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五條紅鯡魚

第23章 第22章格雷厄姆的故事

“我非常希望,溫西,你能找點事情做。”沃特斯惱怒地說,“你為什麼不去釣釣魚,或者開車兜兜風?你走來走去讓我不能很好地作畫,我喪失靈感了。” “我很抱歉。”溫西說,“可是這讓我很著迷。我想人生最大的樂趣就是四處遊蕩,觀察另外一些正在工作中的人。看看那些拿著電鑽機開墾倫敦的人是多麼受歡迎啊。公爵的兒子,廚師的兒子,形形色色人的兒子——人們在那裡一站幾個小時,忍受著耳鼓劇烈的疼痛——為什麼?很簡單,就是你享受著遊手好閒的樂趣而其他人則在工作。” “很有可能。”沃特斯說,“值得慶幸的是,機器的轟鳴聲掩蓋了工人們對遊手好閒行為的評論。你會喜歡我坐在那裡觀看你查案嗎?” “這個不同,”溫西說,“偵查要秘密進行。這是一項不應該有觀眾的工作。但是如果你喜歡,也可以觀看。”

“很好!你先去調查,等我畫完這幅畫就尾隨著你觀看。” “不用煩惱。”溫西歡快地說,“你現在就可以觀看,免費。” “哈!你現在就是在調查嗎?” “正全力以赴。如果你現在能把我的頭蓋骨取下來,你就可以看到裡面的齒輪正轉得飛快。” “我明白。我希望你不是在調查我。” “每個人都會這樣希望。” 沃特斯眼神銳利而不安地瞥了他一眼,把調色板放到一邊。 “聽我說,溫西——你不是在暗示什麼事情吧?我把我的一切行為都告訴你了,而且我認為你相信我。如果警察只看到表面的東西,我可以原諒,但是我想至少溫西你是很有判斷力的。如果我殺了坎貝爾,那麼我應該仔細地為自己提供一個更加合理的不在場證明。”

“這取決於你多麼聰明,”溫西冷酷地回答,“你記得坡函那本((失竊的信》裡面的情節嗎?一個非常愚蠢的兇手完全不會給自己找不在犯罪現場的證明,而一個稍微聰明一點的兇手說:'如果我不想被懷疑,就必須尋找一個很好的不在場證明。'但是一個更加聰明的兇手會對自己說:'每個人都希望提供一個一流的不在場證明,但是我的證明越充分,他們就會越懷疑我。我是一個聰明人,所以會提供一個看上去並不十分完美的證據。然後人們就會肯定地說,如果我犯了罪,那麼會提供一個更加完美的證明。'如果我是兇手,就會選擇這麼做。” “那麼你或許不會有好下場。” “很有可能。警察都很愚蠢,他們在推理過程中永遠跨不出第一步。遺憾的是,你的自行車還沒有找到,不是嗎?”

沃特斯再次拿起他的調色板。 “我不想再繼續討論這個愚蠢的問題。” “我也不想,繼續畫畫吧。你有這麼多畫筆,都會用到嗎?” “哦,不會!”沃特斯諷刺地說,“我只是為了虛張聲勢。” “你所有的東西都放在這個小背包裡嗎?就好像婦女的小手袋,十分雜亂。” “但是只要需要,我總能找到它們。” “坎貝爾也用這樣一個小包。” “那麼我們之間還有些共通性,不是嗎?”沃特斯非常不耐煩地從溫西手裡搶過那個小包,翻出一管玫瑰紅顏料,在調色盤上擠出一些,然後把蓋子擰緊,又扔回袋子裡。 “你用玫瑰紅嗎?”溫西好奇地問,“有人說這種顏色很難看。” “有時候用起來很順手——如果你知道如何用它的話。”

“它不是很容易褪色嗎?” “是的——我也不是經常用它。你是在上藝術課嗎?” “差不多。學習不同的方法。非常有趣。很遺憾我從來沒有看過坎貝爾作畫。他——” “看在上帝的分上,不要喋喋不休地說坎貝爾。” “不要嗎?但是我記得非常清楚,你說如果你想的話,就可以很好地模仿坎貝爾的作品。就在他死之前——你記得嗎?” “我不記得任何事了。” “啊,你那時喝醉了,我也沒把它當真。這週的《週日紀事報》上有一小段關於他的文章。我在某個地方得到了一份。哦,是的——他們說他的死是藝術界的巨大損失。'他不可模仿的獨特風格,'——它是這樣寫的。我想他們不得不說點什麼。'非常獨特的手法'——這是高度的讚美。'卓越的想像力和獨特的色感讓他躋身一流畫家的行列。'我注意到那些突然死去的人看來都是一流的。”

沃特斯輕蔑地哼了一聲。 “我知道《週日紀事報》上寫這篇文章的傢伙。漢布爾登那群人中的一個。漢布爾登是個畫家。坎貝爾從他那裡學了點小把戲,創造了自己的風格。我告訴你——” 這時畫室的門嘭地被撞開,喬克·格雷厄姆上氣不接下氣地跌了進來。 “我說,溫西在這裡嗎?對不起,沃特斯,我必須和溫西說句話。不,沒關係,我不會帶走他的。溫西!老兄,我陷入絕境了,簡直太可怕了。你聽說了嗎?我快要被氣炸了!” “去,去,”溫西說,“你聽了不該聽的事情。去穿上你的睡衣,看起來才不會這麼蒼白。我再告訴你一遍,坎貝爾已經死了,他不會從墳墓裡跳出來的。” “我倒希望他可以。” “要敲門吵醒鄧肯嗎?最好不要。”

“哦,不要再胡言亂語了,溫西。真的是太該死了!” “哦,可怕,可怕,可怕。”溫西繼續七拉八扯地胡說,“無法言說、難以名狀的恐懼。你怎麼看起來一副呆頭鵝的蠢相。” “呆頭鵝的評價太準確了,”格雷厄姆說,“這正是我剛才看起來的樣子。” “鵝被拔了毛,”溫西機靈地眨眨眼睛,“你也是。” “幸運的一擊,你是這個意思嗎?” “到底是什麼事?”沃特斯暴怒地說。 “我也不介意你知道這件事,沃特斯。”格雷厄姆說,“如果不做點什麼事的話,不出一會兒整個鎮都會知道的。天哪!”他擦擦額頭,重重地栽進離他最近的椅子裡。 “很好,很好。”溫西說。 “聽著!你知道這一團亂七八糟的事都和坎貝爾有關。那個治安官,鄧肯——”

“我告訴過你鄧肯會做什麼的。” “閉嘴!這個傻瓜過來問我周二在哪里之類的問題。你知道我從來沒把這件事當真。我告訴他自己到一邊兒玩去。然後某些東西就被寫進了報紙——” “我知道,我知道。”溫西說,“我們可以拿出來讀一讀這部分。” “好極了,總之——你知道牛頓一斯圖爾特那個女人——史密斯·勒梅熱勒嗎?” “我見過她。” “天哪!我也是。她今天早上找到我——” “喬克!喬克!” “我開始完全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她向我暗示、對我微笑、鬱鬱不樂地看著我,對我說無論我做過什麼都不會妨礙她對我的友誼,說些什麼榮幸、犧牲之類只有上帝才知道的東西。總之,最後我還是從她那裡得到了真相。你知道她做了什麼?”

“哦,是的,”溫西興奮地說,“所有人都知道。為了愛情的聖壇,一個女人犧牲了自己的名譽。但是,親愛的老兄,我們不會責備你的。我們知道,與其連累一個高貴的女人,你即使上絞刑台也會騎士般地閉緊雙唇,保持沉默。我不知道哪個靈魂更高貴——一個甚至都沒有考慮過自己的女人——我似乎開始作素體詩了。” “親愛的溫西,不要說你曾經相信過其中的任何一個字。” “坦白說,從來沒有。雖然我知道你做了很多魯莽的事,但是我保證看穿了史密斯·勒梅熱勒。” “我也希望是這樣。但我到底要做些什麼?” “很棘手,”溫西說,“很棘手。你不能確切地說明自己那天在哪裡,就只能接受和讚成她的犧牲。其實我想那位夫人只不過想要婚姻而已。總之,這是一件大多數人都可能碰到的事,只不過我們中的大多數人倖免了。”

“這是勒索。”格雷厄姆嘟囔起來,“但是,我做了什麼值得她這樣做?我告訴你,只不過偶爾說些恭維話,我從沒有——該死!” “只不過是輕輕捏捏手?” “好吧,有可能捏捏手,我必須說,我們都是文明人。” “或者是一個親吻——我沒有惡意。” “沒有,沒有,溫西。我從來沒有這麼做過。我可能是個壞傢伙,但是我有自我保護的意識。沒有,真的。” “好吧,不要介意。”溫西安慰地說,“或許結婚會帶來愛情。當你越過咖啡壺看著她,你對自己說:'我的生命和自由歸功於這個高貴女人的純潔愛情。'你的心會因為你的冷淡而遭受譴責。” “讓生命和自由見鬼去吧!我才不要當個傻子。想像一下這有多麼可怕。如果不能避免,這絕對是不人道的。”

“你拒絕那個可愛的小女人了嗎?” “是的。我告訴她不要那麼該死地白痴,然後她就哭了。簡直讓人吃驚。不知道那裡那些人會怎麼想——” “什麼人,在哪裡?” “在一個旅館。她走進去找我,而我留她在休息室的沙發上號啕大哭。天知道她會告訴那些人甚麼東西!我應該看著她離開那裡。但我——天哪,溫西,她嚇壞我了。我逃跑了。所有在公共場合大吵大鬧的人都應該被抓起來。就在她哭哭啼啼的時候,住在那裡的老牧師跑過來干涉。我不得不離開那個地方!” “看來你沒玩好自己的牌。” “我想我不得不去警察那裡,向他們澄清事實。但這有什麼用?沒有人相信我們是清白的!” “多麼正確啊!你要去告訴警察什麼?” “啊,我不得不告訴他們我在哪裡。這沒問題。你沒看到這個女人講故事的唯一結果就是我必須要對此作出解釋嗎?她絕對很了解我,老兄。蘇格蘭還不夠大,容不下我們倆,我會去意大利或者其他什麼地方。我越努力證明這個故事是假的,人們就越會認為,如果我們的關係不是非常親密的話她不會撒這樣的謊。” “生活很複雜,不是嗎?”溫西說,“所有這些都說明,一個人應該在第一時間把實情告訴警察。如果你誠實地對待那個積極的治安官,那麼所有這一切都可以避免。” “我知道,但我不想給任何人帶來麻煩。你看,溫西,事實是,我和吉米·弗萊明到巴格勒南偷獵。那真的是非常有趣,我們就在瀑布下面張網捕魚。” “哦,是嗎?那是加洛韋伯爵的水域。” “是的,我們週一整晚都在那裡,過得快樂極了。我多喝了點威士忌,這是肯定的。那兒只有一間小屋子——莊園裡某個人的房子。我們在那里安營扎寨。週二我感覺不舒服,所以就待在屋子裡。到了周二晚上,我們又去了,因為周一晚上帶來的不僅是釣魚的樂趣。我們週二的收穫也很豐富,那些傢伙都是該死的高手。我從他們那裡得到了比我們這個所謂的階層更多的樂趣。吉米·弗萊明是一個該死的講故事好手。你可以聽到那些令人尊敬的人的逸聞趣事!另外,這樣的男人比那些普通的受教育的人,眼界開闊得多。他們不知道的魚類、肉類和鳥類都不值得知道。他們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一想到要把他們交給警察我就十分難受。” “你真是個傻蛋,格雷厄姆。”溫西說,“你到底為什麼不在第一時間告訴我這件事?” “你不得不告訴警察。” “哦,我知道——但這些都能得到調和。這些傢伙現在準備出來作證了嗎?” “我什麼都沒和他們說。我怎麼和他們說?該死,我真討厭去請求他們。毫無疑問,他們肯定會來幫助我,但是我不會這樣做的。不能這樣做。” 溫西說:“你最好去馬克斯韋爾·賈米森先生那裡坦白一切。他是個非常體面的人,我打賭他不會責罰你的朋友們。另外,你確定他們會為你周二和周一晚上的行為作證嗎?” “是的,週二整個早上吉米和另外一個人就在附近。但是該死,這沒關係。我只想澄清週一晚上的事情。” “我知道。但是周二早上的事警察們也會非常感興趣。” “天哪,溫西,關於坎貝爾的渾蛋事不會這麼嚴重吧?” “這正是我要說的。”沃特斯陰沉地插話道,“我們似乎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格雷厄姆。我涉嫌捏造不在場證明、教唆朋友、製造麻煩。而據我現在觀察所得,格雷厄姆似乎是個和我一樣聰明的謀殺犯。而你就是那個能看穿我們兩個的超級偵探。但是,不管怎樣,我們不可能同時犯罪吧。” “為什麼不可能?”溫西說,“你有可能是個幫兇。當然,這樣的話就會顯得你們不是那麼聰明,因為最好的兇犯不需要幫兇,但不能期望人人都完美。” “的確,不過,溫西,有什麼證據表明這是謀殺?每個人看起來都有神秘的線索,你不能從任何人那裡得知他為什麼殺人,什麼時候殺的,或是怎麼殺的等等相關的事情——根據報紙,我們只知道這是一個畫家幹的。證據是什麼?兇手在畫上留下指紋了嗎,還是怎麼樣?” “我不能告訴你們。”溫西說,“但是,這件事取決於坎貝爾多長時間能畫完那幅畫。如果我計劃的那個繪畫大會能夠舉行——” “天哪,是的!我們那場表演還沒進行。”格雷厄姆說道。 “聽我說,讓我們現在就做吧。”溫西提議,“你和沃特斯都宣稱能夠模仿坎貝爾的風格。現在開始畫,我給你們計時。稍等片刻,我現在就去警察局借那幅畫給你們參考。雖然這兩件事可能完全不同,但是能讓我們有個大致概念。” 麥克弗森巡官毫不猶豫、但也毫無熱情地把畫布借給了他。他看起來非常沮喪,因此溫西只好停下來問問發生了什麼事。 “很多事情。”麥克弗森回答,“我們找到了一個人,他宣稱週二早上看到坎貝爾的車開上米諾奇,這樣時間表就被徹底推翻了。” “不!”溫西說。 “是的。那個人是牛頓一斯圖爾特路的修路工人,他看到坎貝爾開著車——至少車裡的人看著像坎貝爾——在九點三十五分的時候從新加洛韋拐上了克里鎮和牛頓一斯圖爾特的路。他不認識坎貝爾,但是他描述了車和帽子還有大氅,他記得這樣清楚是因為那輛車開得太快,以至於差點把正騎著車給工頭送信的他碾在車輪下面。” “九點三十五分,”溫西琢磨,“稍微有點晚。” “是的。我們推算他是七點三十分從門城出發的。” “哦,我並不介意具體時間。”溫西說,“但他必須在格林夫人進來之前離開,還要把屍體停放在某個地方,儘管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冒這樣的險。這是整個案件中另一個讓我迷惑的地方。目前的重點是,按照修路工人的說法,他不可能在十點之前到達米諾奇。我們推算他在格文坐火車,那麼他必須十一點十分出發,這樣他畫畫的速度就要非常快。” “就是這樣,他必須這麼做。但是還有更多的信息。有個人在去格文的路上遇到一個騎車人,而那個人根本不可能趕上火車。” “別開玩笑了。”溫西說,“他必須趕上火車,因為他確實趕上了。” “確實是,他看到的肯定是另一個人。” “好吧,那麼,”溫西說,“如果他是另外的人,那就不是我們要找的人。要合乎邏輯。” 巡官搖搖頭,這時一個治安官探頭進來,說達爾齊爾警官帶著克拉倫斯·戈登先生回來了,要見巡官。 “說曹操曹操到,”巡官說,“你最好聽聽他怎麼說。” 克拉倫斯·戈登先生矮小結實,面部棱角分明,見到溫西匆忙把帽子摘了下來。 “戴著吧,戴著吧,”溫西親切地說,“我想你作陳述前應該需要發誓。” 戈登先生不以為然地伸出手。 “我確信,”他愉快地說,“我很高興能夠幫助警察,我發誓會陳述事實。但是,先生們,我請你們為我考慮一下,這打擾了我的正常工作。我來自格拉斯哥,非常不方便——” “當然,當然,戈登先生,”巡官說,“你是個好人。” 戈登先生坐下來,展開左手上四根胖胖的手指放在膝蓋上,這樣就可以充分展示那枚漂亮的紅寶石戒指。他舉起右手,通過這樣的方式來強調自己的陳述,開始說道: “我叫克拉倫斯·戈登,是格拉斯哥莫斯一戈登工廠的旅行推銷員——經營女士衣服和襪子。這是我的名片。我每隔一周的周一會經過這個地區,晚上待在牛頓一斯圖爾特,週二下午取道巴格勒南路去格文和艾爾,在那裡有一些很好的客戶。上週二吃完午飯我開著自己的豪華轎車從牛頓一斯圖爾特出發。十二點半的時候經過巴希爾。即將到達那裡的時候我看到火車開出車站,所以會記得時間。當我穿過村莊的時候,看到一個穿著灰色外套的人在我前面騎著車快速前進。我對自己說:'這個人很匆忙,但是騎在路中間——我必須大聲按喇叭。'他低著頭,從一邊蛇行到另一邊,你知道。我再次對自己說:'如果他不小心點,會出事故的。'我大聲按喇叭,他聽到聲音騎到邊上去了。我經過他身邊,看了看他的臉。就這樣。我後來沒再見到他,這是我在到達格文之前唯一遇到的騎車人。” “火車在十二點半,不——晚一點兒——十二點三十五分離開車站。”溫西說,“你是對的,巡官,這不是我們要找的人。從巴希爾到格文有十二英里,那個穿灰色外套的人——我的意思是我們要找的人——在一點零七分到達那裡。我不認為他能做到。即使一個好騎手也很難在一小時內騎行二十四英里。半小時內沿這條路騎十二英里——至少安沃斯旅館的那輛車是做不到的。要找一個經過訓練的騎手騎著賽車才行。戈登先生,你確信在那條路上沒有遇到其他的騎車人嗎?” “一個也沒有。”戈登先生抗議地舉起兩隻手,看向空中認真地回答,“一個騎車人也沒有。如果有的話,我會注意到的,我是個很小心的司機,而且我不喜歡自行車。沒有,我沒有看到任何人。當然,那個時候我沒有把這當回事。但是周日妻子告訴我:'克拉倫斯,無線電詢問上週二巴格勒南路上的旅行者有沒有見到一個騎車人。你聽說了嗎?'我說,'沒有,我一個星期都在路上,沒有聽到無線電。'然後我妻子告訴我具體情況,我說:'好吧,如果有時間,我會去告訴警察我看到的情況。'然後我就來了。非常不方便,對生意沒好處,但提供幫助是我的責任。我告訴公司——老闆是我兄弟,他說:'克拉倫斯,你必須告訴警察,這種事不能隱瞞。'所以我過來了,我就知道這些。” “非常感謝,戈登先生。你告訴我們一些非常有價值的信息,我們非常感謝你。但是,還有另外一個問題,你能不能告訴我們你看到那個人是否在這些人裡面?” 巡官將六張照片攤開放在桌子上,克拉倫斯·戈登先生不確定地彎腰看向它們。 “我幾乎沒看清那個人,你知道。”他說,“而且他戴著眼鏡,這些照片裡的人都沒有戴眼鏡。但是,我想不是這一個。”他將斯特羅恩的照片放在一邊。 “這個人長得像軍官,我想應該是個高大結實的男人。我記得那個人不很高大,而且沒有鬍子。那麼這個人”——戈登先生仔細盯著格雷厄姆的照片——“這個人的眼睛很顯著,但是戴上眼鏡就不惹眼了。你們覺得呢?對他來說,眼鏡是很好的偽裝。這個人也很可能,但是他有八字胡——我不記得我看到的那人有沒有。如果有的話,也不很長。這個也有可能,還有這個或者這個。不,我也分辨不出來。” “沒事,戈登先生,你做得很好,非常感謝。” “我可以走了嗎?我還有公事需要處理。” 巡官放他走,然後轉向溫西。 “不是斯特羅恩,不是高恩,”他說,“高恩也是個很高大的人。” “似乎根本不是兇手,”溫西回答,“另一條紅鯡魚,巡官。” “這個地方已經被紅鯡魚搞得烏煙瘴氣了,”麥克弗森巡官嘟囔道,“對我來說神奇的是,那輛自行車居然自己跑到了尤斯頓,而且與這個案件沒有關聯。這不合理。格文那個男人是從哪裡來的?而且他穿著灰色外套,戴著眼鏡。但是——半小時騎十二英里——我很懷疑到底能不能做到?如果我們中的一個人像運動員那樣受過訓練——” “找個人試試,”溫西建議,“或許能給這些可怕的情況帶來一線光明。我必須走了,還有兩個畫家在等著我。'發出屠殺的號令,讓戰爭的猛犬四處蹂躪。'真奇怪,今天怎麼張口就是素體詩啊。可見我今天的腦袋有多麼空白。” 返回的時候,他發現沃特斯為格雷厄姆提供了畫板、調色盤、畫刀和刷子,兩個人正在激烈地爭論兩種不同畫架各自的優點。 溫西將坎貝爾的畫支在桌子上,放在他們面前。 “就是這個東西,是嗎?”格雷厄姆說,“哈!非常有性格。極端有性格,你不認為嗎,沃特斯?” “正是這個世界對坎貝爾的期待。”沃特斯點評道,“技巧退化,卻用特殊風格來掩飾,他們都拙劣地強調自己的風格。事實上,每個人都會有這樣的問題。即使是柯羅國也一樣。我有一次去柯羅的畫展,看了一百多幅柯羅風格的作品,說實話,我接著就產生了懷疑。他'是'個大師嗎?” 格雷厄姆拿起畫布,放到燈光下。他皺起眉頭,沉思著用大拇指摩挲它的表面。 “很有趣,”他說,“這個處理風格完全不……有多少人看過它,溫西?” “目前為止,只有我和警察。自然,還有檢察官。” “哈!——很好!你知道,我會說——如果我不知道它本來是——” “什麼?” “我幾乎要認定這是我畫的。這裡有一些模仿的痕跡。而且這是一種——只看河裡的這些石頭,沃特斯,還有橋下的陰影。比坎貝爾平常的風格顯得更加冰冷,深藍色用得更重。”他伸長胳膊舉起畫,“看起來好像他正在做實驗。不管怎樣,不夠自由。你不這麼認為嗎?” 沃特斯走過來,越過他的肩膀看去。 “哦,我不知道,格雷厄姆。是的。我明白你的意思。這里和那裡都有一點磕磕絆絆的痕跡。不,不完全是這樣。有一點遲疑。也許應該這樣說——虛假。我就不滿他這一點。效果很好,但你仔細看,又經不起推敲。一幅地地道道的坎貝爾式作品。可憐的坎貝爾,如果你喜歡,也可以說它充滿了坎貝爾風格。” “我知道,”格雷厄姆說,“這讓我想起一個好女人是怎麼評價((哈姆雷特》的——裡面都是引語。” “G.K.切斯特頓說,”溫西插話進來,“非常具有確定風格的人,寫作的時候經常像是在進行對他自己作品的拙劣模仿。例如,他提到斯溫伯恩的那句'從美德的倦怠百合到罪惡的狂喜玫瑰'。我想畫家也是一個道理。當然我不懂這方面的事。” 格雷厄姆看了看他,張開嘴準備說話,但是又閉上了。 “好吧,聊天就到這兒吧。”沃特斯說,“如果我們要拷貝這幅該死的畫,那最好現在開始。在這裡能看清嗎?我把顏料放在桌子上。請不要像你習慣的那樣邋遢地把它們扔在地板上。” “我沒有,”格雷厄姆憤慨地說,“如果我不戴帽子,我會把它們整齊地放在帽子裡;如果我戴著帽子,那麼我會把它們放在草地上伸手可及的地方。我才不會把它們都放在包裡,和三明治混在一起。你沒把顏料吃進嘴裡,把熏鯡魚糊在畫板上簡直就是奇蹟。” “我從來不把三明治放在包裡,”沃特斯反駁道,“我把它們放進口袋裡,左邊口袋。一直都是這樣。你可能會認為我沒有條理,但是我知道在哪裡找到我要的東西。弗格森總是把顏料放進口袋裡,所以他的手帕看起來總是像抹布。” “這也比衣服上沾著麵包屑要好。”格雷厄姆說,“更別說那一次,麥克勞德夫人以為下水道堵了,結果聞味找到你發臭的舊畫衣。那是什麼?豬臘腸?” “那是疏忽。你總不能希望我像高恩那樣拿個野餐籃和素描盒,為每一種顏色都找到安身之所,再拎一把水壺到處走,是不是?” “哦,高恩。那純粹是炫耀。你還記得我偷了他的盒子,在裡面裝滿小魚的那次嗎?” “那場騷亂太棒了,”沃特斯懷念地說,“他一周不能用那個盒子,因為裡面都是魚腥味。他不得不停止作畫,因為這打破了他慣有的安排——他是這麼說的。” “哦,高恩是個很有條理的人。”格雷厄姆說,“而我就像一支華脫門鋼筆回——在任何位置都能發揮功能。他必須等所有的事情都準備就緒。沒關係,我在這裡,就像一條跳出水的魚。我不喜歡你的刀,我不喜歡你的調色板,我非常討厭你的畫架。但你不要認為這些小麻煩就會讓我打退堂鼓。你也一樣。開始吧。溫西,你準備好秒錶了嗎?” “是的。你們準備好了嗎?一,二,三——開始!” “另外,我想你不會告訴我們怎麼做才能擺脫嫌疑吧?我的意思是,我們會因為畫快了被絞死還是畫慢了被絞死?” “我還不知道,”溫西回答,“但是我不介意告訴你們,你們畫得越快,我越高興。” “這不是一場完全公平的測試。”沃特斯將藍色和白色調成早晨天空的色彩,“複製一幅畫和直接畫不一樣。應該會快一點。” “慢一些。”格雷厄姆說。 “反正是不一樣。” “這真是一項討厭的技術。”格雷厄姆說,“刀工太多了,我感覺很不順手。” “我還好。”沃特斯說,“我自己也經常用刀。” “我過去也用,”格雷厄姆說,“但是最近放棄了。我想我們不需要每一筆都完全精確吧,溫西?” “如果你要這樣做,”沃特斯說,“那肯定是會慢的。” “好吧,我們作點讓步,”溫西點點頭,“我只希望你們能畫出同樣的效果就行了。” 兩個人沉默地畫了一段時間,而溫西在畫室裡一刻不曾安寧。他把東西拿起來,然後又放下,不成調地哼著巴赫樂曲的片段。 一個小時快要過去了,格雷厄姆比沃特斯稍快一點。但比起原作,他們的畫面依然不完整。 又過了十分鐘,溫西起身站在畫家身後,焦急地看著他們作畫。沃特斯有些不安,他刮掉剛畫的一些顏料,接著又重新補上。他詛咒了一聲,然後說: “我希望你走開。” “緊張會讓人神經崩潰。”溫西平心靜氣地回答。 “怎麼了,溫西?我們畫慢了嗎?” “還可以,”溫西回答,“但十分接近了。” “好吧,我大約還需要半小時。”格雷厄姆說,“但是如果你擾亂我的話,就可能需要更長時間。” “別介意,放手去幹。即使你們顛覆了我的推測也沒關係。我總能查明的。” 半個小時又過去了。格雷厄姆瞥了一眼原作說:“只能畫成這樣了。”他扔掉調色板,伸了個懶腰。沃特斯看了看他的作品,然後說:“你在時間上打敗我了。”接著繼續畫。他又畫了十五分鐘左右,然後宣布自己畫好了。溫西踱過來檢查成果,格雷厄姆和沃特斯也站起來一起看。 “總體上還不錯。”格雷厄姆評價,他眼睛半閉著,後退了一步,結果踩到了溫西的腳趾。 “你的橋畫得非常好,”沃特斯讚美道,“非常坎貝爾。” “你的河畫得比我好,也比坎貝爾好。”格雷厄姆回答,“不管怎樣,在這個案子裡,這幅畫的藝術價值並不重要。” “並不是這樣。”溫西說,他似乎忽然間興奮起來,“我非常感謝你們兩位。來,我們去喝一杯。很多杯。我很想慶祝一下。” “什麼?”沃特斯的臉變得非常紅,然後又忽然變白了。 “為什麼?”格雷厄姆說,“你的意思是你已經知道是誰了?是我們中的一個?” “是的,”溫西說,“我的意思是我知道是誰了。我很早之前就應該知道了。事實上,我從來沒有如此多疑。但現在我很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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