小女子失禮了!” 恆泰看了看她,沉聲問:“你是做什麼的?”

百樂小聲答道:“我是來鎮子上販賣銅鐵器的,你們是?” 恆泰將刀送回刀鞘,冷聲道:“你不必知道我們是誰,今天你看到的事情,趕緊忘記。” 十幾個士兵已經飛快地將散落一地的銀子都收回了箱子裡,郭孝來回話:“少將軍!撒落的銀子都已經收到了箱子中。” 恆泰點了點頭,問道:“有沒有清點?” 郭孝拍著胸脯道:“一錠一錠過秤倒是沒有,但數了數數目,似乎只多不少。” 恆泰眉心皺了起來:“少就是少,多就是多。什麼只多不少!” 郭孝急忙道:“是一錠不少,是小人數錯了。” 恆泰點了點頭,在這裡歇得夠久了,是時候出發了。於是恆泰就帶著一群士兵押著銀子繼續往前走,雨越下越大,煙雨中,百樂衝著恆泰消失的方向,笑得極為陰冷。

夜幕降臨,雨越下越大。 郭孝從車隊前跑來:“報!少將軍,前面有一座廢墟可以躲雨安身!” 恆泰點了點頭:“好!今夜我們就在這座廢墟里休息一下,來啊!小心搬運銀子。” 恆泰一邊吩咐,一面往前走去,心中一陣寬慰。他算了算時間,這個時候富察將軍應該已經用假銀車,將道上的劫匪悉數引開,如無意外,只要再過五六日,銀子也就押送到了。 突然,幾個軍士大叫起來。 “咦!這銀箱怎麼這樣輕?” “是啊!分量明顯不對!快快,報告少將軍,要檢查一下!” 恆泰大步走了過去:“怎麼了?” 郭孝回話道:“少將軍!這兩箱銀子有點不對!” 恆泰緊張,趕忙打開銀箱,箱子裡的銀子全不翼而飛了。 士兵們驚呼:“不好了!不好了!銀子怎麼不見了?”

恆泰望著空空如也的箱子,臉上滿是吃驚和詫異。這滿滿的兩箱銀子,他看著裝滿的,為什麼這一會兒就不見了?這未免太過奇怪了。 而百里之外的富察將軍,完全不知道恆泰遭遇了這樣的變數。 此時大廳之中,富察將軍還在想福晉和側福晉誇張恆泰計謀深遠。佟毓秀在一旁聽著,心中很是擔憂,難不成她阿瑪的計劃落空了? 正在闔府一陣議論的時候,忽見郭孝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眾人都很是吃驚,富察將軍隱隱覺得不對,忙問:“郭孝,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和恆泰一起護送銀子了嗎?” 郭孝喘了一口氣,面色煞白道:“將軍,大事不好!銀子不見了!” 富察將軍驚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什麼?!” 所有人都驚呆了,只有佟毓秀一臉得意。

“就在後院,將軍您看看就知道了。”郭孝說著,將富察將軍帶到後院去。 運銀車和箱子就停在將軍府後院,恆泰正和軍士在檢查箱子。富察急匆匆走過來,很是不解地問:“這到底怎麼回事,不是算計得好好的嗎?銀子怎麼會不見了!” “眾人眼皮子底下發生的事,兒子也正在偵察。”恆泰看了看兩口箱子,箱子上並沒有缺口。這時候郭孝忽然伸手摸了摸箱底,想試試箱底是否有暗閣,哪想才碰到,手就鑽心地疼了起來。 “啊!” “怎麼了?”恆泰連忙問。 郭孝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伸手去摸箱底,卻覺得像是被火燎了似的。” 他將手伸出來,就見他手上一片燒焦的黑,恆泰頓時變了臉色,他急忙道:“快去用冷水沖洗!”

恆泰開始細細檢查銀箱,見箱子內木質髮烏,並且箱底有小洞,正在漏水,恆泰用匕首尖一抵,瞬間就見灼燒腐蝕的效果。 恆泰一拍腦袋:“這是化金水啊!” 富察將軍有些不解地問:“化金水?什麼化金水啊!” 恆泰跟富察將軍解釋道:“是一種能夠銷蝕金銀的藥水,這原本只有紅毛國才有,怎麼會出現在我們的銀箱中?” 恆泰突然想到了之前和百樂的車輛相撞的場景,他心中已經知道了這是怎麼回事了:“糟糕,中了那個女人的計了!我在運銀途中和一個女子的車相撞,銀子撒了一地。兒子收拾好就往前走,哪曾想這女人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化金水混到了我們的銀箱中,結果銀箱中的銀子被化金水所化,從箱子中像水一般流出,可那時天偏偏是下著雨,銀水混合在雨水中,兒子竟然沒有察覺!” 富察將軍扼腕嘆道:“可惡!銀子既然流了出去,可否還能回收?” 恆泰苦笑道:“銀水滴落在路上,延綿幾百里,再大的人工,也無法將它回收了。” 富察將軍皺眉:“那可慘了!從京城押銀子到河南,押運期是十日,我們已經用掉了兩日。若是湊齊了銀子,輕車快馬,日夜兼程,也需要五日才能勉強到達。也就是說,從現在開始,我們有三天時間可以再準備一批銀子,只要湊齊了賑災所需的二十萬兩,這件事情總算還能遮掩過去,否則,作為押運官,咱們爺倆就是大禍臨頭了!可到哪兒去湊這二十萬兩銀子呢?” 二十萬兩銀子,這著實不是個小數目。 這事福晉她們也都從郭孝那裡聽說了,一個個都是心急如焚,富察將軍更是急得嘴上都起了泡。 晚間吃飯的時候,飯桌上福晉對吃不下飯的富察將軍說:“老爺,你千萬不要著急!我已經叫郭嬤嬤把多年的積蓄和首飾都取了出來,公主也把她的金玉嫁妝都拿了出來,大約有個五萬兩上下。剩下的咱們再去想辦法,總之要把這件事扛過去再說!” 恆泰詫異地看了看醒黛,醒黛並沒有看恆泰,只是淡淡道:“賑災的銀子被劫,誰都跑不了。要扛就一起扛。” 富察將軍搖了搖頭,放下筷子道:“還剩下十五萬兩,數目太大了,時間又緊,只怕縱是大夥兒有心,也難解這燃眉的禍事。” 恆泰點點頭,想了想說:“這次的事情,從頭到尾都透著蹊蹺。阿瑪、額娘,你們放心!這銀子雖然現在少了,但一定會有人交出來的!你們少安毋躁,之後我自有安排!” 恆泰雖然這麼說,但他到底有沒有辦法填上這銀子,眾人可都不太抱希望的。 尤其是側室的,側福晉此時已經收拾了包袱細軟,準備帶上明軒一起走人。 就在這時候,佟毓秀忽然走了出來,攔住了正要逃走的兩個人。她看著明軒做賊心虛的樣子就知道他們想做什麼,頓時冷笑一聲:“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這話說得一點兒也沒錯!你們既然要走,何必不叫上我,好歹我也是你的夫人啊!” 明軒死鴨子嘴硬並不承認。 “誰說我們要走?你莫要瞎說。” 佟毓秀眼中是毫不掩飾的鄙夷之色:“既然不是逃走,那麼你們手上金銀細軟,看來是要捐出來給大爺了。好!你們給我,我去交給大爺。” 明軒馬上死死抱住包袱不讓佟毓秀拿到手。 “就算我們要走,關你什麼事情?你這個臭婆娘!這點錢,我和我額娘兩人都不夠用,如何能帶得上你!” 佟毓秀點了點頭卻是笑了:“行,既然你說得這樣果決乾脆,我要是再強留就沒道理了。” 佟毓秀一抬手,從身後抽出一早就備好的休書,她這是早有謀算,富察家要倒,她可不想當陪葬的,早早脫了身為好。 “你只要在這休書上簽字,你我就兩清了,從此你逃你的,我過我的,兩不相干!” 明軒一咬牙,剛想簽字。就听房門砰的一聲讓人推開了,恆泰的聲音傳了過來:“且慢!” 恆泰抬腳走了進來,看了眼場上三人,心中很是不舒服:“你們都少安毋躁!既然事情出在我恆泰身上,斷不至於連累到旁人。明軒、眉姨娘你們先出去!我有幾句話要問一問弟媳!” 側福晉和明軒見恆泰表情很冷毅,反抗的話直接沒有說出口,灰溜溜地走開了。 房中只剩下恆泰和佟毓秀兩個人。 佟毓秀笑笑:“大爺有什麼事情,就請問吧!特地支開明軒和二娘,這是為何啊。” 恆泰哼道:“還能是什麼事情,當然是銀子的事情!” 佟毓秀假裝吃驚道:“什麼銀子啊?” 恆泰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二奶奶是明白人,何必要點透?非要我把你們父女裡應外合陷害我和阿瑪的事情挑出來?” 佟毓秀繼續裝糊塗,反正他沒有證據。 “恆大爺說的話,毓秀越來越不明白。” 恆泰冷笑道:“從朝廷上佟大人舉薦我父子押運銀子開始,我就覺得這裡面有大有文章。好歹你哥哥佟家麟剛死,你阿瑪能有那麼大度?所以我一直提防著,叫我阿瑪押運假銀車引敵,而我則偷偷運銀子出京。果然,這一路上綠林劫匪真是不少,居然還使出化金水這條毒計,讓我這回到底還是栽了。不過也正是著化金水讓你們露了馬腳:真要是剪徑的強盜,哪個會用這等損人不利己的法子?除了和我們家結怨的對頭——佟大人之外,只怕沒有別人了。佟毓秀!府裡一時絕對湊不齊二十萬兩銀子,這銀子,得從你身上著落了!” 佟毓秀咬死了不認賬。 “花言巧語!你又沒有證據!” 恆泰看著她捏在手上的休書,冷冷地道:“如今休書未簽,富察家有罪,親友株連,你也脫不了乾系!” 佟毓秀很是得意道:“我家阿瑪是吏部侍郎,難道還不懂這案子的輕重?你這個罪名,罪在人而不在族,要是滅門株連,你身為額駙,豈不連皇上也被你連了進去?我是不會受牽連的,但你和你阿瑪,只怕是逃不掉了。別忘了,當今皇上端正無私,當年可是斬過額駙的。” 恆泰怒道:“你們父女真是為非作歹,惡貫滿盈,我總有一天要跟你們清算!” 佟毓秀笑道:“大爺,何必動怒呢?否則又多一條誣陷罪。哦,還有不到三天的時間,好好想辦法把!可別做些無謂的事情!對了!我想,砸鍋賣鐵怕是不能解決問題,還是把房子院子給賣了的好!” 恆泰氣得拂袖而出,對著外面的士兵怒道:“來人,在我處理完這件事前,不允許她出門,她也不許見人!給我好好看住她!” 屋內,佟毓秀的笑聲尖銳且囂張,一股子你奈何不了我的架勢,聽了只會讓人覺得無比憋屈。 恆泰從佟毓秀那裡出來了,直接就把自己關在了書房裡。 醒黛實在擔心他,差人做了幾樣點心端著送進了書房來。 “恆泰,別擔心了!我明日就進宮去求皇阿瑪,讓他念在我們的情分上,免了你和老爺的責罰。” 恆泰搖了搖頭:“我知道你的好心,但公主也應該知道皇上的脾氣。瀾宜公主如你一般受寵,三年前她的額駙授受賄賂,還不是被皇上給斬了?我此番押運的賑災銀款被劫,失職責任還要更加重大!” 醒黛想了想:“不能跟阿瑪求情?那我去找皇額娘,叫她借二十萬兩銀子給我,幫你跟老爺渡過難關!” 恆泰搖搖頭:“短短三天那麼大一筆銀子要想出宮,難道不會有人盤查?還是不成的。” 醒黛著急:“這也不成,那也不成,我要怎麼做才能幫你?” 恆泰看她真情流露的樣子,不由得握住了醒黛的手,聞聲安慰她:“公主,你放心,你的一番心意,我都知道。現在還有時間,我總能想出主意來的。我是只打不死的老虎,這些鬼蜮伎倆還害不了我,你放心。” 醒黛聞言點了點頭。連城帶著小四,突然走了進來。 恆泰臉色變得冰冷:“不是要你在房中反省嗎?怎麼到這兒來了?” 連城看著恆泰和醒黛交握的手,只覺得心中無比難過:“恆泰,我知道了銀子的事情。我有點擔心。我、我想幫你出出主意。” 恆泰一擺手,扭頭不看她:“連城,你什麼都做不了,你回自己的房間去吧,別留在這裡添亂行不行?” 像是一塊巨石砸中她的心,連城甚至能看到那深入骨血的傷,她強忍著自己歡笑著。她告訴自己不要在意,早就知道有一個醒黛存在,而且他現在丟了銀子心裡煩,她應該體諒他。 “我不添亂,恆泰。你要想事情,我就不說話。你要做事情,我就給你遞支筆。可是我想,留在你身邊,待著,行嗎?那麼多艱難,咱們都走過來了,我總在你身邊的,這次,我也陪著你。” 恆泰卻一點都不領情:“真是婦人之見,這裡不需要你,我在和公主商量事情!你下去吧!” 連城咬住自己的嘴唇,強迫自己不要哭,至少不要在這裡哭出來,她從小四手裡接過白茉莉花,顫聲道:“既然如此,那我留著大爺和公主清淨!這是我種的白茉莉,花開了,可香了。” “我為了二十萬兩銀子急得好像熱鍋上的螞蟻,她送來一盆花兒。”恆泰嗤笑一聲,也不知他到底是在對誰說話。 心上的那根弦,錚然斷裂,連城將花砸在他的書桌上,轉身跑了出去,才轉身眼淚就滾了下來。 她將自己卑微到這樣的地步,不惜不要名分,不惜當個妾也要愛他,可是最後卻是這樣的結果。也許她對他來說,不過是一時的意亂情迷吧,他最終會回去公主身邊,公主是明媒正娶,她不過是個妾啊! 連城跑出去很遠,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她恍惚地回頭,跟在她後面的是小四。 恆泰他到底沒有追出來,他不耐煩了,他已經厭惡她了吧。 連城終於忍不住蹲在地上,號啕放聲大哭起來。 而書房中,看著恆泰這麼對待連城,醒黛卻一點都不開心,她說:“這也真是稀奇啊!從前情深似海,如今冷若冰霜,幾天時間,恆泰你對宋連城的態度雲泥之別,是真的變了心,還是做戲給我看?” 恆泰無奈道:“我對連城好,公主覺得不好,我對連城冷淡,公主覺得不對,那麼請問公主,恆泰應該怎樣才好?” “我討厭這個女人,可我更恨別人騙我。恆泰你存的好心思,看我說得對不對?你故意冷落宋連城,叫她恨你,叫她知難而退。你接下來要找個藉口把她趕出府去。這樣,即使這一關你過不去,她也可以置身事外,與此事無關!恆泰你對她還真是一往情深,用心良苦,不錯,我還算沒瞎眼,你是個好男人,只是這樣的溫柔愛意,卻半點不是為我……”醒黛氣急,一口氣說了下去,“恆泰!我告訴你,你送不走她!你也騙不了我!在這個時候,你最應該做的事情,就是好好保存自己!只有這樣,才能保存這個家。你是個男人,今天你在,那個女人才能在;要是有一天你不在了,你想想,那個女人走出這個府門,她能活上幾個時辰?我告訴你,我才不在乎她的死活!可我不要你絕望!” 她說著,摔門走了出去,書房裡只留下恆泰和那盆茉莉花,他走過去,輕輕將花盆拿起來湊在臉上,淡淡的幽香撲入鼻息,眼前閃現的,是連城靈氣逼人的眼睛,隔著一排燈花,眨著眨著,便落淚了。 他在用他的方法來愛她啊,他想護得這株茉莉周全,永遠可以這樣綻放著。 是夜,連城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府中閒逛,然而才走了幾步頓覺腰間一緊,緊跟著她就被人帶上了半空,她聽到了巡院侍衛的驚呼聲,紛亂的腳步聲往這邊來了。 “怎麼又是你!”倉促之間連城回過頭來,就見戴著面具的江逸塵牢牢扣著連城的腰,並且飛快地點足落在了假山上,然後在巡院侍衛圍過來的時候,丟下一枚煙幕彈,趁亂將連城帶出了將軍府。 連城一直在掙扎,奈何她的力氣和江逸塵比起來簡直是蚍蜉撼大樹。 “你到底是什麼人,你要帶我去哪裡!”見江逸塵不回答她,連城就急了,她猛地抬手朝他的面具抓去,江逸塵沒料到她這麼做,竟然被抓個正著。 “果然是你!江逸塵!”連城在看到他臉的一瞬間,驚呼一聲,“可是你不是死了嗎!” 江逸塵帶著連城落在地上,他牽起她的手放在唇間輕輕一吻,連城飛快地抽回手來,滿眼防備地看著他。 “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只想帶你離開這個地方。”江逸塵柔聲說,“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這個世界上,我傷害任何人,都不會傷害你。” “可是你一直在傷害我不是嗎?”連城喝道,“是不是又是你搞的鬼,恆泰的賑災銀子,是不是你幹的!” “這個不重要!”江逸塵直接將連城扛了起來,一路奔向碼頭,“連城,我們離開這個地方,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什麼都不用管,你不要再想著恆泰了,他只會讓你傷心,你跟他在一起,沒有快樂的。” “我不要你管!”連城掙扎著,卻掙扎不開,最終被江逸塵丟進了船艙之中。 “江逸塵,你到底要做什麼?”連城聲音裡帶著濃濃的怒氣。 江逸塵卻笑得云淡風輕:“我要做的其實很簡單,一是帶你走,二是要富察家雞犬不留。我和富察家的仇恨你是再清楚也不過的,還有這隻手,富察恆泰要用他的命來償還我的手!” 江逸塵說著,將那隻銀手遞到連城面前,連城心中一驚:“是你!原來!原來是你殺了李嬤嬤,嫁禍給佟家麟!” 江逸塵哼道:“你娘被佟家麟害死,我為了救你,嫁禍給他的,這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該來的報應,總會來的。富察翁哈岱和富察恆泰也是一樣!我告訴你,丟了朝廷的賑災銀兩,就算不是禍滅九族,但他們父子倆要被斬首,卻是板上釘釘,插翅難飛!乾娘啊!兒子終於幫你報了大仇了!你好好在天上看著啊!” 連城搖頭道:“事情不是這樣的!你根本就不了解你乾娘遇害的真相,富察將軍是被冤枉的!真正要害你乾娘和你的人,其實另有人在!” 江逸塵諷刺一笑:“我知道你的心思!別再替富察父子狡辯!如果不是他,會是誰!” 連城急忙道:“我會給你找到證據的!但你得給我三天時間,三天之內,我必定給你一個真兇的交代!” 江逸塵搖搖頭,指了指窗外:“來不及了,船已開到湖心,你就別垂死掙扎了。這些人不值得!連城,你跟著我,咱們好好地離開,我會讓你過好日子的。” 連城見江逸塵冥頑不靈,猛然一個耳光打在江逸塵臉上。 “這一巴掌是替你乾娘打的,你沒有弄清事情的全部就瞎報仇,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害的是她最愛的人?” 江逸塵頓住了,眼神怔忪,有些恍惚。 連城見他肯聽人說了,接著說:“只是三天而已,我都有勇氣,你為什麼就不敢賭,還是你根本就是害怕?你根本就是不想面對結果?你為你一己私心要害死恆泰和他阿瑪,還冠冕堂皇地說自己是給你乾娘報仇?” 江逸塵不動也不說話。連城忽然衝出船艙,猛地跳下了河。江逸塵這才回過神來,他急忙跳進水里去抓連城。 “你要幹什麼!你不是很害怕水嗎,快上來!” “不!我要去找恆泰!我還要給你去找證據!”連城在水中掙扎著,水里不比地上,江逸塵一時間竟然沒有辦法把她拉上來。 “你快上來!河水那麼冷,你游不過去的,會死的!”江逸塵心中焦急萬分。 “不!我一定要回去!我要證明給你看!你錯了!你恨錯了人!”連城此時一根筋,完全聽不進人話。 江逸塵著急只好妥協道:“好,你給我上來!我答應你,我就給你三天時間,你快上來!” 江逸塵終於將安靜下來的連城撈了上來,他緊緊將她抱在懷中,用整個身體護住她,溫暖她。 他貼著她耳邊喃喃:“這麼久不見,你都不長點心眼?他們不值得你這麼做。” 這麼久不見,你的眼裡,還是看不到我的存在。他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是河水還是其他什麼,順著臉頰、額頭、鼻尖、嘴角滑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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