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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尼羅河

天上尼羅河

丽端

  • 言情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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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970-01-01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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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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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糖果屋

天上尼羅河 丽端 8011 2018-03-16
“林城惊現鳥人,市民手機抓拍”。 隨手拿起遺棄在旁邊座位上的《林城都市報》,梅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這條新聞。不過比標題更醒目的,是配發在文字報導旁的一張照片。 這張照片成功地讓梅里發呆了整整三秒鐘。 手機攝像頭像素不高,加上拍攝時間在夜間,照片上只有一個隱約的身影,定格在周邊黑黢黢的高樓中間。雖然側著頭看不清眉眼,但照片顯然達到了爆炸性的效果——那身影的背後,生著一對巨大的羽翅,分明是一個人在高聳的樓群中展翅飛翔! 那黑影身材頎長,輪廓分明,被稱為“鳥人”明顯是被報紙編輯惡搞了一把。可長翅膀的人,不是鳥人就是天使,而“天使”這個稱呼,向來又是與肥嘟嘟的裸體嬰兒聯繫起來的…… 梅里心念一轉:除非,稱他為天神?

報紙上的鳥人忽然轉頭朝梅里看了一眼,誇讚般的一笑,讓她的瞳孔下意識地放大。 然而還不待她看清那鳥人的相貌,眼前忽然一片光華燦爛,就像外星人突然對她發射了乾擾波。 梅里揉了揉發昏的眼睛,報紙還安安靜靜地躺在她的膝蓋上,證明她方才不過是幻視,完全是《哈利·波特》電影重度中毒的症狀。可是心臟卻怦怦地跳動起來,彷彿那一縷莫須有的目光帶著深意,深得如同萬丈懸崖,引誘人大著膽子走到崖邊,卻又立時恐俱地退開一步,不敢窺測那雲霧瀰漫的崖底究竟隱藏了什麼。 抬起眼睛,週二下午的公共汽車上空空蕩蕩的,沒有人注意到一個平凡少女受到的小小驚嚇。 壯起膽子再看那照片,擴音器裡“叮咚”一聲,響起一個女人矯揉造作的聲音:“帝王花園——到了,請收拾您的行李物品下車。”梅里順手把膝蓋上的報紙往雙肩背包裡一塞,三兩步就跳出了車門。

從牛仔褲口袋裡掏出一張小紙條,梅里再次核對了一下上面的地址:帝王花園D區2號。 帝王花園、富豪酒店、皇朝俱樂部……這個城市裡到處充斥著類似的名字,赤裸裸地表達著對財富的仰慕,似乎那些進出其中的人,都能剎那間高貴起來。而報紙網絡的八卦版面上,最熱衷的話題自然是某某女星嫁入豪門或未能嫁入豪門的消息。 看著車站周邊的環境,梅里一瞬間有些猶豫,但她最終還是朝著馬路兩邊修剪得整整齊齊的林蔭道走了進去。 大片依山傍水的人工園林呈現在梅里面前,其間點綴著兩三層高的米黃色小樓,底樓的落地窗前圍繞著白色的柵欄。就算是出身平民家庭的梅里也知道,這裡是林城頂尖的高檔住宅區。 如果嫁入豪門的話,應該就是住在這種小區吧?梅里揣摩著,卻從路邊停著的一輛大奔車窗上看到了自己的上半身——跟睛雖大卻沒有多少神采,白白浪費了黑而長的睫毛,於是襯得整張臉只能勉強說是清秀,再加上一身廉價的T恤衫和牛仔褲——這樣如白開水一樣寡淡無味的自己和“帝王花園”這個霸氣外露的名字,真是一點兒也聯繫不起來……

當鐵門前穿戴得像三軍儀仗隊般繁瑣的保安將目光落在她身上時,梅里真的產生了落荒而逃的念頭。雖說這其中有小市民上不了檯面的自卑感作祟,但誰又能掐著胸脯保證這一切不會是一個無聊的玩笑? 她經不起任何玩笑了,否則——梅里磨了磨牙,似乎誰要是敢跟她玩惡作劇,她就咬斷那個傢伙的喉嚨。 兔子急了還咬人,何況梅里是屬狗的。 正暗中給自己鼓勁,保安已經接過了她手指上捏得汗津津的紙條,撥通了對講機。剩下的幾秒鐘,梅里覺得自己已經可以安心等死了。 “進去吧,D區在左邊。”出人意制地,保安打開了電子門。 揣著免費參觀豪宅的心思,梅里壯懷激烈地踏進了帝王花園。 “請問,是尹……太太嗎?”房門打開的一剎那,梅里終究改變了稱呼。

原本是想要叫“尹阿姨”的,但是價值近千萬的房產如同一條一生也跨不過去的鴻溝,人家在那頭,自己在這頭,就算不是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也讓梅里下意識地生出了無產階級的自尊心。 “是啊,你是梅里?”開門的並非想像中趾高氣揚的肥胖富婆,而是一個態度親切的美麗女人,四十多歲的年紀,衣著得體,妝容考究,恰似一朵玫瑰開到最為繁盛的時刻,“快進來吧。” “要換鞋嗎?”梅里站在門口沒有動,手足無措地抓著背包的肩帶。她有些鄙視自己,哪怕是第一次進有錢人的家,也不該這麼不爭氣地緊張。 “穿這個吧。”尹太太拿出一雙嶄新的拖鞋,鞋頭是一對毛茸茸黃澄澄的小鴨子,可愛得讓梅里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換好鞋,梅里走進寬大的客廳,老老實實地坐在真皮沙發上。她甚至沒有把雙肩背包放下來,雙手放在膝蓋上,脊背也是挺直的,看上去像剛被老師教育過的小學生。

客廳的一面是明亮的落地玻璃門,通往外面種滿玫瑰的小花園。然而梅里不願東張西望像只沒見過世面的貓,目光只好落在沙發對面的牆壁上。 雪白的牆面上掛著一幅畫,窄而長,像是中國古代的橫幅。不過畫面的內容卻很古怪,正中是一個巨大的天平,天平左側是一個小罐子,右側是一根白色的羽毛,一個狗頭人身的傢伙正在撥動天平的砝碼,而他身邊還圍繞著許許多多稀奇古怪的牛鬼蛇神…… 畫紙的顏色很舊,像是缺水而凋零的枯草,又像蒙上了多年的風沙。然而上面的顏料卻依然是新鮮的,青藍黑白間點綴著金粉,在斜射進來的陽光中閃閃爍爍,佔據著梅里全部的視線。 這是……古董麼?感覺似乎在哪裡見過? “渴了吧,喝杯水。”尹太太的聲音傳來,讓梅里頓時從畫面上回過神。目光靜止的那一刻,畫面上的金光頓時黯淡下去,如同保存了千年的古代典籍,在出土的一瞬間風化成灰。

天光明亮,一如往常。 遞給梅里一個玻璃杯,尹太太回頭望瞭望那幅畫,口氣很隨意地說道:“這是莎草紙畫。你知道畫的內容是什麼嗎?” “不知道。”梅里悄悄抹汗——這個答案不會給當代大學生丟臉吧? “《奧西里斯的審判》,奧西里斯就是坐在最右邊的那個,”尹太太指了指畫面上一個綠色皮膚白色衣冠的男人,“他是古埃及神話裡的冥界之王。天平左邊是剛剛死去的人的心臟,右邊是正義女神的羽毛。高尚純潔的心靈會比羽毛輕,那麼人的靈魂就能升入天堂;反之,靈魂就會被怪獸吃掉。” 梅里轉了轉手裡的水杯,露出幾分勉強的笑容:“您真博學……” “不說這個了,現在的孩子對這些未必有興趣。”富於教養的貴夫人適時打住了話題,親切地招呼道,“把包放下來吧,以後就我們兩個人,隨便些。”

“哦。”梅里手忙腳亂地把包放下,猜想自己此刻的模樣一定很傻。 “對了,說說你自己吧。”尹太太在梅里對面的沙發上坐下,笑著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房東也想了解一下自己的房客。” “我叫梅里,在林城大學經濟學繫念大二。”梅里知道自己名字引起的後果,連忙解釋,“不是'美麗',也不是'沒理',是梅花的梅,里外的里……嗯,這個名字確實不太像中國人。”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神態有些窘。 尹太太被她逗笑了:“為什麼想要出來租房子呢?學校裡不是有宿舍嗎?” “我……我不想在宿舍裡住……”梅里握著盛滿水的玻璃杯,手一抖,差點將水灑了出來,連忙灌下一大口,滋潤乾澀的喉嚨。

“怎麼了?”尹太太清澈的眼睛盯著梅里,慈祥的模樣讓人無法設防。 一個徹頭徹尾的陌生人,有時候反倒比自己最親近的人更適合傾訴,因為自己的一切,對她而言無非是被風偶爾帶到窗玻璃上的雪花,呵一口氣就永不會再見。 “因為……和室友鬧矛盾……”玻璃杯裡的水終究是潑出了一點兒,在淺藍色的牛仔褲上湮出深色的水跡。梅里趕緊將玻璃杯放到了面前的茶几上,內心開始害怕尹太太會繼續追問下去。 “哦。”注意到梅里的尷尬表情,尹太太善解人意地轉換了話題,“來吧,我帶你看看你的房間。” 沿著客廳外側旋轉的鐵藝扶梯上樓,尹太太推開了一扇房門:“看,一切都是現成的。這個房間光線好,也方便去三樓的屋頂花園。”

梅里踢踏著毛茸茸的鴨子拖鞋,站在豁然大開的房間外,呆住了。粉綠色的碎花窗簾被寬大的同色緞帶往兩邊分開,陽光便透過巨大的凸窗照亮了房間——窗前的電腦桌上擺放著最新型的蘋果電腦,造型優雅的陶瓷花瓶裡插著大把盛開的白色雛菊,書櫃裡塞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從百科全書到經典名著到日本漫畫,一應俱全,單人床上鋪著繁複的全套歐式床上用品,以至於坐在枕頭前碩大的Hello Kitty彷彿淹沒在一片蕾絲、荷葉邊和蝴蝶結之中。 “書架和衣櫃都很大,房間帶有獨立衛生間,電話和網絡都是現成的。”尹太太熱情地將呆若木雞的梅里拉進屋裡,給她指點這間房子的齊備之處,“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風格,以後還可以慢慢換。” 梅里愕然地張大了口,雖然之前不斷提醒自己在有錢人面前要不卑不亢。但憋不住的讚美還是像自來水一樣嘩嘩往外淌:“真是太強大了!簡直是五星級酒店,不,比酒店還要好!”

“喜歡就好!”尹太太彷彿看見了梅里眼睛裡閃爍的星星,如釋重負地笑了,“大概什麼時候搬過來?” “啊,大概……”梅里如夢初醒,心虛地低下頭捏著自己的指尖,“大概不會搬過來了……” “大概不會”其實就是“絕對不會”,雖然只在人家地頭踩了幾分鐘,但梅里發現自己很快就沾染上上流社會婉轉高雅的說話習慣了。 “不搬過來?”尹太太本來對自己的佈置很有信心,此刻壓根兒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哪裡不滿意,我可以給你換。” “沒有不滿意,反而是太滿意了……”梅里終於下定決心抬起頭,“可是,我在租房網上尋合租的條件是每月四百以下……” 看著尹太太錯愕的表情,梅里鼓足勇氣開始倒豆子:“我只是想找個可以睡覺的地方,小一點、房子差一點都沒有關係。您給我回郵件的時候,如果知道是這麼好的房子,我可能……可能都不會過來看了。”不僅不會專門坐車過來看房,恐怕還會以為發信人是故意惡搞。這樣條件的房子,印象裡只有腰纏萬貫的富人才能住,四百塊怕是連買門口蹭鞋的地墊都不夠。 “其實我對錢不錢的無所謂……”尹太太和藹地解釋,“我只是一個人住著寂寞,想要找個人陪我。我一看你就覺得挺投緣的……” 這句略帶哀婉的說辭並沒有打動梅里,她只是禮貌地朝尹太太點了點頭:“真是對不起,辜負了您的好意。”然後她當先走下樓梯,準備告辭。 “你這孩子,脾氣怎麼這麼倔啊?”梅里在換下鴨子拖鞋的時候,尹太太輕輕嘆息道。 “謝謝您了!”梅里沒有否認,係好鞋帶走出門,“再見!” “唉……”尹太太似乎還想說點什麼,但梅里已經義無反顧地繞過半面牆走向了小區出口。 忽然,梅里感覺頭上掠過一片陰影,似乎有什麼東西正自上而下地俯視著自己。可當她抬起頭的時候,空曠的天空中卻只有幾朵白雲緩緩流過。 太美好的事,常常不真實。這是梅里對蘇莉莉的解釋。 當然,這句話的通俗版就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其實還沒下公交車,梅里就接到了蘇莉莉的電話,約她在學校門口的“仙踪林”見面。 “你又找到冤大頭買單啦,瑪麗?”梅里不無揶揄地問。 “討厭,人家的英文名是Lily,不是Mary啦……沒辦法嘛,師兄非要請我……”蘇莉莉在電話那頭咯咯地笑。 作為同班同學,蘇莉莉“瑪麗蘇”的綽號是梅里的室友陳知薇取的。最初的時候梅里還懵懵懂懂地不明白“蘇瑪麗”——“瑪麗蘇”是什麼意思,後來上網一查,才知道是同人文中自以為完美無敵的女主角的代稱。明白了這層含義,梅里不禁對陳知薇的觀察力佩服得五體投地。 什麼叫一針見血,什麼叫切中要害,什麼叫蓋棺定論……哦,最後一句不對……總之,知薇的眼光,可真夠犀利的。 知薇……意識到自己又想起了這個名字,梅里在走到“仙踪林”店門口時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似乎這樣就可以把這個名字像縈繞在鼻端的香氣一樣吹開。她走進掛滿了人造藤蔓和絹花的大堂,一眼便看見蘇莉莉坐在鞦韆模樣的吊椅上,剛剛做完美甲的手繞著長發,風情萬種地沖她笑。 “買單的帥哥呢?”梅里看她對面的吊椅上空蕩蕩的,偏偏桌上還擺著一杯新上的紅豆抹茶冰果。 “不夠帥,怕你看了丟人,所以打發他走了。”瑪麗蘇同學在吊椅裡扭了扭一尺七的小蠻腰,調換了個更舒服的姿態,“這杯冰果是我幫你點的,省得你老要幫他們省錢。” 梅里只是笑,坐下來抿了一口半融化的冰果汁。她哪裡會不知道蘇莉莉的底細,必定又是仗著小細腰加厚臉皮死磨硬泡了某男來買單,然後秉承她一貫“與其被人甩不如先甩人”的宗旨,很驕矜地卸磨殺驢。這種做法,不知為什麼總有男生會上鉤。 所以,知薇才不喜歡自己和蘇莉莉來往。 又是知薇。梅里的笑容忽然僵住了,被冰果凍得冰涼的指尖放在自己灼燙的臉頰上——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再想起這個名字? “房子看得怎麼樣?”瑪麗蘇不能容許旁人的焦點不在自己身上,她終於不再搖晃吊椅,讓梅里沒那麼眼暈。 “很恐怖!”梅里簡單明了地回答。 “恐怖?”瑪麗蘇越發睜大了一雙黑多白少的大眼睛,“合租的是黑社會、白粉妹、怪蜀叔,還是超級無敵大帥哥?” “就知道'帥哥'這個詞對你而言是'思密達',沒有它你的句子就說不完整。”梅里沒好氣地瞪了瑪麗蘇一眼,到底把方才在帝王花園經歷的一切告訴了她。 “原來是帥哥他媽。”瑪麗蘇興致勃勃地朝著梅里湊過來,“你有沒有問房東的家庭成員?如果她有個兒子,而且未婚,必定就是傳說中可遇不可求的鑽石王老五!” “沒有,我匆匆忙忙就走了。”雖然知道面前這個傢伙說不出什麼正經話,但梅里還是忍不住想宣洩一下自己的情緒,“我覺得用這麼好的條件招租,房東太太還那麼熱情,裡面總有點陰謀的味道。” “我就說你這個人有受迫害妄想症。”瑪麗蘇帶點嘲笑地上下打量著梅里,“人家那麼有錢,又是個美女,嗯,雖然老了點也是美女啊,你說是圖你的財還是圖你的色?難不成住著千萬豪宅,還把你賣到山溝裡給人做媳婦?就你這身板,也賣不了幾個錢吧。” 瑪麗蘇同學之所以瑪麗蘇,確實有她傲人的資本。用她自己的話說:一是臉蛋只比天使差一點點,二是身材只比魔鬼少條尾巴,三是有無堅不摧的堅強自信。梅里最開始還會被她的話憋到內傷,後來被踩啊踩的也就習慣了。當下只是平靜地回答:“你有沒有聽過糖果屋的童話?有兩個小孩子在森林裡迷了路,然後看見了一座用糖果搭成的屋子,房頂是巧克力澆的,牆壁是酥糖壘的,沙發是布丁拼的。正當兩個孩子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啃台階的時候,一個老婆婆走出來,熱情地歡迎他們到糖果屋裡做客……” “結果那個老婆婆是個邪惡的巫婆,她把兩個孩子騙進房子,是為了吃掉他們……” 瑪麗蘇截斷了梅里的講述,露出一副“我也是有文化”的表情,華麗麗地伸出蘭花指一指梅里,“難道你覺得那個房東也是吃人的老巫婆?只有變態的人才會有這麼變態的想法哦。” 梅里欲哭無淚,狠狠地舀了一大勺冰果塞進嘴裡,免得自己像貓一樣炸起毛來。 “真的,我覺得你是不是以前有什麼心理陰影啊?”瑪麗蘇趴在桌上,孜孜不倦地追問道,“比如,你會不會覺得四周有很多眼神窺視你什麼的?這可是典型的受迫害妄想症狀。” “不會。”梅里下意識地一口反駁,心裡卻突地一跳。在帝王花園那裡,雖然只有她和尹太太兩個人,但她卻真的感覺有一些眼睛在暗處盯著她,讓她如同被裹進一床粗糙的毛毯裡,渾身都毛刺刺的不自在。不過這些情況,她並不想對瑪麗蘇深談,說了也只會招來她的嘲笑而已。 其實從內心深處,梅里並不喜歡這個虛榮自戀的瑪麗蘇。她記得第一次見面時,自己和陳知薇一路,而瑪麗蘇望向陳知薇的眼神如同受到侵犯的蛇,就連梅里這個旁觀者都能看出其中無法掩飾的敵意。雖然梅里理解美女見面分外眼紅,可和陳知薇的淡定比起來,梅里還是覺得瑪麗蘇過於小氣了。 可是如今,在瑪麗甦的主動示好下,梅里還是順理成章地和她交往密切起來。因為,她害怕寂寞。 寂寞的人是可恥的。 就在梅里與瑪麗蘇在“仙踪林”晃蕩吊椅的時候,一個黑影彷彿一顆流星劃過天際,轟然推開了世界盡頭一扇緊閉的大門。 大門之內是一座看不到邊際的殿堂,無數根粗大的石柱佇立在大殿內,彷彿擎天之柱高聳入雲。每一根石柱都需要十個成年人才能合抱住,柱面上從底至頂雕刻著層層疊疊精美絕倫的浮雕。當殿門打開的一剎那,燦爛的陽光如同金色的絲綢鋪陳而下,照亮了浮雕上栩栩如生的畫面。一瞬間,所有浮雕上的人物和動物都彷彿活了過來,甦醒一般朝大殿門口望去。 “呵,是荷魯斯回來了呢……”細微的耳語在每一根石柱的畫面之間悄悄傳遞,“聽說這一次,他們又是鎩羽而歸……” 厚重的石雕大門緩緩關閉,在漸漸收窄的陽光中,進入大殿的黑影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收斂翅膀,變成了一個氣宇軒昂的年輕男人。 殿門已經完全關閉了,殿內又恢復了最初的黑暗,然而這個青年的周身卻煥發出金子一般耀眼的光芒,與他高傲自持的目光交相輝映。他絲毫不理會四周的竊竊私語,邁著尊貴從容的步子走向大殿深處,每一個腳步都牽引著石柱浮雕上所有目光。 青年經過的每一處,低微的耳語都會戛然而止,浮雕上所有的人物都自覺地收斂了表情,狀若恭敬地向著男人躬下身去:“荷魯斯,我們高貴的王,歡迎您回來!” 被稱為王的青年並沒有理會四周或真或假的逢迎,目不斜視地朝著大殿內走去。當整個大殿又恢復至最初無聲無息的空寂狀態時,他來到了大殿的中心。 不同於四周的黑暗,一根巨大的光柱從大殿中心正上方的蒼穹上投射下來,彷彿有一輪太陽高懸殿頂,恰好照亮了圍成一個圓圈的九根石柱。 這九根石柱遠比其他石柱顯得高大華美,很顯然是整個大殿的主要支柱,而其中一根更是與眾不同,浮雕上遍布著萬物之源的太陽圖案,儼然散發著無上尊崇的氣勢,就連被禮敬為王的青年走到它面前,也深深地彎下腰去:“尊敬的拉神,我想向您提出一個請求。” “說吧,我的孩子。”一個蒼老的聲音從石柱浮雕上傳來,語調空茫而平靜。 “我希望親自去將公主帶回來。”青年斬釘截鐵的語氣顯示著他堅定的決心。 “可是,你不怕遭遇危險嗎?”拉神平靜地問,“據我所知,你這次僅僅一露面,就被'他'逼出了原型,還引起了人類的注意。” “我現在還是神界的王,應該盡到自己的職責。”青年的嘴角掠過一絲嘲弄的笑意,“你們的原則一向是強者為王,同樣作為您的子孫,我和'他'之間不管誰勝出,對身處神界的各位都只有好處,不是嗎?” “你的話雖然不悅耳,卻是真話。”拉神並沒有因為這樣的嘲諷而生氣,仍舊用它蒼老威嚴的聲音說道,“我和其餘幾位九柱神之前沒有阻止你,這一次也不會阻止。相反,由於你現在還是神界的王,我們還會用剩下的力量助你營造幻境。” “多謝拉神!”神界的王向他祖先所居的石柱再度鞠了一躬,緩緩離開了這片被金光沐浴的神殿中心。 他隱去了身周散發的王者之光,靜靜地穿過無數沉睡的石柱,一直走到了大殿最偏僻最黑暗的角落。 角落裡,孤零零地佇立著一根石柱,雖然和其他石柱一樣雄偉,但王者銳利的眼睛看得清楚,石柱上原有的浮雕已經被鑿得乾乾淨淨,只剩下斑駁不平的凹痕。 石柱上的銘刻可以保持千萬年永不磨滅,所以把一個神的圖像和名字徹底摧毀,讓人們把他徹底遺忘,乃是神界除了毀滅靈魂外最嚴厲的刑罰。 被稱為神界之王的青年對著那根空白的石柱冷笑了一下,緩緩伸出右臂,那根巨大的石柱便奇蹟般的順著他的手勢往外挪開,露出柱座下黝黑的洞口來。 那洞口不知通往何方,只覺得深不見底,隱隱吐出令人不安的紅光和灼熱。和它相比起來,陰森寂靜的大殿倒彷彿天堂一般。男人走近洞口,輕笑著朝下方喚了一聲:“表哥。” 沒有任何回答,就連洞底那深得如同煉獄一般的暗紅也沒有一絲波瀾。 青年抬了抬手,洞底的紅光“呼啦”一下盛放開來,映出懸在半空的一個一動不動的黑影,還有鐵鍊反射出的冷光。 “你的堅持已經沒有意義了。”年輕的王者冷笑了一下,繼續不急不緩地說道,“我很快就會把她帶回來。” “這句話你一年多以前就說過了。”彷彿終於為王的最後一句話動容,幽深的洞底傳出一個低沉冷漠的聲音。 “你是想嘲笑我的手下無能嗎?”身為王者的青年眼中閃過一絲傲然的光亮,“可是這一次,我會'親自'把她帶回來。” “別太自信,否則恐怕你以後沒有臉面來和我說話。”地底下的聲音冷冷地回應。 “我看過於自信的是你。”王平靜無波的臉上終於顯由了怒意,“為了一點私心而罔顧大局,你根本不配充任神界的一員。你活該被永永遠遠關在地底,接受最嚴厲的懲罰!” 說著,他伸手往上一指,一道閃電剎那間劈開神殿的殿頂,直射進了幽深的地洞中。 藉著閃電的光亮,王看見那個洞中的囚徒被電光結結實實地當頭劈下,最終全身痙攣地將鐵鍊扯得咣當作響,可他自己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事實會證明,沒有人能挑戰我的權威。你不行,'他'也不行。”神界之王說著,重新移過巨大的石柱,嚴絲合縫地封住了地底的囚牢。 “公主,這一次,是大手筆……”隨著這句喃喃的低語,黑色的羽翼再一次在王的身後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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