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五條紅鯡魚

第22章 第21章斯特羅恩的故事

“自行車?”麥克弗森巡官說。 “能不能別再跟我提自行車,我一聽到這個詞就頭疼。你能想像這幾輛自行車的混亂情況嗎?一輛在尤斯頓,另一輛在克里鎮,好像這還不夠,沃特斯的自行車也消失了,沒有人知道是應該以謀殺罪逮捕沃特斯還是先搜索偷自行車的賊。” “這可真夠煩人的。”溫西說,“我想沒有任何人在東河看到沃特斯上船。” “如果有人曾經見過他,我還用這樣煩惱嗎?”巡官憤怒地說,“有一個人看到另外一個人走過沙灘,但他遠在半英里外,誰能證明那是沃特斯?” “我必須說,”溫西坦陳,“我一生中從未見過這麼多沒有說服力的不在場證明。另外,巡官你調查過弗格森的陳述嗎?” “弗格森?”巡官就像一個家庭作業過多的小學生似的,怨恨地說,“我們當然不會忘記弗格森,我去了斯帕克斯一克里斯普,調查了那裡的僱員。有兩個人記得他。樓下展廳的伙計認出了弗格森的照片,說他週一下午帶過來一個磁發電機,但伙計忘記了具體時間。是桑德斯先生接待了他。伙計打內線電話給斯帕克斯先生,讓桑德斯進來——他是個聰明的年輕人,一下子就從我給他的六張照片中找出了弗格森,並從日記簿裡找到了磁發電機的記錄。”

“他能記得弗格森是什麼時候進來的嗎?” “他記不住準確的時間,但是他說他剛吃完午飯回來,發現弗格森在等他。他午飯時間一般是從一點半到兩點半,但是那天有點晚,弗格森已經等了一會兒,所以他想應該是三點差十分的時候。” “這也是弗格森陳述的時間。” “非常接近。” “哈,聽起來很正確。桑德斯就說了這些嗎?” “是的。另外,他還說他不知道那個磁發電機怎麼了。他說看起來好像是某人故意損壞了它。” “這很有趣,當然,這應該是修理工的報告,你見過修理工了嗎?” 巡官承認他沒有這麼做,而且他不知道這與案件有什麼關係。 “或許,”他猜測,“你正在想某個惡毒的人希望弗格森那天早晨開不了他的車?”

“巡官,”溫西說,“你還真會猜人的心思,我正是這麼想的。” 法倫已經返回科爾庫布里郡,他逃跑的夢想破滅了。妻子原諒了他,而他這一段時間的失踪也變得微不足道。吉爾達·法倫,筆直而平靜地坐在那裡,把鬆軟的白色棉束紡成強韌的線,這些線只能緊緊纏繞在旋轉的紡錘上。警察已經得知法倫的故事,馬克斯韋爾·賈米森局長對此搖搖頭。他們不能拘捕法倫,必須接受他的故事,否則就要找證據證明這個故事不成立。他們也不想拘捕法倫,因為那樣的話,他們還要拘捕沃特斯、高恩、格雷厄姆甚至斯特羅恩,他們所有人的故事都同樣古怪,令人懷疑。為一個案件同時拘捕五個人實在太過荒謬。 格文的搬運工仍然在生病。他的病——非常嚴重,毫無疑問——發展為腹膜炎了。尤斯頓的自行車已經確定是安沃斯的小安德魯的財產,但是有什麼證據表明它與坎貝爾有關呢?如果法倫是兇手,那麼它顯然與案件無關,因為法倫不可能在格文搭乘去艾爾的車,而又在三點出現在新加洛韋;法倫這部分故事是真實的,他們已經確認過。法倫——像其他人一樣——必須任其自由行動。所以他悶悶不樂地坐在畫室,而他的夫人在紡紗——或許沒有繩索,但卻是更大的束縛——起居室裡仍然懸掛著冰冷的藍色窗簾。

警察局局長決定親自訪問斯特羅恩,斯特羅恩禮貌但不熱情地接待了他。 “我們已經得到了法倫的陳述。”馬克斯韋爾先生說,“關於他週一晚上和周二早上的行動,需要得到你的確認。” “是嗎?”斯特羅恩說,“哪些方面?” “嘿,”局長說,“你完全知道是哪些方面。我們從法倫那裡知道,你並沒有告訴我們那個時間裡你的全部行為。現在法倫已經告訴我們他的解釋,你不能再保持沉默。” “我完全不明白,”斯特羅恩說,“有人告訴我法倫先生去英格蘭旅行,現在已經回來了。為什麼我要回答關於他的私人問題?要調查什麼?” “斯特羅恩先生,”局長說,“我現在誠摯地請求你不要用這種態度。這對你沒有任何好處,只會增加麻煩,還有嫌疑,請原諒我這樣說。你很明白我們現在在調查坎貝爾謀殺案,而我們絕對有必要調查坎貝爾先生死前看見過他的所有人的情況。法倫先生週一晚六點見過他,他向我們描述了從那之後的行為,這份描述需要你的確認。如果你能提供,你有什麼理由拒絕?”

“理由是,”斯特羅恩說,“法倫先生現在是自由的,因此,可以推測你們並沒有質疑他的理由。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沒有必要回答你們關於他行為和他個人事情的任何無禮問題。而另一方面,如果你們控告他或者我犯了謀殺罪,你才有權利這樣說,並且要警告我們,我們可以不回答你的問題。” “當然,”馬克斯韋爾先生按捺住自己的怒氣,然後說,“如果你認為這樣做可以使自己獲罪的話,那麼你當然可以不回答任何問題。但是當然,你也不能阻止我們從你的拒絕中自然地得出某些結論。” “這是威脅嗎?” “當然不是,這是警告。” “如果我謝謝你的警告,但仍然拒絕回答呢?” “如果這樣的話,那麼——” “如果這樣的話,你唯一要做的就是逮捕我,然後控告我謀殺或者同謀。你準備這樣做嗎?”

局長當然沒有任何這樣的打算,但是他簡短地說: “你可以嘗試一下。” 斯特羅恩停下來,手指輕敲著桌面。壁爐台上的座鐘滴答作響,邁拉歡快的聲音從花園里傳出來,她正和媽媽還有女僕一起玩捉人遊戲。 “很好,”斯特羅恩最後說,“法倫說了什麼需要我確認?” 馬克斯韋爾·賈米森先生因為這個明顯的圈套而再一次怒氣上升。 “我恐怕不應該是這樣的,斯特羅恩先生。”他帶著不悅的口吻說,“我想最好是,你從頭開始,,告訴我們都發生了什麼事。” “你所謂的開始指的是什麼?” “從說說周一下午你在哪裡開始。” “週一下午?我出去了,畫畫。” “在哪裡?” “在巴爾姆。你需要證據嗎?我可以給你看畫布,當然從畫布上看不出它是周一畫的。但是,我想應該會有人看到我的車。我把它停在田野裡,然後走到崖邊。作畫的對像是羅斯島。如果完成的話,可以賣五十幾尼。”

“你什麼時候離開那裡?” “大約七點半。” “到那時候光線還好嗎?” “天哪!”斯特羅恩說,“警察要展現他們的藝術天賦嗎?不,當然不好,但是我隨身帶著晚飯出門——包括一份冷掉的鮮肉三明治、一些軟麵包片、黑麵包、奶酪、西紅柿,還有一瓶沃辛頓。為了給我的狂歡加點娛樂性,我還帶了一本書——非常棒的書,關於這個鎮裡發生的一場謀殺案——克勞夫茲圓先生的《約翰·馬基爾先生的最後旅程》。你應該看看。這本書裡警察找來蘇格蘭場的同事幫忙,才解決他們的問題。” 馬克斯韋爾先生不動聲色地接受了這份譏諷,他只是問道: “然後你就返回門城了嗎?” “沒有,我去了湯蘭。” “經過科爾庫布里郡嗎?”

“我不是坐飛機,當然要經過科爾庫布里郡。” “我的意思是,什麼時間?” “大約八點。” “有人看到你嗎?” “毫無疑問。根據我的經驗,一個人穿過科爾庫布里郡或者其他地方,至少有半打人會看到。” “你中途完全沒有作過停留嗎?” “沒有。” “你去了湯蘭,然後呢?” “釣魚。滿載而歸。一條鱒魚,四分之三磅,又一條鱒魚,七盎司,還有三條尚未長大的小魚,我放了回去。” “在那裡遇到過任何人嗎?” “我不知道。看守人認識我,但那天他不在那裡。不過我猜有某些閒人或者其他什麼傢伙會注意到我。” “你是在什麼時間離開湯蘭的?” “我想大約是十一點,魚兒們似乎喪失熱情了,我也是。”

“然後呢?” “然後我像個好孩子那樣回了家。大約午夜時分到達。” “當然,這個你可以提供證人?” “當然,我妻子和僕人。但是很自然,我讓她們說什麼她們就會說什麼。” “毫無疑問。”馬克斯韋爾對這種挖苦無動於衷,“然後呢?” “我又開著車出去了。” “為什麼?” “尋找法倫。” “為什麼這麼做?” “我回家發現一張留言條。” “那張字條還在嗎?” “不,我燒掉了。” “上面寫了什麼?” “他告訴我要去自殺。我想我應該去阻止他。” “他說要去哪裡嗎?” “沒有,但是我想他應該會去克里鎮的山上。我們有時會討論到自殺的問題,而那些老礦山似乎對他有某種吸引力。”

“我明白了。你直接去了克里鎮嗎?” “是的。” “你確定嗎,斯特羅恩先生?” “是的,當然。” 馬克斯韋爾是個小心謹慎的人,但是斯特羅恩防備的語調提醒他這是一個謊言。他靈機一動,決定冒險詐他一下。 “如果我告訴你有人在十二點到十二點半之間在安沃斯旅館和靜石池塘中間的路上看到你的車,你大概會很驚訝吧?” 斯特羅恩很明顯對此毫無準備。 “是的,”他說,“我很驚訝。” “這很令人驚訝,”局長說,“但就像你說的,總有很多閒人。好吧,現在我提醒你這一點了,你應該想到你去了這個方向吧?” “啊,是的,我剛剛忘了。我去——我想——” “你去了坎貝爾的房子,斯特羅恩先生。事實上,有人在那裡看到你了。你去那裡做什麼?”

“我想或許可以在那裡找到法倫。” “為什麼?” “哦,啊——他非常不喜歡坎貝爾,而且,我想——或許他會去找坎貝爾要個解釋什麼的。” “你這樣想很奇怪,不是嗎?” “怎麼會?畢竟,假裝他們倆是好夥伴也沒什麼好處。那天晚上他們吵了一架——” “是的,但是當時你並不知道,斯特羅恩先生,你告訴我你從巴爾姆徑直去了湯蘭,中途沒有在科爾庫布里郡作過停留,也沒有與那裡的人說過話。” “對,這很正確。但是,當然,如果法倫說要殺人的話,我也只能得出這個結論。” “我明白了。這僅僅是猜測而已。法倫的字條裡沒有說明他要去找坎貝爾,是嗎?” “完全沒有。” “斯特羅恩先生,如果你堅持隱瞞事實真相,將會給自己帶來重大的麻煩。我們知道那張字條的內容。” “哦!”斯特羅恩聳聳肩膀,“如果你們知道,為什麼要問我?” “我們問你只是要取得相互獨立的證據確認,斯特羅恩先生。我必須告訴你,你這樣的態度只會給法倫先生和我們帶來麻煩。” “好吧,如果法倫告訴了你——很好,那張字條上提到了坎貝爾,我去看看法倫是否在那裡,如果不在,我可以警告坎貝爾。” “警告他?你把法倫的威脅當真了,是嗎?” “啊,也沒有太當真。但他們都是容易激動的人,我想如果他們在那種情緒下見面肯定會鬧得非常不愉快,或許真的會打起來。” “你傳達你的警告了嗎?” “他家裡沒人。我敲了兩三次門,屋子裡完全是黑的,我就進去了。” “門是開著的嗎?” “不,但是我知道從哪裡找到鑰匙。” “這是每個人都知道的事嗎?” “我怎麼知道?我經常看到坎貝爾把門鎖起來之後就把鑰匙掛在排水管後面的一個特殊釘子上。” “我明白了,所以你就進去了?” “是的,一切都很乾淨整齊,就像坎貝爾不曾來過。屋子裡沒有晚飯餐盤之類的東西,坎貝爾也不在床上——我上樓看過了。我在桌上給他留了一張字條,然後走出來,把門重新鎖上,再將鑰匙放回原處。” 聽到這條新聞,局長費了好大的自製力才沒有表現得太震驚。最終他成功地以平常的語調問道: “你在字條上寫了什麼?” 就在斯特羅恩猶豫的時候,他裝作很有把握地加了一句: “斯特羅恩先生,這次請你回憶得更準確一些。就像你看到的,我們總能核對這些信息。” “是的,”斯特羅恩冷冷地說,“事實上,我非常想知道,為什麼在這之前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張字條的事。” “是嗎?你是不是認為坎貝爾看到了它,然後把它毀了?” “開始是這樣的,”斯特羅恩說,“這就是我為什麼認為該死的星期一晚上完全不重要。如果坎貝爾在我之後回了家,就說明那時候他還活著。他吃了他的早飯,不是嗎?至少,我是這樣理解的——而且我想他看過了字條,然後丟了它。” “但你現在不這麼想了?” “啊,如果你拿到了那張字條,很顯然他就沒有。如果你是在他的屍體上發現的,你肯定之前會提到的。” 局長耐心地說:“我沒有說我們什麼時候拿到那張字條的。” 因為某些原因,這句話似乎使斯特羅恩喪失了勇氣。他依舊沉默不語。 “好吧,”局長說,“現在能告訴我字條的內容了嗎?你有足夠的時間好好思考。” “你的意思是,我在捏造事實嗎?好吧,我不會捏造,但我確實不能每個字都完全記住。我想大意是這樣的:'親愛的坎貝爾,——我非常擔心。他現在情緒很激動,威脅要對你做出傷害。不管我對你的行為有多少抱怨——你很明白這一點——我想你最好有些防備。'類似於這樣的話,然後我簽了我名字的縮寫。” “你認為在寫給一個你不喜歡的人的字條上,這樣描述你的朋友值得嗎——你現在還是堅持說你沒有把法倫的威脅當真嗎?” “啊,你不知道。我考慮得更多的是法倫而不是坎貝爾,我不想讓他惹麻煩——我不想他犯下傷害罪之類的事情。” “這個我不大理解,斯特羅恩先生,法倫經常威脅說要傷害坎貝爾嗎?” “他偶爾會有這樣魯莽的想法。” “他曾經攻擊過他嗎?” “沒——沒有。只有過一次小爭吵——” “我記得好像聽說過他們的爭吵——大約六個月前,是嗎?” “似乎是的。但那說明不了什麼。” “無論如何,你認為這件事情已經足夠重要,因此你必須給一個像坎貝爾這樣輕率而脾氣火暴的人留言。這已經不言而喻了,不是嗎?接下來發生了什麼?” “我開車去了克里鎮,然後轉上山路。我把車留在菲爾貝外面大路的盡頭,沿路上山,邊走邊喊法倫的名字。那天晚上沒有月亮,但是星光閃爍,而且我還拿著手電筒。我很熟悉那條路一其實並不是路,只不過是羊腸小道而已。快要接近舊礦山的時候我開始仔細搜索。當我發現某個東西在移動的時候我又開始大喊。後來我發現那確實是個人。他跑了起來,我緊追不合,最後終於追上了他。我說:'天哪,法倫,是你嗎?'他說:'你他媽的到底想幹什麼?'然後我抓住了他。” “是法倫嗎?” 斯特羅恩看起來又一次猶豫了,但最後他還是回答:“是的,是法倫。” “然後呢?” “然後,我與他爭吵了一會兒,試圖勸說他回家。他堅決拒絕了,然後又開始跑。我用胳膊抱住他,但他使勁掙扎,混亂中,他一拳打在我臉上,把我打倒了。等我掙紮起來,他已經離開我跑遠了,我能聽到遠處踩石子的聲音。我拼命追趕。當然,夜很黑,但是天空很晴朗,因此你可以看到一團灰色的影子在移動。當他爬上地平線之後我不時可以看到他的身影。你知道那個地方——起起伏伏,有很多大坑和小丘。我累得氣喘吁籲,一邊還想著法倫,所以沒有發現自己跑到了哪裡。腳下不知道踩到什麼東西,我頭朝下栽了過去——當時的感覺就像掉下了世界盡頭。我一路嗲嘭地撞到木頭之類的東西,最終咚的一聲,就什麼也不知道了。總之,當我恢復意識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個深坑的底部。四周一片漆黑,只有頭頂的一線星光。我仔細摸索了一下四周,並試著站起來,但站起來後感到一陣劇痛,頭暈眼花,然後再次失去了意識。不知道又過了多長時間——肯定是很長時間,因為當我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我終於看清自己在哪裡。” “一個舊井筒,我想。” “是的,上帝啊!就是那樣的地方。我不知道是否有四十英尺深,但對我來說夠深了。就像一根垂直陡峭的煙囪,只看見頭頂一方明亮的天空,而且看起來距離我足有一英里。幸運的是,它很窄。我手腳伸開就可以攀住井壁四周,於是就痛苦地一點一點往上攀。這可真是個苦活,因為我的頭還很暈,而且腿腳無力,所以前一兩次嘗試都以失敗告終。我大聲地一次一次呼喊,絕望地祈求有人能夠聽到我的聲音,但是這個地方就像墓地一樣死寂。幸運的是我沒有摔斷手腳。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想自己現在仍然在那下面。” “不,”局長說,“我們週五或者周六會把你拉上來。” “哈!——我想那時候我已經不需要憂慮這個了。好吧,休息了一會兒之後,我感覺腦袋清醒些,也能很好地控制四肢了,於是開始慢慢地向上挪動。進展緩慢,因為井壁很滑,所以很難找到立足處或者可以用手抓的地方。有時候我不但不能上升,反而會下滑。幸好那裡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處水平桁條,我可以抓住它們,然後稍作喘息。我希望農場的人會看到我的車,然後過來找我。但即使他們看到了,或許也會認為我正在某個地方釣魚或者野餐,而不會多加關注。我一點一點往上爬,很高興我又高又壯。最後,上帝啊!簡直是解脫。我發現自己到達頂端,我伸出一隻胳膊觸摸到神聖的草地。最後一步簡直是一場激烈的搏鬥——我還以為自己永遠出不來了,但是我做到了。接著我把腿也拖了上來,感覺它們都灌了鉛。我歡呼著打了兩個滾,躺下大口喘氣。啊!” 斯特羅恩停下來,局長恭喜他死裡逃生。 “然後,我在那裡躺了一會兒——真是燦爛的一天。風聲呼嘯,但是陽光炙烈,我告訴你整個世界在我看來都非常美好。我像牛奶凍那樣打著戰,而且又餓又渴——上帝!” “你知道那是什麼時候嗎?” “我不確定,因為手錶停了。那是一個腕錶,肯定是跌下去的時候撞壞了。我休息了一會兒——或許半個小時——伸了個懶腰,試著確定自己在哪裡。那裡散落著很多礦山,我無法分辨出具體的位置。然而,我發現了一條河,在那裡喝了水,並把腦袋在水里泡了一會兒。這之後我才覺得好過一點,而且我發現法倫打在我的臉上的時候順便給我留下一個很明顯的黑眼圈。當然,我全身都很疼,從頭到腳都是淤傷,我的後腦勺還有一個雞蛋那麼大的包,我想就是這個把我敲昏了。下一步就是找到我的車,我推算自己距離菲爾貝大約兩英里,而且我認為順著河流的方向應該是正確的,於是我開始順流而下。天氣十分炎熱,我還丟了帽子,順便問一句,你們找到它了嗎?” “是的,但我們不知道那是誰的。它肯定是在你和法倫的混戰中被打下來了,開始我們以為是他的,但法倫夫人說不是,所以我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啊,那現在你們知道了。這個事實應該可以很好地證明我的故事,你不這麼認為嗎?” 局長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但是,斯特羅恩聲音中透露出的揚揚得意又讓他疑竇重生。週四或者周五的任何時間將帽子扔到一個合適的地方,為這個非常戲劇化的故事作註腳,不是很簡單的事嗎? “不要管我想什麼,斯特羅恩先生。”他說,“繼續,接下來你做了什麼?” “啊,然後我就順著河走,一段時間之後我終於見到了那條路和我的車。它就在原來的地方,儀錶盤上的時間顯示的是十二點十五分。” “這一路上你沒有看到任何人嗎?” “哦,看到了,我看到一個人。但是我——我躲起來了,直到那人走了過去。” “為什麼?” 斯特羅恩看起來十分不自在。 “因為——好吧,因為我確實還沒有準備好回答任何問題。我不知道法倫發生了什麼事。我意識到自己好像剛從戰場上回來,如果法倫的屍體被人在某個礦井裡發現,那麼我就會顯得非常奇怪。” “但是無疑——” “是的,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但是無疑',如果我想到了,我應該告訴某人,然後展開搜索。但是,你不覺得,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法倫已經恢復理智,悄悄回家去了。如果什麼事都沒發生,我就四處嚷嚷,引起流言飛語,那是非常愚蠢的。在我看來,最好是隨後悄悄返回,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花了很長時間才將車子啟動。前天晚上我離開的時候開著車燈,希望回來的時候能很快找到路,所以電池用完了。我只能啟動手柄搖開車子,這可是個力氣活:克萊斯勒七O型汽車的引擎實在是巨大;但是,一刻鐘之後我還是成功啟動了車子。” “你完全可以從農場那裡獲得幫助。” 斯特羅恩表現出很不耐煩的樣子。 “我沒有告訴過你我不想引人注意嗎?事實上,我無時無刻不在害怕有人聽到聲音前來察看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他們沒有。或許大家都在吃飯。車子裡有一頂舊帽子和一件摩托車外套,我盡量將自己收拾整齊,開車回家——穿過科諾克斯的那條路。這條路穿過格倫另一邊的斯凱爾·布恩,然後從安沃斯·奧爾德柯克出來。我大概一點半才到家。” 局長點點頭。 “你徹夜未歸,家人不著急嗎?” “沒有,我忘了說,當我拿到法倫的字條,就打電話告訴妻子我被人叫走了,這事我不想對別人說。” “我明白了,回家之後你做了什麼?” “我打電話給科爾庫布里郡的麥克萊倫·阿姆斯酒吧,問他們能不能好心地幫我給法倫夫婦送個口訊,詢問法倫先生是否能給我打電話,約時間一起釣魚。大約半小時後我接到了回電——那個時候我剛剛洗完澡,覺得身體稍微舒服了一些——是法倫夫人的回電,她說休不在家,問我是否需要留口信?我告訴她不要跟任何人說任何事情,我吃過午飯會過去看她,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告訴她。她有些緊張,我又問她昨天晚上休回來了沒有——只回答有或者沒有——她說沒有。然後我又問坎貝爾有沒有什麼麻煩。她回答說有。所以我跟她說關於這兩件事什麼都不要說,我會盡快趕過去。” “關於這些事情你告訴你妻子多少?” “我只說法倫鬧情緒,離開了家,而且告訴她不要對任何人說起這件事,也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徹夜未歸,還搞得這麼狼狽。當我把自己收拾得像樣點之後,就吃了點午飯。我當時很需要吃點飯。” “我想也是。那麼後來,你又去科爾庫布里郡了嗎?” “不,我沒有。” “為什麼沒有?” 局長頑固地追問“為什麼”或者“為什麼不”,讓斯特羅恩感到十分憤怒也十分不安,他不舒服地在椅子裡挪動了一下。 “我改變主意了。” “為什麼?” “當然,我準備要去的。”斯特羅恩看起來一瞬間有些失神,想了想後才繼續說道,“由於我女兒的關係,我們家一般是中午時分吃正餐。我們烤羊腱肉。那天直到兩點才准備好,當然這比平時要晚,因為她們覺得應該等我回來一起吃。我喜歡羊肉,而且我也不想在女傭面前表現出異樣。所以我們一起吃飯,而且一直吃到將近三點。三點過一刻的時候我準備出發,開門出去取車,這時我看到湯姆·克拉克從高爾夫球場的方向過來。就在我家大門的對面他遇到了門城警察,因為籬笆的關係,他們沒有看到我。” 局長沒有發表評論。斯特羅恩艱難地咽了口唾沫然後繼續說道: “治安官說:'市議長在高爾夫球場嗎?'克拉克回答:'是的。'治安官接著說:'我們正要找他,有人發現坎貝爾死在牛頓一斯圖爾特。'說完,他們就沿路走遠了,我也沒再聽到他們說什麼。我回了屋,想要好好思考一下。” “你是怎麼想的?” “我拿不定主意應該怎麼辦。我不知道這對我會有什麼影響。但是我不認為現在去法倫那裡是個好主意,這可能會引起閒話。總之,我需要時間思考。” “這是你第一次聽到有關坎貝爾的事情嗎?” “當然是的,這個新聞剛剛傳出。” “你當時很吃驚嗎?” “自然。” “但是你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衝出去詢問細節。” “沒有。” “為什麼?” “你到底什麼意思,為什麼?我沒有,就這樣。” “我明白了。當彼得·溫西勳爵稍晚過來的時候,你還沒有去科爾庫布里郡嗎?” “沒有。” “他將坎貝爾死亡的消息告訴了你妻子。她之前聽說過了嗎?” “沒有,我不知道詳細情況,而且我想最好不要提起。” “你告訴溫西勳爵你所知道的事情了嗎?” “沒有。” “為什麼沒有?” “我想我的妻子會覺得很奇怪,這些我都沒有告訴她。” “你說明自己的黑眼圈了嗎?” “是的,我給了一個一呃——捏造的解釋。” “為什麼?” “我不知道這與溫西有什麼關係。” “你的妻子怎麼理解你的解釋?” “我不認為這與你有什麼關係。” “你當時有法倫殺了人的想法嗎?” “當時還沒有任何有關謀殺的問題。” “確實,斯特羅恩先生,這就解釋了為什麼你的行為會如此奇怪。你那天晚上去見法倫夫人了嗎?” “是的。” “你對她說了什麼?” “我告訴她前一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這就是全部嗎?你有沒有告訴她——例如——有人可能會控告法倫謀殺,她對警察說話的時候必須謹慎?” 斯特羅恩瞇起眼睛。 “這難道不是一個你不應該問,而且我也不應該回答的問題嗎?” “隨你的便,斯特羅恩先生。”局長站起身,“看起來你熟知法律。你知道,謀殺罪的從犯可能得到與主犯同樣的懲罰。” “我當然知道,馬克斯韋爾先生。我還知道你沒有權力公開或者暗中對正在接受訊問的證人進行威脅。還有什麼我能為你做的嗎?” “沒有了,謝謝。”警察局局長禮貌地回答。 斯特羅恩竟然做了這麼多事——當局長驅車回科爾庫布里郡的時候,依然在思索著他的話。如果他在坎貝爾桌子上留下字條的故事是真的——局長也傾向於認為這是事實——那麼斯特羅恩粉碎了警察們已經建立起來的精密理論。它意味著:要么坎貝爾在斯特羅恩來過之後還活著——那麼在門城到科爾庫布里郡的路上就沒有發生謀殺,要么有另外一個人——迄今為止還不知道的人——在午夜之後去過小木屋,那麼這個人無疑就是兇手。 當然,也可能根本沒有什麼留言,是斯特羅恩發現坎貝爾在家,然後殺了他。這與弗格森的證詞吻合。但是,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什麼要捏造出這麼一張字條來暱?除非是為了將嫌疑轉嫁給法倫。這很荒謬,因為斯特羅恩行為的唯一合理解釋就是他要么想包庇法倫,要么與他是同謀。 另外一個人——另外一個人。會是誰呢?迄今為止,弗格森的說法被充分證明了。第一輛到來的車帶著屍體,第二個到來的人是斯特羅恩——如果還有第三個人來,多麼不幸弗格森沒有聽到!弗格森—— 弗格森。是的,那麼,弗格森呢? 在所有人當中,只有他進入坎貝爾的房子不會引入註意。他只要走出來,用那把方便鑰匙打開門——他肯定不止上百次看到坎貝爾把它藏在那裡。 但是,這很荒唐。不僅因為弗格森有不在場證明——局長不認為他的證明有不適當的地方——這個理論還留下一個巨大的問題有待回答。當斯特羅恩進來的時候,坎貝爾在哪裡?如果斯特羅恩在那裡看到了他,為什麼他還要說那些話? 假設斯特羅恩發現坎貝爾躺在地上並且已經死亡——早些時候被弗格森殺死了。然後呢?是斯特羅恩與弗格森聯手了嗎? 這才是真實答案。他們所有的困難都是由於他們假設參與謀殺的只有一個畫家。弗格森可能是兇手,他通過去格拉斯哥建立不在場證明,而斯特羅恩留下來偽裝事故現場,並畫畫。 所有關於和法倫打架,在礦山中跌倒的故事都是站不住腳的。斯特羅恩一直在牛頓一斯圖爾特。他從克里鎮和安沃斯·柯克之間的輔路回家的陳述有可能會被證實,這個時間與他帶著屍體來到米諾奇,在那裡畫畫並逃跑的時間很吻合。 只是——為什麼要把法倫牽扯進來?是因為如果不把他最好的朋友牽扯進來他就不能捏造出更好的徹夜不歸的藉口嗎?何況,這個人本身也受到懷疑。這說明斯特羅恩是多麼惡劣和冷血。 但是,他也是個聰明的傢伙。一個人在你問問題之前就能猜出你的意圖,一個敏銳、精明、謹慎的惡魔。一個事先就可以謀劃出這樣一個計劃的男人。 他聰明地想出把帽子拿到菲爾貝,將它扔到某個礦坑井筒邊上的把戲,但是他的得意之色也表現得太過明顯了。 局長對此感到很滿足,他徑直去找溫西,告訴他自己的發現,但是溫西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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