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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色戒

金樽幽月 水合 5627 2018-03-16
紫眠和明窗塵這天一大早就要動身去宰相府。龍白月因為派不上用場,不用跟著,這正是她求之不得的。 待得龍白月送紫眠師徒進了宰相府,她便鬼鬼祟祟的摸到宰相府後門,向小廝通報她要求見宰相大人。 小廝進去通報了半天,回來竟讓龍白月吃了閉門羹:“宰相說他很忙,說銀子已經送到白月坊了,叫龍花魁自己回去檢視。” 龍白月呆住了。 好端端的為什麼給她銀子?還不願意見她了,為什麼?她隱隱覺得不妙,轉身飛快的往白月坊跑。 白月坊的門竟然像在待客一樣開著,龍白月一沖進去,就被寶兒扑住:“我一直在等你呢,你可回來了!” “為什麼在等我?”龍白月納悶的問。 “什麼為什麼,因為你任務已經完成了呀!看,宰相把銀子都送來了,七百兩!前後加起來,足足一千兩,當然,這半年我又花掉一些,但足夠我們遠走高飛了。”寶兒將自己的揮霍輕描淡寫一語帶過。

“不對,事情不對。”龍白月抓住寶兒的手,躲開她的瞎纏。 “有什麼不對的?今天是個好日子啊,你坐下休息,我去買雞買酒。”寶兒興奮的獸性大發,要開葷,抓了錢提了籃子就跑出去。 龍白月呆呆的坐在桌邊,瞅著銀子犯傻。 這事情來得太快,她得好好想一想,她做了什麼? ——她什麼也沒做啊! 紫眠在宰相府內設壇作法,名為宰相府消災驅邪,實際上超度了盤踞在宰相府裡的九條冤魂。 他通過冥眼,看著李家藥舖的九條冤魂遠去,離去的魂魄惴惴不安的回首看他,似乎想提醒他什麼,卻已經口不能言。 不安的氣流壓迫著紫眠,逼得他滿頭大汗,他只能拼命催動銀鈴,命他們速速離去。冤魂見他們的情緒無法影響紫眠,只得無奈的化作一抹輕煙,就此遁去。

紫眠霍的睜開眼,鬆了一口氣。 冤魂的不安也擾得他心神不寧,看來此地不宜久留。既然法事已做完,他還是早點告辭為妙。 宰相這個時候卻在一幫門客和官員的簇擁下向紫眠走來,他談笑風生表情輕鬆:“紫眠大人,做法事辛苦你了,也沒什麼好款待,老夫請了些相熟的官員,薄酒淡菜,聊表心意啊。” “多謝大人厚愛,下官不敢當。”紫眠一揖,“還有法器需要收拾,紫眠就不打擾諸位大人的雅興了。” “哎,收拾法器,不還有你徒弟麼。”宰相對左右使使眼色,“你們去幫這位小真人收拾東西,要好生伺候回府上。” 宰相的師爺幕僚最會察言觀色,蜂擁著上前圍住紫眠,左一句真人右一句天師的簇擁著紫眠往後花園走。 紫眠言不由衷的應對著。他不能和宰相來強的,只得吩咐明窗塵諸事小心,自己留了下來。

眾人在花廳裡落座。宰相獨居上座,笑著開口:“今天老夫府上備了菜蔬,可惜乏善可陳,少了松江鱸魚。” 紫眠在末席低眉垂眼,不動聲色。 “紫眠大人。”宰相忽然轉口招呼紫眠。 “下官在,大人吩咐。” “昔口口的師父嗣漢天師紫玄真人,在天子賜宴上以盆水垂釣,須臾得鱸魚數條,不知這般大法,紫眠大人可學得一二?” “大人說笑了,”紫眠在座下一揖,想推辭,“下官技拙,怎及得上恩師。” “哎,紫眠大人謙虛了。”宰相使使眼色,竟有下人真將一個盛了水的銅盆端了上來。 紫眠已經騎虎難下,他不能在此刻不給宰相面子,否則日後在朝中他會更難打開局面。 有侍兒呈上釣具,被紫眠微笑了一下推辭掉。他能力有限,還是速戰速決比較好。他起身離座走到銅盆邊,撈起袖子將手伸進盆裡,默念口訣,過了一會兒,按著盆底的雙手倏地又直直伸進去一尺,嚇得四座不禁驚呼。

紫眠不理會眾人的驚呼,口訣越念越快,忽然猛的雙手一撈,一道銀光閃過,有一物啪的一聲落在地上,眾人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條鮮活的鱸魚,鰓蓋賁起銀光閃爍,還兀自在地上彈跳。 “當真奇了!”眾官員齊聲歡呼,大開眼界。 呼聲還沒落下,又是一條鱸魚被拋出。有伶俐的侍兒反應過來,手忙腳亂的滿地抓魚。 十幾條鱸魚頃刻間被紫眠撈出,他看看數目差不多了,便收法歸座。 面對眾人的稱讚不迭,紫眠只笑笑沒多話。他的笑容有點虛弱,剛作完法事又施展這樣的法術,耗費了他不少心神,難免叫他有點頭暈目眩。他暗暗呼吸吐納調養精神,盡量不露出疲態。 “好功夫,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宰相開口稱讚,眾人跟著又是一陣附和。

“大人謬讚。”他怎麼可能憑空變出魚來,不過是以隔空取物法拿附近魚市的魚來救急罷了,也做不到像師父一樣氣定神閒的長時間作法——恩,待會兒回府後要記得叫窗塵去魚市付錢。 接下來就上菜如流水,有家妓上前應酬,或者彈撥絲竹,或者陪酒。紫眠身穿法衣,兩邊美人湊上來,讓他分外尷尬。美人見他年輕俊俏,更是樂得相陪,左右夾攻,逼得他僵在中間。 宰相府的奴婢搬來成缸的美酒,十幾個尚在稚齡的小婢女素手擎著白瓷酒壺送到每桌客人面前,羞澀斟酒的樣子很是可愛。 偏偏在座有兩三個人拒絕喝酒的,其中包括紫眠。 宰相見他們幾人再三推辭,也不多話,竟然對左右吩咐:“這幾個下人竟然怠慢客人,拉她們下去,每人鞭五十。”

在小婢女的哭叫聲中,一個拒飲的官員立刻笑著起身求情:“大人一向胸懷若谷,今天怎麼好好的學起石崇來了,哈哈哈。” “我不恨不見石崇,但恨石崇不見我。”宰相捻鬚一笑,揮揮手。 家丁上前拖婢女下去受罰,小婢女們哭得更是淒厲。 “慢著。” 宰相一抬眼,就看見紫眠已經起座攔住了家丁,他拽過為自己斟酒的小婢女,對宰相作揖:“大人,容下官憐香惜玉。” “哈哈,人不風流枉少年,紫眠大人隨意。”宰相點點頭。 另幾人也只好效仿,總算救下了這幾名婢女。紫眠乘機趕開陪酒的家妓,拉著那噤若寒蟬的小婢女入座。 小婢女顫抖著雙手,哆哆嗦嗦的替紫眠斟了一小杯酒。紫眠看著她膽怯的樣子,溫和的笑笑:“不用怕。”

他拿起酒,自己心裡算了一下,沒覺得周遭有殺氣,就淺嚐了一口。 舉座都在酣飲,應該不會有異樣吧。他瞥了一眼身邊小婢女惶恐的眼神,仰首將酒一飲而盡。 兩三杯過後,紫眠獻上的鱸魚被烹飪好端上了桌子。宰相招呼紫眠:“紫眠大人,動筷子呀,這是辛苦你才得來的魚,你不嘗可沒人好意思吃了。” 紫眠看眾人都在等著自己,只好舉箸嚐了一口。 “紫眠大人,味道如何,可鮮美?”宰相笑著問。 “很鮮美。”紫眠哪裡嘗得出來,只好隨口敷衍。 “哈哈哈哈,不說實話,不說實話。”宰相舉著筷子戲謔他。 “宰相大人,這可是你不厚道了,人家紫眠大人剛剛變的新鮮鱸魚,怎麼又讓你給變成醃製的了?”一個官員怪腔怪調的和宰相湊趣,眾人跟著哄笑。

紫眠心裡咯噔了一下。 宰相為什麼這樣捉弄他?難道他知道了什麼? “哈哈哈哈,紫眠大人送老夫的上好鱸魚,老夫當然要藏著獨享了,你們吃吃乾貨就成了,反正我這裡廚師手藝高,這魚的口感不是也挺嫩的。” “嫩倒嫩了,就是死咸,不下酒只下飯。”另一官員促狹道,逗得滿座絕倒。 “你們計較什麼,人家紫眠大人都不介意了,是不是?”宰相大笑著問紫眠。 紫眠在末席心神不寧的點點頭,他只顧想著宰相此舉是無心還是有意,對周遭的喧鬧都有些心不在焉。 一邊的小婢女哆嗦著又斟了一杯酒,膽戰心驚的送到紫眠面前。紫眠一驚,回過神來,看見她像掉進陷阱的小鹿,惶恐的眼睛裡蒙著一層淚。她顫抖的手幾乎拿不穩酒杯,酒水薄薄的灑出一層來,沾濕了她蒼白的指尖。

他笑笑,一手支頤,一手接過杯子:“不用怕,沒事的。” 那小婢女乖巧的點點頭,含著淚的目光碰撞著他的嘴唇,怯怯的閃爍著。 “狗洞呢?”龍白月已經繞著宰相府的圍牆跑了三圈了,愣是沒找到當初救曹真的狗洞。 “龍姑娘?” 身後有聲音傳來,龍白月回頭一看,竟然是久違的壽安尉陸文潛:“陸公子。” “哈,真的是你啊,你在這裡做什麼?”陸文潛笑著上前,“等紫眠大人?他還在酒宴上呢。我這是來遲了,正要進去。” “你能不能帶我進去?”龍白月也顧不上唐突,直接開口要求。 “咦?這……”陸文潛有點尷尬。 “我怕紫眠大人有事,急著找他。” 陸文潛看著龍白月焦急的眼睛,好半晌,終於點了點頭:“我試試吧。”

他帶著龍白月往正門走,交了名刺,家丁果然不肯給龍白月放行,只讓陸文潛進去。 “小哥,今天是酒宴,又沒正事,通融一下吧。”陸文潛不正經的調笑著,摔給家丁一兩銀子。 “宰相已經安排了家妓,大人不用怕不盡興。”家丁曖昧的一笑。 “又是家妓?過乾癮啊?”陸文潛用扇柄敲了一下家丁的腦袋,坏笑了兩下,摟住龍白月的肩。 龍白月也很是配合的靠過來,飛了個媚眼:“小哥,姑娘我可是民家的。” 陸文潛油嘴滑舌著:“公子我就愛她,大人那邊我去交代好了,快放行吧。” 家丁看陸文潛輕狂的樣子,也不敢和他胡攪蠻纏。 兩人順利混進宰相府,為了不讓人生疑,還一路配合著,陸文潛搖著扇子放浪高歌:“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與疏狂。曾批給雨支雲券,累上留雲借月章。詩萬卷,酒千觴,幾曾著眼看侯王?玉樓金闕慵歸去,且插梅花醉洛陽。” 龍白月聽了不禁提醒他:“哎哎,你還在朝為官呢,小心讓宰相聽見。” “哈哈,重要的是意境,意境。”陸文潛笑,“哎,你還說我呢,你剛剛那個樣子,哪裡像良家子啊?” 陸文潛還不知道她的身份呢,龍白月竟然得意的偷笑兩下,搞得自己很風光似的。 走過後花園,快到花廳的時候,龍白月卻不敢再往前了:“陸公子,你幫我看看紫眠大人情況如何就行了,我不進去了。” 她只是擔心他,如果他沒出事,她也就安心了。要是摸進花廳,光想著宰相,她的腿就發軟。雖說她還得求宰相去干涉太醫署招她當女醫的事,但那也得挑紫眠不在的時候再去呀。 陸文潛奇怪的看她一眼,點了點頭:“你進去也的確不合適,那你就在外面等我,或許我能把紫眠大人叫出來。” 陸文潛走進了花廳,龍白月躲在外面焦灼的等待消息。這時候,背後有隻手怯怯的拽了拽她的衣角。 龍白月嚇了一跳,她回過頭,看見一個年紀尚小的婢女正惶恐的看著她,眼睛好像受驚的小鹿。那小婢女聲音細如蚊吶:“我見過你,那晚你跟著紫眠大人來宰相府,你是紫眠大人的人。” 龍白月聽了直點頭:“你知道他?” 小婢女忽然拼命拽她往後苑走:“你跟我來。”
她這輩子從來沒跑這麼快過。當龍白月被那小婢女引到樓下,了解了房間方位,她上樓的樣子好像騰雲駕霧。要是在從前,邁步從來超不過一尺三寸的她,打死也不相信自己可以一步登四級樓階。 她用蠻力撞開緊閉的房門,昏暗中看見紫眠躺在地上,一個人影正匍匐在他身上,當即怒得兩眼直冒金星。 她箭一樣衝上去,抓住那女人的衣領就往後拽,職業生涯中熟稔的罵語脫口而出:“你什麼東西,敢在老娘的地方撒野!” 她的“地方”自然不是指宰相府了,言下之意是紫眠身子是她的。龍白月氣得口不擇言,要是平常絕對會被自己這句話嗆死。 她拽開那女人一看,還好沒跟紫眠“連”在一起,剛鬆了一口氣,眼睛差點瞪出來:“柳媽?!” 柳媽沒料到被龍白月撞上,一張老臉粉都抖散了,一陣紅一陣白的。 龍白月痛心疾首,氣得渾身發抖:“你說你都這把年紀了……” 宰相也太毒了。還好她趕得快,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她回過頭,焦急的晃晃倒在地上神誌不清的紫眠:“大人,大人?” 紫眠渾身是汗,雙目緊閉著蜷緊身子,口中不停低聲默念著:“……人能常清靜,天地悉皆歸。夫人神好清,而心擾之;人心好靜,而欲牽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靜,澄其心而神自清……” “大人?”龍白月愣住,摸摸紫眠額頭,一手都是汗。 “這是喝了春酒了。看不出來?”柳媽撇撇嘴唇,抬手整整頭髮。 “我知道!”龍白月怒吼,她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她做這行的啥沒見過。只不過她從婢女那裡得知紫眠被下了藥,卻沒料到會那麼齷齪。 “你兇什麼兇?”柳媽惱羞成怒,索性也和龍白月扯起來了,“我這也是奉了宰相之命,倒是你,跑進來壞我好事幹嘛?” “原來你也在宰相手下做事……”龍白月冷哼一聲,沖她怒目而視,“放了他……” “那可不成。”柳媽想也不想的就回絕。 “……你脖子上的金筐填八寶項圈就可以不用還我,我話還沒說完呢你就回絕?不再考慮一下?” 柳媽神色立馬一變,雙手護著脖子——上了年紀男人就不是第一了,錢財才是最大。 龍白月看她遲疑,乘勝追擊:“還有你手上的金纏臂、翡翠條脫,我都沒意見。” “便宜你了。”柳媽終於開口成交,她因為佔了大便宜,狂喜之下聲音都有點顫抖。 “成就走人吧。”龍白月打發她,想找點水給紫眠清醒一下。 “反正這小子也倔強,剛剛累得我,”柳媽起身,淫笑兩下,“便宜你了,聽說他還是個童子呢。” “滾吧!”龍白月瞪她。 柳媽走的時候竟然自作聰明的把門帶上了。龍白月冷笑兩下,找了水潑在紫眠臉上:“大人,你醒醒啊。” 紫眠雙目依舊緊閉,蜷著身子,像個正在發燒的無助孩子。他的經文念得越來越滯重,漸漸的幾乎口不能言。龍白月伸手碰碰他的脖子,觸手之處燙得嚇人。她看著他脆弱的俊臉,身子竟也忽然跟著火燙起來。 她推他躺平,讓他身子舒展開,手指鬼使神差的搭上他的衣帶。 “我瘋了。”她傻掉,手指不敢動彈,移目望向紫眠的臉。 紫眠因為龍白月的折騰,不由得皺著眉輕輕呻吟一聲,徹底將龍白月擊潰。 “我真的瘋了……”她直著眼睛,抽開他法衣的繫帶,將那堆滿金線刺繡的金碧輝煌的厚重衣料推開。 雪白的中衣早被汗濕了粘在紫眠身上,脫去了法衣帶來的涼意讓他舒服的展開身子,卻驀地察覺到危險,極力掙扎著想摸索回自己的衣服。他在朦朧中半睜開眼睛,模模糊糊的看見一個女子湊近他。 似乎是龍白月。他晃晃腦袋,始終看不清她是幻是真。 要知產藥川源處,只在西南認本鄉。鉛遇癸生須急採,金逢望後不堪嘗……他的內丹已經煉到關鍵時刻,前功盡棄是極其危險的事情……一句句警言竄過紫眠昏亂的腦子,然而藥性的催逼之下,當龍白月哆嗦的紅唇貼上他乾澀的雙唇,好像久旱之中汲取到清冽的甘泉,他的喉頭一緊,神誌就此淪陷下去…… 龍白月解開衣衫,貼身滑進紫眠懷裡,用冰涼的身子去熨他的火燙,卻瞬間被他點燃。她一向自以為是利令智昏的女人,沒料到這次竟然欲令智昏,碰上他就腦袋一片空白,連身體都不聽使喚,指尖竟然半點力氣也沒有,全憑他予取予求。 他真是童子麼?沒見過這麼無師自通的,倒襯得她像一個處子。 他的身影籠住她,汗水沁濕了她的肌膚。他就連呼吸也不再像平日那樣溫柔輕淺,變得粗重而充滿侵略,讓龍白月眩暈成一片。恍惚中她半睜開眼睛,看見紫眠緊閉的雙眼,他散下的頭髮掃過她的臉,擾得她無法順利呼吸。 在衝上雲霄又跌落的痙攣中她幾乎昏死過去,緊接著舒服的倦意襲來,快要沉睡前她感覺到左臉頰忽然一片濕熱。 “睡相那麼差?”她輕笑著,微微睜開眼睛看他。 觸目所及卻盡是——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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