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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毒

劇毒

多萝西·L·塞耶斯

  • 偵探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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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970-01-01發表
  • 133757

    完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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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01章

劇毒 多萝西·L·塞耶斯 9857 2018-03-16
長椅上的玫瑰如鮮血般猩紅。 法官是一位老人,老態龍鍾。他的臉頰清瘦,聲音如鸚鵡一樣乾澀,雙手青筋暴露,身上穿的鮮紅長袍映襯著椅子上猩紅的玫瑰。儘管令人窒息的審判已經持續了三天之久,他卻看不出一絲的疲倦。 法官把自己的記錄整齊地收進一個夾子,轉頭向陪審團說話。他沒有看那個被告,但被告卻一直看著他。被告眉毛濃密、目光呆滯,看起來好像既不害怕,對審判也不抱任何希望。他們都在等待著。 “各位陪審員——” 耐心的老法官似乎要求大家集中註意力同時又好像在估量著大家的智慧。陪審團中有三位有名氣的商人,一個高個子,喜歡爭辯;一個體態臃腫,留著鬍鬚;另一個得了重感冒,無精打采。 此外還有一位似乎非常希望陪審團不要耽誤他的寶貴時間的大公司的首腦;一位很不合時宜地顯得興高采烈的酒店老闆;兩位屬於技工階層的年輕人;一位想必曾經有些地位,文質彬彬卻又其貌不揚的老人;一位留著紅色鬍子、尖下巴的藝術家。陪審團裡還有三位女士,一個上了年紀的老處女,一位體態臃腫而又精明的糖果店老闆,一位憂鬱的家庭主婦,好像她的思緒還圍繞著自己被拋棄的家庭。

“各位陪審員——你們已經很專心也很耐心地聽取了這件棘手的案子的情況,現在我要做的工作是將由博學的大律師和辯護律師提供的證據和疑點盡量清楚地進行歸納,以便大家做出裁定。 “但是首先我想對判決本身說幾句。我相信大家都知道,英國的法律中有一條重要的原則是被指控者在被證實確實有罪之前,他是無罪的。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有必要證明他或她是無罪。用句時髦的話來說,法院的責任在於證明他是有罪的,但是如果各位和法院針對每一個'合理的疑問'都無法證明他有罪的話,那麼你們的責任就回到了下一個'無罪'的判決。當然這並不是說本案的被告已經被證明無罪了,簡單地說,只是法院無法證明她有罪。”

塞爾庫姆·哈迪將他憂鬱又柔和的目光從自己的筆記本上抬了起來,很潦草地在一疊紙上寫了兩個字“重判”,然後把紙推到了韋弗斯·牛頓面前,韋弗斯點了點頭。他們像老獵狗善於辨別血跡一樣經驗老到。 法官繼續說著:“你們也許非常想听我解釋'合理的疑問'究竟是什麼意思。這種疑問就是像大家平日里生活或者生意上普通問題一樣的平常。這是一起謀殺案,在這樣的一起案子裡,很自然你想到的不僅僅是謀殺。但事情並不是這樣,'合理的疑問'並不意味著你就可以認為這個案子非常的簡單,可以異想天開地下個結論。'合理的疑問'是指那些像普通買賣或者普通轉移一樣容易被接受的證據。你們不要輕信這個囚犯,當然也不要不經過認真的思考就接受那些證明她有罪的證據。

“就說這麼幾句,希望你們不要因為國家賦予的使命而產生的沉重的責任壓得喘不過氣,現在我將盡力清楚地從頭為大家陳述我所知道的事情經過。 “對於我們來說,這件案子是被告哈麗雅特·文用砷毒殺了菲利普·博伊斯。 “我不主張大家再花更多的時間來研究詹姆斯·盧博克爵士和其他的醫生提供的有關死亡原因的證據。法院稱菲利普·博伊斯死於砷中毒,辯護方也不反對,因此證據顯示死亡原因是砷毒的這個事實你們必須接受。那麼現在留給各位的唯一的問題就是砷是否是那個被告故意用來謀殺而使用的。 “眾所周知,死者菲利普·博伊斯是一個作家,他三十六歲,曾經發表了五本小說和大量的文章。所有他的作品都屬於我們所謂的'前衛'派的文學,其中所主張的思想對於我們來說都是不道德的或者是叛逆的,例如無神論、無政府還有所謂的'自由戀愛'。他的個人生活所尊從的也是這樣的思想。

“不管怎樣,1927年的某個時候死者認識了哈麗雅特·文。他們的相識就是在討論'前衛派'文學的圈子裡,不久他們就成了朋友。哈麗雅特·文也是一個職業小說作家,大家還應該知道她是一個'神秘'或者'偵探'小說作者,她的小說描寫了隱蔽的謀殺或者犯罪的方法。 “你們都聽說過現在站在被告席裡的被告,你們也聽說了許多人都前來為她的人格作證。她是一個很有能力的年輕女子,現年二十九歲,在一個嚴格的宗教家庭中長大;她二十三歲開始獨立生活,依靠自己的勤勞工作養活自己,依靠自己的表現她贏得了很好的信譽,她獨立、守法,過著既不依靠別人也不虧欠別人的生活。 “她非常坦白地告訴我們她是如何地為菲利普·博伊斯痴迷,一度她又是如何地堅持拒絕菲利普·博伊斯要和她住在一起的要求。事實上菲利普·博伊斯沒有任何的理由不與她正式結婚,但是他又很明確地表示自己不能接受正式的婚姻。西比爾·馬里奧特和伊魯恩德·普賴斯提供證據說菲利普·博伊斯對於婚姻的態度令被告很不高興。你們大家也應該還知道死者是一個讓任何女人都無法拒絕的英俊、迷人的男人。

“事實上,一九二八年三月,像被告自己說的,她終於經不住菲利普·博伊斯的請求,和他在婚姻的約束之外同居在了一起。 “大家肯定毫無疑問地感覺到這是一件錯誤的事情。 “在同情這位年輕女子毫無保障的境遇的同時你也仍然應當察覺到這個女子在道德上不可靠。大家不要因為那些作家所主張的'自由戀愛'的吸引而覺得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事實上這是錯誤的、庸俗的行為。英庇·比格斯爵士用他卓越的口才為他的當事人辯護,他把哈麗雅特·文的行為染上了濃重的玫瑰的色彩。他稱哈麗雅特·文的行為是一種無私的犧牲,並且以此來提醒你在這種形勢下女人的付出要比男人多得多。我很相信諸位不會過多地在意這樣的陳述,在這種事情上諸位應該很明白什麼是對,什麼是錯。試想如果哈麗雅特·文沒有在她所處的環境的影響中墮落,她就不會'無畏地'背叛社會而和菲利普·博伊斯住在一起。

“但是,諸位請不要過多地將注意力放在這一小的錯誤上,男人和女人不顧道德地同居是一件事,謀殺是另一件事。諸位可能會認為,既然一步走上了歧途那麼下一步就更容易犯錯了,但請不要過多地考慮這一點。你們可以將此考慮在內,但不要因為這個原因對被告有過多的偏見。” 法官停頓了片刻,弗雷迪·阿巴斯諾特用肘撞了一下彼得·溫姆西勳爵,此刻勳爵正在出神。 “天啊!千萬不要!如果一件小事就導致謀殺,那麼我們中的一半將被另一半人殺死。” “你會屬於哪一半?”勳爵目光冷冷地看著他問道,隨後將目光轉向了被告席。 “被害者,”弗雷迪說,“被害者。我站在守舊的人一邊。” “菲利普·博伊斯和被告在一起住了近一年,”法官繼續說道,“很多的朋友都證實他們非常恩愛地住在一起。普利斯小姐說,儘管哈麗雅特。文對自己的境遇感到非常的不幸,斷絕了和家人的聯繫,為了避免尷尬她從公司辭職,她依然對自己的愛人非常的忠貞,並且表示有他的陪伴自己感到驕傲和快樂。

“然而,一九二九年二月的一場爭吵後,這對愛人分開了,沒有人否認爭吵的發生。住在他們樓上的戴爾夫婦證實說,他們聽到了高聲的對話和憤怒的爭吵、男人的咒罵和女人的哭泣。第二天哈麗雅特·文就收拾了她所有的東西離開了那裡。此案最有意思,也是我們必須考慮的正是這次爭吵的原因。關於原因,惟一的證據只有被告一個人知道。根據馬里奧特小姐的陳述(此人曾在哈麗雅特·文離開死者後為她提供住處),被告拒絕對爭吵的原因透露任何事情,只是說她很痛苦,因為她被騙了,她永遠都不想再聽到那個人的名字。 “我們可以試想菲利普·博伊斯對哈麗雅特·文不忠誠、不關心或者是始終不肯給她正常人眼中的地位,這些激起了哈麗雅特·文對他的怨恨。但是哈麗雅特·文堅決否認這一點。根據她自己的陳述——關於這一點菲利普。

“博伊斯寫給他父親的信可以證明這一切——菲利普·博伊斯最終答應和她結婚,而這也導致了爭吵。也許諸位覺得這個說法不同凡響,但這確實是被告在法庭上宣誓後提供的證詞。 “你很自然地會想到,求婚會把被告對於菲利普·博伊斯的怨恨一掃而淨。任何人都會說,在這種情況下,被告沒有殺害菲利普·博伊斯的動機,但是恰恰相反他們依然有爭吵的事實。被告自己說儘管她得到了體面的求婚,她卻不是十分想接受。她的辯護律師為她辯護說,求婚把她對於菲利普·博伊斯的怨恨清除得一干二淨,儘管被告很有理由這樣說,可是她本人沒有這樣說。這些都是英庇爵士說的,並不是被告本人自己這樣說的。被告說菲利普·博伊斯令她感到憤怒,因為他讓她違背自己的意志而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事,他不斷重複著他自己的行為方式,這把她變成了一個傻瓜。

“嗯,這就是值得大家思考的:求婚是否真的有理由成為謀殺的動機的解釋。必須提醒大家,這件案子中還沒有其他的殺人動機。” 根據老處女鉛筆在紙上的運動來看,她就這個問題做了一個很有力的建議遞給了法官。彼得·溫姆西勳爵搖了搖頭,低聲咕噥了幾句。 “此後的兩三個月裡沒有特別的事情在兩人之間發生,哈麗雅特·文離開了馬里奧特小姐的房子,自己在多弗第大街租了一套房子。與她相反,菲利普·博伊斯發現自己的孤獨生活很失意,於是接受了表哥諾曼·厄克特的邀請,住進了沃伯恩廣場新蓋的房子裡。儘管他們居住在倫敦相同的街區,但除了一兩次在朋友的家中偶遇以外,自分手後他們似乎並不經常見面。他們見面的時間已經無從考證了,都不是正式的聚會,但是有證據顯示他們在三月底有過一次會面,還有一次在四月的第二個星期,第三次在五月。這三次會面的時間不是十分清楚,所以不值得大家在此浪費太多的注意力。

“現在我們來注意一個非常重要的日子。四月十日,一個年輕的女子,後來被確認是哈麗雅特·文來到了布朗先生在南安普敦大街的藥店以毒老鼠為由買了二盎司的商業砷,她在購買有毒藥品的登記本上寫的名字是瑪麗·斯萊特,筆跡已經被證實就是被告的,而且被告也承認她因為自己的理由確實買過砷。但是被告居住的房子的房東來到法庭證實說她所居住的地方沒有老鼠,大家可以不把被告講的原因當回事。 “五月五號,又一次購買砷。根據被告自己陳述,這一次她買了一聽與基德韋利投毒案同牌子的含砷的除草劑。這一次她使用了伊迪絲·沃特斯的名字。但是她居住的房子沒有花園,在那裡也沒有其他的地方可以使用除草劑。 “自三月中旬至五月初的這段時間裡,被告曾幾次購買了毒藥,包括氫氰酸(表面上是為了攝影用)、馬錢子鹼。還有一次試圖購買烏頭鹼,但是沒有成功。在不同的藥店她使用了不同的名字,儘管只有砷直接與本案有關,但是由於是其他毒藥的購買將她的行為曝光,所以也相對重要。 “被告曾經為她的這些購買毒藥的行為做了解釋,這些解釋諸位可以考慮它的價值。她說她正準備寫一本關於投毒的小說,之所以買那些毒藥是因為她實驗一個普通人要想得到致命的毒藥究竟有多容易。為了證實這一點,她的出版人特魯夫特提供了書的手稿。你們手頭都有這個手稿,以後還要再給你們一份,如果大家喜歡,你們可以在我作完總結以後回到自己的房間去看看。你們應該讀一下此書關於用砷謀殺的主題的段落,有關於一個年輕的女子去藥店購買相當數量的有毒物質的描寫。現在我必須強調我所提到過的從布朗先生藥店裡買的商業砷,根據法律的要求已經染成了黑色或者靛藍色以防止被當做糖或者其他無毒的東西使用。” 塞爾庫姆·哈迪嘟噥著:“多久,天哪!我們還要聽這些關於商業砷的雞毛蒜皮的事多久啊!現在兇手們在他們媽媽的膝蓋上就都學會這個了。” “我特別希望你們可以記住這些日期——我再跟大家說一遍——四月十日和五月五日。”(陪審團都把時間記了下來。彼得·溫姆西勳爵自言自語:“他們都記在自己的本子上,'她根本相信這些'。”弗雷迪勳爵說道:“什麼?什麼?”可是法官已經將自己的記錄翻到了另一頁。) “也就差不多是這段時間,菲利普·博伊斯開始遭受他以前也曾遭受過的胃病的困擾。你們都讀過格林大夫的證詞,他在一所大學研究胃病。此外一段時間之前韋爾大夫也為他診斷過類似的症狀。這不是一種非常嚴重的病,但是疼痛讓人感覺到精疲力竭,許多人都會不時地有這種症狀。但是菲利普·博伊斯胃病發作的時間卻和我們以前提到過的時間有著非同尋常的巧合。他發病的時間——韋爾大夫的記錄中有——三月三十一日、四月十五日、五月十二日。也許諸位會認為這是三次巧合——菲利普·博伊斯和哈麗雅特·文在三月底有過會面,菲利普·博伊斯在三月三十一日胃病發作過一次;四月十日,哈麗雅特·文購買了兩盎司的砷——他們在四月的第二個星期有過一次會面,在四月十五日菲利普·博伊斯胃病再次發作;五月五日哈麗雅特·文買過除草劑——五月的某個時候他們第三次會面,五月十二日菲利普·博伊斯第三次生病。諸位也許會覺得很好奇,但是請大家千萬不要忘記法庭無法證實在三月份的會面之前哈麗雅特·文曾經購買過砷。當你考慮問題的時候,你必須記得這一點。 “在五月份胃病第三次發作以後,醫生建議博伊斯出去換個環境,於是他選擇了威爾士的西北角。他去了哈勒克,在那裡他度過了一段快樂的時光,身體得到了很大的恢復。但是陪他一起去的,你們曾經見過的他的朋友賴蘭·沃恩先生說'菲利普並不高興'。事實上,沃恩先生覺得菲利普一直擔心哈麗雅特·文。他的身體得到了恢復,可是他的心理卻越來越沮喪了。六月十六日他曾經給文小姐寫過一封信,現在這是一封非常重要的信,我給大家再讀一遍: “'親愛的哈麗雅特,生活真是一團糟,讓我無法忍受這裡。我已經決定停止漂流去西方旅行,但是在我走之前我想再見你一面,看看是否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當然,我還是無法理解你為什麼用這樣的態度對我。你自己決定是否見面。但是,如果這一次我還是無法讓你改變想法,我將放棄。我二十號回城,當我拜訪時請允許讓我把話講完。' “所以現在諸位已經意識到了,這是一封非常含混不清的信。英庇·比格斯爵士解釋說'停止漂流去西方旅行'、'無法忍受這裡'、'放棄'都表達了菲利普如果不能與哈麗雅特和好,將自己消失的意圖。他還指出'去西方旅行'是眾所周知的比喻,指的就是死亡,當然你們也可以相信這一點。但是厄克特先生在大法官驗證這封信的時候說,信裡所說的'去西方旅行'是指他所建議死者的橫渡大西洋去巴巴多斯旅行,順便觀光。博學的大法官卻有別的想法,他認為死者說'無法忍受這裡'指的是英國,或者僅僅是'哈勒克這個地方',如果他要說的是自殺,他可以簡單地說'無法忍受'。 “毫無疑問,諸位對這封信的含義已經有了自己的認識。死者要求二十號會面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大家應該記錄下來。被告關於這封信的回復也在我這裡,讀給大家: “'親愛的菲利普,如果你願意可以在二十號的九點半到我這裡來,但是你無法使我的心意改變。' “落款是簡單的'M ',一個冷冰冰的字,你可以覺察到這封信的語氣幾乎是懷有敵意的。但是約會的時間還是被定到了九點半。 “大家已經集中精力聽了這麼久了,但是我還是想要求大家集中精力,儘管你們一直都很耐心也很敬業。因為我們馬上就要說到案子發生的那一天了。” 法官雙手緊握,將一隻手重疊在另一隻手上放在他整齊的記錄上,身子稍稍向前傾了一下。他已經把一切都裝進了腦子裡,雖然不到最後的三天他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但他還沒有到像小孩子一樣不知所措的境地,他還可以牢牢地把握住現實,還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滿是褶皺、指甲灰白的手中。 “菲利普·博伊斯和沃恩先生於十九日的晚上回到了城裡,一切都很正常,而且博伊斯似乎正處在身體最健康的狀態。博伊斯和沃恩先生晚上一直呆在一起,第二天他們吃了和往常一樣的早餐:熏肉、蛋、土司、柑橘醬和咖啡。十一點鐘博伊斯喝了一杯軒尼詩,像廣告裡說的,它'有益健康'。一點鐘,他在自己的俱樂部裡吃了一頓豐盛的大餐。下午他和沃恩先生以及其他的朋友打了好幾局網球。在打網球的過程中他的一個朋友說,哈勒克讓博伊斯恢復了好的狀態,而且他也說自己感覺狀態不錯已經有好幾個月了。 “大約七點半的時候他和他的表哥諾曼·厄克特先生一起回來吃晚飯。厄克特先生和一直都守在餐桌旁的女僕都說他的表現一切正常。晚飯是八點整開始的,你最好把晚飯開始的時間以及晚飯中他們吃的和喝的東西的都記下來(如果你還沒有記下來的話)。 “這對錶兄弟單獨在一起吃的晚飯。一開始,作為雞尾酒,他們每人喝了一杯雪利酒。那酒是一八四七年奧勒魯索的佳釀,女僕在他倆還在書房裡的時候新開的一瓶,倒進了杯子裡。厄克特先生一直保留著古老而又高貴的就餐習慣,在吃飯的時候,女僕一直要陪在一旁,所以對於那天晚上的這一段時間,我們有兩位證人。大家看一下證人席裡的女僕漢納·韋斯特洛克,她給你們的印像一定是敏感又善於觀察。 “喝完雪利酒以後,漢納。韋斯特洛克給他們端上了從餐具櫃上的湯盤裡盛出來的冷的肉菜濃湯。湯的味道很重,是清澈的膠狀物,他們兩個人都吃了一些。晚飯以後剩下的湯被韋斯特洛克小姐和廚師在廚房裡食用了。 “濃湯之後上的是帶醬汁的大菱鮃,魚是在餐具櫃上被分好的。醬汁盤子被依次遞給了他們每個人,剩下的被端走在廚房裡被食用。 “接下來上的是一道用雞肉塊和蔬菜在防火的廚具上用慢火燉出來的法國菜,他們兩個都吃了一些,剩下的被女僕吃了。 “晚餐的最後一道菜是由菲利普·博伊斯自己在餐桌上的火鍋裡做的甜煎蛋捲。厄克特先生和他的表弟都很注意在蛋捲一出鍋的時候就趁熱吃——這是一項非常好的習慣,我建議大家也能這樣去吃蛋捲,不要等到它變硬了再吃。桌子上準備了四個帶殼的雞蛋,厄克特先生把它們依次打到碗裡,加好了糖,一邊把碗遞給博伊斯先生,一邊說:'菲利普,你是煎蛋捲的專家,這就交給你了。'接下來菲利普·博伊斯把雞蛋和糖攪勻,放進火鍋然後把韋斯特洛克小姐拿來的熱醬加了進去,最後他把煎好的蛋捲分成了兩份,一份給了厄克特先生,一份自己吃了。 “這裡我想提請大家注意的是那天晚上所有的東西最少都是由兩個人分享的,最多的時候有四個人吃過。唯一沒有被帶回廚房的東西——煎蛋捲——是菲利普·博伊斯自己做的,表兄弟兩個人分享的。而厄克特先生、韋斯特洛克小姐還有廚師佩蒂肯夫人都沒有因為這頓晚餐感到不適。 “需要告訴大家,還有一樣東西是菲利普·博伊斯自己食用的,那是一瓶波艮地葡萄酒。它是一種老牌子的好酒,拿到桌上時是買來時的原瓶裝著的。厄克特先生拔下瓶塞將瓶子遞給了菲利普·博伊斯,並說自己不想喝了——在這頓晚餐上再也喝不下任何東西了,但是菲利普·博伊斯仍然喝了兩滿杯,剩下的酒很幸運地被留了下來。後來大家都知道,這瓶酒被檢驗過是無毒的。 “飯後博伊斯坐在地上,咖啡被端了上來,他沒有喝土耳其咖啡,也許後來他喝了哈麗雅特·文端給他的咖啡。九點一刻,博伊斯離開了厄克特先生在沃伯恩廣場的房子,乘出租車來到了半英里以外的多弗第大街一百號,哈麗雅特·文的住處。我們從哈麗雅特·文本人和住在一樓的布萊特夫人那裡得知這些,此外那時正經過這裡的警察D1234 證實說菲利普·博伊斯九點二十五分站在被告門前的台階上按響了門鈴。此時哈麗雅特·文正在等他,馬上就讓他進了屋。 “那麼此後的會面就是一個很私人的行為了,除了被告自己以外沒有人知道究竟發生過什麼。被告曾經告訴我們,'死者一進門,她就給他了一杯已經在煤氣爐上煮好的咖啡。'當我們博學的大法官問被告咖啡是裝在什麼容器裡時,被告很顯然沒有理解這個問題的意思,她回答'在壁爐上保溫'。當這個問題被更清楚重複了一遍以後,她回答說咖啡是用平底鍋煮的,放在壁爐的煤氣上。 “當大法官把囚犯的第一次回答告訴了警察,問題就出現了。'在他來之前,我準備好了一杯咖啡',諸位馬上就注意到了這句話的重要性。如果咖啡煮好並在死者到來之前被單獨倒了出來,那麼這杯咖啡有很大的可能被下了毒並端給了菲利普·博伊斯;如果咖啡是當著死者的面從平底鍋裡倒出來的,那麼即便可以趁死者的注意力被分散的時候下毒,但是那樣下毒的可能性就小多了。被告為她先前的回答解釋說,她所謂的'一杯咖啡'僅僅是形容咖啡倒了一杯那麼多。諸位可以自己判斷她的解釋是否自然。 “被告說死者喝的一杯沒放糖也沒加牛奶,這一點厄克特先生和沃恩先生都證實死者習慣在晚飯後喝黑咖啡。 “根據被告陳述,這次會面沒有令人滿意的結果,雙方互相指責。大約十點鐘的時候死者對她表示了想走的意思,她說死者看起來不舒服,死者自己也說不舒服,當時她以為是自己的表現令他不舒服。 “請大家把這個時間記錄下來,十點十分,站在格爾弗德大街樹叢邊的出租汽車司機博克說菲利普·博伊斯走近他,要他把自己送到沃伯恩廣場。他說菲利普·博伊斯說話急促像是心理或是身體不舒服。當車到達了厄克特先生的住處,博伊斯並沒有下車,於是博克開了車門想看看發生了什麼事。他發現死者手摀著肚子蜷縮在汽車的一角,臉上全是汗水。他問死者是不是生病了,死者回答'是的,糟透了!'博克把他從車裡弄了出來,按響了門鈴,他用胳膊撐著死者站在門前的台階上。漢納·韋斯特洛克開了門。這時候菲利普·博伊斯腰彎得直不起來,幾乎無法行走,他呻吟著一屁股坐進高背椅,要一杯白蘭地。漢納·韋斯特洛克從餐廳給他倒了一杯加了蘇打水的烈性白蘭地。博伊斯喝完恢復了一些,他從口袋裡掏出錢付了出租車費。 “由於博伊斯看起來病得很厲害,漢納·韋斯特洛克把厄克特先生從書房叫了過來。他對博伊斯說'餵!老傢伙,你怎麼了?'博伊斯回答說'天知道,我感覺糟透了!我不應該吃那些雞肉。'厄克特先生說但願不是,他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博伊斯回答,不,不是,他覺得可能是老毛病犯了,但是他以前沒有感覺到這樣難受過。然後,他就被抬上了樓,後來最近的醫生格蘭傑被電話叫了過來。 “在醫生到來之前,病人吐得很厲害,以後也不停地在吐。儘管病人的體溫很高、脈搏很快,腹部壓起來有劇烈的疼痛,但是沒有闌尾炎和腹膜炎的症狀,所以格蘭傑醫生將他的病診斷為嚴重的胃炎。於是大夫回到他的診所去準備控制嘔吐的鎮靜劑,這是一種小蘇打、鉀鹼、橘酊和氯仿的混合物,並不包含其他的藥物。 “第二天菲利普·博伊斯依然嘔吐。因為韋爾大夫對病人的體質比較了解,所以被請來和格蘭傑大夫一起為他診斷病情。” 說到這里法官停下來看了看鐘:“時間不早了,關於藥物的證據還需要我們熟悉,現在我宣布休庭,吃午飯。” 弗雷迪說道:“正是最讓人討厭的時刻,所有的胃口都沒了,來啊,溫姆西,咱們去包一塊肉排來吃,去不去?餵!” 溫姆西沒有搭理他,自己穿過擁擠的人群走到了法庭的中間,英庇·比格斯正和他的助手討論著什麼。 “看起來有點焦躁不安啊。”阿巴斯諾特先生溫和地說,“我希望去尋找意中可以選擇的理論。真不知道我為什麼來看這樣一場女孩子根本不漂亮的芭蕾舞,枯燥無味,你們知道嗎?別以為我會跟著那幫蠢人再回來!” 他掙扎著走出來,卻發現自己和丹佛的寡居公爵夫人碰了個面對面。 “一起用午餐,公爵。”弗雷迪滿懷期望地說,他喜歡公爵夫人。 “謝謝,弗雷迪,我正在等彼得。多有意思的案子,那麼有意思的人!你不覺得嗎?真不知道這個陪審團是怎麼構成的,除了那個藝術家,大部分陪審員的臉都像火腿一樣。不過他除了那條讓人討厭的領帶和鬍鬚以外也沒有特徵,他看起來像個基督徒,不像真的基督徒,像那種穿著粉色的長袍帶著藍色帽子的意大利基督徒。是彼得的克林普森小姐也在陪審團裡嗎?我想知道,她怎麼也在那裡?” “我想他已經把她安排到了附近的一座房子裡,我想!”弗雷迪說,“他有一間打印社,自己住在打印社的上面,指揮著他那些滑稽、仁慈的人們。可笑的老東西,出自於九十年代的雜誌,她不是嗎?她倒是和他的作品相當適合他的工作。” “是的,不錯,回應著所有陰暗的廣告宣傳,展現著人們的英勇。他們當中的有些人是些可怕的老於世故的人,我無法想像的殺人犯!像她那樣的,一個人們傳說的長著豬一樣臉孔的天生的女殺人犯,可能是攝影師的攝影不太公正,她們的形象居然看不出來,可憐的東西!” 弗雷迪想,公爵夫人說的比往常還要沒有邊際。當她在說話的時候她的眼睛比往常更焦急地搜尋著他的兒子。 “踮著腳尖等溫姆西回來呢,是嗎?”他單純和藹地說,“你知道嗎?他對於這樣的事情有多熱衷!就像歡快的老戰馬嗅到了TNT 的味道一樣,他會在一瞬間飛奔回來,通常眨眼就到。” “哦,這是總巡官帕克的案子,他們是好朋友,就像戴維和比爾西巴,或者說是丹尼爾?” 正在這複雜的時刻,溫姆西出現了,他親熱地挽起了他母親的胳膊。 “真對不起,媽媽,可是我必須和比格斯說句話,他現在心情糟透了。那個老法官杰弗里斯以為他正在編造謊言。我要回家燒了我的書,關於毒藥知道的越多越危險,不是嗎?如冰一般清澈,如雪一般純潔,你才不會被中央刑事法院找麻煩。” “這個年輕人看起來並不想吃飯,不是嗎?”弗雷迪說。 “你應該進陪審團,”溫姆西用一種不尋常的酸溜溜的口氣反駁道,“我敢打賭,他們此刻都在討論,我確信陪審團團長是一個滴酒不沾的人一我剛才看見一杯薑汁啤酒被送進了陪審團的房間,我唯一希望的就是那酒在陪審團團長的體內爆炸,炸穿他的頭蓋骨。” “好吧,好吧!”阿巴斯諾特先生平靜地回答,“你想喝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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