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聖母的救濟·數學女王的複仇

第18章 第十七章實習生的秘密

不知睡了多久,吵醒查立民的是門外的喧囂聲。他從床上跳起,警覺地分辨外面發生的事情。好像是兩個顧客在吵架。其中某位正揚言報警。查立民心頭一緊,必須盡快離開。 他收拾好包裹,開門貼牆而行。幾個客人正在走廊推搡,被撞到肩膀的查立民回頭望了一眼。 “看屁啊看!”吵架人像條瘋狗,遷怒於人。 查立民低頭前行,逃離是非之地。 “怎麼會遇到這樣的人,真倒霉!”他想。 換好衣服鞋子,走到浴室的門口,警車已經到了,三個警察從車裡鑽出來。查立民趕緊轉身趴在賬台上。警察過去的時候,看了一眼查立民,隨即扭過頭朝著事發地而去。 好險! 查立民出了浴室,拐彎,然後加快腳步,漫無目的地走了數條街,才停下喘著粗氣兒。他看看時間,竟然睡了一天。他辨明方向,再次朝著郵局走去。

IC電話亭依然沒人,查立民趁著無人注意之時,鑽進電話亭,撥打了號碼。 “你上哪去了,我一直在等你電話。”李斌在電話那頭焦急地說著。 “包裹收到了?” “嗯。” “怎麼樣?” “從你發給我的那些東西,檢測下來汞嚴重超標,應該是汞中毒,確切地說是甲基汞中毒。” “甲基汞中毒?” “你發現這些東西的附近有沒有化工廠?” “之前有個氮肥廠。” “這就對了,”電話那頭,李斌似乎在沉思,“甲基汞自然中並不存在,一定是在生產氮肥的時候合成的。” “這種毒厲害嗎?” “厲害?!根本不能用厲害來形容。甲基汞難以自我稀釋,並且呈級數遞增。怎麼解釋呢,如果流進土壤或者海洋,污染不說,更會因此進入蔬菜或者魚蝦的體內。甲基汞在這些動植物身體中積累,被高一層的動物食用,就會全部轉移到它們的體內。”

“比方說貓?” “或者說是人。” “有什麼危害嗎?” “危害大了去了,甲基汞是慢性中毒,慢慢積累,一旦發作就無法挽回了。它一般經腸道吸收進入血液,隨血液分佈到腦、肝、腎和其他組織,因為它對類脂質有很高的親和力——就是通俗說的腦細胞——所以對腦的傷害最大。主要侵害大腦皮質的運動區、感覺區和視覺聽覺區,最終把神經系統毀了,致殘致死。而且它對胎兒腦的破壞更大,遍布全腦,患者的胎兒出生,往往更嚴重,多數是畸形兒。” 查立民全部都明白了,當年那隻貓之所以自殺、自殘完全是因為所謂的甲基汞影響了神誌,而王天嬌因為懷孕時仍然居住在污染地,使得她的兒子宋小寶天生畸形。更或者,王天嬌不能參加高考的生理原因,也是如此。

“你能出一份報告嗎?”查立民問道。 “現在還不行!” “嗯,為什麼?” “原始素材還不夠多,而且你採集的方式也過於簡陋,不符合出報告的條件。” “那要怎麼做?” 李斌沉默了片刻,他的語氣柔軟下來:“我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但如果這麼做,可以給史申田一個說法,我願意參加。我還可以過來找你,蒐集更多的素材。” 查立民愣住,隨即心頭一熱:“謝謝你!” “先別說這樣的話,把你的地址給我,我去找你!” 從電話亭出來,查立民依然沉浸在溫暖的情緒中,他沒想到李斌會在這個關鍵點挺身而出。要知道這可是“自討苦吃”,先不說是否有危險,以查立民現在逃犯的身份,事後追查起來,都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感激自是不用說,查立民在心中默念著:“史申田、林春園,如果你們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我們追查到真相。” 現在剩下的還有兩件事兒要解決,第一就是瘸子與事件的關係,第二就是密碼盒。瘸子是其中的一塊拼板,這塊拼板又會和哪一塊匹配呢?密碼盒裡是否就是拼接整幅圖案的說明書呢? 查立民打起精神走向前方。 松通快遞公司位於河邊,是一棟由二層倉庫改建成的樓房。穿著統一制服的快遞員,從配送中心取貨,騎著電瓶車,奔向四方。從這些人中找到瘸子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兒。他身材高大,皮膚黝黑,又有明顯的生理特徵,所以特別好辨認。 查立民很快發現了他,難得的是還可以跟踪他。 瘸子騎上車“嗖”的一下就跑了。當然,他也可以去買一部電動摩托,但實在太顯眼。好在松縣並不大,每個快遞員都有自己配送的區域,還好瘸子不用跑外縣和農村,他的主要送件對象正是在縣商業區的幾幢大樓裡。

摸到這一點兒,查立民就輕鬆多了。他選擇一家高層大廈作為原點,在關鍵的時間點觀察瘸子。查立民不知道這樣等下去是否有價值,但如果瘸子有“故事”,就一定會有破綻。 大廈一樓由一些餐館、茶室和咖啡店組成,二到八層是商務辦公室,八層以上貌似是一家名為南湖的賓館。 正值中午時分,查立民坐在茶室裡,要了一杯茶,慢慢靜候。茶室供應套餐。有很多樓裡上班的白領都在這解決午飯。 瘸子剛剛離開不久,以查立民的觀察,下一次再來起碼兩小時之後。 如果沒有這一切發生,自己也應該在辦公室奮鬥吧。他突然想起了夏菲,愧疚感湧了上來。她現在在幹嗎?吃飯了嗎? 自從戀愛以來,為了結婚,夏菲異常節省,連中午外出吃一份盒飯都省了,而是自己做好帶上。當然是兩份。查立民回憶著夏菲做的荷包蛋,外焦里嫩,口味層次豐富。他轉過頭,看著那些白領,有種莫名其妙的親切感。

他們都是乾什麼的呢? 看掛在胸前的身份牌,有IT的、旅遊的、金融的、廣告的,沒想到這個小縣城,還有那麼多公司林立。員工的年齡層也跨度很大,既有中年,也有青年,還有若干個稚氣未脫的小姑娘,一看就是剛從大學畢業的。 看來現在大學畢業生,也未必會往大城市湧。 查立民喝了一口茶,轉向另一邊,餐廳里大都擠滿了人,一點不亞於上海的商務樓。 漸漸地,查立民有點奇怪,他直起身子點了一根煙,邊抽邊撓頭,一條嶄新的思路出現在腦海,越想越有可能,越想越有可能。 原來是這樣。 查立民站起來,跑出大樓,來不及找IC電話了,他拿出手機撥給了夏菲:“我知道密碼了!” “什麼?” “我知道密碼盒的密碼。夏菲你那《新城市報》的記者朋友還在嗎?”

“怎麼了?” “林春園和鄧莞千都是一個部門,跑一條線的對嗎?” “是啊!” “可她們都是進報社沒多長時間就出事了,對嗎?” “沒錯。” “可是在林春園之前,還有一個工作了十年、和她們同一部門、同一採訪內容、同樣性質的老員工,最後把工作交接給了鄧莞千,自己卻安然無恙。” “你到底想表達什麼?” “這是為什麼?” “我,我不知道。” “答案很簡單,”查立民說道,“因為林春園和鄧莞千是新員工,她們都是公司的實習生!” 松縣沒通火車,只有汽車站,位於縣城的西北面。車站不大,每天進出的車輛卻是不少。這幾年松縣建設了一個五金市場,所以來往的客商絡繹不絕,吞吐量並不亞於地級市。

但顯然車站的硬件建設,並沒有匹配縣城的經濟,依然使用的是老舊的候車廳。車輛出入口僅為二車道,很多時候路上都擠滿了大型客車,喇叭齊鳴,喧雜不堪。 車站門口,有一排小飯館,聽口音,老闆來自五湖四海,各地的小吃在此云集,招待著同樣來自五湖四海的吃客。做生意的、過路的、拉貨的、開出租的、小偷、黃牛、形跡可疑的婦女、賣發票的,或許還有便衣…… 服務員風捲殘雲般地將桌上的殘羹冷炙倒入泔水桶,用臟得可以立起來的抹布,把木桌擦得油光發亮。上一撥客人剛走,椅子還沒涼,下一批已經來到。他們抽著煙,吃著大蒜,大聲喧嘩,還不時地往地上啐著唾沫。 在其中相對比較乾淨的一家小店裡,查立民和李斌剛剛吃完被當地人稱為餃子的面疙瘩。李斌抹抹嘴:“現在就走?”

“不,等一會兒。”查立民回答道。他讓老闆倒了兩杯茶,然後安靜等待。 一點多鐘,查立民要等的另一個人終於出現了。她從車站出口出來,站在街對面搜索這排小店的名字,在此之前,查立民已經把所在方位告訴她了。 她掃了一眼,視線最後停在了這裡,她應該已經看到了查立民,背著包走來。 查立民搖搖頭,他跟夏菲交代過,每做一個行動,都要看看周圍是否有人監視跟踪,可她當耳邊風,女人啊,這方面總是缺根筋。 夏菲進店後看見了李斌,略感驚訝,但很快表情就恢復了正常,她走到桌旁坐下。 “這是夏菲,這是李斌,你們見過的。” “你怎麼來了?”李斌也感意外。 還沒等夏菲回答,查立民就把話題扯開了,這種情況下,他們彼此知道得越少,將來麻煩就越少。

“你說因為她們都是實習生?”夏菲從包裡取出一張員工用的門卡放在桌上,遞給查立民。按照他的要求,她把鄧莞千曾經用過的門卡帶來了。 “嗯,果然沒錯。”看到門卡,查立民松下一口氣,事實證明他的推理沒錯,“《新城市報》果然正式員工和實習生(或試用期)的員工會用不同的門卡,這就是為什麼那個十年的老員工沒發現,因為她在林春園之前就已經轉正,沒機會用那樣的門卡,但被仍在試用期的鄧莞千發現了。” “你的意思是林春園有一個秘密,與她失踪有關,然後把秘密留在了門卡里?”夏菲撓撓頭,她看看桌上的門卡,“雖說不絕對,並不是每家單位都這樣,但還是有點道理,我們公司也是正式和非正式的員工用的門卡顏色不同,以示區別,但是,你怎麼知道《新城市報》也是這種制度?” 查立民看看她:“我猜的。” “你猜的?好吧,就算你這次猜準了,可哪家公司會保留一張門卡十年?早就消磁了。而且這門卡里能藏什麼秘密?” “門卡是一樣的,關鍵是上面貼的內容,”查立民指指卡上貼的信息標籤,上面有照片、姓名、部門和實習生的字樣,還有,“但是,編號卻是不會變的!” “編號?” “嗯。人事上都會按部門進行編號,大多為6位,比方說鄧莞千所用的281008,暫且認為28是部門,10是版面,08是員工,我不知道,但這不重要,裡面一定有這樣的規律。重要的是鄧莞千和林春園同一個部門、同一個版面、同一條新聞線,又同是實習生,所以號碼重疊的概率非常大。” “說是說得通,但你如何確認《新城市報》十年來都沒有變過這種制度。十年時間,他們的人事部的人沒準都換好幾茬了,281008這個號碼,林春園用完後一直空著?直到鄧莞千的到來,這又是你猜的?” “這不是猜,而是推理。林春園實習時負責徐州的新聞,之後由那個老員工負責,十年沒發生過任何差池,等到鄧莞千試用期時偏偏出事了,這證明《新城市報》確實延續了十年這個制度。而且號碼又不費資源,空著就空著又能如何呢?即使退一萬步,這個編號被別的實習生使用過,但實習期一過,號碼又空出來了。他們總不可能老是使用實習生,所以鄧莞千分配到這個號碼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你也說了,在鄧莞千之前,有別的實習生可能用過這個號碼,可為什麼他們沒發現呢?” “說到重點了,得出這個結果,需要有另一個必要條件,就是——徐州。” 夏菲有點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必須具備兩個條件:第一,獲得林春園曾經用過的實習生編號;第二,也是採訪徐州的那條新聞線,才能知道林春園的秘密。” “確切地說只有去徐州才能發現秘密。” “怎麼得到的呢?秘密是什麼呢?”李斌和夏菲均提起了興致。 “這個……我真不知道。” 兩人大失所望。 “不過,你們先別急……”查立民頓頓,“因為,我有另外的途徑。” “什麼?” 查立民不應聲。還是那句話,知道得越少,將來的麻煩就會越小。 “你們等等我,我去洗個手。”查立民藉故站起身,他的視線瞥向屋後,然後走到了位於小店深處一間空著的包廂,趁著夏菲和李斌低頭看手機,側身進入然後鎖上了門。 所有的推理在理論上是無懈可擊的,但是否真能實現呢? 他拿出那個密碼盒,28100,最後一個8,伴隨著查立民快要跳到嗓子眼的心臟,盒子咔嗒一聲,露出了一條縫隙。 查立民手在顫抖著,懸在頭頂十年的那個疑問,無論是生是死、是福是禍,也許在今天就要解開了。他慢慢地打開盒蓋,第一眼,查立民的淚水就湧出來了。 那張大頭貼,十年前在咖啡店裡的那張大頭貼! 林春園青春洋溢的笑臉,正倚在查立民的身邊。查立民無聲地哭泣著,這張老照片就像有魔力的時光機,把他一下子就帶回了當年。他的手輕輕地撫摸在林春園的臉上。他哽咽著深呼一口氣,調整心情。 照片下面有一封信,展開後,是王天嬌的自述: “我叫王天嬌,我有一隻奇怪的貓……” 追尋已久的那台大戲,終於徐徐拉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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