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受害者2·放學後的危險遊戲

第9章 第九章瘋子的囈語

林涵下班到家之後,劉莎已經把湯燉好了。她把湯分成了兩份,裝進了不同的保暖飯盒裡。林涵看看表,時間還來得及,拎著就出門了。 劉莎在後面問:“你不吃飯了?” 林涵擺擺手,說:“回來再吃吧。”隨後開著車,先往養老院裡奔。 他去看老王。老王老了,手腳不靈活,無法自理。她的一雙兒女在外地,難得回來一次,老王只能住到養老院裡。 剛住院那會兒,林涵拉著老王的手說:“王老師,從今以後你就把我當兒子用,有啥事就使喚我。” 老王中過風,嘴角斜著,流著哈喇子,死死地握緊林涵的手,口齒不清地說:“謝謝你。” 林涵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 林涵為人處世向來愛憎分明,為啥把老王當親人,就是因為老王冒著雨在省師範大學替他送過禮;因為他在八里河勞教的時候,老王坐了四小時長途車,給他送過月餅。當年,省裡的得獎通知和公安局的拘留證幾乎是同時到林涵手上,林涵親生父母還沒怎麼樣呢,老王已經癱坐在地上了。

現在一想起這事就難受,但是不後悔。要是不踹王小志那一腳,林涵一輩子都不安心。所以說命運總是撲朔迷離,不用太計較,也不用太懼怕,要不是偶遇王小志,沒準林涵就去北京了,去了北京,就不可能和劉莎結婚了。現在也挺好,一家三口,生活挺幸福的。 林涵把車停在院子裡,拎著湯上了樓。 老王正在和室友的家屬聊天,室友是個八十多歲的老太,見著林涵,家屬說:“你兒子來了!” “不是我兒子,是我學生。” 家屬嘖嘖稱讚,“這年頭,親兒子都想不起老娘來,做學生的還想著你,你福氣真好。” 林涵笑笑,把飯盒蓋子打開,把湯倒了出來,遞了一碗給老王。 “阿多最近怎麼樣?” “嗯,本來今天想帶她來的,今天有舞蹈課,在少年宮練功,待會兒她媽去接她,我周末的時候帶她來。”

“嗯嗯,帶她來,有些東西我給她講講。” 林涵點點頭。 兩人聊了一會兒,林涵起身要走,還有一盒降血脂的湯要給劉莎她爸送去。老王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要送他,林涵趕緊扶過去,“您就別動了。” 老王窸窸窣窣地從枕頭底下摸出來一個信封,塞進林涵手裡。 “什麼呀?” 老王壓低嗓子說:“給阿多買點東西,她不是快過生日了嘛!” “這哪兒成!”林涵心頭一暖,趕緊把信封推過去。 “拿著!”老王硬往他手裡塞,“我也用不了什麼錢。” 林涵拗不過老王,只得收起信封,“王老師您自己小心點,我過兩天再來。” “嗯,路上小心點。” 林涵出了門,走下樓,想想不對,又折了回來,找到照顧老王的保姆,從信封裡抽出幾張一百元的紙幣,說:“麻煩幫我給王老師多買點營養品。”

林涵回到車裡,往市公安局去。 到了市局,值班的人認識林涵,讓他自己進去。林涵站在走廊一間間找過去,看到劉從嚴了,剛準備叫他,只見劉從嚴和達子拐進了一個房間。 林涵走過去,聽見劉從嚴在說:“王小志當年的那案子,我們可能抓錯人了!” 林涵把裝湯的飯盒放在值班室,沒等劉從嚴出來,自己就走了。 他也沒走遠,坐在車裡狂吸煙,不一會兒,車裡像著了火,林涵才想起來把車窗搖下來。外面的冷風“刺溜”一下鑽了進來,林涵打了個哆嗦,剎那間就清醒了。清醒卻沒有把他帶回當下,腦子裡全是二十年前蘇巧的樣子。 愛情這個東西,很美好,也很害人,特別是遇到像林涵這樣一根筋的男人,事情就會變得複雜起來。林涵把嘴上的煙頭丟掉了車外,一腳踩下油門。

車在夜色里疾馳,穿街走巷,很快就來到了城鄉結合部。這一片以前都是農田,徵收了以後,建起一棟棟小別墅。車子繼續往前,老遠的就看見別墅群的後方有一棟城堡似的建築,散著金光。 幾道高空探照燈,射向烏黑的天際,把黑夜照得猶如白晝。 林涵到了大門口,放慢速度,剛進到前區的停車場,就有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小伙兒走了過來,問:“老闆洗澡還是唱歌?” 林涵搖下窗戶,看見那小伙胸前別了一個金色的胸牌,上面刻著大堂經理。 “我找阿中。” 小伙一愣,“誰?” “杜文中。” “你找我們杜總啊,”小伙上下打量著林涵,又看看他那輛夾在奔馳、寶馬間的兩廂POLO,說,“杜總現在不在。” 林涵揮揮手,不耐煩地說:“打個電話給他,說我叫林涵。”

那大堂經理吃不准狀況,看看林涵氣勢,似乎來頭不小,他轉過身去,對著耳麥輕聲說了幾句話,過了一會兒轉過頭,客氣地說道:“杜總請你進去!” 林涵走進大廳,巨大的水晶燈把整個大堂照得通亮,門口站了兩排高挑的迎賓小姐,“先生,晚上好!” 從裡面走出來一個短髮姑娘,一身職業裝的打扮,笑呵呵地對林涵說:“杜總在三樓,為您開了個包廂,我帶您上去。” 林涵跟在她身後,坐電梯到了一個卡拉OK房,阿中還沒到,那姑娘說:“您先坐一會兒。”然後帶上門出去了。 林涵坐在沙發上,點了一根煙,桌子上有塊酒水牌,他拿起了看看,上面的價格令人咂舌。 阿中和林涵一樣被勞教了兩年,出來之後,跟著他的表哥在深圳待了幾年。具體幹什麼,林涵也不知道。 2001年的時候,阿中突然一個人回來了,還帶了一筆錢,在S市開了一家浴場。

那時候此類的浴場還是個新鮮玩意兒,加之阿中那幾年在深圳學來的經商之道,很快就風生水起。分店是一家接著一家開,還涉足舞廳、KTV、彈球房和夜總會。娛樂場所需要人看場子,阿中籠絡了一批人,從當初的小混混成功轉型為商務人士。 時代在前進,街頭打打殺殺早就過去了,現在講的是如何賺錢。阿中憑藉著少年時的名頭,吞併了幾家能夠與之抗衡的夜店,又過了幾年,乾脆把市裡的生意全都結束,在郊區圈了一塊地,建了這家大富豪夜總會,成為了S市最大的娛樂城的老闆。 阿中的人生軌跡和林涵是完全不同的,而且因為劉從嚴的緣故,他也不好和阿中交往過密。娛樂城的老闆,說白了,誰都懂的,就是穿西裝的黑社會。 說不出什麼具體的原因,當年的兩個好哥們儿,如今卻漸行漸遠,對此,林涵還是有愧疚,要不是因為幫自己,阿中也不會去坐牢。正想著往事呢,阿中推門進來了。

阿中穿著套休閒西裝,挺著發福的肚子,鼻樑上居然還掛了一副金絲邊的眼鏡,手腕上戴著金表和佛珠,龐大的身軀重重地坐到沙發上,把手搭在林涵的肩膀,說:“你怎麼想起來找我了?” 林涵上下看了一眼阿中,戲謔道:“你是真發了!” “發什麼發,還行吧!”阿中抖抖西裝,“喝什麼,威士忌還是白蘭地?” “別破費。”林涵本來不想喝酒的,但想了想,“就來點啤的吧。” 阿中嚷嚷道:“這哪兒成。你這是看不起我,到我這兒來就听我的安排。”轉身在牆上按了服務鈴。 不一會兒的工夫,進來個服務生,畢恭畢敬地站在門邊上,“杜總!” “開一瓶皇家禮炮,再上兩個果盤。”服務生應聲出去了。 阿中掏出來一盒軟盒中華,給林涵遞了煙,點上,問:“你今天來是找我敘舊啊,還是有事兒找我幫忙?”說到這兒,阿中搖搖頭,“照理講,有你老丈人那條線,應該不是社會上的事兒,難道是缺錢花?需要多少?”

林涵笑笑,擺擺手,“不是錢的事兒,說有事兒也沒事兒,說沒事兒吧,也有事兒,就抽空過來跟你聊聊。” 林涵看看門,沒人在,把聲音降低了八度,“你還記得蘇巧的事兒嗎?” 阿中眉頭一蹙,放在林涵肩膀上的手也拿了下來,“蘇巧的事兒?” “嗯,”林涵吸了一口煙,“咱們當年砍了陳劍,還一腳把王小志踢下樓,差點把自己給毀了,都是為了給蘇巧報仇。” “然後呢?”阿中問道。 “然後……我們可能都搞錯了!” 阿中五官都擠到了一塊了,吼道:“又搞錯了?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說,蘇巧既不是陳劍殺的,也不是王小志殺的,而是另有他人。”林涵把剛剛去公安局聽到的消息,複述了一遍。 “又有人死了?”阿中問。

“你小聲點兒,”林涵看看外面,“沒錯,當年的兇手歇了二十年,現在又回來了。” 這個時候門被推開了,服務生端著酒和水果盤進來,把酒打開,阿中揮揮手讓他出去,自己給林涵把酒倒滿,“那,那你現在是什麼意思?” “沒啥意思。” 阿中和林涵碰了杯,一飲而盡,“哥們儿不是怕事的人,從小到大,你不是不了解我,但現在這年頭是法制社會,這事兒有警察管,你要說劉莎被人欺負了,二話不說,你不好出面,我立馬找人把這事兒辦了,但蘇巧——畢竟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值不值得?” 林涵把酒杯端起來,“你想多了,我不是來找你殺人的,就是聊聊。” 阿中倒了酒,又一口喝完了,“你還記得那個陳劍嗎?現在在我手下看車庫呢。”說完,他看看林涵。

林涵知道阿中的意思,坦率地說,他今天來找阿中,當然不可能像十八年前那樣拉著阿中一起去砍人。現在阿中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可知道這消息後,第一反應就把林涵帶到這兒來。 “喝酒,喝酒。”林涵也不說了。兩個人開了電視,放著KTV的音樂,一杯接著一杯,兩個人很有默契,蘇巧的事兒避而不談,林涵喝得也有點醉,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 “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不用。”林涵開始還拒絕著。 “這哪兒成!”阿中把林涵一直送到停車場,喊過來一個保安,讓他開車送林涵回去。 林涵躺在後座已經起不來了。 車剛開出去十幾米,保安踩了剎車,阿中從後面趕了過來,“這樣吧,回頭我去問問公安局的朋友,再找些人,看看能夠幫上什麼忙!” 林涵握握阿中的手,什麼也沒說。 在王羽慧文的眼裡,王小志的情況沒有惡化,但也從沒有好轉過,一直就這麼半死不活地“吊”著,而且很有可能這一輩子都這樣糊里糊塗地過下去了。 她對弟弟是有愧疚的。畢竟血濃於水,過去的事情不談也罷,事已至此,作為姐姐總不能和當初他們的母親一樣,置王小志的死活於不顧。 王羽慧文學的就是犯罪心理學,在身體康復上可能幫不上什麼忙,但如何走進一個封閉的心裡,她還是有這樣的能力的。王小志近乎失語,只簡單重複著三句話。這三句話就像沙漠海裡的地標,有可能帶著她尋找到方向。 “這三句話帶有很重要的信息!”馬路回憶著王羽慧文在會議室和劉從嚴說的話。 他跟著周炳國那麼多年,當然知道王羽慧文的意思,也知道其中的不確定性。人的心理猶如宇宙一般浩瀚神秘,絕非三言兩語就能夠概括。 “可她還拿鏡子反照太陽光來著,”馬路把自己看到的都告訴了達子,“一個成年人,誰會無聊到玩這種遊戲。” “嗯,所以說,專門研究精神病的人和我們這些警察思路就是不一樣,”達子笑著調侃著,繼續說,“那晚之後,王羽慧文又主動找過師父一次,提供了王小志另外一個信息,說,那傻子每天什麼事兒都不干,坐在床上,對著窗外,手裡好像握著什麼東西,一直上下搖動比畫著。我們看過肯定不會放心上——瘋子不都這樣嘛,但人家王羽慧文不這樣想,觀察了半天,得出了結論,說是拿著鏡子在對面畫畫呢。按她的說法再去看看,倒還真有點像。”達子搖搖頭,表示不解,“那小子為什麼要這樣做,反正我是想不出來,他姐卻認為意義重大,應該在出事之前,反复做過的行為,所以就自己跑回家,模仿一遍,看看有什麼收穫。” “有收穫嗎?”馬路問。 達子回答,“應該沒有吧,”又說,“也有可能有收穫了,但沒跟我們說。” 馬路有點失望。原本他還指望,王羽慧文在了解王小志的時候,能夠獲得線索,提供給他解開楊東事件的謎底。現在看看,她可能也不知道當時楊玉蘭發生了什麼! 警察接著查王小志案,馬路對這點不感興趣,所以細節也沒多問,告別了達子,他決定再去會會那個老頭。 上次老頭喝醉了酒,一通胡說八道,但在沒醉之前還是點中了要害。況且還不知道老頭到底是真醉還是裝醉,這種街頭算命的老江湖,最擅長的就是把事兒弄得玄乎,否則誰去上他的當呢? 如果這事兒是發生在別人的身上,沒準馬路還會拿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教育人家這是迷信,千萬別上了騙子的當。可當自己——而且是在對方屢屢言中的時候,就沒那麼淡定了。 馬路開著車,憑著記憶來到老頭家所在的那條巷子。掐著時間,在路邊買好菜餚和酒,一路提進去。老頭生活似乎很有規律,他又在院子兀自做飯呢。 馬路站在門口喊著:“大爺,我又來找您喝酒來了。” 老頭轉過頭,臉上保持著笑容,“又來了!” “唉!” 那八哥總是在這種時候,調節氣氛,“吃飯,吃飯!” 老頭指指它,“就只知道吃!” “活著不就是為了吃嘛!”馬路一邊說,一邊已經走進了屋裡。 桌子擺定,倒上酒,還是老規矩,馬路率先敬了一杯酒,老頭也不客氣,兀自咕咚咕咚喝下。 “慢點,慢點,”馬路勸著,“不急,慢慢喝。”嘴上這樣說,馬路心裡卻在想,別光顧著喝,就你這酒量,別回頭到了關鍵時刻又喝醉了。 馬路給老頭的碗裡夾了一筷子菜,琢磨今天怎麼開口。上次說到“死而復生”的話題,不明不白地就結束了,看來今天還得就著這個話題往下聊。 “你上次說,你有個朋友,就是楊玉蘭死而復生的那個人?”還沒等馬路開口呢,沒想到,那老頭倒主動提起這事來了,“來來來,跟我說說這事兒。” 馬路愣了一愣,看看老頭的表情,他正看著自己,馬路吃不准他的路子,說:“就一普通朋友,其實我也談不上有多了解。”馬路說話留了點餘地。 老頭嘿嘿笑,意味深長地說:“普通朋友,我看是你女朋友吧?” 馬路又吃了一驚,這老頭察言觀色的能力很強。 本來這事兒過去那麼久了,馬路應該沒那麼大反應才對。可不知為什麼,觸動他的不僅是這句話的內容,還有老頭說這話的語氣,有一種奇怪的氣場。 “跟我說說你的女朋友吧。”老頭說著。 馬路夾了一口菜。 “咕咕咕咕!”一個奇怪的聲音冒了出來,馬路循聲看看,原來是那隻八哥。 “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馬路話雖這樣講,可突然居然有了傾訴的衝動。 老頭笑笑,說:“沒什麼好說的話,你有必要花那麼大精力來找我嗎?” 馬路看看老頭,他的眼睛裡帶著狡黠。 “你挺難受的吧?”老頭又說,綿綿的、不動聲色的、好像看不見的芒刺,不知為什麼,就像被他看透了心思似的,不知不覺就瓦解了馬路的心理防線,一下子就刺到了他最柔軟的部分。 馬路的情緒一下子憂鬱起來,彷彿回到當年不堪回首的場景,林慕的影子隱隱約約地出現在他面前。 “她在哪兒跟你認識的?”老頭問著。 “我們在唱歌,一群人都在唱歌。”馬路不由自主地回答道。 馬路感覺眼前就像蒙上了一張薄紗,剎那間現實和往事糾纏在了一起,分不清你我,恍惚得猶如做夢。 就在夢一般的微醺中,馬路傾訴的衝動更加強烈了,周圍的嘈雜全都被剔除了,只剩下一個聲音,“咕咕咕咕。” 還是那隻八哥,它盯著自己,彷彿也在等待著他述說故事。 這也算是個諷刺吧,這幾年下來,馬路經歷的全是那些常人想像不到的事兒,談個戀愛吧,遇到個只能看黑灰白的姑娘,臨了還不負責任地跳樓自殺了,死了還不老實,被周炳國利用,讓馬路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好不容易脫身出來,又被牽扯到千里之外,發生在二十年前的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當中。 這種事兒,馬路當然不可能對父母說,除了讓他們平添擔憂,毫無益處,而除了父母,最信任的人,一個是未婚妻,另一個是師長一樣的忘年交,現在全都不在了。平時想找人喝喝酒,聊聊此事發洩一下,都沒個對象。現在是個好機會,可對面坐著的卻是一個古怪的陌生老頭。 不管那麼多了,情感一旦氾濫起來,就像決堤的洪水,從涓涓細流,到奔騰大江也就是一瞬間的事兒。 老頭問一句,馬路答一句,到後來老頭不說話,就馬路一個人跟單口相聲似的自顧自。該說的說了,不該說的也說了,從一開始和林慕交好,到跟著周炳國如何進了懸案清理小組,再到黃玉芬、侯文傑案,最後繞到了周炳國死去,留下了臨終遺言,把他一路引到了這裡。 其中還涉及很多機密,顧不了那麼多了,既然開口了,就要一吐為快。這時候感性佔了絕對的上風。 都不知道說了多久,直到那八哥聽膩了,猛的一聲叫了起來,“死人啦,死人啦!”這才把馬路拉回到現實。 一經乾擾,馬路迅速回到了飯桌前,老頭仍舊坐在對面嘿嘿笑。馬路晃晃腦袋,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了。 “來來來,喝酒!”老頭舉起了杯。 馬路把酒喝下,愈發清醒,暗自埋怨,明明是來了解情況的,怎麼一不留神把自己露了個底朝天。 馬路把煙掏出來,說:“現在該輪到你說了。”他正想準備就著“死而復生”的話題,問問老頭的看法,剛準備開口,又一轉念,改變主意了,“大爺,你知不知道當年那姑娘被鍘刀鍘死的當天,有個殺人犯也被抓住了。” “哦,你說那事兒啊!”老頭大口嚼著菜,“這事兒全城的人都知道吧,比那姑娘可出名多了。” 馬路點點頭,“那你怎麼看?” “什麼叫我怎麼看?”老頭笑了起來,“我一糟老頭能有什麼看法。” “隨便說說,就隨便說說,想到什麼說什麼,你到底也是當年的目擊者。” 老頭點點頭,“那倒也是,話說回來,確實挺慘的,據說是死了四五個是吧?” “四個。”馬路糾正道。 “反正差不多,腦袋都開瓢了,還有把狗尾巴往人身上接,虧他想得出來。” “哎,你說當年的嫌疑犯的家,居然和楊玉蘭屍體失踪在一棟樓裡,它們之間會不會有點什麼關係?”馬路進一步問道。 老頭搖搖頭,接著嘿嘿笑,沒回答這個問題,也搞不清楚他的意思是“不知道”,還是“沒關係”。 “那你覺得兇手是怎麼想的?” “怎麼想的?”老頭還是搖搖頭,“不是人幹的。” “是啊,太他媽變態了。”馬路附和道。 “不是,”老頭擺擺手,然後神秘兮兮地把腦袋湊過來,咬著馬路的耳朵說,“我的意思是,他——不——是——人。” 因為沒準備,馬路頓時心裡一寒,被嚇到了。 他皺起眉頭,死死盯著老頭,吃不准他這是醉話還是什麼。他記得,達子曾跟他講過,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王小志,總共只會說三句話,其中一句就是“他不是人”。 馬路不敢放鬆。 老頭又哈哈笑了起來。那隻八哥在一旁,被老頭的笑聲嚇了一跳,叫道:“我看見啦,我看見啦!” 老頭臉色驟變,和上次一樣,他瞄了一眼馬路,這一剎那,又被馬路捕捉到了。 老頭馬上把自己的失態掩飾起來,喝了一大口酒,又唱了起來:“萬法同宗,萬物同源,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從老頭家出來,馬路又帶著一肚子的疑惑。而且他還有種奇怪的感覺,彷彿被掏空了一般,又像洗了一個澡,對,沒錯,就是這個感覺,居然覺得渾身通透舒暢。 他拼命回憶,但就是回憶不起來,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馬路坐回車裡,繼續琢磨,已經第二次了,那隻老鳥究竟看到了什麼呢? 趁著開會前的空當兒,劉從嚴去了一趟劉莎那兒,順帶把飯盒給她帶過去。臨去之前,他還特地問了林涵在不在家,聽說還沒下班,才趕緊出來,走了過去。 劉莎一個人在家,阿多被接去爺爺奶奶家了。她見著劉從嚴,招呼也沒打,就兀自轉身進了廚房,彷彿只是出來倒垃圾忘關房門。 劉從嚴走進客廳,對於劉莎的冷淡,已經習慣了二十多年,見怪不怪,也不知道上輩子欠了她什麼。 他把飯盒放在桌子上,劉莎正在裡面洗碗,劉從嚴隔著門說:“最近你小心點。” 劉莎彎著身子用抹佈在擦抹瓢盆,聽完這話,停了下來,這話聽得耳熟,十八年前,電廠發生兇殺案的時候,也這樣說過。 “沒事別往川楊新苑瞎跑。” 劉莎把臉轉了過來,問:“又出事了?” “嗯!”劉從嚴點點頭,想了一會兒,覺得這事是瞞不住的,“還有,這事別跟林涵說,你自己注意點就行。” “什麼意思?” “多了我也不方便跟你說,反正你自己注意就是了。”劉從嚴回答道。 但劉莎不是傻子,她想,難怪前兩天林涵喝得醉醺醺地回家,現在還魂不守舍的樣子,問他發生了什麼也不言語。 “到底怎麼了?” 劉從嚴看看劉莎,“當年電廠的那兇手又出來了。” 劉莎一愣,“那個叫什麼來著,王什麼志的,跑出來了?” “沒有,可能另有其人。” 劉莎不說話,心裡明白了。不用和林涵說,她確定林涵已經知道這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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