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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一章流水無心傷落花

宮鎖連城 于正 11344 2018-03-16
這一整天,連城都陪著醒黛公主折騰著。 看著醒黛堂堂一個公主,不嫌棄油鹽醬醋,不嫌棄針線剪刀,連城心裡也是十分複雜的。她想她還是低估了醒黛對恆泰的感情,能讓一個公主放下身段放下尊嚴,去為一個男人做一盤菜,裁一件衣服,那是多麼難能可貴的事情。 “恆大爺還愛聽一首曲子。”連城笑道,“公主若是想學,我便也教給你吧。” “好啊好啊。”醒黛自然是滿心歡喜,若是能討得恆泰歡心,她再苦再累都是願意的。 當下沒有耽擱,公主直接讓人在公主樓前準備了絲竹管樂,宮女負責演奏,而連城跟著悠揚的曲調慢慢唱。 她唱:“恨君不似江樓月,南北東西,南北東西,只有相隨無別離。恨君卻似江樓月,暫滿還虧,暫滿還虧,待得團圓是幾時?”

唱得滿心滿眼的酸,醒黛跟著她學,才學了幾句已經是手忙腳亂:“哎呀,這個也好難啊!唉,一樣也不容易。” 連城笑笑道:“公主,其實何必著急呢?其實只要心意到了,你可以找人做好了菜,按他的身量做好了衣服,然後再找人來給他唱曲,你只需要陪著他,不是一樣的嗎?” “假手於人,就不是我的真心了,還是得自己親自做來的好……咦,連城,你唱得這樣好,你是不是經常給恆泰唱啊?”醒黛問道。 連城慌忙搖手道:“沒有沒有的,公主我們繼續吧。” 見她如此急著否認,醒黛也不以為意,她輕笑道:“我只是問問,你何必這麼大反應?你本就是他府裡的人,給他唱個曲兒,也是正常啊!不過話說回來,你唱曲兒果然是好聽得很啊!我要是有你這樣動聽的嗓音,想來恆泰一定會非常喜歡的!”

“公主如此為額駙著想,他定會喜歡的。”連城輕聲道。 是夜,醒黛看著桌上放著的炒熟的爆炒腰花,再看了眼放在床上的,才裁剪出了樣子的衣袍,雖然渾身腰酸背痛,但卻甚是滿意。 “來,你坐著。”醒黛將連城按在梳妝台前,“你今天陪我折騰了一天,我也沒有別的東西賞給你,便讓我替你梳妝打扮一次吧。” “哎呀,使不得!”連城心中大亂,連忙要站起來,“公主您是萬金之軀,連城不過是個下人……” “我說使得就使得。”醒黛將連城按回去,“我要你不動,就是不准動——連城啊,你打扮起來還真是美麗。我在皇宮這許多年,從未見過有你這樣艷麗動人的女人,你要是入宮,那必然是備受寵愛的妃子。” 連城苦笑一陣,她連一個將軍的小妾都當不了,更何況是皇上的妃子。

“我哪有那種命啊!能在將軍府當下人就已經很滿足了,豈敢妄想。” “連城,你還真有趣,哎,我一直待在皇宮之中,皇家禮儀複雜,規矩甚多,身邊也沒有個親密的兄弟姐妹,從來也沒個人像你這樣,可以說說話,做做衣服,做做菜的,我真是很高興——連城,你就給我當個姐妹吧?”醒黛說著,替連城簪上髮簪,鏡子裡的連城,眉目清麗無雙,看上去哪裡像個丫鬟? 連城聽了醒黛的話,驚得跪在了地上:“連城豈敢?公主是金枝玉葉,奴婢只是一個下等的使喚……” “快起來。”醒黛拉住她的手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我說可以就可以,我是公主,我說的話自然沒有人敢反對。” 連城正要說話,卻見恆泰從外面走了進來,他看到連城和醒黛手拉著手,表情便是一滯,再到他看到桌上放著的爆炒腰花,床上平放著的裁剪好的衣料,心中已經隱約猜到了什麼。

醒黛拉著連城走過來,溫聲道:“恆泰,你看我把連城打扮成這樣,好不好看?” 恆泰聞言將目光移到連城身上,這樣的連城哪裡會不好看呢? 他怔怔地點了點頭,他還從未見過化了妝的連城,這一看,就要挪不開視線了。 “連城今天教了我做你最喜歡吃的爆炒腰花,來,你來嚐嚐嘛!她還教我怎麼給你裁衣服,今天我自己已經做了快一小半了,你再等幾天,就能穿上我給你親手縫製的衣服了!”醒黛放開連城,走過來扶住恆泰,將他拉到桌子邊上。 恆泰看著桌子上的菜,面色卻猛然一沉,他掙開醒黛的手往後退了一步,伸手將連城扳過來,沉聲喝道:“你好沒規矩!怎麼能教公主去做這些下人做的事情?什麼是我喜歡吃的?什麼是我喜歡穿的?這些都不是我喜歡的,不要東施效顰!”

他說到這裡,又看向醒黛公主,語氣稍微緩和了幾分,卻多了一絲疏離感:“剛才臣有些過激,臣是在訓斥這個丫鬟,不要自作聰明,每個人喜歡的東西都不會一成不變,每個人都有每個人最真實最自然的狀態,何必要如此呢?公主是千金之軀,以後請千萬不要再做此粗陋之事。好了!天色已然不早,公主請歇著吧!微臣告退!” 他氣呼呼地走到門邊,驀地回頭朝連城冷冷地道:“外面黑,你還不快打個燈籠送我回去?” 連城和醒黛都被恆泰莫名而來的怒氣,震得愣在了原地。醒黛的眼睛更是有些泛紅,她忙了一整天,卻換不到恆泰的一絲笑容,這種委屈,她身為公主又何曾體會過? 連城看向醒黛,恆泰要她走,她也得先經過醒黛的同意。 醒黛有些愣神地點點頭。連城忙走到門邊,拿起一盞燈籠跟著恆泰走了出去。

恆泰的腳步非常快,像是將全部的怒氣都傾注在雙腿之上,連城急急地跟著,春已深,滿院桃花悄然綻放,如夢似幻。 花瓣兒雪一般落下,落在瓦上簷上,落在她發上肩上。 他的步子漸漸慢了下來,她緩緩走到他身邊,就這麼沉默著並肩往前走。 只有落花似雪,只有沉默似墨。 “送我一程吧,沒有人會看到,也沒有人會起疑的。”恆泰語氣透著一股山雨欲來的寧靜。 “嗯。”連城應了一聲。 跟著又是一陣沉默。 連城慢慢地慢下腳步來,最後站定花樹下不再往前走:“恆泰,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恆泰背部一僵站在了原地,他沒有回頭,只是這麼站著,筆挺的後背看上去有一絲冷和疏離,他說:“起初是有些氣,只是轉念一想,必然是醒黛公主的命令,你也不得已。只是那是我們之間的事情,拿出來分給旁人,我怎麼能高興呢?”

“對不起,恆泰。可是公主真的是很在乎你,她很想讓你高興。”連城語氣裡有一絲不忍,公主的努力她看在眼裡,怎能無動於衷? 醒黛有什麼錯呢?攪進他們之間,什麼都不知道就被冷落在一邊。 “這些我也明白。只是我只有一顆心,給了你宋連城,又怎麼給別人呢?除非是你不稀罕,炒個火爆心尖兒,多撒點鹽,做道好菜,孝敬公主了。”恆泰說著,轉過身來,面色在燈籠火下,明明暗暗的瞧不出喜怒。 “我沒有!”連城連忙道,她其實有些無措和茫然,她甚至不知道她應該怎麼做了。 恆泰抬腳朝她走來,他朝她攤開手心,靜靜落在她眼前。 “沒有,就最好。你記住,很多事實,只屬於我們兩個人,和旁的人沒有關係,和任何人都沒有關係。”

所以就算對不起醒黛,他也認了,因為他此生最不能對不起的人是連城,為了她哪怕對不起全天下的人,他也甘之如飴。 連城臉上慢慢綻放出一個笑容來,是的,有些東西是只屬於他們的,她已經握不住更多了,但唯有記憶是她能好好握在手心裡的。 她抬起手來,將手放進他溫熱的掌心裡,他用力握緊了,然後拉著她往前走,漫天飛舞的花瓣簌簌而下,他就這樣牽著她的手在黑夜中前行。 “我們能走到天亮的那一刻嗎?”她喃喃地問。 恆泰心中一痛,越發地抓牢了她的手,喉嚨裡發出一聲深沉的回答:“會的,一定會的。” 這樣,便就足夠了不是嗎? 他還牽著她的手,他還能擁抱她,還能聽見她的聲音,感覺到她為他而跳動的心臟,這便是全世界最美麗的幸福吧,就像這舞動著花瓣的夜晚,溫柔得不可思議。

回到下人房,連城久久不能入眠,她忽然想要正視醒黛公主。是的,從醒黛嫁給恆泰那天起,她都在刻意地逃避這個問題,但是她們愛著的是同一個男人,並且誰都不會想要放手,她們之間是敵人才對啊。 正視這個問題,正視之間的內心,黑夜之中,連城的雙眼裡,似乎倒映著窗外微弱的星光,也變得熠熠發光起來。 第二天,連城起來梳洗完畢,同下人們一起吃了早飯,就去了側福晉那裡。 側福晉正梳妝,透過菱花鏡瞧見連城來了,便熱絡地回頭招呼:“哎呀,連城你可來了,一會兒我帶你去個地方。” “側福晉有事情儘管吩咐就是。”前幾天,側福晉利用她來對付恆泰的事情,她可還沒忘呢,這側福晉就跟個笑面虎似的,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側福晉瞧她這樣,也只是笑笑並未說什麼,但眼裡已經透著一股狠勁兒。

穿戴完畢,側福晉就帶著她朝賬房走,連城心中驚疑不定,上次去賬房,她被人當槍使喚,這次側福晉帶她去,又是為何呢? 正想到此處,忽然就听到不遠處有人在說話。 她下意識地扭頭去看,就見佟毓秀正和一個男人在說話,而那男人連城可是認得的,或者說豈止是認得,簡直是恨之入骨! 她一時怒氣沖腦,直接就朝那人衝了過去。 “你這個殺人兇手!你給我娘償命!” 此時正和佟毓秀說話的,正是那天在迎芳閣裡強搶連城的佟家麟! 佟家麟今天來富察將軍府,其實是來跟佟毓秀挪幾個錢花花的。他最近迷上了賭博,這一下子就直接把佟家染坊給搭進去了,這要是被佟大人知道了,佟家麟可就慘了。 絞盡腦汁想盡一切辦法,佟家麟也拿不出這個錢來。怎樣才能很快地拿到銀兩呢,佟家麟想了幾天之後,終於想出了個辦法,那就是販賣私鹽,但無奈他沒有本錢,最終就把主意打到了佟毓秀的頭上來。 此時正和佟毓秀說錢的事,連城冷不丁地衝過來,一副要和他拼命的樣子,倒是將他給唬住了。 “你、你、你不是那宋連城嗎? “是我!你還認得我啊,你這個喪盡天良的畜生!”想起麗娘死不瞑目,連城心中的怒氣就壓不下去,這些日子,她都刻意不去想麗娘,不去想麗娘的仇,但那並不代表她忘記了。 她衝過去就和佟家麟扭打在了一起,只不過是個姑娘家,怎麼能拼得過佟家麟?佟家麟一腳踹得連城跌倒在地,佟家麟怒道:“告訴你!小妞!我現在能站在這兒,我就不怕你那個什麼恆泰!爺今天來是有正事的,你要是再胡攪,你信不信爺現在就把你給辦了!” “你給我滾開!”佟毓秀直接將要撲上去的佟家麟推開,“你還嫌不夠亂?” 她扭頭看向連城,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我要是你,就不會再鬧——你要是再鬧,我也鬧,一會兒把大夥兒都叫過來,公主和阿瑪都叫過來,看看你鬧得過是鬧不過。你和恆泰那點事可不是小事,要我再往明里說嗎?” 連城沉默了,佟毓秀知道她和恆泰的事情這不奇怪,上次在亂葬岡,恆泰抱住她的時候,佟毓秀可就在邊上呢。她很想發洩自己的怒氣,但是佟毓秀說得很有道理,若是她和恆泰的事情曝光了,這對於恆泰來說將是一場災難。 “趁著沒人看到,你趕緊走。今兒發生的事情,你就爛在肚子裡,否則,說出去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我相信你是個聰明人!不用我再點明了吧?”佟毓秀看連城已經有些猶豫,連忙又說了一句。 連城的確是個聰明人,所以無論她多麼憤怒,她也不得不照佟毓秀說的去做。 側福晉此時已經追了過來,見連城冒冒失失的樣子就很是不高興:“你去哪兒了?” “我……沒有,看到好像有個認識的人而已。”連城隨便扯了一個理由蒙混了過去。 “走吧。”側福晉不悅道。 連城跟著福晉一路去到賬房,而那邊佟毓秀跟佟家麟也終於談妥了,佟毓秀負責出一千兩給佟家麟去販賣私鹽,而收入自然是要分賬的。 佟家麟心滿意足地去了,而佟毓秀已經開始盤算如何從富察家搞到一千兩銀子。 側福晉帶著連城踏入賬房,賬房內,明軒正和幾個賬房先生在忙碌對賬。此時瞧見側福晉來了,明軒立馬甩下賬冊,對著側福晉抱怨起來:“煩死了!不干了!那些好差事就總也輪不到我,沒做這檔子事情之前,我還能養魚餵鳥,可現在呢?整天就和算盤打交道!你說這種看人數銀子,卻又半分不是自己的感覺,是個什麼滋味?我可真是不明白!這事情恆泰做得好好的,你們怎麼就偏偏要我來做這個呢?” 側福晉聽明軒這麼說,心中只恨他朽木不可雕,這若不是她親生的,她又何必費盡腦汁給他尋好處? “傻孩子,幹這個差事,用處大著呢。放心,額娘相信,你來管理賬房出納,那是最好不過的了。”她說到這裡,將連城往前推了一把,“喏,額娘知道你辛苦,所以把連城派到你這兒來幫忙。這丫頭人聰明又機靈,寫字也還工整,保證能幫上你的忙。” 連城心中一動,眉頭微微皺了皺,側福晉一早帶她來這兒,原來是這個目的嗎? “哎!你這不添亂嗎?從今天起,賬房正要盤賬,這許多賬房先生都還算不過來,她一個小丫鬟能做什麼用?”明軒輕蔑一笑,瞥了連城一眼,顯然並未將她當回事。 “哎,抄抄賬目啊!點算銀票數額啊!反正一定是有用的。”側福晉邊說邊轉頭看連城,“連城啊,你就留下來幫忙吧。” “是,側福晉。”連城只好應聲。 側福晉同明軒使了個眼色,明軒縱使不聰明,此時也緩過味來了。 側福晉並沒有久留,一會兒就離開了。連城則留下來幫著明軒清點賬務。這個難不倒她,以前迎芳閣,每到月末或者年底,她也會幫著清點盤算賬目。 想到迎芳閣,連城的心裡就有些不好受,尤其是剛剛遇見了佟家麟,她這心裡頭憋著一口氣,始終無法發洩出去。 這麼忙了一天,明軒當著幾個賬房先生的面,將一沓銀票交到了連城的手上:“連城,這些銀票你點算一下,然後一張張地抄謄在賬簿上。” 連城接過來,一張張翻開,點算,確定沒有差錯才對明軒道:“少爺,賬目都是無誤的。” “好,既然都無誤,那麼你抄好之後,就把銀票鎖起來吧。” 明軒扭頭對著賬房先生道:“好了好了,大家也都乏了,最近幾日辛苦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眾人正準備離開,這時候佟毓秀忽然走了過來,她湊到連城身邊,翻了翻銀票哼道:“想不到個小丫鬟,竟然還認識字。” 連城不想理會她,直接將她手上的銀票奪回來,整理好了,鎖進了櫃子裡,誰都沒有註意到,佟毓秀將一張一千兩面額的銀票塞進了袖子中。 是夜,佟毓秀將佟家麟喊了出來,佟家麟見到佟毓秀就迫不及待地問:“怎麼樣,妹妹,你拿到了嗎?” “你急什麼?”佟毓秀皺眉道。 佟毓秀說著,沿著夜市攤販往前走,這一路過去,已經買了不少東西,佟家麟急著向佟毓秀示好,自然是她買一件他付一件的錢,此時他懷裡已經抱了一堆東西了。 “既然接受了你這許多,你的事情我自然要給你辦到。喏,你看,這是什麼?”佟毓秀從袖子裡抽出那張銀票丟給佟家麟,佟家麟眉開眼笑地接了,滿心的歡喜。 “唉,妹妹,你是怎麼做到的,你這太厲害了!” “你甭管我怎麼拿到的,你要記住,你可是答應過的,那批貨一轉手,咱們是九出十三歸,可別給我少了忘了。”佟毓秀吩咐了一聲,接過佟家麟手上抱著的那堆東西,轉身就走。 佟家麟自然是唯唯諾諾地應聲:“是是是!好妹妹,哪能少了你的呢。” 佟毓秀這平白從富察將軍府順了一千兩銀票,可不是什麼小事情,一千兩銀票不是小數目,所以第二天,賬房先生開錢櫃,清算的時候,發現少了一千兩,並且還發現一張白紙混在了銀票之中。 這事可不得了,府中出了這樣的事,將軍也坐不住了,一下子將一大家子的人和所有的賬房先生都喊到了大廳之中。 此時恆泰正沉著臉問明軒:“怎麼回事?賬房的事情不是交給你的嗎?這才幾天就出了這樣的事情!” 明軒滿臉無辜道:“大哥,我雖然生疏閒懶些,但也還知道照規矩辦事,這一筆筆的出入銀子,都在賬目本上有詳細的對應。一個先生查點,一個先生謄寫,嚴絲合縫,做不得一筆手腳,這銀子少了一千兩,又哪里關我的事?” 他這倒是把事情都推給了賬房先生,恆泰問了一聲:“各位先生,你們點查的結果如何?” “大爺,我們逐一點查了一遍,這賬目記錄全無問題,不像是有人要做花賬假賬。”賬房先生道。 沒人做花賬假賬,那麼這張白紙為什麼會混進去,還代替了那一千兩銀票? “那這些銀票是誰開回來的?又是誰經手,誰點算謄錄的,又是誰入的櫃?”恆泰追問道。 賬房先生答道:“銀票是孫賬房開回來的,先是二爺經手,然後應該是連城姑娘點算後,謄寫在賬目上的,這上面入櫃的記錄,也是連城。” 恆泰心中一震,怎麼這事將連城給牽扯進來了? “對對,連城也在的。”明軒這時候補了一句。 連城忙道:“我記得我當時數銀票時,的確是張張俱全,數目不錯的!” 側福晉此時冷笑道:“那為什麼平白無故少了一張銀票?哦!我知道了!定是你這丫頭見財起意,用張白紙頭換下了銀票,是不是?” 連城雙腿一屈,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我沒有,恆大爺,不是我!” 只是這人證物證俱在,連城要幹乾淨淨地擇出來,可就沒有那麼容易了。加上側福晉在一旁起哄,佟毓秀煽風點火,頓時就將銀票丟失一事推到了她的頭上。 連城心急如焚,委屈無比,她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地方出了錯,銀票為何會變成白紙,但她只有一點無比肯定,那就是有人要嫁禍給她! “都別吵了!”恆泰被他們鬧得心煩,此時大喝一聲,“孫先生,咱們這筆銀子,是存在大興錢莊總號嗎?” “好,那我去大興錢莊問問,這銀票是誰提走了,一切就真相大白了!”得了明確的答复,恆泰冷哼一聲,拉著連城就走,“在這之前,誰都不能斷定,這銀票是連城換的!” 連城被恆泰拽出了大廳,連城心中焦急,想跟恆泰解釋清楚這件事情,但恆泰走得很急很快,那架勢,根本就不想听她的解釋。 終於連城掙脫了恆泰的桎梏,她喘氣道:“你也認為,銀子是我拿的?” “沒有。”恆泰果斷道,“我沒有這樣懷疑過。” “那你為什麼要這麼急匆匆地走!”連城喝道,“你分明就是覺得這個銀子是我拿的,我偷過銀子,我騙過人,所以你覺得這個銀子是我拿的!” “你不要這樣。”恆泰本就為了銀子的事情心煩意亂,此時她又這樣說,恆泰心中越髮亂了起來,“我沒有這樣認為過!” 連城甩開他,轉身就走,根本不想听恆泰說話。 恆泰知道她必定是想起曾經的事情了,他沒有追上去,眼下唯有想辦法找出真正偷銀票的人,才能真正還連城一個清白,否則只有他一個人相信她,這根本毫無意義。 連城一口氣跑回了下人房,她趴在桌子上,恆泰想的沒有錯,她的確想起曾經的日子了。 那時候她還沒有遇到恆泰,橫行市井,幹過坑蒙拐騙的事,也被人拼命地追殺過,但是那時候大家都還在,迎芳閣還在,麗娘也還在,那段時光多麼快樂,為什麼呢,遇到恆泰之後,她的人生就變得一團糟,總是捲入奇怪的事情裡去。 如果說愛一個人要這樣辛苦,那麼她真的有些累了啊。 恆泰叫上了郭孝,一同前往大興錢莊,去追問可有人來兌那一千兩銀子,那錢莊上的管事倒是沒有隱瞞,昨天夜裡就有人連夜將銀子兌走了,但是拒絕說出兌銀子的是什麼人。 二人沒有辦法,只得回了將軍府。正想辦法呢,就有下人來傳話,說是富察將軍正在書房等著恆泰,並且看樣子將軍正在火頭上。 恆泰走到書房的時候,書房裡已經聚了不少人,福晉、側福晉、明軒,甚至是醒黛都在書房中。 富察將軍見了他,開口便問:“這銀子到底是誰拿的,你去了錢莊,可有定奪?是不是連城,我瞧她可憐收留她在府中,可不想留出個家賊!” “阿瑪,其實這銀子是我挪用的。”焦急之下,恆泰語出驚人,竟然直接扛下了這件事情。 他雙腿一屈跪在將軍面前:“整個事情和連城沒有關係,是我拿了這銀子。兒子有急用,來不及禀明阿瑪,阿瑪要怪罪只管怪罪就是。” 佟毓秀冷笑一聲,而側福晉和明軒懼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恆泰!你是我的兒子,自小你是怎樣,我還不了解?你說這銀子你有急用,所以取了去,阿瑪絕對不相信——你就不是這樣的人,一千兩銀子不打緊,我只問你做了什麼?”富察將軍自然是不信的,但是恆泰咬死了這銀子是他拿的,他也沒有辦法。 “我不能說。”恆泰答道。 富察將軍見他執意如此,便也怒了,當下讓人將他禁閉。 “一日不說就禁閉一日,十日不說就關上十日。” “是!”當下就有家丁上來要拿人。 “慢著!”醒黛喝道,“阿瑪,恆泰所用的銀子,我來替他還上便是,又何必要關他禁閉呢?” “公主,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公主若是以公主的身份來命令臣,臣自當遵從,但若公主是以富察家的兒媳婦的身份來請求的話,那便極為不妥。自古治家需嚴,恆泰是長子,更應嚴格處置。臣相信公主一定會明白臣的苦心的。”富察將軍絲毫不為所動,命人將恆泰關了起來。 醒黛也沒有辦法,福晉將她拉著坐下,沖她無奈搖頭。 恆泰被關了禁閉,這不是什麼秘密,連城很快就知道了。 她也明白,她有些愕然,她知道恆泰這麼做是為了保護她,但是他難道不知道,這樣做根本沒有辦法洗脫她的冤屈嗎?既然銀子不是她拿的,他為什麼要承認呢,連城根本沒有辦法理解恆泰的做法。 連城很想知道,他在錢莊到底問到了什麼,她決定自己去查這一千兩銀票的下落。 連城提著食盒去看恆泰,她在門口小聲喚了一聲:“恆泰。” 恆泰走到門邊,透過門縫看她,心中一喜。 “是你。” 她將食盒打開,遞過去兩隻饅頭:“你先吃點,墊墊肚子吧。” “你來了就好,我倒還不餓。”恆泰接過饅頭,正要跟連城說什麼,就見醒黛公主帶著李嬤嬤朝這邊來了。 連城要躲開已經避閃不及,情急之下,連忙跪在地上。 “連城給公主請安。” 醒黛瞧見連城就是一愣:“你怎麼會在這裡?” “回公主的話,是福晉見額駙可憐,就派我偷偷帶些食物過來,給額駙吃。”連城忙道。 醒黛將信將疑地看向恆泰,恆泰咬了一口饅頭,有些無奈道:“額娘就是這樣,從小阿瑪罰我,她就差人來送食物。” “可你不是在側福晉身旁伺候嗎?福晉怎麼又會叫你送食物過來?”醒黛問道。 恆泰連忙接口道:“連城原本就是我額娘屋裡的,最近才被側福晉要去使喚。想來我額娘一方面惦念著我,另一方面又怕派自己房裡的人來,有些招搖,怕阿瑪知道後不高興,所以這才讓連城偷偷過來送吃的。” 醒黛這才打消了疑竇,略微點點頭:“原來如此,倒是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她從李嬤嬤手裡接過食盒,給恆泰遞了過去。恆泰道:“公主,這時候也不早了,你也改回去歇著了。我這邊一切還好,你不要掛念。” 醒黛點點頭道:“我就是十分不放心你,這才叫李嬤嬤帶我來看你。你既然一切都好,那我就走了。” 她說著看向連城:“我們一起走吧。” 連城偷偷看了恆泰一眼,恆泰沖她點了點頭,她便跟著醒黛走了。 醒黛帶著連城直接回了公主樓,她叫連城一起來,其實是為了那一千兩銀票的事情。事情涉及了連城,恆泰卻將責任全部攬到了自己的頭上,醒黛總覺得事情不是這麼簡單的。 跟連城說了自己的困惑,連城也很不明白,不過近來為了迎娶公主進門,將軍府的開銷的確很大,這之間有幾個補不上去的窟窿倒也正常,加上最近坐賬房的人是明軒,若是為了袒護明軒,倒也情有可原。 但是這些不過是她們的猜測而已,到底是怎樣的,現在還並沒有定奪,醒黛和連城一合計,便決定明天親自去查一查這件事情,必須還給恆泰一個清白。 要查銀票去了哪裡,還是得去大興錢莊,弄清楚誰兌了銀子。 第二天,醒黛和連城換了衣裳去往大興錢莊,哪想那管事的同昨天一樣,還是不肯說出到底是誰兌了銀子。 “這可怎麼辦。”醒黛很是急躁,“我看,我們直接去順天府,我就栽贓他們窩藏贓物!非叫兵士把他們抄一個底朝天不可!” “使不得啊,公主息怒!”連城連忙攔住醒黛,“這要是驚動了官府,難道不會驚動皇上?這對整個將軍府來說,未免有些不妥。您還是從大局出發,換點別的辦法吧!” “那你說,還有什麼辦法?”醒黛很是沮喪。 連城眼珠子一轉,正巧瞧見街邊一個算命先生,她拉著醒黛走過去。算命先生瞧見連城,以為生意上門,連忙招呼了一聲:“喲,姑娘這是要算命嗎?” “不算命,我們算賬本!”連城眼珠子一轉,已經計上心頭。 於是,半個時辰後,那算命先生搖身一變,成了腰纏萬貫的有錢人。他抬著一箱寶物去大興錢莊開戶,這開戶嘛,自然就要涉及幾分利錢,這一扯皮,錢莊管事的就將賬冊拿出來讓算命先生看,其他大戶的利錢一目了然。 一目了然的,自然還有富察家那一千兩銀子的去向。 清溪張家院,賬冊上是這麼寫的。 連城和醒黛對視一眼,決定尋過去看個究竟。 這地兒倒是不難找,只是走了一半連城覺得這樣冒冒失失過去有些不太妥當:“我們要不要先通知郭孝一聲,讓他帶幾個人來比較好?” “哎呀,哪有那個閒工夫。”醒黛拉著她就跑,“我們就去看看,萬一有危險我們再退回來不就結了。” 連城還想說什麼,卻被醒黛一個眼神制止了:“我是公主,你得聽我的!而且,怕什麼,我帶了火銃的!” 她說著,從腰間掏出那把西洋槍來。 “有這個在不怕。” 連城只好勉強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麼。一路到了張家院,此時外頭已經天黑了,院子裡點了不少火把,照得院子裡就跟白天似的亮堂。 連城拉著公主躲在院外,尋了個好位置,注視著院子裡的動靜。 這時候從外面走進來一個下人,沉聲道:“老大,人來了。” “帶進來。”被稱為老大的那人,橫聲道。 那人便出去了,很快便帶了個人進來,連城和醒黛同時愣住了,因為這走進來的人,他們是認識的,非但認識,連城還恨之入骨! “怎麼是他?”醒黛驚道,“這不是明二奶奶的哥哥嗎?出嫁那天還給我見過禮呢!” “就是他,佟家麟,化成灰我都認得!”連城咬牙切齒道。 “佟公子,銀子昨兒就已經收到了,今天晚上,第一批鹽就從水路發出了。”那老大朗聲道。 連城和醒黛都是一驚,這佟家麟竟然還和賣私鹽的有所勾結,看樣子那一千兩銀子,都被他用來做這種勾當了。 佟家麟叮囑道:“我這銀子可要得急,你們這一趟走下來,咱們得快些分銀子。” 那鹽老大揮手道:“放心,這一趟買賣做下來,不但你家染坊的契約我會還給你,賺得的紅利,咱們也是按銀分給你!你大可放心。” 佟家麟有些不放心道:“你好歹也得立個憑證字據,否則你拿了銀子跑了,我又哪裡哭去?” 鹽老大眉頭皺了起來,顯然對於佟家麟要立字據這一點很不滿意:“咱們雖然販的是私鹽,但行里的規矩還是懂,做生意得想著下次,哪能做一刀買賣?再說,我們所有的鹽全藏在你家染坊中,跑了和尚難道還能跑了廟去?至於這字據嘛,其實就是證據,是日後的禍根,咱們不立也罷!” 佟家麟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便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辭了!銀子最好快些賺回,否則我阿瑪那兒,都不好搪塞了。” 鹽老大笑呵呵地道:“這是自然,以後咱們還有更多的路子可以撈錢,佟公子你就放心吧!” 佟家麟便拱了拱手,轉身離開張家院。 醒黛恨得牙癢癢:“竟然是這個傢伙,連城我們也走,回去把話挑明,恆泰就沒事了!” 連城點頭道:“好!這些人可惡至極,原來他們的鹽都是窩藏在染坊裡的,那地方我熟,看我們不帶人去抄了那兒——咱們走。” 醒黛拉著連城就要走,然而此時她腳下一個不留神,踩上了一片碎瓦,發出了聲響。 鹽老大面色一冷,大喝一聲:“誰?外面有人,大夥兒上!” “快跑!”連城驚呼一聲,然而這一堆鹽販子都是五大三粗的漢子,連城和醒黛哪裡跑得掉,很快便被抓住,捆好了押著一通上了船。 “竟然是兩個娘們,先帶著,她們要是敢亂動,就先給一刀。大傢伙兒跟我上船!”鹽老大冷笑一聲,那些手下押著連城和醒黛上了船。 那些人將她們丟進了船艙就出去了,連城和醒黛被捆在一起,動彈不得。 醒黛很是過意不去,本來連城提議找郭孝一起來,是她一意孤行非要來,又是她踩到瓦片驚動鹽販子的。 “連城,今天你跟我遭此劫難,是我做事不仔細連累了你。這次你跟我要是能逢凶化吉,此後我自當好好補償給你。若是咱們兩個今天沒那個運氣,下輩子再當姐妹吧!” 連城連忙安慰道:“公主您別灰心,事情還沒到不能挽回的地步,咱們見機行事……” 突然間,船艙的門砰的一下被打開。鹽老大和幾個鹽販子走了進來。 “嘿嘿,這兩個小妞兒長得真不錯,讓我們先樂和樂和,然後再賣到青樓去!”鹽老大淫笑著,伸手就要摸醒黛的臉。連城咬牙撞了過去,護在了醒黛面前。 “臭娘們!”鹽老大一巴掌甩了過去,直將連城打趴在地,而其他鹽販子此時一股腦地朝她們撲過來。 連城急道:“這位帶頭的大哥!你們販賣私鹽,說到底不過也就是圖銀子,可你們冒死運上一趟私鹽,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不過也就是幾千兩的銀子。而我們兩個人,其實就是一樁大買賣!你們錯過了可別後悔!” 鹽老大的手已經抓住了醒黛的衣衫,此時聽連城這麼說,也停了下來:“大買賣?怎麼說?” 連城強迫自己鎮定:“我們現在落在你的手上,要生要死,也全都由著你,但我們府上的家人,卻在翹首以盼我們能夠回去!你們只要帶個信去,他們自然會送上足數的銀子給你們,至於要多少,你們能張嘴說個數字,家里人一準送來!” 連城看鹽老大有動搖的跡象,繼續道:“賣去妓院,能值幾個錢?一個十三歲的妙齡小姑娘賣過去,不過是三百兩——你們把我們做肉票,能要來三萬兩銀子,這賬再明白不過了!” 鹽老大點點頭道:“你說得有道理啊,好!就按你說的做,要三萬兩贖身銀子!” 連城見鹽老大鬆了口氣,趁機道:“你差人去京中富察將軍府送信,去找一個叫郭孝的管事。那麼一切就如你所願了!” 鹽老大忽然起了疑心:“那要是他去報了官呢?” 連城沉聲道:“我們人都在你的手上,他若是報官帶人來,無異於斷送我們的命!” 鹽老大沒了顧慮,便同意了連城的說法,當下帶著一眾鹽販子走出了船艙。 醒黛嚇得滿頭大汗,此時心有餘悸道:“連城還是你機智,否則你跟我必然都遭了這些歹徒的毒手!” “公主,別怕,你平日人在皇宮,錦衣玉食,高手護衛,這樣的經歷從沒有過吧?你不要怕,你只當是個有驚無險的遊戲。我給你唱歌聽好不好?你跟我一起哼著,心裡面什麼都別想!這樣就不害怕了!”連城朝醒黛挪過去,坐在她身邊,兩人這麼依靠著,便也覺得不那麼害怕了。 醒黛終於稍稍平靜了一些。 “好,連城,你唱我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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