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貝羅那俱樂部的不快事件

第22章 第21章彼得勳爵虛張聲勢

“這對我來說倒是第一次。”彼得勳爵說,他坐在一輛出租車裡,透過後窗看著後面跟著的另一輛出租車,“被警察跟踪。不過他們還挺樂在其中的,對我們也沒有什麼妨礙。” 他在心中反反复复地盤算著現有的證據。不幸的是,所有對安·多蘭有利的證據,同時也對她不利——當然,她寫給普里查德的那封信除外。見鬼的彭伯西。現在所能盼望的最好的情況,就是能讓這姑娘避免出席公開審判,並得到一個“未能證明有罪”的判決。即使她被無罪釋放——即使她沒有因謀殺罪而被起訴——人們永遠都會懷疑她。這個案子既不能簡單地通過邏輯推理,也不能通過鑑定什麼沾血的指紋來判決。它只會是這樣一種案子:律師對案情大肆辯論,然後十二個遵紀守法的好人會判斷其中的感情因素。假設能夠證明他們之間的關聯——曾經有人看見這兩個人在一起吃飯,諸如此類的事情,或許可以證明他們後來發生了爭執——可是接下來呢?陪審團會接受爭執這樣一個原因嗎?他們是否會認為他們事先就有預謀——甚至認為是兩個惡人吵翻了臉?而他們對這麼一個姑娘又會有什麼看法呢?她如此淡漠、陰鬱,說話口齒不清,從來沒有交過什麼真正的朋友,一旦愛上一個人,又會如此笨拙而意圖明顯地試圖抓牢那個人,作出那麼卑微而淒慘的犧牲。

彭伯西的情況也一樣——但是更容易理解一些。彭伯西家境貧寒,卻憤世嫉俗,他遇見了這個將來可能會腰纏萬貫的姑娘。作為一名醫生,他不會不明白,這個姑娘對激情的渴望使她非常容易受騙。所以他開始執行他的計劃——雖然對她深感厭倦——一邊對別人嚴守秘密,直到他看明白事情的走向為止。後來出現了老將軍——了解到遺囑的真相——抓住了一個機會。再後來,令人沮喪的是,羅伯特……陪審團會這樣看嗎? 溫西將頭探出車窗,讓司機開去薩維爾。他們到達之後,他把姑娘交給衣帽間的侍者。 “我要上樓換一下衣服。”他轉過身,高興地看到跟踪他的偵探正在入口處與看門的警衛爭吵。 本特事先接到了電話通知,現在已經準備好了他主人的衣服,等在那裡。溫西換好衣服,又穿過了大廳。偵探安安靜靜地在那裡等候。溫西笑了起來,給他遞上一杯酒。

“我實在沒有辦法,大人。”偵探說。 “當然。那麼您叫那個硬領子的傢伙過來替班了?” “是的,大人。” “希望他能趕緊。再見。” 他又回到他的同伴身邊,兩人一同走進餐廳。她穿著一身一點兒也不適合她的綠色衣服,看上去實在是平淡無奇。但是她是個有個性的姑娘,與她相處,他絲毫不以為恥。他把菜單遞給她。 “吃什麼呢?”他問,“龍蝦配香檳?” 她沖他大笑起來。 “瑪喬麗說您是美食方面的專家,可是我不相信美食專家會點龍蝦配香檳。而且我也不太喜歡吃龍蝦。他們這兒一定有什麼拿手菜吧,對嗎?我們就吃那個好了。” “這種想法是對的。”溫西說,“我來為您點餐吧。” 他叫來了領班,非常專業地提了幾個問題。

“穆斯噶拉牡蠣——一般我是不喜歡熟吃牡蠣的,但是這道菜實在做得好,以至於人們可以為此放棄自己的偏好。帶著殼炸的,多蘭小姐,再配一點兒切成絲的培根。我們要不要試試這個?——湯嘛,一定要來一道烏龜湯。魚呢——噢,鰨魚脯就很好,就那麼一小口,就好像是開場白同主題之間的小小連字符號。” “聽上去非常棒。那麼主題是什麼呢?” “我提議來一道烤雉雞配拜容土豆。再來一道沙拉,促進消化。還有,服務員——沙拉一定要弄得乾一點兒,非常脆。最後再來一份冰淇淋蛋奶酥。請把酒單給我。” 他們聊了起來。褪去了戒備的外衣,她說話時的態度其實非常令人愉快,雖然她的看法可能有點兒過於直白和激進,但隨著年齡的增長,這都不會成為問題。

“您覺得怎麼樣?” “我對葡萄酒不太了解。這個還不錯,不太甜,有點兒像。有一點兒——嗯——粗糙。但是粗糙而不失厚重——跟切爾西的聚會上人們總愛喝的那種可怕的完全不同。” “您說得不錯。這一瓶還沒有完全釀好,但是已經頗為醇厚了——再過十年,這酒就完美了。這是一九一五年的。好吧,服務員——把這個拿走,給我換一瓶一九○八年的。” 他湊近他的女伴。 “多蘭小姐——我可以無禮地說一句嗎?” “怎麼了?” “不是藝術家,不是波希米亞風格的人,不是專職人員——不是芸芸眾生。” “您神神秘秘地都說了些什麼呀?” “對您來說,這樣的一個人會非常欣賞您的。您瞧,我退回去的那瓶葡萄酒——它不適合那種愛吃龍蝦配香檳的人,也不適合年紀太輕的人——它太過厚重和粗糙。但是它很有內涵。您也是這樣。只有相當有經驗的味蕾才能品出來。但是您和它有一天都會等到慧眼識珠的人。您明白我的意思嗎?”

“您這樣想嗎?” “是的。但是您的男人不會是您一直在期盼的那種。您一直都希望有個人來控制和教導您,是不是?” “嗯——” “但是您會發現,您其實更有頭腦,而他會以此為榮。您會發現這個人非常可靠、非常和善。這樣的關係會發展得極其順利。” “我不知道您還是位預言家。” “但我確實是。” 溫西從侍者手中接過那瓶一九○八年的葡萄酒,一邊越過姑娘的頭頂看向門口。餐廳經理正領著一個衣領堅挺的男人走進餐廳。 “我就是個預言家。”溫西說,“聽著,接下來會發生一件非常令人厭煩的事——嗯,已經來了。但是您別擔心。儘管喝您的酒,相信我。” 經理已經把那個男人帶到他們桌邊——是帕克。

“啊!”溫西高興地說,“請原諒我們沒有等你就先開始了,老兄。坐吧。我想你認識多蘭小姐。” 帕克鞠了一躬,坐了下來。 “您是來拘捕我的嗎?”安問。 “只是想請您跟我去一趟蘇格蘭場。”帕克親切地微笑著說,一邊攤開了餐巾。 安臉色蒼白地看了看溫西,喝了一大口酒。 “不錯,”溫西說,“多蘭小姐有許多事要告訴你。吃完飯我們可以好好地談一談。你吃點兒什麼?” 帕克沒有多想,點了一道烤牛排。 “我們在蘇格蘭場還會碰到別的朋友嗎?”溫西繼續問道。 “也許。”帕克說。 “好吧,開心點兒!你都耽誤我吃飯啦,真殘忍。嘿,服務員,什麼事?” “對不起,大人。請問這位先生是帕克探長嗎?”

“是的,是的。”帕克說,“什麼事?” “有您的電話,先生。”帕克離開了餐桌。 “沒關係的,”溫西對姑娘說,“我知道您是清白的,而且我一定會照顧好您。” “我該怎麼辦?” “說實話。” “聽上去好傻。” “他們早就听過無數比這傻得多的故事了。” “但是——我不想——不想變成那種——” “這麼說,您仍然愛著他嘍?” “不是!——可我希望我不用這麼做。” “我坦白跟您說吧,我認為現在嫌疑就在您和他兩個人身上。” “這樣的話”——她咬緊牙關——“他只能罪有應得了。” “感謝上帝!我還以為您會擺出高貴的自我犧牲的無聊姿態來呢。您知道,就像那種三流故事裡的人,在第一章他們高貴的動機就被誤解,使得好幾十個人都因為他們的悲慘遭遇而忙亂,直到最後一兩頁,家庭律師才把一切事情都處理好。”

帕克接完電話回到桌邊。 “稍等一下!”他湊到彼得耳邊說。 “什麼?” “聽我說,這事很尷尬。喬治·芬迪曼——” “怎麼?” “我們在克勒肯維爾找到了他。” “克勒肯維爾?” “不錯,他一定是坐汽車晃回來的。他現在就在那兒的警察局。事實上,他是去自首的。” “我的老天!” “他承認他謀殺了他的祖父。” “他真是個惡魔!” “確實是件討厭的事。當然,我們會進一步調查。我想也許應該把對多蘭小姐和彭伯西的調查推遲一下。順便問一句,你跟這姑娘在這兒乾什麼呢?” “我等一會兒再解釋給你聽。聽著——我會把多蘭小姐送回瑪喬麗·菲爾普斯家,然後就去找你。我可以向你保證,她不會跑的。反正你也派了一個人跟著她了。”

“是的,我很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去。芬迪曼從各種角度來看都是個怪人。我們已經派人去找他太太了。” “好的,你去吧,我會去找你的——大概等三刻鐘吧。地址呢?噢,好的。很遺憾你吃不上晚餐了。” “這一天可真夠忙的。”帕克低聲埋怨,然後離開了餐廳。 喬治·芬迪曼臉色蒼白,帶著疲倦的微笑迎接他們的到來。 “噓!”他說,“我已經跟他們都說了。他睡著了,別吵醒他。” “誰睡著了,親愛的?”希拉問。 “我不能把他的名字說出來。”喬治狡黠地說,“他會聽到的——哪怕他睡著了——哪怕我們說得很輕。但是他累了,不知不覺就睡著了。所以我趁著他打盹的時候,趕緊跑來告訴他們。” 蘇格蘭場的警長趁著希拉看不見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額頭。

“他招供了嗎?”帕克問。 “是的,他堅持要自己寫。給您。當然……”警長聳聳肩。 “沒關係,”喬治說,“我自己也要睡覺了。你知道嗎,我整整看了他一天一夜。我要上床睡覺了。希拉——該睡覺啦。” “是的,親愛的。” “我估計我們今天晚上得把他留在這兒了。”帕克嘟囔道,“給他找過醫生嗎?” “我們已經去找了,先生。” “好吧,芬迪曼太太,我覺得您最好把您丈夫送到這位警官指示您去的房間,這是最妥當的做法。等醫生一到,我們就會請他去找您。如果他願意請他自己的醫生來,也可以。您希望我們找誰?” “我想彭伯西醫生有時會給他看病。”溫西忽然插嘴道,“為什麼不找他來呢?” 帕克不情不願地嘆了口氣。 “好主意。”他同意道,走到電話旁。喬治笑嘻嘻地看著希拉將手臂擱在他的肩膀上。 “累,”他說,“好累。上床吧,好姑娘。” 一位警官為他們打開門,他們一起往外走。喬治幾乎將整個身子都掛在希拉身上,兩隻腳趿拉著。 “我們來看看他的證詞。”帕克說。 紙上的字跡歪歪扭扭,有許多墨點和塗改之處,字句也是顛三倒四的。 “可憐的傢伙,完全瘋了。”帕克說,“我們不能太把這當回事。他對你說什麼了嗎,警長?” “先生,他就這麼走進來,說:'我是喬治·芬迪曼,我來告訴你們我謀殺我祖父的事情。'於是我就向他提問,他胡說八道了老半天,接著向我要了紙和筆寫了這份聲明。我認為應該拘留他,並且給蘇格蘭場打了電話,先生。” “很好。”帕克說。門開了,希拉走了出來。 “他睡著了。”她說,“這是老毛病又犯了。您知道,他覺得他是惡魔。他以前像這樣發作過兩次。”她簡單地補充道,“等醫生來了我再去看他。” 警方的醫生率先到達,進屋去了。又過了一刻鐘,彭伯西也到了。他看上去驚慌失措,匆匆跟溫西打了個招呼,然後他也走進里屋。其他人都無所事事地站在周圍。接著羅伯特·芬迪曼在朋友家接到緊急傳喚,也趕來了。 這時,兩位醫生都出來了。 “他的精神受到了刺激,並且伴有明顯的幻覺。”警方的醫生簡短地說,“可能到明天就好了。睡醒就會好。我知道他以前也發作過。就是這樣。一百年前,他們把這個稱為魔鬼附身,但是我們知道得更清楚。” “是的,”帕克說,“可是您是否認為他自稱謀殺了他的祖父也是一種幻覺?還是說他在處於幻覺狀態時謀殺了他祖父?這是關鍵之處。” “現在無法判斷,兩者都有可能。最好等到這種刺激消退之後再說。到時候你就能問清楚了。” “這麼說,您不會認為他會永久性地——發瘋吧?”羅伯特焦急地問。 “我認為不會。我認為這是所謂的精神波動。您也是這樣想的吧?”他補充道,轉過頭看著彭伯西。 “是的,我的意見也是如此。” “您對這種幻覺怎麼想呢,彭伯西醫生?”帕克繼續問道,“他有沒有做這種瘋狂的事呢?” “他當然認為他做了。”彭伯西說,“但是我無法斷言他這種想法有沒有根據。他會時不時地堅信他受到了魔鬼的掌控,當然我們很難判斷一個人在受到這種幻覺的影響時會做出什麼樣的事來。” 他避開羅伯特痛苦的眼神,單朝著帕克說。 “在我看來,”溫西說,“如果你們能夠原諒我貿然提出我的意見的話——這個問題完全可以撇開芬迪曼和他的幻覺來解決。芬迪曼將軍只有在一種情況下會服下那種藥物——能不能讓藥在它事實上發揮效力的時候發揮效力?如果到了八點它還沒有起效,就不會起效了,這事兒就結束了。” 他的雙眼盯著彭伯西,看到他在開口之前用舌頭舔了舔乾幹的嘴唇。 “這個我不能隨隨便便地回答。”他說。 “藥丸也有可能是在早些時候就混在芬迪曼將軍的藥裡了。”帕克說。 “有可能。”彭伯西同意。 “它的形狀大小跟他平常服用的藥物是一樣的嗎?”溫西問道,再一次緊盯著彭伯西。 “我沒有見過那粒有問題的藥丸,所以不好說。”彭伯西回答道。 “這樣的話,”溫西說,“據我了解,如果那粒有問題的藥丸是芬迪曼太太的,裡面就應該含有士的寧和毛地黃苷,在檢查將軍的胃的時候士的寧的成分應該會顯示出來。我們可以再查一查這一點。” “當然。”警方的醫生說,“那麼,先生們,我想今天晚上我們已經做不了什麼了。我給病人開了一張處方,當然得到了彭伯西醫生的認同”——他躬了躬身,彭伯西也躬了躬身——“我去配藥,你們讓他服下。我明天早上再來。” 他帶著詢問的表情看看帕克,後者點了點頭。 “謝謝您,醫生,明天早上我們會請您給出進一步的報告。警長,請您負責妥善地安排好芬迪曼太太。少校,如果您想留在這裡照顧您的弟弟和芬迪曼太太的話,請自便,警長會盡可能讓您舒舒服服地待在這兒的。” 溫西拉住彭伯西的手臂。 “跟我一塊兒去俱樂部坐一會兒,彭伯西,”他說,“我想跟你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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