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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三章

“你受傷了!”她的口氣彷彿在說他死了似的。 “我看傷勢並不嚴重,但還是處理一下比較好。” 奔到他身邊,她環住他的腰,傾身向他,“坐下,我去找羅莎蒙和——” “亞歷,”他真的感到意外,“這又不是什麼重傷,我可以自己騎馬回營。你知道,你是我所見最差勁的隨從。”他重重地跌坐在樹幹上。 “最差勁!”她驚呼,“你真不識好歹——” “你去帶馬要那麼久?我在這裡拚死拚活,卻聽見你在林子裡唱歌。怎麼,你想娛樂敵人不成?” 她當即決定永遠再也不跟他說話,兀自轉身去牽馬。聽見他在後頭咯笑,這使她把頭揚得更高。就連他掙紮起身時,她也硬著心腸故意踱過不去搭理。 “亞歷,把馬抓穩,我必須由反向上馬,這老頭不喜歡這樣,但我不能過分觸動傷口。”

亞歷沒出聲,用雙手捧住著馬首,目光鎖著它的,以歌聲控制它。雷恩在馬背上呆坐了好一會兒,然後才開口跟她說話,拉她上馬。回營的路上,她緊抓著馬鞍,眼見鮮血由傷口緩緩流出佈在他大腿上。戰馬嗅到腥味開始騷動,雷恩只有用膝蓋夾緊馬腹控制,連亞歷都感覺到他傷得整個人發僵。 “你還是唱歌安撫它吧。”他說。 “喔,你是指我的噪音呀?” “隨你怎麼說,”他連聲音都發僵了。 亞歷從沒聽過這種口吻,推斷這是因為咬牙忍痛。他說傷勢不重,可是血流不斷,無論如何現在都不是鬥氣的時候。她定下心張口讓串串音符流洩而出,戰馬頓時安定下來。 “我一定要帶你去見我的兄弟,”他喃喃自語,“他非得親眼目睹才會相信這種事。”

接近營區時,有人意識到不對勁,紛紛出來迎接。 “最好還是別讓他們知道我受傷,”雷恩悄聲跟她說,“他們本來就已經很難控制了,我現在可不希望再有麻煩。” 她迅速跳下馬背站在他身旁,用身子遮住他受傷的那條腿。 “聽說發生打鬥。”一口黑牙的男子首先開口,目光貪婪地閃爍著。 “那是你在作白日夢,老頭,”亞歷吼道,洪鐘般的嗓音震懾住在場的每一個人,“退到一邊去,這畜牲在鬧脾氣,我們都得用鞭子才控制得住它,”其實雷恩的馬是受她高亢的斥聲驚嚇。 就在眾人畏懼地打量那匹龐然巨馬時,它嗅到雷恩的血腥翻起白眼,雷恩立即用錘矛敲打馬鞍,“你們都沒事做嗎?”他咆哮,“喬斯,到我帳裡去。我有工作給你。”

喃喃抱怨著,人群逐漸散開。戰馬在帳前停住後,亞歷立即上前扶雷恩下馬。 “看在老天份上別來幫我,”他咬牙斥道,“他們會看出不對勁,去把馬頭拉穩了。大聲唱你的歌,把所有註意力吸引到你身上去。” 亞歷依言開始唱她的歌,也果然吸引了絕大多數的注意力,使得她幾乎費了半個小時滿足眾人的一再要求,抽身入帳。雷恩正半躺在床上,身上只著襯衫和內褲,羅莎蒙正在照拂他大腿上的傷,腳邊是一盆懾人的血水。 “原來你還知道進來?”他怒斥道,“除了展示歌喉外,你還會幹別的嗎?上帝憐憫,千萬別讓你上戰場。你的敵人會要求你公開表演,而你會傻乎乎地丟了所有武器真去娛樂眾人。別管我了,羅莎蒙,去照顧被我傷了的那傢伙。喬斯,你帶她過去。至於你,我一文不值的畫眉鳥,過來看看你是否能把這條腿綁上繃帶,或許你還能拿歌聲誘惑它收口。”

亞歷張口慾言,但喬斯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他的傷口在痛,記著。”他輕輕耳語,然後出帳。 只消瞥一眼雷恩慘白的臉,便知喬斯所言不虛。 “別盡盯著我看呀!快乾活,”雷恩啐道。 她才不受此待遇。他的憤怒與敵意只傷得了他自己,“閉上你的嘴,雷恩·蒙特格利!”她命令,“我可不受你的侮辱。躺好了,我會照顧你的腿,對我大吼大叫也改不了你受傷的事實,只會使你自己感覺更難過。” 他作勢起身,亞歷瞪他一眼他又乖乖地躺回去,“他們會互相殘殺。”他無助地說,意指外頭那群暴民。 “互相殘殺又何妨,反正他們五人湊起來也不值所佔的空間。”她輕蔑地說,在雷恩大腿旁跪下,掀開壓在傷口上的布巾。這是她頭一次見識這種傷,皮肉爆綻血肉模糊,觸目所見就是個大黑洞,暗色鮮血仍不斷湧出,她的胃不由得抽緊了。

“你打算放棄晚餐嗎?”見她臉色慘白,雷恩挖苦道,“受傷對我來說是家常便飯,只有這回傷口比較深。” 的確,他伸在她面前的兩條大腿上,布有好幾道面目猙獰的傷疤。她試探著用手摸摸其中之一。 “戰斧砍的,”他咕噥道,躺下身。失血終於使他開始失去體力。 她盡可能輕巧地為他清理傷口,眼見傷口有多髒時不覺眉頭輕蹙,那彷彿是那支箭百年來未曾清洗,這回利用雷恩的血肉來淨身。處理完傷勢後,她搬張小椅子在床邊坐下,仔細打量他。他閉著眼,呼吸輕淺乎穩,她只希望他是睡著了。 餅了好久他才開口,眼皮仍合著,“亞歷,”他的聲音虛弱,她立即跪到他身邊,“床底下有個箱子,拿出來好嗎?”她立即拖出那隻皮箱,發覺裡面裝的是把琵琶時立即笑了,“會彈嗎?”她自信地笑著取出琴,手指已迫不及待地在弦上舞動起來。她以輕柔的哼聲導引出自己的創作。

數小時後,確定雷恩睡著之後,她才放下琵琶,暗自祈禱羅莎蒙趕快回來。雷恩的情況似乎愈來愈糟,她則需要有人跟她保證他一定會復原。 匆匆打量帳內,她發覺沒水了,而且她的緊身衣也沾有雷恩的血,最好趕快清洗,免得白天裡被人看見詢問血是怎麼弄上的。她躡手躡腳地提了兩隻空桶,刻意繞道前往河邊。看見布蘭姬正和幾個男人玩骰子玩得興致高昂,知道她不會入帳找雷恩,亞歷鬆了好大一口氣。 到河邊時天色已黑了,盛完水後清理衣上血跡時,她不小心把身上襯衫也打濕了,猶豫半晌後,她索性脫了衣服把自己也洗了個乾淨,然後咬著牙再穿上仍濕漉漉的衣服,匆匆跑回營地。 入帳後確定雷恩仍熟睡著,她找了件雷恩的襯衫換上,可笑的是衣擺竟垂到她膝蓋。她知道這是在冒險,卻又不確定自己是否真不希望他醒來發現她是女兒身。她才把襯衫穿上,雷恩便呻吟起來。

“瑪麗,”他呢喃著,“瑪麗,我一定會去救你出來。” 她忙不迭地竄到他身邊,他必須保持肅靜,絕不能讓營裡的人察覺他身體不適。那些白痴一直以為雷恩帳中藏有珠寶和金子,她敢打包票他們一定樂於抓住機會進來搜尋。 “瑪麗,”他叫得更大聲了,一隻手臂亂舞著,差點沒掃中亞歷的腦袋。 “雷恩,醒醒!”她急忙耳語道,“你在作惡夢。”她試圖去抓他的手臂時,訝然發覺他在發高燒。他的皮膚觸手燙人,“不!”她倒抽口氣,詛咒羅莎蒙無巧不巧在雷恩需要她時離營。發高燒!她該怎麼辦?手足無措之下,她只好拿塊布沾水敷在他額上,然雷恩卻一胳臂掃中她,致使那塊布飛出老遠。照他這樣亂舞雙臂遲早會打中營柱,使堅固營帳塌下來壓死他們。

“雷恩,不要亂動。”她輕斥道,兩手按住他兩隻手,不意竟被拖得半趴在他身上。 “我必須去救瑪麗。”他口齒不清地叫得更大聲,整個人托著她亂翻扭。 “你這只蠢蟲,”她嘶聲斥道,“不要亂動!” 他突然睜開眼,她只見他瞳孔渙散。他視而不見地看著她半晌,眼光逐漸凝聚後,突然抬手按住她的頭,將她的嘴壓向他的。就算亞歷想抗議也難,當她的唇觸及雷恩時,她便已迷失。他技巧地吮吻著她,撬開她的嘴探舌入內探索著她口中的甜蜜。她沒過多久便學會如何回吻他。一腳懸在床邊,半個人趴在他身上,她用雙臂圈鎖住他的頸項將他更拉近自己,主動探舌入他口中。自從初見他開始,她就期望能身受女人的待遇,而今總算如願以償。 當他一隻手撫上她的小腿肚時,她倒抽口氣情不自禁地開始親吻他的臉頰。他的皮膚灼燙,佈著一層汗水,當他側身而改由愛撫她結實大腿的同時,亦在她身上烙下灼熱的烙痕。在他雙手罩住她的臀部時,不覺輕笑起來,口中叨唸著“小巫婆”,再次攫住她的嘴,雙手恣意探索她身上每一曲線。

只是亞歷並不甘於被動的參與,她亦開始在他身上探索,剝掉他身上的襯衫,動作生澀的雙手帶給她快感,遠超過她夢中最綺麗的遐思。 “雷恩。”她呢喃著,柔軟的唇辦跟隨雙手一同歷險。他一動不動地靜躺著,全神貫注於她的嘴所製造的奇晴。 一切發生得那麼快,她就憑著感覺與女性的直覺學習,付諸行動。她不懂得保留,只想把自己完全付出,同時也滿足內心積鬱的渴念與好奇。 他的雙手與唇無所不在,帶給她幾近窒息的異樣快感。他的手悄然下滑探入她大腿之間,接觸得那般輕柔,使得她自動張開腿圈鎖住他的腰,用力之大幾欲擠扁他。當他的手移開時,她直覺地抗議,他隨即又攫住她的嘴,飢渴之勢彷彿欲吞沒她。亞歷瀕於落淚邊緣,不斷地弓起身體更接近他。她並不知該如何做,亦不知會怎麼發生,一切但憑本能,不知何時他的褲子退了位,當他的堅挺接觸到她女性的柔軟時,她錯愕地彈開。他輕笑著拉她回去,緩緩進入她體內,緩慢地充實了她的空虛。

他靜止不動稍事歇息,讓感覺在軀體間流竄,最後是沒經驗的亞歷按捺不住,沒頭沒腦地蠢動起來。他用雙手托住她的臀,引導她緩慢而有節奏地律動,強勁有力的手指愛撫著她,將她推上幾近痛楚的歡樂之顛。急切中,他一骨碌翻身將她壓於身下,緊壓得她差點沒穿透床墊。盲目的迎送律動之中——亞歷死了。 白熱化的火焰隨著曼妙的音符昇華,穿透她的存在,滲入每一毛細孔,她在虛脫與戰栗之中緊緊攀附著他,讓自己感受他灼熱的皮膚。聆聽耳畔他急促的喘息。她艱難地抬起一隻手臂,感覺好似剛由陡峭的岩坡滾落般,輕撫他頸背汗濕的鬈髮。雷恩猝然猛地抓住她那隻手,帶著她翻身側臥,緊握她手的力道威脅著要捏碎她的手指。 “我的。”他激動地輕語,將她的手拉到嘴邊親吻兩根手指後,便為睡魔征服。 亞歷仍半睡的掙扎了好幾分鐘。她的身體雖虛脫無力,精神卻從未如此亢奮過。也許她應該為將自己交付不是丈夫的男人感到羞恥,然她一點也不,此時此刻她唯一需要的就是這沈睡的男人。 “我愛你,”她把臉埋在他的發中,輕聲低語,“我知道你永遠不可能屬於我,但此時此刻你是我的。我愛你。”她親吻他的額頭,然後才放鬆下來懷抱著前所未有的極端快樂沈入睡鄉。
曙光乍現時亞歷悠然轉醒,雷恩貼著她的身體比前夜更燙人。他在沈睡,輾轉反側,睡得極不安穩。使勁全力推開他沉重的身子,亞歷悄然溜下床匆匆穿衣。由於昨夜未把衣服攤開來曬,此刻有部分地方仍是濕的。她衷心希望能換件女兒衣,放棄喬裝男孩。男人的衣物和行為雖能給予許多自由,但如果她是個男孩,她就無法經歷昨夜那種激情纏綿。 她才剛套上緊身衣,喬斯便領著羅莎蒙掀起帳幕入內。 “他怎麼了?”喬斯專程地打量著她。 她未及開口,羅莎蒙便插了進來,“他在發高燒,我們得設法使他退燒。快去提些冷水來,我去拿草藥。” 亞歷立即拎起水桶奔向河邊。 接下來二天無異是在折磨亞歷。她和羅莎蒙輪流地設法為他退燒。他龐大的身子總是扭動不安,她們往往得手腳並用地壓住他,硬將草藥灌入他口中。每當此時亞歷總會吐出一大串讓羅莎蒙咯笑又臉紅的穢語,由一文不值的乞丐到巨型孔雀,反正能罵人的話她全搬出來用。亞歷經常對他唱歌,彈琵琶,想盡辦法安撫並轉移他的注意力,減輕他的痛苦。 雷恩臥病在床時,喬斯負責督促營中莽民繼續每日訓練,避免互相殘殺。 “我不以為他們值得,”喬斯坐在雷恩床腳地上,“他為什麼覺得必須承擔他們的問題。”他從羅莎蒙手中接下一碗粥。 “雷恩從不拒絕任何人,他真心相信我們值得拯救。”羅莎蒙靜靜的說,依舊垂著頭。 “我們?”亞歷訝然抬首。她從未離開寸步,睡覺時就坐在小凳上,頭靠在床邊,“我不以為自己跟殺人犯是同類。” “你呢?羅莎蒙?”喬斯問,“你又犯了什麼罪?” 羅莎蒙沒有回答,但當喬斯轉頭過去時,她抬首凝視他的眼神令亞歷不覺驚呼出聲,旋即以咳嗽掩飾。羅莎蒙愛喬斯。靜心打量他倆之餘,亞歷不難看出他倆出眾的美貌有多相稱。她知道羅莎蒙匿身於此,乃是因為人們視她臉上胎記為魔鬼的印記,但喬斯呢? 翌晨一早雷恩的燒退了。當時亞歷仍在熟睡,但她的頭就靠著他臂膀,所以很快便警覺到他的異狀。抬起頭,她看見他已睜開眼,正左顧右盼最後才將眼光落於她臉上。 亞歷一顆心陡地狂跳,臉蛋也布上一層酡紅。他對他們發生關係之後會作何反應? 片刻後他調開視線,目光一片空茫,“我病了多久?” “二天,”她喉乾舌燥,聲音沙啞。 “你有沒有管束營中秩序?還是他們全部自相殘殺死光了?” “他們——他們沒事。喬斯拿著劍壓著他們的脖子,沒讓他們鬧事。”見他半天未再吭聲,她屏息等待。現在他會提那件事了。 相反地他卻掙扎著坐起身,亞歷想伸手幫忙卻被他一把推開彷彿她只會礙事。掀開羊毛毯,他一把扯掉腿上繃帶,冷漠地打量腿傷,還推推它。 “已經收口了,”她說,“羅莎蒙說傷口情況還好,麻煩的是高燒不退。我們一直擔心你會有生命危險。” 他側首冷冷看她一眼。她敢發誓他眼中盛有怒意,“替我拿食物來。愈多愈好。我需要盡快恢復體力。” 亞歷沒有移動。 “該死!”雷恩的咆哮聲震撼營帳四壁。這短暫的爆發消耗了他僅有的體力,他垂首稍事歇息,“服從我,”他靜靜地說,再次躺下,“還有,小子,”她提著水桶正要出帳時,他又出聲喚住她,“替我帶溫酒來。” “小子!”一出帳,亞歷便開了罵,“小子!” “亞歷!”喬斯道,“剛才是雷恩在吼嗎?” 苦著臉,她點點頭。 “你沒事吧?他在吼什麼呀?” “誰知道?”她啐道,“我這等低賤之人,怎知道國王的朋友心裡想什麼?” 喬斯未置一詞僅報以大笑,吹著口哨走了。 “男人喲!”她咒罵著把水桶擲入河中,結果挑起半桶沙半桶水,不得不重新來過。第二回時她停下來,眼中含著淚水,“小子,”她對著冷冽的流水輕語。她真對他毫無意義,使得他對那一夜毫無記憶? 也許他需要點時間去回想,回營的路上她告訴自己。她半途停下來告訴布蘭姬他要食物。 “要你來告訴我?”布蘭姬的笑裡藏刀,“哼,他早就召喚我進去過啦。”她故意大聲地說給周遭的人聽,還不忘曖昧地挺挺胸。 亞歷撇撇嘴,進入帳中。沉重的水桶拖垮了她的雙肩。 “怎麼去那麼久?”雷恩咕噥道,嘴裡塞滿食物。 她轉身睇他一眼,“除去替你拿食物外,我還有許多工作得做,”她憤怒地說,“反正你那個婊子能把你照顧得無微不至,你也不缺我一個。” “夠了,”他撕了一大塊豬肉塞進嘴裡,“也許我們該修正一下你的言行態度。女人永遠是女人,脆弱又無助的小東西,不管她人生立場如何,總是生來就該被保護、被愛。如果你把個妓女當淑女看待,她就是淑女,而一個真正的淑女也可能會變成妓女。這全在於男人。記牢了。你要成為堂堂男子漢還有得磨練,但等你——” “到了那時候就不需要你的忠告了。”她沒好氣地吼道,轉身往外衝卻一腦袋撞上喬斯。狠狠瞪他一眼,她一把推開他衝了出去。 喬斯瞥一眼雷恩,坐下來漫不經心地彈起琵琶,雷恩則安靜地吃他的。彈了一陣子,他突然停下來。 “你知道多久了?” 只有咀嚼動作稍有停頓,顯示雷恩聽見了,“幾個小時吧,”他鎮定地說,“你呢?” “打一開始,”他笑看雷恩的表情,“我真意外居然沒人發現。對我來說,她像個偷穿哥哥衣服的小女孩。你叫她小子時,我還真不敢相信你是當真的。” “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雷恩斥道,頰內冒出一個酒窩,“幾天前她替我寫信時,我差點沒吻了她。事後我噁心半天。” “你知道,你給她工作量比其它人都重。” “也許我是想改變她的體型,”雷恩爆笑,“我還真對她的腿著迷了好一段時日。” “現在你打算把她怎麼辦?” 推開托盤,雷恩倒回床上,覺得全身虛脫無力但神經卻緊繃著,“你以為她說派尼爾追殺她的事,有幾分真實性?” “派尼爾指控她洗劫他,並指稱她是女巫,四處重賞緝拿她。” 雷恩訝異地揚起眉,對眼前的事知道甚少而感到愚蠢,“這種情況下,你說營裡的人會有什麼反應?” 喬斯只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我覺得她最好繼續喬裝男孩,”雷恩若有所思地說,“由我來保護她,知道她真實身分的人愈少愈好。” “你會告訴她你已知道她是女孩吧?” “哈!讓她吃點苦頭才算公平。她一有機會就對我搔首弄姿,今早我發現她是如何愚弄我,差點沒擰斷她的脖子。不,讓她再悶一陣子。她以為我不記得——”他迅速瞥一眼喬斯,“她以為我仍蒙在鼓裡,暫時就這樣好了。” 喬斯站起來,“你不會找她麻煩吧?我若是沒弄錯,我想她相信自己已愛上你。” 雷恩笑得嘴角都咧到耳邊,“那好。你放心,我不會傷害她,但我要她也嚐嚐自己的傑作。” 一小時後亞歷再進帳時,她的下巴直指向天,而喬斯和雷恩正心不在焉地玩骰子。 “亞歷,”雷恩頭也沒抬地說,“今天去訓練場練習了嗎?雖然你已經有了點肌肉,但還是不夠看。” “練習個鬼。我不知道為什麼,反正我只顧關心你是死是活,沒精神去虐待我軟綿綿的身體。” 雷恩一臉驚愕與創痛的表情,抬眼望向她,“亞歷,你怎麼可以這麼跟我說話?你真的很生氣我沒死嗎?你走吧,喬斯,我想休息了。等我有點體力後,也許我會替自己弄點酒來。”他一副病懨懨的模樣倒回枕上。 喬斯悶笑了幾聲,將骰子揣回衣袋,白了雷恩一眼後離去。 亞曆本想不管他死活,然見他癱在床上,形容蒼白又好無助,不覺於心不忍,“我去替你拿酒來,”她無奈地嘆口氣。當她把酒囊遞給他時,他的手又抖得抓不住,她只好用一手環住他的肩膀支撐他,將酒杯湊到他唇邊——那兩片唇即使是現在仍讓她氣息急促。 “你累了,”雷恩同情地說,“你多久沒洗澡了?全世界像你這麼年輕的男孩,也沒有人會比你臟。嗯,”他自得地笑著躺下,“有一天等你遇見心儀的女人,你就會想取悅她。我有沒有跟你提過,我在巴黎郊外參加競賽的事?那兒有三個女人,個個——” “我不要聽!”她大叫,他只一徑無辜地對她眨眼,“我才不要聽你那些骯髒的故事。” “隨從應該受各方面教育,而不只限於武器。譬如說,你彈琵琶唱歌時,選的曲調和唱的歌詞都很女孩子氣。女人都喜歡強健且自信的男人,誰會要一個娘娘腔的小表。” “娘娘腔!”她大受其辱。她也許不漂亮,但對於她的音樂她可是信心十足,“你對女人又有什麼了解?”她嗤之以鼻道,“如果你對女人的了解就像對音樂一樣淺薄,那你就太自大就像是個——” “是個什麼?”他感興趣地追問,支起身子麵對她,“英俊小生?大力士?還是烈火?” “無聊男子!”她吼道。 “喔,你的力氣如果能跟你的聲音一樣就好了。你有沒有試過對城牆大吼幾聲,看看會不會垮掉?也許你可以發出一種聲調,把敵軍的馬全引到荒地去。” “不許說了!不許說!”她尖叫,“我恨你,我恨你這麼愚蠢至極又目空一切的貴族!”她扭頭住外衝,卻為雷恩低沈的命令口吻拉住。 “去找羅莎蒙來好嗎?我覺得很不舒服。” 她朝他邁進一步,旋即抑住衝動扭頭衝出營帳,帳外圍了不少人,顯然都聽見了他們的爭執。盡力不去理睬那些交頭接耳,神情曖昧的人,她直衝到訓練場操練三小時弓箭。 最後直到全身再也擠不出一絲力氣後,她才到河邊洗頭洗澡,解決民生問題後方才回營。 帳內黑漆漆的,由於雷恩一直沒出聲,她猜想他是睡著了。她如果夠勇敢的話,應該趁現在出營永遠不回來。她為什麼認為她所珍視的,應該對此貴族子弟亦具有意義?無庸置疑,他必定已習慣女人上下他的床,且懶得去注意她們。為什麼多一個就該有所不同?她若坦承自己是他的俘虜,他是否會笑她,或者納她為后宮嬪妃之一?她和布蘭姬是否得輪流娛樂他? “亞歷?”雷恩困倦地喚道,“你去了好久。吃過東西嗎?” “我塞了滿滿一大桶食物,”她不遜地響應道,“那樣我的塊頭才會長得跟你的馬一樣。” “亞歷,不要生我的氣。過來坐下,唱首歌給我聽。” “我不會你喜歡的那種。” “我不在乎。”他的聲音聽起來好疲倦,使她心又軟了。抓起琵琶,她輕輕彈奏並輕哼著合音。 “茱蒂絲會喜歡你的。”他低喃道。 “茱蒂絲?你哥哥的漂亮老婆?她那樣的名門淑女幹嘛要搭理個平民律師的……兒子?” “她會喜歡你的音樂。”他的聲音含著濃重的睡意。 確定他睡著後,亞歷躡足跪在他床邊凝視他良久,一再跟自己保證他還活著。夜深了,她方才回到自己的硬板床上,硬強迫自己不哭。 清晨,雷恩不顧亞歷和喬斯的抗議,執意前往訓練場。行進間,亞歷看見他額上冒出冷汗,臉部肌肉緊繃著硬是強迫自己移動。 “你要是死了,對我們還有什麼用?” “我若真死了,休會親自去通知我的家人嗎?”他說得一本正經,她不覺為之愕然。接著看見一邊酒窩冒出來,她才知道他在捉弄她。 “我會把你的屍體丟在馬背上,去兒見你那完美的家人,但別指望我會跪下來陪你的姊妹們為你哀悼。” “會為我哀悼的不只有我的姊妹而已。我有沒有跟你提過茱蒂絲的女僕喬安妮?我這輩子還沒有見過像她那樣多情的女人。” 亞歷聽了立即背轉身,在雷恩的爆笑聲中倔強地挺直背脊。操練一小時後,亞歷獨自回營去取羅莎蒙為雷恩研製的藥草湯,不意正巧撞見布蘭姬鬼祟地在帳內亂翻他的衣物。 “你幹什麼?”亞歷喝問道,布蘭姬心虛地驚跳起來。 “找……找髒衣服洗。” 亞歷大笑,“你什麼時候知道什麼叫肥皂了?”她動作迅速地一把扣住布蘭姬的雙臂,“你最好跟我從實招來。你知道偷竊的刑罰是驅逐。” “我本來就該離開這裡,”布蘭姬使勁掙扎,“反正這裡已經沒有值得我留念的地方。放開我!” 布蘭姬拉扯時亞歷便順勢一推,將她推出老遠,後背撞上營柱。 “我會報復,”布蘭姬陰狠地啐道,“我會要你後悔曾經搶走我的雷恩。” “我?”亞歷極力不使興奮之情形之於色,“我倒想知道我是怎麼搶走你的雷恩的?” “你知道他再也不要我上他的床了,”她站起身,“現在他有了個雛雞——” “小心你的舌頭,”亞歷厲聲警告,“我看你還是多擔心我的憤怒好。我進來時你在找什麼?”布蘭姬拒絕回答,“這麼一來我只有去找雷恩了。”說著她便轉身往外走。 “不要!”布蘭姬的聲音中帶有泣意了,“我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拜託不要告訴他。我沒有要偷東西。我從來沒有偷過東西。” “要我不跟他說可以,但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布蘭姬驚懼地問。 “告訴我喬斯的來歷。” “喬斯?”布蘭姬的反應好似從未聽聞過這名字。 亞歷瞪她一眼,“我沒時間跟你蘑菇,等有人來找我而你還沒說,我可要去告訴雷恩。” 布蘭姬立即連珠炮似地說了起來,“喬斯是個吟遊詩人,所有貴族婦女都要他,不但要他的音樂也要他的……”她頓了頓,“他從來不會累,”她嚮往的神情令亞歷相信她說的是第一手消息。 “他聽從艾麗絲夫人的命令前往南特耳斯堡。” 聽到喬特耳斯這姓氏,亞歷頓時抬起頭,裔特耳斯正是俘虜雷恩的妹妹和二嫂之人。 “艾麗絲夫人是個邪惡的女人,”布蘭姬繼續道,“但她丈夫艾德默伯爵更恐怖。他喜歡毆打女人,強姦女人。他曾把一個叫康絲登的女人活活打死——起碼他以為她死了。他把屍體交給喬斯丟棄。” “然後呢?”亞歷催促道,“我沒有多少時間了。” “那女人並沒有死,所以裔斯把地藏起來,照顧她直到康復,並且愛上了她。” “這對喬斯並不尋常嗎?” 布蘭姬突然緊張起來,說話也有些吞吞吐吐,“我不以為他以前愛過任何人。艾德默老爺發現她沒死,就把她強拉回去,然後將喬斯丟進地牢。那女孩……這個康絲登……” “怎麼樣啊?”亞歷不耐煩地問。 “她以為喬斯這回死定了,於是便割腕自盡。” 亞歷聽了立即在胸前畫十字,“但是喬斯卻逃出來且躲到這裡來。”她接了下文。 “他是先殺了艾德默老爺才逃的。”布蘭姬說完拔腿奔出營脹。 “殺了一個伯爵,”亞歷喃喃自語。毫無疑問外頭一定重金懸賞他的頭顱,也難怪他不願意與營中女子有任何瓜葛。亞歷深知愛一個人而又失去他的心隋。 “你在這里幹什麼?”雷恩在她背後忿忿地問,“你起碼走了有一個鐘頭,而現在卻被我逮到在這裡發呆。” “我這就去幹活。”她轉身就走。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方才接觸卻又立即放開她,“你是不是聽到什麼壞消息?” “你不會感興趣的。”她啐道,然後徑自出帳。 接下來一整天她都思索著喬斯的事。喬斯是個和藹可親又敏感的人,值得人愛。她不禁希望她愛的是喬斯,那樣事情會容易多了。雷恩遲早都會離開森林回他富裕的家,而那時她又將是孤伶伶一人。 她心不在焉地舉劍過頭正欲劈下時,由眼角瞥見一絲異動。原來站在場外樹蔭下凝神注視的是羅莎蒙,而她眼裡看著的只有喬斯一人。她痴迷的目光中,尚含有一絲亞歷絕不會誤認的慾望。她的頭未曾低垂,神情間亦未對她的出身感到歉疚。 “亞歷!不要發呆!”雷恩扯直脖子吼她,她扮個鬼臉後收回心神,專心操練。 天黑後雷恩因為身體仍虛,所以先入帳休息。亞歷坐在帳外心不在焉地吃一碗豆子,旁邊坐著喬斯。 “你把襯衫扯破了,去找人替你縫一下。”亞歷話還沒說完,立即有三名女子自告奮勇。 “不必了,”喬斯瞪著他的碗咕噥道,“反正還可以穿。” “把襯衫給她們,”亞歷不耐煩地說,“我去拿件雷恩的給你,反正他多的是。” 喬斯勉強地脫了襯衫,亞歷匆匆入帳,瞥一眼雷恩沈睡的身軀後,拿了件襯衫出去,出帳她便煞住腳步。喬斯裸著上半身坐在營火邊,四周圍了一大群吱吱喳喳的女人,她們都貪婪地望著他,羅莎蒙則站在老遠外。雖是眾星拱月,喬斯卻沒看任何一人。 亞歷把襯衫交給喬斯後,替自己盛了杯熱呼呼的蘋果汁,慢條斯理地吹涼。突然間火光外響起吵雜之聲,引得眾人均回頭去看。稍後亞歷並不記得她曾細心計劃過。反正當時她就站在喬斯身邊,捧著她的蘋果汁。她腦袋裡只想著喬斯若受傷,一定會去找羅莎蒙,所以下一瞬間她已將半數滾燙的蘋果汁澆在喬斯的手臂上。 既成事實,她便後悔了。喬斯忙不迭地跳離她,襯衫也落到地上。 “喬斯,我——”她惶恐地看著他的手臂頓時發紅。 “羅莎蒙,”有人在說,“快去叫羅莎蒙。” 幾秒鐘後羅莎蒙已來到現場,她冰涼的手指扶著喬斯的手臂,帶領他進入陰暗的樹林。 亞歷怔仲地不知眼中含著淚水,身子亦在瑟瑟顫抖。事情發生得那麼快,她根本沒有時間停下來思考。一隻大手驟然揪住她的衣領,嚇了她一跳。 “跟我到河邊去,否則我現在就拿鞭子抽你!”雷恩在她耳邊咆哮道,聲音中透著掩不住的怒意。 她的罪惡感頓時為恐懼所取代。拿鞭子抽打?困難地吞嚥著,她乖乖地跟著雷恩沒人黑漆漆的森林。她確實應該受到懲罰,因為不論出發點為何,她都沒資格傷害她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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