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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抱太陽的月亮

擁抱太陽的月亮

廷银阙

  • 言情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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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970-01-01發表
  • 397482

    完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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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濕月

擁抱太陽的月亮 廷银阙 12492 2018-03-16
急促低沉的腳步聲驚擾了四周的寂靜,偏僻圍牆的陰影處不時傳來奇怪的耳語聲。 “那裡也沒有找到嗎?” “是的” “總共不到巴掌大的溫陽行宮,經過這麼一場翻騰,竟然還找不到……” 話音未落,又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來人一臉驚慌,壓低聲音說道: “那裡也沒有,就連雲劍也沒有發現,這到底是怎麼了?” “噓!小聲一點,千萬別走漏風聲!” 話雖然如此,行宮的人們即使都沉默不語,也都已經單靠眼神的交流知曉一二了。 “車內官,這件事情到底該怎麼辦啊?” 慌裡慌張的腳步像下定決心似的,瞬間停了下來。 “主上殿下現在正在寢宮安寢,都知道了吧?” 那些事一直都掛在心裡,自從離開漢陽來到這裡,王的臉上始終愁雲滿佈。為了觀看此番王的巡查特意聚齊而來的百姓並不太多,而在這稀稀落落的人群中,居然都是衣著齊整,一臉紅光的人,竟然沒有一個捂著肚子,看似飢餓的百姓,更沒有一臉病態,蹣跚前行的百姓。地方官為了歌頌功德,溜鬚拍馬,幾乎都把嘴皮子磨腫了,然而龍顏大悅並非易事,王還是緊緊的繃著嘴角,不露一絲微笑。車內官深深的嘆氣,步履沉重的向前走著。

“哎,車內官嘆氣的聲音都好像傳到這裡來了。” 暄一臉凝重的說著,視線也飄到了不遠處的市井。一個全身臟兮兮的男孩,進入了王的視線中,男孩雙眼無神,小腿和雙肘處明顯可以看到有淌出的膿水,他衣著襤褸,都不能遮蓋他的身體,特別讓王心酸的是,這般模樣的孩子並非只有小男孩一個,放眼望去,目力所及之處,盡是這樣的孩子,偶爾也能看到破衣爛衫,佝僂這腰身踽踽前行的老人——這些都是最為平凡的面貌,每個人的身後只不過拖著一個無力的影子而已。 暄則不同,無論何時,他都有兩個影子,一個長長的拖在地上,和他的行動保持一致,另外一個則比樹還要堅定,一直跟隨在他一步之後的地方。不遠處矗立的黑影,移動著腳步近身上前,向暄提醒著:是時候該回去了!暄聽到這番提醒的話語,回答道:

“沒關係,現在他們肯定會編出一個理由,說我已就寢。” 從暄說出的話語中,黑影感覺到了王的顫抖。他知道王是因為看到民間的這幅景象才會有觸目驚心的感覺。於是,他也沒有再催促第二次。 暄邁步走到一個小攤販前,慢慢地彎下腰神。此刻,大部分的商舖都已關門歇息,只有這個小攤前零星的擺放著寥寥數件編織精細的物品。小攤販像是餓了好幾天的樣子,一臉萎靡不振的表情,沒有一點想要做生意的勁頭,看到暄進來後,只是冷冷的瞟了一眼,順勢又扭頭盯著自己大腿下方——有個賣舊佈料的上年歲的女人蹲坐在那裡。 當暄的視線停駐在這位瘦削的女人的手背時,嗖的一聲,彷彿有什麼東西從他們身後飛快的穿過去,與此同時,本來令人作嘔的鄉野之氣中,像是有一縷香氣,瞬間從眼前掠過。暄一臉驚訝,猛地抬起頭來,定睛看著面前的攤販——那香氣不像是從面前這個用竹子編織的籃子中傳出的。暄急忙轉過身去,向四周急促張望著:奇怪,四周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變化!黑影湊到暄的身邊,依然保持著慣有的沉默,但眼睛裡卻透出好奇,與關切,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雲,你可知道剛剛過去的是什麼?我明明感覺到一股香氣……” 題云和小商販同時抬頭望向暄,兩人的神色似乎同時在說:他們什麼也沒感覺到。暄用右手摀住自己左側的胸膛,像被什麼迷住了似的,開始迅速的朝香氣飄來的方向走去,題云連忙擋在王的面前。 “稍等,待我先確認一下那邊的情況。” 暄隱約看到前面拐角處,有一個女人的衣角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暄一把推開題云,闊步追了上去,可是拐角處什麼都沒有,甚至連風吹動的痕跡都沒有。至於女人的白色衣角,想必更是暄的幻覺而已,但暄的腳步卻一直沒有停下來,像是沒什麼東西吸引著似的,一直堅定的向前走去。題云見勢,連忙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後,與此同時,一片烏雲也悄悄地跟在了他們的後面,離開村子不久後,他們果然被突如其來的毛毛細雨擋住了前行的腳步。

暄和題云邁步走到一顆大樹下避雨,事實上,這棵樹的葉子已經脫落了一大半,所以單就避雨來說,根本起不到多大的作用,題云銳利的雙眼凝重的望著村莊的方向,他們已經走出來很遠了,看樣子這時候返回去是很難了。題云的視線重新轉移到了暄的身上,王那淺青色長衫的肩部,顏色已經開始加深,幸虧有巨大的紗帽,才沒有淋濕臉龐,越來越低的氣溫,讓人的心情很容易變得沉重。 “殿下,是哪種香氣呢?” “難道你沒感覺到嗎?” 雖然題云的臉部沒有絲毫的表情,但暄卻從他重複的提問中感覺到他並沒有聞到任何香氣,題云感覺不到的東西,暄更沒有理由能夠感覺得到。這樣說來前面看到的白色衣角,這應該是幻影才對。 “不知道是哪種香,像是痛楚一般,令人久久難忘的香……”

暄打破了因為水汽弄皺的沉默表情,仔細地端詳著題云:他是背上背著朱紅色的長佩刀,腰上也配著黑色長佩刀的黑影。與戴著紗帽的自己不同,雲的那頭沒有綰髮髻一直垂到腰際地長發,已經被毛毛細雨一點點的浸濕了。 “不管怎樣,因為我的固執又讓你陷入困境中了。” 暄邊用手掌接著落下的雨滴,邊抬頭望著漆黑的天空,雖然雨下的不是很大,但不一會兒,整個手掌馬上被雨淋濕了。 “原本以為是一場毛毛細雨,所以沒怎麼放在心上,可是雲啊,看來這場雨不會輕易停了。” 題云顯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低垂著頭緊閉雙眼,主意周圍的動靜,這時望著遠處的暄突然發現了山腳處隱約透著一道亮光,不禁喜悅的說道: “啊!我們暫時到那裡去避避雨吧!”

說完王頭也不回的闊步朝著亮光的方向走去,題云睜開雙眼,牽動著兩彎濃濃的眉毛。見已來不及阻止王的腳步,於是警惕的望著四周,連忙跟了上去。 過了好一會兒,暄和題云越來越接近這所房子的位置,但題云總覺得這所房子看上去有些異常:齊腰的石牆牢牢地守衛著整齊的草房,高高的大門上居然還有瓦簷,這一切看起來並不協調,暄低聲說道: “雲啊,你上前去向房屋的主人打聲招呼。” 題云並沒有回答,而是抬眼望著門瓦上方那些尖尖突起的竹子,枯黃的枝上繫著長長的,一白一紅兩根布條,順著題云的眼神,暄也抬頭望瞭望那兩根布條。 “那是什麼?” “這是巫女居住的房子,我們不能進去。” 題云的語氣相當堅定,像是拿把鋒利的劍砍斷了王想要進去的念頭,暄見勢也不堅持要進去了,題云看著暄那蔓延著疲倦和寒冷之色的表情,深深地把頭低了下來,不知如何是好。

房子裡面傳出人走動的聲響,題云下意識的用手握住右側腰部的刀柄,不一會兒,腳步聲在大門前停下了,題云握著刀柄的收堅定的使了一把勁,他從站在大門內側的人身上感受到了刀的氣息,題云渾厚的身影穿透的大門。 “裡面是誰?” “應該是我先問外面的客人是誰吧?” 從回應的語氣聽來是一位脾氣很大的女人的倔犟的聲音。 題云再次問道: “女人怎麼能佩劍呢?” 裡面的聲音顯然無視題云的提問,徑直說道: “我們家小姐有請二位到裡面來!” “我問你為何會有配劍?” 面對題云咄咄逼人的提問,女人粗魯的回答道: “好吧,我來回答您這無聊的提問,在這麼一個偏僻的地方,只住著我們兩個姑娘,當然需要佩劍來保護我們的安全了,那麼你們到底要不要進來呢?”

暄偷偷地看了一眼題云,說道: “我們只是路過,一會就走,不必煩擾主人。” 暄雖然很想進去一探究竟,但是看到堅持不肯進去的題云,隨即也放棄了想要進去的念頭,但是裡面的人似乎早已預料到會有這樣的結局,又冷冰冰的甩出事先準備好的話語來: “我們家小姐囑託我問問來客,是不是嫌棄寒舍簡陋至極,所以不願進來?試問:寒舍裡面溫暖的房間和大門外的冰冷屋簷,那裡才算是更好的選擇呢?” 暄的臉上浮起一絲難以察覺的好奇笑意,此時此刻,他正站在大門前,頭頂上方便是微雨浸染後冰冷的屋簷,那位未曾謀面的小姐的一番話,使得他不得不進院一探究竟了。 “和冰涼的屋簷相比,溫暖的房間肯定是更好的選擇啊,那麼,在下就叨擾了。”

暄不再猶豫,器宇軒昂的抬起胳膊推開大門,徑直走了進去,題云也被迫挪動腳步,緊緊跟隨在暄的身後走進了院子裡。與此同時,裡面的那個女僕也已轉過身,朝狹小的庭院深處走去,她身材高挑,走路的樣子也乾脆利落,背影看上去活脫脫像個未諳世故的男子,渾身上下找尋不出一絲女人的味道。沒走幾步,她便用手指了指虛掩著的房門,之後便悄然離開了。 門外的兩個過客探身進入了房間,房間的坑上安放著一張再普通不過的飯桌,樸素的飯桌上擺放著酒水和幾樣簡單的下酒菜,旁邊是冬季裡使用的火爐,柴火正燒的恰到好處的爐火裡面,不時傳來咔嚓咔嚓的聲音,像是在歡快的迎接著兩位不速之客。 “咦,這種香氣是……” 暄下意識間那聲短促的叫喊聲,讓題云頓時緊繃了全身的神經,在這間佈置簡陋的房間裡,隱隱約約充滿了奇異的蘭草香,暄側著腦袋若有所思:剛剛在市井處聞到的莫名香氣和這裡的氣息是一模一樣的,難道這個巧合是鬼神所為嗎?真是奇怪至極!想到這些,暄不禁露出一副驚訝的表情,緩緩的坐在溫暖的床鋪上,題云則跪坐在他的斜對面。暄凝視著火爐,壓低聲音說道:

“這家的主人好像早就知道我們要來拜訪似的,不知巫女們的房間是不是都是這個樣子?” 題云也盡可能的壓低了聲音,低沉的說道: “巫女的房間通常應該掛滿鈴鐺的,可這里和普通的農家並沒有什麼兩樣。” “恩……與其說是這裡是一個巫女的房間,不如說更像是一位清貧的儒生的房間更為貼切啊,你看,房間裡不僅充溢這蘭草的香氣,還擺放著這些書籍。” 暄伸手從書架上抽出了一本書來翻看——書的封皮上赫然寫著《五經淺見錄》,架子下面還有《大學》暄的手裡拿著書,同時側著腦袋陷入了沉思之中。 “巫女的房間里居然有四書五經……難道這裡不只是居住著兩個女人嗎?怎麼會有這種書籍存在呢?” 正在此時,兩人聽到門外有人走了進來,暄趕忙把書放回原來的位置,成為小姐的那位姑娘,好像是進入了臨房,不一會兒,中間的們悄聲無息的打開了,但中間有一個簾子橫擋著,所以,仍看不清楚臨房,雖然簾子兩側都點著燈盞,但黑暗侵吞了這亮光,沒起到多大作用,但呈現出穿著白色素服,氣質脫俗的姿態。 “小女子在此向兩位請安了!” 一句簡短的問候彷彿自天邊而來,柔柔地打動著聽者的內心深處,和房間裡的那種沁人心脾的蘭草香一起,輕輕地瀰漫在暄的四周。姑娘徑直來到簾子後面,雙手放在額頭上朝來客行著大禮。她慢慢地跪在地上,整個動作舒緩而優美,周身上下像是有一種勾人魂魄的魔力。行完一次大禮後,姑娘並沒有停下,而是緊接著行了第二次大禮。暄和題云同時被她優雅的身姿迷惑住了。自古以來,難道不是只有對死者才會行兩次拜禮的嗎?暄正要訓斥他無禮時,這位姑娘又緊接著跪了下去。 氣氛頓時變得凝重起來,女子接連行了四次大禮。沒等暄完全露出驚訝之色,題云的左手已經迅速的握住了刀柄,並急速把刀拔出了刀鞘——因為四拜是只能給聖上行的大禮。而坐在女人面前接受此大禮的,正是年僅二十三的王——李暄! 結束行禮的女子,只是靜靜的把額頭貼在地板上,跪在原位上一動不動。暄再也掩飾不住驚訝的神色,微微地說道: “抬起頭。” 女子慢慢地抬起了身子,很自然的把雙手放在左側膝蓋上面,像一幅無聲的畫那樣靜靜的坐在那裡,雖然面前的簾子並不厚實,但暄仍看不清姑娘的臉龐,暄正色道: “為何要拜四拜?難道你不會數數嗎?” “小女子只是踐行對太陽的大禮而已。” 女子的聲音如此美妙,彷彿天籟,悠遠靈動,餘韻無窮。暄沒有什麼可以再說的了,因為面前的這個女子,顯然已經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了。此時,優美的聲音隔著簾子傳過來: “小女子這裡實在沒有什麼能呈給您的,飯菜也是簡陋無比。不過這是小女子精心準備的,請您隨意嚐一嘗吧!” 聽著如此曼妙的聲音,暄不禁對女人的樣貌充滿了好奇。她的聲音和姿態無疑也加重了暄內心的疑惑。 “露出你的臉再對我行禮吧!連樣貌我都不知道的人遞上來的酒,我又如何喝得……” “剛才的雨下的雖然不大,卻也能帶走聖體的溫度,小女子敬的是溫過的酒,請務必……” “題云,把簾子撤掉!” 刷——一道白光從眼前閃過,瞬間,遮擋在暄與那女子之間的簾子被齊刷刷的切斷,簾子掉到地上之前,題云的刀已經回到刀鞘之中。被題云的刀砍斷的不僅是這面綢緞簾子,連天空的烏雲,也像是被號稱“天下第一”的利劍砍成了兩截。剛才還傾灑出陣雨的濃黑烏雲,似乎也被他的劍氣逼退。頃刻間,雲霄雨霽,朦朧的月光悄悄地照進了房間。任憑題云的刀劍在自己的眼前閃過,那位女子居然連眼睛也不眨一下,如此淡定的舉動,著實讓暄忍不住驚嘆,但是,更讓暄吃驚的,還是她的容顏。 驚詫之餘,暄微微有些怒意道: “即使是再卑賤的客人,既然被主人請進屋來,就應以正面相視請安,這才是主人應該做的,哪能下命令呢?” “小女子不單單有著世間禮法所規定的卑賤身份,又是天地註定的、生來無法更改的女兒身,所以,我沒有考慮主人應該怎麼做,而是以女人的方式向您請安。懇請您以'內外法'處置小女子的愚蠢。” “你不是士大夫,也要遵從'內外法'嗎?” “從古至今,從沒聽過卑賤的人不可以遵從'內外法'的道理” 她的語氣雖然很恭順,但話語之間卻像另有一番深意。暄微笑著伸手拿起了酒瓶,當已溫好的酒瓶握在手裡時,那暖暖的感覺讓暄甚覺愜意。 暄往小飯桌上的兩個酒杯中都斟滿了酒,隨即把一杯遞給了題云,但題云並沒有看到遞過來的酒杯,他的視線一直牢牢的盯著地面,那意思彷彿在說:目前他可是在守護者大王,怎能隨隨便便的飲酒?可是題云的全身都已經被冷雨淋濕了,暄擔心他會受寒,所以再次將酒杯遞了過去。但是,身旁的題云絲毫沒有接住酒杯的意思,在一旁靜靜觀看這一切的那位女子說道: “真是個不忠的侍衛!既然不知道小女子是誰,又不知道那酒杯中是否下了毒,又怎麼能隨隨便便的拒絕品嚐呢?難道你只會用刀劍來護衛大王嗎?” 女子的話讓題云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之中,題云不得不測過身子,將酒杯接過來,仰頭一飲而盡。當他轉過身時,正好與那位女子四目相對,頓時,題云覺得她身上散發出的馨香直接飄進了自己的身體裡面,像是蘭草香與一股愜意的暖流瞬間擴散到了自己的全身。 暄對這位女子的睿智甚覺滿意,他爽快的笑聲迴盪在這間簡樸的屋舍之中。 當暄把酒杯放在嘴邊時,他的手突然又停住了——是因為酒裡散發出來的香氣。他閉上眼睛細細品味,慢慢說道: “竟是能散發出蘭花香的酒……” “不是蘭花香,而是散發出鬱金香香氣的溫酒。鬱金香和蘭花的花香有些相似。” “雖然並不知道這酒中是不是鬱金香,可這飄散在房間中的香氣,分明是蘭花的花香。我再問你一次,你為什麼要對我行四次叩拜之禮呢?” “恕小女子愚昧:如果太陽懸掛在夜空,那它是太陽呢,還是月亮?” 暄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仰頭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然後又隨手斟滿了一杯。 “如同太陽無論走到哪裡都是太陽一樣,大王也是如此。那耀眼的光彩,如何遮擋都遮擋不住的!” “在這鄉野之地沒人能夠認出我,你是如何知曉的呢?” 女子沒有回答。暄舉起酒杯,慢慢地把玩著,酒杯的餘熱漸漸傳遞到了他的手心中,少頃,暄自己自言自語道: “事先準備好的酒桌和燒得如此旺盛的火爐,還有這醉人的香氣……我難不成被鬼神迷惑住了?” 女子似乎也同時陷入到一陣奇妙的思緒之中,良久才毫無畏懼地回答道: “那麼,這樣回禀不知是否恰當?小女子是看到紅色的雲劍和黑色的別雲劍才知道的……” 大吃一驚的暄睜大了眼睛緊緊地盯著題云,題云並沒有回望著暄的目光,而是牢牢地盯著眼前的這位女子。她絲毫沒有不安的神色,端莊的低頭不語,暄再次注視著女人問道: “住在這窮鄉僻壤,以為女人又如何知道云劍呢?” “剛才佩刀的僕人對刀劍有所了解:請您看這把刀,刀鞘用魚皮包裹,朱紅的顏色上配有白銀的裝飾,還垂掛著紅色的絛穂,還有這使用皮帶的特色,刀柄刻有祥雲的圖案,況且又比普通刻刀長一尺,這樣的刀,世界上就只有'雲劍'一把了。” 聽完她的解釋,暄和雲劍又是大吃一驚。對雲劍的種種細節,就連京城的人也鮮有人了解透徹,而在這窮鄉僻壤,居然還是一個女人,卻對它了解的如此詳細,這可真讓人難以理解!暄一邊暗自驚嘆,一邊又故意裝作糊塗的樣子,說道: “如果人們對雲劍足夠了解的話,完全可以做一把假的來佩帶!” 面前這位面不改色,端莊嫻雅的女子繼續應答道: “用白銀做裝飾,還有佩刀的長度,這些都是受國法限制的。無論是誰,都不能佩一把與雲劍的長度相當的佩劍。” “難道就沒有違背國法的不法之徒嗎?” “但即使造假,也有其無法模仿的地方。” “無法模仿的地方?那是什麼?” 一直低著頭望向地面的女子,終於慢慢地抬起雙眼,靜靜的望著題云,悠悠的說道: “正是把雲劍背在背上的人——現在的雲劍!” 與那女子視線相對的一剎那,題云被她那大大的雙眸,還有清亮眼眸中透露出來的熟悉的神秘感給迷住了。 “是啊,我的雲可是任何人都模仿不了的,哈哈!” 暄點頭稱是,哈哈大笑之餘又飲下一口酒。 王的貼身侍衛,二十三歲的年輕武士。雲劍——金題云!在朝鮮八道的佩劍之人中,雲劍金題云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不僅僅是因為沒有人能敵過他的高超劍術,而且他那出類拔萃的帥氣外表也是眾所周知的,作為王的侍衛需要具備很多條件,比如要有出色的武藝,要有不亞於狀元一般的出色修養、出奇制勝的兵法謀略,以及六尺多的身高,另外,瀟灑俊逸的外表也是必不可少的。而這些苛刻的條件,金題云身上可是無一不缺,唯一不符合條件的一點就是:金題云是庶子出身。 暄又自言自語道: “眼力真是了得,在如此幽深的黑夜,在這麼遠的距離,竟能看到雲劍刀柄上的祥雲圖案。不,也許是在沒有看到之前就已經知道了,難道我真的被鬼神纏住了不成……” 半天凝望著手中酒杯的暄,此時抬起了雙眼仔仔細細地觀察著對面這個女子,女子雖然感覺到王目不轉睛的視線,但她絲毫沒有膽怯的神情。 “靠近一點兒坐吧。坐在臨房,我怎麼能知道你的裙子下面究竟藏了什麼?” “在雲劍面前藏劍的話,難道不是天底下最為愚蠢的行為嗎?” “我倒不是認為你在下面藏了一把利劍。也許——藏的是九條尾巴。” 猶豫片刻的女子,悄悄站起身,越過門檻走過來。裙擺下方微微露出了隱藏起來的白色布襪子,暄收起自己的視線,故意喝光了手中的酒。女子僅在越過門檻的邊緣處低頭坐下。因為女子的靠近,本來就飄散出的蘭草香此刻更加濃郁了,月光也變得更為明亮。最值得稱讚的是:女子的美貌此刻也越發動人了。雖然房間狹小,又如此近距離的相視而坐,但暄反倒覺得此刻好像比剛才的距離更遠了。暄的心意似燭火一般,微微地顫抖著。 “真是嫵媚的美好容顏啊!這究竟是黑暗的造化,還是月光的造化呢?” “這些是最為愚蠢的眼睛的造化,那愚蠢的眼睛,以為看到的一切就是全部。” 從女人的話中,暄感到了令人琢磨不透的怨恨。暄對著這非人間之貌的美艷面孔,再一次疑惑的問道: “究竟是鬼,還是人?” “眾人認為小女子並非人。” 女子毫不動搖的說道。對於她在想什麼,心裡究竟有怎樣的反應,暄絲毫抓不到頭緒。 “你真的是鬼?” “凝聚的一個魂魄,這正是小女子。” “你這是在捉弄我嗎?世界上哪有帶影子的鬼?” “小女子沒有說謊,比奴婢還卑賤的巫女,哪一個敢自稱是人呢?所以,我怎麼都不敢說自己是人。” 自己說自己不是人類,即使說出這些話來,那平和的聲音中也沒有摻雜著任何的感情,對於聽者來說,反而像是內心某個角落坍塌了似的,一種奇異的情感從暄的話語中流淌出來。 “巫女……你是巫女嗎?所以你會事先知道我會來?” “小女子雖然是巫女,但沒有預知的神力,也沒有讀懂人的神力。” “那還有哪種巫女?” “小女子慚愧——只能生活在這個地方,這就是小女子所有的神力。” “你說的話完全無法理解。” 暄充滿驚訝的眼睛迅速轉向了題云,題云瞟了一眼女子後,竟地下了頭,那意思彷彿在說:他也無法理解。 “你真的是巫女嗎?” “因為無法結束的生命,讓小女子一直以巫女的身份存活著。雖然是巫女,也無法不勉強活下去……所以,只能這樣活著。” 女子平靜的很,但暄聽到這些話後內心湧現出無限的悲傷,他用想要走進眼前女子的關切之心詢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 “某人。” “我在問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本朝有嚴格的法規,在聖上面前,任何東西都是微不足道的,所以,請允許我回禀說,我是某人。” 悶悶不樂的暄最終高聲說道: “哼!真是可惡的女人!竟然不回答王的提問,這是哪兒的法規?我再問你一遍,你的名字是什麼?是人的話,你應該有姓有名。你若真不是鬼的話,就趕緊報上名來!” 月光凝聚到女子的眼睛上,那雙美麗的眼眸中藏著深深的悲傷,她聲音務必平穩的說道: “原本姓應該是從父親那里傳下來的,名字本該從母親那兒得到,但是小女子既沒有父親,也沒有母親,所以我既沒有名也沒有姓。” “你果真沒有名字?” “我一直都沒有名字。” “呔!真是膽大包天!你這又在捉弄我不成?” “小女子實在不敢說謊。” 暄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盡量讓自己憋悶的心情慢慢鎮靜下來,於是重新詢問道: “巫女一定有神母,難道你的神母沒有給你取名嗎?” “神母從未給小女子取過名字。” “這怎麼可能呢?” “因為害怕和名字綁在一起的姻緣,所以才會這樣做的。” “你今年多大?” “我沒有計算過年份,所以這個問題我也無法回答您。” “你在這個地方已經生活很久了嗎?” “好像流經了很多歲月,很久很久……” “很久?” “不,也許時間很短。” “聽你的口音,好像不是這個村子的,倒有些漢陽的味道。如此看來,必定不是本地人了!在你來到這里之前,究竟是哪里人士呢?” 女子像要把無可奉告的悲傷對月亮訴說一樣,深情的望著窗外那一輪皎潔無暇的滿月。她依舊用淡淡的語調回答道: “真彷如前生一樣遙遠的故事了,小女子實在無法記起。” 暄把怒火全倒進了酒杯之中,沒來由的哐的一聲,把酒杯重重的放在小桌子上。 “我問了這麼多問題,怎麼連個明確的回答都沒有?” “我已經給了很多答复,但聖上哪個都沒有接受。” “到底你真真切切的回答了什麼了?是回答自己的名字,還是回答出了實際年齡?你難道真是巫女嗎?” “如果不是讓您滿意的答案,難道就說我在說謊嗎?如果我說謊的話,您會滿意我的答案嗎?” 暄無言以對,只是兀自喝著悶酒。一時間,三個人被沉默層層的包圍起來。可是暄,今天格外奇怪,他連片刻的沉默都不能忍受下去。 “你坐的太遠了,靠近些!” 女子往前挪動了兩步無聲的坐下來,暄又說道: “還是太遠了,再靠近些!” 女子最後在暄伸手就能觸碰到的地方靜靜地坐了下來。雖然暄心中還是覺得這樣的距離有些遠,但因為已經沒有空間了,實在沒辦法讓她再靠近些。暄眼前的這位女子,臉龐如白玉一般,卷長而濃密的睫毛下面,是一雙烏黑深邃的眼眸,最讓暄覺得獨特的,是女子那衣服超凡脫俗的表情。 相反,題云的眼睛看到的,確實女子憂鬱的側臉。即使一個人的正臉可以說謊,但側臉卻裝著全部內心的表情,能夠最直觀透明的呈現內心表情的,就是每個人的側臉。題云像是要從女子的悲傷中逃離出來似的,低下頭,緊緊閉地閉上眼睛,但女人悲傷的側臉還是穿透了他緊緊閉合的眼睛,一絲絲的侵蝕著題云的內心。暄深深的嘆了口氣道: “你可看到我對你的一片傾心?” “月色朦朧,小女子什麼都沒有看見。” “你是看不到,還是不想看到,我可以擁抱你嗎?” “小女子擔心您走後,自己的步履會變得沉重,衣衫上該留有餘味了。” “不會留下你一個人走的。我要把你也帶走,那麼,能讓我抱你了嗎?” “小女子的身軀是不能離開這裡的,小女子被下了'碇泊靈'。” “作為王的我既然已經說了要帶你走,就是不能走也要跟著我!” “天下有能在一起的人,也有無法在一起的,還有無論怎樣都不能在一起的。殿下和巫女相距甚遠,我們永遠都無法在一起。” 暄像斥責正在拒絕自己的女人似的高聲道: “把不能在一起的理由說出來!我會讓他們全部成為可能!” “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陳,貴賤位矣。身份高貴的人同身份高貴的人在一起,身份低賤的同身份低賤的人在一起,天地才能平穩。” 題云冷冷的望著女人,眼前的巫女竟然這麼自然的說出《周易》裡的話,他再一次感到吃驚:真是不同尋常的地方,不尋常的女人!身為王的暄,此刻只專注於巫女所說的內容,所以沒有心思再來思考這些奇怪之處。 “我沒有學過這些。天即乾,尊嚴而貴重,地即坤,只能說人們靠近它,但不能因此而卑賤,而因人為是親近。怎麼能說地是卑賤的呢?貴重和親近相互轉換,運轉維繫著自然的的正常秩序。因此百姓也是有尊嚴可親近的。” “天尊地卑是指英明的自然階級。就像先有春與夏,然後再有秋與冬,一年年這樣四季輪轉,雖然天和地都是有神靈的,但也應有尊卑先後之序,更何況是人呢?萬物皆是如此。” 題云的眼睛變得更冷了,他已敏銳的察覺出,女子的話語之意,源頭正出自。這分明是戶不尋常的人家,也許現在他們所處的空間並不是現實的存在。題云思考時,一股沁人心脾的蘭草香再次飄過。而已專注其他的暄,還是沒有感覺到異常,因為他被女子拒絕了。 “我的老師沒有那樣教我,位於前面的是君主,位於身後的是百姓,站在前面的君主要以身作則,跟在後面的百姓才會去學習。君子之道,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不能以其昏昏使人昭昭。如果我尊貴的話,百姓也會變得尊貴——這就是學的序列。我抱你不是讓我自己變得卑賤,而是讓你變得和我一樣尊貴。那就是合理的秩序,你現在明白了吧?” “口中說著真正的道理,但如果不講秩序的話,便稱不上是道理,如果您不抱小女子,那就是有身份的秩序,就是百姓的榜樣,那才是真正的道理,小女子的身體有不能和殿下交合的神氣,更何況小女子是連名字都沒有的卑賤身份。” 被女子平淡的語調拒絕的暄,此刻更加焦躁的說道: “我也像是沒有名字的,我一出生就被冊封為元子,從賜下名字的瞬間開始,誰也不能直呼我的名諱。沒有叫我暄的人,我只是被叫做元子,世子,甚至成為王。到現在,連'暄'這個字也成為不能寫出來的名字。這樣一來,你和我的處境不是一樣的嗎?我們都沒有名字可言!” “不一樣,您與我有著天壤之別。” 女子的心意像磐石一樣毫不動搖,無言以對的暄經過一番冥思苦想後,啪的拍打著自己的膝蓋。 “那樣吧,你的神母因為害怕綁定的姻緣而沒有為你起名字的話,我就賜給你一個名字,從此和你綁定姻緣,那麼,我將給你送上名字。” 不知女子是不是受到了不小的驚嚇,她端莊地放著的指尖,此刻微微地顫動了一下。 “世間的姻緣哪裡只有好的姻緣呢?不過剎那的姻緣就為對方賜名,那萬萬不可,請您收回成命。” “叫什麼好呢……” “這是不能恆久連接在一起的姻緣,不過是剎那的短暫姻緣而已。” 暄不理會女子懇切的請求,徑直望著窗外的月亮。這次輪到暄如磐石一樣堅定,他果斷的為女子賜出了名字。 “到底你像月亮呢,還是月亮像你呢?……那麼,我賜你從此叫'月'。” 暄賜名的瞬間,女子便從此成了月。月慢慢地閉上了眼睛,顯然她是想遮擋住含有感情的眼眸,但是,暄實在分辨不出這雙清亮的眸子中,包含的,究竟是悲傷還是喜悅,亦或是害怕。吐出名字的暄也安下心來,似乎和月的姻緣還能延續似的,所以他想要伸手去撫摸月的臉龐。但是他還是忍不住收回了想要觸碰她臉頰的手。不知怎的,暄害怕自己的手一旦碰上月的臉頰,他就會把她變為灰燼。暄感到全身無力,只是繼續舉著酒杯說道: “肯定不是只有今天,我既然知道你的名字,又知道你不會離開這裡,那我們還會有來日。” 暄喝光杯中的酒,把酒杯遞到月的面前讓她斟滿。不知是不是想了解他的心意還是如何,月並未睜開緊閉的雙眼。暄端起月連碰都沒碰的酒杯,慢慢地遞到自己的嘴邊,月閉著眼睛靜靜的說道: “這裡不過是陋舍,雨早已停,酒杯也已見底,王的身軀也有了溫度,現在是該回行宮的時候了。” 暄突然對趕自己的月有些不捨,與其說是對她感到不捨,不如說他討厭分開的心情,對短暫的相逢有些不捨。 “天就要亮了,跟我一起走吧!” “如果現在不走的話,不知人們會對雲劍發出怎樣的責難了。” 這次月說的也沒錯,因為偷偷溜出行宮,如果防衛工作稍有差池的話,不會降罪到暄的身上,所有的責任都要由題云承擔,而攻擊則會一如既往的往他庶出的身份上靠,讓他再次陷入困擾之中。 “這個有雨,有月色的夜晚,小心不要讓剛暖起來的體溫又被寒夜奪走了。” “月啊,我一定會再來找你的!等我!” “我說過今晚是我們最後的姻緣。” “在我看來,這恰恰是我們姻緣的開始。所以我不能就這麼一走了之,我要從你這裡帶走些信物。” 月聽到'信物'二字,立刻睜大了雙眼,露出讓人捉摸不透的微笑,那微笑中透出絲絲悲涼的韻味,但畢竟這是第一次看到月露出笑容,於是很是喜悅,不自覺的想要靠近她。她身上流淌的不是鬱金香的香氣,也非蘭草香,而是月亮的香味,是讓內心顫抖的,令人懷念的香氣。月還是用一成不變的語調說道: “小女子什麼也沒有。殿下賜予的名字月,這就是小女的全部了。” 暄抬起頭望著漸漸明亮起來的月亮,微笑著說道: “那麼,我就把天空中你所擁有的月亮作為信物帶走了。” 聽到這番話後,月懇切的回應: “萬萬不可,務必……請務必收回成命。” 好不容易連在一起的姻緣,暄堅決的說: “對我來說,沒有什麼不可以的!從此,天空中的那輪明月,將會把我對你的心意與你捆綁在一起。” “那麼……小女子也請求一件信物。” 暄的深情變得明亮起來,他焦急的說: “儘管說吧,什麼都可以,我都能滿足你。” “請忘記今晚短暫的記憶。” “忘記這些的話,你連我的記憶都能擁有?” 暄埋怨著月,語氣中透出嗔怪之意,怪她不該讓他把今晚的事情忘記,雖然只是短暫的相逢小坐,但感情卻似很長久。可是月,哎……王埋怨著快速回到自己位置的月。 “真是猜不透,真的猜不透。怎麼連我的心……” “請走吧。” “真是個無情的女人啊,真是薄情的女人啊。既然都讓我進來了,現在我不想走時卻又緊逼著要攆開我,居心何在?我今天到這兒來,就是要把這份姻緣連接起來的。” “這份姻緣毫無意義。” “相逢就是姻緣,我們談心的姻緣也是姻緣,你不是說人不可以說謊嗎?所以我們的心靈之間,是任何東西都摻雜不進來的。你如同不可摘取的稀有之花一樣,彌足珍貴。所以,請不要再把'卑賤'二字掛在嘴邊了。識字的人,身份即使再低下,人品也絕不低下。所以今天我就只能帶著天空的月亮走了。” 暄慢慢站起身來,留下了默默無語的她。一直低頭保持沉默的題云,緊緊跟在王的身後站了起來,想要儘早擺脫這個異常的空間。月像是用石頭雕出來的樣子,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 暄和題云走出大門。有人氣喘吁籲的跑出來,正是待在廚房的女僕。望著他們離去的身影,女僕的臉上帶著驚慌的神色,不停地跺著腳。 以沉重的步伐下山的暄,只是望著天空的月色悶頭行走著,他出神的對題云說道: “雲啊,我要忍著心痛不能回頭,你幫我看看,或許月在遠處看著我?” 不知是因為王的命令,還是順從自己的心意,題云慢慢地回頭望去,遠處矮牆內,只有女僕一個人怨恨地望著他們遠去的方向。 “她沒有註視。” 暄靜靜的嘆氣說道: “對啊,對啊,這樣我的心才不那麼痛。雲啊,我從不知道月光原來也這麼耀眼啊!” 而屋舍之內,扔像石頭一樣僵坐著的月,則幾乎在同時,向女僕問道: “雪啊,你看他們走遠了嗎。” “是,走了!肯定走了!” “他們回過頭來望過嗎?” “沒有!他頭也沒回一次就那樣走掉了!” 月悄悄嘆息地說道: “對,應該那樣,那樣我的心才不會那麼悲傷。雪啊,我從不知道月光原來這麼耀眼。” “為什麼不去送行?為什麼只是傻坐在這裡呢?為什麼……” 月依舊沒有表情的說道: “把那位引導來這裡的濕潤毛毛雨,曾在草尖上停留,在大地上停留,那位的長衫衣角,曾被清風拂過,浸透到禦服,浸透到禦鞋,浸透到禦笠,裝著我的心一直送行到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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