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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尾聲

天上尼羅河 丽端 5259 2018-03-16
窗外樹影婆娑,白雲紛飛,又是一個秋高氣爽的日子。 “媛媛,你的電話!”媽媽的聲音驚醒了在窗前發呆的女孩,她依依不捨地望瞭望深不可測的天空,終於從寫字台前的椅子上站起來,攤開的紙面上,畫著一片綻放的玫瑰。 “是梅里……哦,不,林嬡媛嗎?我是夏潔,你大學的室友。我和幾個同學正好來Z城做社會實踐。”電話那頭傳來一個輕快的聲音,“你現在恢復得怎麼樣了?能不能出來和我們吃個飯?……來吧來吧,說不定對你的恢復有好處哦……對了,陳知薇也要來,就是原來跟我們一個宿舍的陳知薇,後來到國外留學去了的那個美女……好啊,你記下時間和地點……” 放下電話,林媛媛輕輕揉了揉眉心。自從一年前她在林城居住的出租屋因為經年失修而塌陷後,她就莫名其妙地喪失了許多記憶,不得不辦理了休學手續,回到了Z城的父母身邊養病。

一年以來,她深居簡出,幾乎不和任何人說話,只偶爾哼著一首不知名字不知歌詞的曲子。而她最大的愛好,則是趴在窗前看外面的天空,常常幾個小時也不動一下。 “都怪你,當初就不該讓她去那麼遠的地方讀書,否則也不會租危房來住……”林媽媽抹著眼淚,暗地裡責怪林爸爸。 “誰讓她和同學們搞不好關係?我覺得她這個毛病不完全是摔出來的,心理問題也是一大原因!”林爸爸說到鬱悶處,哆嗦著手去摸煙盒。 “那還不是同學冤枉她!”林媽媽說到這裡總是怒氣難消,“雖然那個同學最後承認是自己搞錯了,可嬡媛當時有多委屈……” 每當這個時候,林媛媛就會輕輕關緊房門,繼續趴在窗前看天空。她不會告訴父母,她之所以常常發呆,是因為她真的能聽見高空之上傳來的聲響。

有時候,是混亂的叫嚷: “是阿努比斯,他撞開食心獸是要帶亡靈逃出神界,快攔住他!” “不,你們放開我的兒子!” “是奈芙蒂斯,她……她居然醒了?” “既然梅里塔蒙的亡靈已經結合成安卡無法逃離,我的兒子帶走的不過是一具屍體,你們就隨他去吧!否則,我會讓你們看到一個母親的力量!” “好吧,看在沉睡了三千年的奈芙蒂斯的面子上……” 有時候,是激烈的辯論: “荷魯斯在神界最關鍵的時刻缺席,我提議罷免他的王位!” “那麼讓誰來接替,賽特嗎?” “如果是賽特做王,神界不會頹廢如此!賽特很早就前往人間發展信徒,這才是一個新的王者所需要的勇氣和毅力!何況賽特現在的靈力比荷魯斯要高得多……賽特呢?他去哪裡了?怎麼奈芙蒂斯也不見了?”

“主上他……他去林城了……不知哪裡來了一群凡人,居然也擁有部分靈力,他們闖進了地宮,所以主上得回去對付他們……” “胡說!什麼時候輪到凡人來威脅咱們了?我看是奈芙蒂斯不肯原諒他,賽特追過去賠罪了吧!聽說他這三千年來可是後悔得很啊……” 有時候,高空中傳來的又是嚴厲的指責: “透特,枉你號稱智慧之神,費盡心思找來的梅里塔蒙的安卡還是無法挽回我們靈力的衰敗!” “是嗎?難道你們不記得我曾經說過,找回梅里塔蒙的安卡未必有用,只是為了打碎你們這些自大保守的傢伙最後的幻想?” “什麼意思。難道不該彌補神界的漏洞嗎?” “神界早已不再完美,並非一個安卡就可以補救,真正要提升法力確實有一個辦法,只是怕你們不敢!”

“神力都要流失殆盡了,還有什麼不敢的?” “那你們就到人間去,憑你們的能力去換取人類的愛和信仰。不過,這其中的風險只怕你們也已經看到——要么像拉美西斯二世一樣,被秘密名字的力量打入虛無;要么像荷魯斯一樣,失去至靈之力而無法恢復人形;要么像塞基特一樣,被自己的慾望淹沒;要么像阿努比斯一樣,因為違反規則而被剝奪神籍……這樣的風險,你們敢承擔麼?” …… 大多數時候,林嬡媛聽不懂那些高空中傳來的對話是什麼意思,她只是本能地搜尋著那個叫“阿努比斯”的名字。雖然腦子裡總是空空的,但從零零碎碎的信息中,她還是拼湊出擁有那個名字的人的境遇: 那個人救了一個叫梅里的女子,或者說只是她的身體,然後將她送回了人間的家中,甚至施法改變了一部分她父母的記憶。然而由於缺乏大部分的靈魂,那個女子每天渾渾噩噩,所以阿努比斯回到神界,想取回她的大部分靈魂。

然而那個女子的靈魂已經成為神界的一部分,即使並未像神界原先期望的那樣給他們帶來奇蹟,可神界卻也不願阿努比斯將她的靈魂帶走。於是阿努比斯只好和拉神訂立了一個契約,一旦眾神忍不住離開雅廬去往人間尋求信仰,拉神就將梅里的安卡交給他。而作為交換,阿努比斯被剝奪掉神的資格,不能再以人類的形象去探望他所心愛的少女…… 林媛媛不知道阿努比斯後來贏了沒有,她只知道不時會有一隻黑狗偷偷趴在窗台上看著自己,不叫也不動,但那一雙黑寶石般的眼睛常讓她莫名地心痛。 林嬡媛不知道那隻黑狗是如何躍上她家的六層樓的,但她並沒有告訴任何人,只是偷偷地在飯桌上藏一些肉和骨頭,然後攤在手心裡餵給黑狗。黑狗乖乖地在她手中舔食的時候,她會輕輕撫摸它俏皮豎立的耳朵,然後喊出給它取的名字:“二毛。”

只有這個時候,她空洞的心中才會感到一絲溫暖。 可是,一連好幾天,二毛都沒再來過,讓林嬡嬡平白有點擔心。 這一次,按照她平日的性子,恐怕也不會同意去參加什麼莫名其妙的同學聚會,可是“陳知薇”這個名字卻如此熟悉,彷彿失落在黑暗中的鑰匙亮光一現,讓她恍惚覺得可以打開自己荒蕪已久的心門。 或許,她會知道阿努比斯和梅里的結局? 電話里約的地方不太遠,林媛媛到達的時候,夏潔、蔣敏和幾個同學都已經圍著桌子坐下了,正在討論媒體最新披露的林城猛料: “想不到地鐵附近還有那麼多地道,會不會是抗戰時期挖的防空洞啊?” “當然不是,沒看網上說地道兩邊還有很多壁畫嗎,絕對有圖有真相!” “聽說連最牛的特別案件組都出動了,那裡面有許多特異功能的成員,肯定能破解這個地宮之謎。”

“嗯,聽說案件組很早就注意到地鐵裡的一些靈異現象了,比如有一次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抱著一個女人衝上地鐵,地鐵人員地毯式搜索都沒能把他們找出來,一數還發現地鐵車廂少了一截!” “哇,這麼古怪!那地道果然不是人修的吧?不過不管他是誰,招惹上了特別案件組,只怕以後日子都不好過了。” “是啊,聽說這次差一點就抓住了地道的主人,可惜又讓給他逃了……” 林媛嬡默默地聽著同學們的議論,臉上保持著禮貌的微笑,可心裡卻模模糊糊地感覺,那個地宮,跟自己有著莫大的關係。 “陳知薇來了!”不知是誰叫了一聲,所有人的視線都朝飯店入口望了過去,果然看見一個氣質高雅的美人款款走了進來,而更酷的是,她的肩膀上,站著一隻兩尺來高的黑鷹!

“哇,知薇,這是你養的寵物嗎?”“去國外一趟,果然和我們大不相同啦!”看著那隻毛色發亮一派王者風範的黑鷹,大家全都圍攏過來,有人伸手想摸摸鷹毛,最終還是膽怯地縮回了手。 “是啊,這是我的寶貝。”陳知薇含笑著對眾人點頭,偏偏坐到了林嬡嬡旁邊,“你好!” “你好!”林嬡嬡趕緊回答。 “謝謝你許願讓我恢復健康,讓我可以撐到荷魯斯到來。”趁著同學們沒注意,陳知薇小聲說。 “啊?不用謝。”林嬡媛不明白她在說什麼,只好瞎扯一句緩解尷尬,“你的鷹真漂亮!” “怎麼,就算我為了保持低調縮小了身形,你也不該不認得我吧?”忽然,一個聲音在林嬡嬡的腦中響起,卻絕不是在座的任何一個同學說的。林媛媛疑惑地轉了轉眼珠,莫非,是這隻黑鷹在對自己說話?

“也是,你的大部分靈魂和梅里塔蒙的心結合成了安卡,阿努比斯能靠著你剩下的一丁點靈魂把你復活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黑鷹繼續無聲地說著,“你現在倒好,白痴一樣什麼都不記得了,剩下的爛攤子還不是得讓我給你們收拾。” 四周的同學們在嘻嘻哈哈地說笑著,不時拿起筷子拈起餐前開胃菜,只有林嬡嬡無聲無息地坐在椅子上,怔怔地聽著那隻鷹給自己說話。 “不過現在好歹熬出頭啦。我和透特終於把那些畏首畏尾的傢伙們打發出了雅廬,放下架子跑到人間來討生活,阿努比斯也不用再跟他們糾纏了。”黑鷹眨著鋒銳的眼睛,似乎想要不顧鳥形鳥相地笑出來,“哈哈,這下就算賽特想跑回神界稱王,面對的也只是一堆空柱子而已了!加上現在有凡間的什麼案件組在追查他,聽說連賞金獵人都出動了,他自顧不暇,我們只要看好戲就好了……你說,阿努比斯當時是不是故意要洩露他老爹的行踪,反正他那個爹也不像個爹……”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聽著黑鷹喋喋不休的嘮叨,林媛媛緩緩搖頭。 所有的同學都朝她看了過來,每個人的眼睛裡都對這個被摔壞腦袋的女孩抱著十二分的同情。 “是我在跟她說話。”陳知薇趕緊笑了笑,待同學們注意力轉移,俯身在林媛媛耳邊說,“別煩他,他自己暫時沒法變成人,只好對賽特幸災樂禍……不過他終於看懂了你照片背後寫的那首詩,就算他是只鷹我也是開心的……” “可我還是想不起來……”林嬡嬡苦惱地看著情真意切的陳知薇,不知該如何回答。 “好了,不耽擱你了。”陳知薇笑起來,“我們這次從雅廬回來,最大的收穫就是給你帶來了一個人。你不去看看他麼?” 他是誰?林嬡媛驚訝地看著陳知薇,眼中滿是疑問。然而在陳知薇的微笑鼓勵下,她終於站起身,藉口去洗手間走出了飯店大門。 “少主救命!抓我的人來了!”街角里,一個脖子上裹著厚圍巾的傢伙忽然躥了出來,一把搶過黑衣青年耳中塞著的MP3的耳機,假裝悠閒地在牆根下聽起了音樂。 幾個精悍的漢子停下來東張西望了一番,隨即行色匆匆地往前方追去。 “好險!”圍巾男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愜意地把藏在圍巾裡的脖子扭回一百八十度,恢復出了鬼的本來形狀,再把耳機摘下來還給一旁的黑衣青年,“哼,還號稱是世界上最拔尖的賞金獵人呢,居然連少主的神力都沒覺察出來。” “那是因為我已是凡人了。”黑衣青年淡淡地說,“或許,這算是我的父親實現了他的詛咒?” “您不再永生了?”鬼驚訝得差點咬掉了自己的手指。對於一個以追求“永生”為終極目的的神界來說,失去了永生的能力果然就是萬劫不復! “不過也沒關係……有夫人在,她會一直佑護你們的。”鬼見青年的臉上果然露出了關切的表情,連忙竹筒倒豆子一般地匯報,“奈芙蒂斯夫人也來到了凡間,主上得知消息已經追過去了……林城的地宮只有我和赤鱗在看守,成天被特別案件組和賞金獵人追得四處逃命……” “他們……和好了嗎?”青年雖然對父母的恩怨並不想置評,卻畢竟關心。 “暫時還沒有,不過您知道主上有的是耐心……從這一點看,我覺得您和主上真是活生生的親父子……”鬼說到這裡,意識到自己得意忘形說過了頭,千鈞一發之際慌忙把後面“兩個人本質上都是忠犬”的評語給咽了回去,吐吐舌頭轉換了話題,“對了,奈芙蒂斯夫人說了,她會找機會來看你們,叫你們別怕。” 青年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將MP3的耳機重新戴上,耳畔又響起那熟悉的彷彿誓言一般的歌聲:






陳知薇讓自己出來見的人,是他嗎? 走出飯店大門,林媛嬡第一眼看見的就是站在街角的黑衣青年。可是此刻他的身邊卻站著另外一個男人,身材矮小,面目平板,更奇怪的是,天明明不冷脖子上卻裹著厚厚的毛線圍巾。 眼看那個黑衣男馬上就要朝自己轉過臉來,林媛嬡慌忙把頭扭到了別處,假裝觀察著飯店門口來來往往的路人。這種感覺,就像一個拿著頭獎彩票的人故意拖延前往兌獎的時間,又或者一個離家多年的遊子故意放慢走進村莊的腳步,因為他們想要擴大和品味的,正是這種在等待中產生的巨大喜悅和希望。 “我這裡有一首歌,你想听嗎?”一個聲音忽然在林媛媛耳邊響起,優美低沉,就像月夜下海浪的呢喃,帶著無法抗拒的魅力。 “好聽嗎?”她轉過頭,一下子就沉溺進了他黑色的眼睛。那彷彿被千年冰雪浸漬而成的冷硬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寬廣和溫柔,就像陡峭凜冽的冰山,終於融化成了包容一切的大海。 “笑了,終於又笑了。”看著眼前幾乎可以入畫的場景,鬼自言自語地彎起嘴角,隨即祝福一般握起了雙手,知趣地沉入了地下。 “你聽聽看。”黑衣男人微笑地看著林媛嬡,摘下耳機遞了過來。 耳機周圍縈繞著一團細微的光芒,閃閃爍爍地向著女孩子的額頭飄了過來。 她閉上眼睛,戴上了耳機,彷彿久居鬧市的人陡然闖進了原始森林,不由自主地疏散開全部的身心去吸取那沁人心脾的空氣。 閃爍的光芒浸入了她的眉心,隨著呼吸、血流和漸漸浮現的記憶充盈了她的整個身體。 “安鬱。”就像塵封的莎草紙捲“唰”地一下抖開,她終於喊出了他的名字,情不自禁地撲入到他的懷中,久違的淚水打濕了他的黑色襯衣。 時隔一年,他終於取回了她遺留在雅廬中的大部分靈魂,還給了她一個完整的梅里,或者說,一個完整的林媛媛。 “安鬱安鬱安鬱……”像是害怕他又會突然消失一般,她緊緊地箍住他的腰,不住口地念叨著這個名字,彷彿要把這一年來省略的稱呼全都彌補夠本。 “我想開一家寵物店。”他輕輕撫摸著她的肩膀,忽然說。 “好啊。”她賴在他的胸口上不肯睜眼,一邊抽噎一邊努力地笑,“我要養很多很多像二毛那樣的忠犬!” 一份街頭派發的小廣告忽然遞到了他們面前,安鬱隨手接過,看見上面幾個碩大的黑字:“永生之路主題公園即將正式運營,歡迎您的光臨!” “或者,繼續去主題公園當導遊?”他忽然嘆口氣,“收入說不定比開寵物店更高。” “不干!”她果然像炸了毛的貓一樣睜開眼跳了起來,揮舞著前爪大聲抗議,卻忘了臉頰上還帶著亮晶晶的淚珠。 他依舊只是笑著,伸手抱住了她。雖然沒有更多的語言,可她和他都知道,為了這一刻,他們已經等待了很久,很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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