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失衡的時間

第33章 第32章家譜的證據

征服蕾拉·加蘭德用的是慣常的招數。溫西在一家茶餐廳裡找到她,把她從兩位同行的女伴身邊拽走,請她吃東西,請她看電影,然後帶她回貝爾維爾酒店喝雞尾酒。 那位女士在這個豪華酒店的公眾場合謹慎得像個清教徒,她那些精緻的用餐禮儀幾乎要讓溫西發瘋。但最後,他把她帶到大廳裡被棕櫚樹遮掩起來的一個角落,那裡不會有人看到他們,離樂隊也很遠,從而可以聽見彼此的談話。樂隊是貝爾維爾酒店裡最讓人惱怒的東西,從下午到晚上十點一直不間斷地演奏亂七八糟的舞曲。加蘭德小姐表示贊同他的看法,但又聲明達·索托領銜的那個樂隊比這個樂隊可是強上好幾個檔次。 溫西把話題漸漸引到加蘭德小姐最近膨脹的知名度上,她不得不忍受著亞歷克西斯之死給她帶來的令人沮喪又不可避免的麻煩。加蘭德小姐說這讓人很不愉快,沒有哪位先生希望他的女朋友經歷這樣難堪的質疑。

彼得·溫西勳爵讚揚了加蘭德小姐自始至終對這件事的判斷力。 當然了——蕾拉說——亞歷克西斯先生是一位人品很好的先生,一位完美的紳士,而且幾乎甘願為她獻出一切。但他不是一個有男子氣概的男人。女孩總是更喜歡有男子氣概的男人,那些有點作為的男人,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女孩們就是這樣的!即使一個男人出身於良好的家庭,沒有必要去工作,但他還是會去做點事情的,是不是? (她意味深長地看了彼得勳爵一眼。)這種男人才是加蘭德小姐所欣賞所喜歡的。她覺得,一個出身尊貴並有所作為的人比一個出身尊貴卻只會誇誇其談自己尊貴身份的人要強得多。 “但是,亞歷克西斯出身尊貴嗎?”溫西問。 “這個嘛,他說他是,但我一個女孩子怎麼知道?我是說,牛皮吹起來很簡單,是不是?保羅——我是說,亞歷克西斯先生——曾經跟我說過那些動人的故事,但我相信這些都是他編造出來的。他是那種喜歡看浪漫小說和故事書的人。我跟他說:'這有什麼用?你看你,賺的錢還不及別人一半多,就算你是俄國沙皇,又有什麼好處呢?'”

“他說他是俄國沙皇?” “哦,沒有。他只是說過,如果他的曾曾祖母或者什麼人跟什麼人結婚了,他就可能會是個大人物。但我說的是:'談如果有什麼意義?而且不管怎樣,他們尊貴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了,那你現在又能從中得到什麼好處呢?'他老是說他的曾曾祖母,這讓我很煩,最後他閉嘴了,沒有再多說什麼。我想,他一定沒想到,一個女孩竟然對別人的曾曾祖母不感興趣。” “那他說他的曾曾祖母是誰呢?” “我不知道,但他的確說過。有一天,他把他的家譜都給我寫了下來,但我跟他說:'你把我的頭都搞疼了。而且,從你所說的故事來看,這些人裡沒有一個是好東西,所以我也看不出來你有什麼好自誇的。在我看來,這沒有什麼值得尊敬的地方。而且,如果那些有錢的公主們都不能潔身自好,我真不理解,為什麼會有人指責我們這些不得不靠自己賺錢謀生的女孩。'我就是這麼跟他說的。”

“說得很對,”溫西說,“他一定對此有一點狂熱。” “太狂熱了,”加蘭德小姐說,暫時把矜持的外衣放在了一邊,“我是說,我想他大概是有點走火入魔了,你覺得呢?” “他似乎把一些不重要的事情想得太多了。他把所有的都寫下來了?” “是的,然後有一天他又過來拿這件事煩我了。他問我,我是不是還留著那張寫著他家譜的紙。'我不知道,'我說,'我對這些東西又不是特別感興趣,你覺得我會把你的一點點筆跡都保存下來嗎?就像故事書裡的女主角一樣?讓我來告訴你,我不會的。我保存所有值得保存的東西,但不會保存一張垃圾紙片。'” 溫西記起來,亞歷克西斯之所以得罪蕾拉,最終使他們之間的關係終結,就是因為他不夠慷慨。

“'如果你希望有人保存這個東西,'我說,'為什麼不把它們給纏著你的那個老女人?如果你打算跟她結婚,並希望有人幫你保管東西,你應該把它託付給她才對。'然後他說,他就是不希望有人保存那張紙,然後我說:'那你擔心什麼啊?'他說,如果我沒有保存,那很好,於是我說,我不太清楚我究竟有沒有保存。他說他希望我把那張紙燒了,並且不要告訴任何人他跟我說過的話——關於他曾曾祖母的。我說:'如果你覺得除了你跟你那個曾曾祖母之外,我跟我的朋友之間就沒有話題可談了,那你可就錯了。'當然,在那之後,我們的關係就不像以前那樣好了,至少,我不再跟他好了。不過我還是會說,他一直都很喜歡我。但我不能忍受他喋喋不休的做派,愚蠢,我覺得是。”

“你把那紙燒了嗎?” “為什麼?我真不知道。你幾乎跟他一樣討厭,不停地說那張紙。到底這張破紙有什麼大不了的?” “這個麼,”溫西說,“我對那張紙很好奇。不過如果你燒了的話就算了,很可惜。但如果你找到了那張紙,可能值——” 蕾拉那雙美麗的眼睛直直盯著他,像是一盞在黑夜裡照亮了某個角落的迴旋燈。 “怎樣?”她輕聲說。 “可能值得去看一眼,”溫西冷冷地回答,“如果你在你的零碎物品裡找一找的話,你知道——” 蕾拉聳了聳肩膀:“我不知道你到底要那張紙幹什麼?” “在看到它之前,我也不能確定。但我們可以試著去找找,怎麼樣?” 他笑了,蕾拉也笑了。她覺得自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什麼?你和我?哦,這個嘛!但我想,我不能把你帶到我住的地方去吧,可以嗎?我是說——” “哦,這沒有關係。”溫西立刻說,“你不用怕我。你看,我現在十分想做這件事,而且需要你的幫助。” “我知道,任何我能幫到你的都可以——只要達·索托先生不會反對就行。他是個很容易嫉妒的男孩,你知道。” “如果我是他的話,也會這樣的。也許他也可以過來,幫我們一起找?” 蕾拉笑了,說她覺得這並不必要。然後在蕾拉擁擠又骯髒的公寓裡,他們的交談停止了——本就應該停止。 抽屜裡,包裡,盒子裡,都塞滿了她的東西,各種各樣的雜物堆在床上,又從床上散落到椅子上,地板上的垃圾堆得有腳踝那麼高!如果只是她一個人的話,蕾拉翻找半個小時就會煩了,但溫西又威脅,又哄騙,又花言巧語,又使出誘餌,讓她心甘情願、堅持不懈地繼續工作。就在溫西手裡都是內衣,而蕾拉正在箱子裡捆起來的皺巴巴紙片和明信片裡翻找的時候,達·索托先生突然進來了。他以為眼前的這一幕是上流人士對他的欺辱,開始憤怒地咆哮,而溫西只是輕描淡寫地跟他說'別傻了'然後就把手中的內衣塞進了他不知所措的手裡,繼續在一堆雜誌和留聲機唱片裡翻動起來。

很有意思的是,找到那張紙的人是達·索托。在他不期而至之後,蕾拉的勁頭似乎小多了——她會不會是對彼得勳爵有別的想法,而達·索托討厭的出現打攪了這一切?倒是達·索托突然明白過來,那張紙上可能是有至關重要的東西,所以找得很積極,越來越賣力。 “親愛的,我想,”他說,“你會不會把它夾在經常讀的故事書裡?你總是把你的公共汽車票夾在那裡。” “這倒是個主意。”溫西急切地說。 他們轉而攻向一個堆滿便宜小說和故事書的書架。那些書裡面夾的東西之多可真叫人大吃一驚,不僅僅有公共汽車票,還有電影票存根,購物票,巧克力包裝紙,信封,明信片,紙菸盒,還有其他各式各樣的書籤。最後達·索托拿起《付出一切的女孩》的書脊,輕快地抖了一抖,從兩頁中間飄出一張疊起來的紙。

“你沒話說了吧,”他馬上把紙撿起來,露出勝利的表情,“如果這不是那個傢伙的筆跡,我就是一頭又聾又啞的大象,四隻腳還都是左腳。” 蕾拉從他手上把那張紙抓過來。 “是的,就是這個,”她觀察後說,“我說,這裡寫了很多東西嘛。我從來都搞不出個頭緒,但如果這東西對你有用的話,你儘管拿去吧。” 溫西快速地掃了一眼家譜上複雜的線,這個家譜一直從紙的頂端寫到最底端。 “原來他以為他是這個人。是啊,你沒把這個扔掉我可真高興。加蘭德小姐,這大概可以把很多事情都說清楚。” 這時達·索托提到了錢的問題。 “哈,是啊,”溫西說,“幸運的是,你遇到了我而不是昂佩爾蒂偵探,是不是?如果是昂佩爾蒂的話,他可能會因為你們滯留這麼重要的證據而控告你們。”他衝著達·索托發窘的臉笑了,“但是,看到加蘭德小姐為了協助我,把自己的住所都翻得底朝天了,這樣的好女孩難道不應該得到一件新禮裙嗎?現在,聽我說,孩子。你說亞歷克西斯是什麼時候給你這個的?”

“哦,很久以前了,當他剛剛跟我做朋友的時候,我記不清楚。但我記得,上次讀這本傻書還是好幾年前的事。” “我想,你所說的好幾年前應該是還不足一年吧——除非你在亞歷克西斯來威利伍康伯之前就認識他。” “對了。等一等。看!在另外一頁上粘著一張電影票,票上有日期。哦,找到了!十一月十五日——對了,我現在記起來了。我們一起去看電影,然後保羅又過來看我,跟我說了許多關於他自己的事。這是同一個晚上的事,他本以為我會對這個很激動呢。” “十一月,你確定嗎?” “我確定。” “不管怎麼樣,這是在他收到那些古怪信件之前的事?” “哦,是的,在那很久之前。在他收到那些信之後,他對此就隻字不提了,還想把這張破紙要回去。我之前跟你講過。”

“我知道。好了,現在坐下來。我想好好看一看。” 紙上是這樣寫的:
“哦!”溫西說,“我在想,他從哪裡搞到這個表的。尼古拉一世不是跟普魯士的夏洛特·路易斯結婚的嘛,我從來都沒聽說過他和別人結過婚。” “我記得這個,”蕾拉說,“保羅說,這是一段無法證明的婚姻。他對這件事說個沒完。他說,如果這段婚姻可以被證明的話,他就會是一個王子或者別的什麼。他總是為那個叫夏洛特什麼的人煩心,她一定是個可怕的老巫婆。為什麼?她當時應該有四十五歲了,居然又搞出一個孩子。我在想,為什麼沒把她給殺了。我堅信她該死。” “尼古拉一世那個時候一定還是個孩子。讓我想想——一八一五年——那應該是他在巴黎的時候,在滑鐵盧事件之後。是的,我明白了。夏洛特的父親跟法國使館有關係,這就很合理了。我猜,當他在薩克森一科堡的時候,這個弗朗西斯公爵的私生女跟他私奔了。她回到巴黎,和他一起住在巴黎,並有了七個孩子。最小的那個就是夏洛特,我猜,她通過某種途徑聯繫上了年輕的沙皇,並和他來了一段跨越年齡的婚姻。” “'老巫婆!'當他跟那個威爾頓夫人好上的時候,我就這麼跟保羅說。'好啊,'我說,'跟老巫婆結婚大概是你們家族的傳統。'但他不喜歡聽任何有關他曾曾祖母夏洛特的壞話。她好像是什麼不能動搖的東西。就像那個叫什麼名字的人來著?” “?” “正是,我說的就是她,就是那個直到一百五十歲還不停找情人的老巫婆。我覺得這太不體面了。我不知道男人們是怎麼想的,如果讓我說,她們一定是太隨便了。不管怎麼樣,你說的是對的。她當了好幾次寡婦——夏洛特,我是說。她跟什麼伯爵或者什麼將軍的——我忘了——還跟政治有什麼關係。” “一八一五年的時候所有在巴黎的人都跟政治有關係,”溫西說,“我可以想像得出,夏洛特如何在那些新貴之間,小心地出著自己的牌。好了,不管這個老美人跟年輕的沙皇結了婚或者沒有結,但總歸生出了一個女兒,名字隨她那個偉大的父親,叫尼古拉耶夫娜。在法文裡,他們可以把這個孩子叫妮古拉。接著又是什麼?老夏洛特的牌玩得很好,而且已經嚐到了皇族的血脈,她覺得應該繼續向波旁皇族進發。不過她找不到什麼私生的皇子給她的女兒配對,但又覺得蓋錯了毯子總比露宿在涼風裡好,所以把這個女孩嫁給了路易·菲利浦的一個私生子。” “在那個年代,他們可真是一群厲害的人物啊!” “還好啦。我敢說,夏洛特可能真的以為自己已經嫁給了尼古拉一世,所以當她發現自己被撇在一邊的時候,一定極度失望。像她那種狀況的女人實在太多了,尼古拉和他的外交官們一直是那樣。就在她認為她的魚釣得很好的時候——遲暮的美人,用著自己的智慧和冷靜,贏得了人生中最重的籌碼——把她自己變成了女貴族。當時法國一片混亂,帝國坍塌,那些順著鷹的翅膀爬上去的人摔了下來——誰會去管一個和拿破崙的伯爵或者將軍結過婚又成為寡婦的人?但俄國!那隻擁有兩個頭的鷹依然屹立著。” “你繼續說!”加蘭德小姐失去耐心地說,“在我聽來,這的確有些像是真的。但要我說的話,我還是覺得保羅是根據他喜歡的那些書編造的。” “很有可能,”溫西贊同說,“我只是覺得,這是個很好的故事。豐滿、生動,符合習俗,又包含了人類的感情。而且從歷史的角度來看,這也很合理。你確定你是在十一月份的時候聽他說的?” “是的,我確定。” “我對保羅·亞歷克西斯的幻想力再一次刮目相看了,他應該就是從浪漫小說那裡得來的。不管怎樣,我們暫時先不管這個。這個夏洛特依然想著一步登天的婚姻和王冠,把她的女兒嫁給了這個波旁王族的人,加斯東。這一點沒有什麼不可能的。根據年紀來推斷,他是在德·若安維爾王子和奧馬勒公爵中間的那個孩子,這一點沒有可以懷疑的地方。現在,妮古拉後來怎麼樣了?她有一個女兒——這個家族似乎總是由女兒繼承——叫梅蘭妮。我想知道,在第二帝國的政權下,加斯東和妮古拉後來發生了什麼。沒人說過加斯東後來做了什麼。也許他接受了既成的事實,壓抑了自己的君主主義思想,閉而不提自己的出身。不管怎樣,在一八七一年,他的女兒路易絲跟一個俄國人結了婚——這又回到了初始的那張牌上。讓我想想——一八七一年。一八七一年能讓人想到什麼?當然了,法國和普魯士的戰爭,俄國人因為巴黎條約而對法國很不友好。唉!我在想,是不是路易絲長途跋涉,去了敵人那邊!也許這個斯蒂芬·伊瓦諾維奇是在柏林條約的時候,通過什麼外交途徑來到巴黎的。” 蕾拉·加蘭德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不管怎樣,路易絲有一個女兒,”溫西繼續說,全神貫注地思考著,“她也跟一個俄國人結婚了,假設他們現在住在俄國。梅蘭妮是這個女兒的名字,丈夫則是亞歷克西斯·格里格羅維奇,他們就是保羅·亞歷克西斯的父母,這個差點成了哥德斯密特的人從俄國大革命中逃了出來,來到了英格蘭,融入了普通百姓,變成了一個賓館的舞男,並被謀殺在平鐵礁石上——為什麼?” “上帝才知道,”蕾拉說,又打了一個哈欠。 溫西確信,蕾拉已經告訴了他所有自己知道的事情。他把那張珍貴的紙片收起來,把整個問題都帶給了哈麗雅特。 “但這太愚蠢了,”當她看到這張紙的時候,這個閱歷豐富的女人說,“就算亞歷克西斯的曾曾祖母跟尼古拉一世結了五十次婚,他也不可能是皇位的繼承人。為什麼?有許許多多的人比他和皇位的關係更近,比如說,迪米特里大公爵,諸如此類的這些人。” “是嗎?當然了。但你知道,你總是可以說服人們去相信那些他們希望相信的東西。從老夏洛特開始,這個家族裡就一定遺傳著某些傳統了,你知道那些腦袋裡滿是家族信念的人。我認識一個傢伙,他在利茲給一個布料商做助理,有一次他非常急切地告訴我,他其實應該是英格蘭國王,只要他能找到某個人和的結婚證明就可以。這中間已經變更了好幾個朝代,但似乎都無關緊要,對他來說一點都不是問題。他真心實意地覺得,他只需要在國會上議院講述自己的故事,就可以得到用金盤端過來的王冠。而且,至於別的王位候選人,他們也許告訴亞歷克西斯,那些人都願意放棄王位。何況,如果他真的相信他的那個家譜,那麼他會說,他的血統淵源要比其他人的更正,他的曾祖母是尼古拉一世唯一的私生女。我想,在俄國沒有來阻止他通過女眷族系繼承王位。不管怎樣我們現在已經很清楚,現在這個陷阱是如何設下的。如果我們能找到亞歷克西斯寄給'伯瑞斯'的信就好了!但它們一定已經被銷毀了。” 昂佩爾蒂偵探跟倫敦警署的總探長帕克一起,按響了肯辛頓爆米花街十七號的門,不費甚麼勁就被請了進去。總探長帕克親自對這事表現出這樣的興趣,這讓昂佩爾蒂非常感動,他本想不驚動總探長的大駕,但這個人是彼得勳爵的姐夫,而且無疑對這個案子很感興趣。好在,帕克先生也很願意讓這位偵探自由處理訊問。 摩爾康伯夫人輕快地走進了房間,優雅地笑了。 “早上好,請坐下來吧。是不是又是威利伍康伯的那件事?” “這個,是的,夫人。似乎有一些小誤會。”偵探把他的筆記本掏出來,清了清喉嚨,“關於這位先生,亨利·威爾頓,你說你在星期四的早上順風載了他一程。我記得你說你把他帶到了集市廣場?” “怎麼了?是的。集市廣場,不是嗎?就在市區外面,有綠地,一個建築物上面還有鐘。” “哦!”昂佩爾蒂不安地說,“不是,那不是集市廣場——那是露天市場,舉辦足球賽和花展的地方。你是在那裡把他放下的?” “怎麼了?是的。我很抱歉。我真以為那就是集市廣場。” “人們稱它為老市場。但大家所說的集市廣場是城市中心的一個廣場,就是交通警察站的那個地方。” “哦,我明白了。恐怕我給你們的信息是錯的。”摩爾康伯夫人微笑著,“這很要緊嗎?” “這當然可能會造成嚴重的後果,”偵探說,“但無心的犯錯也不可怕。不過,我還是願意把事情搞清楚。現在,這只是例行公事而已。你那天早晨在威利伍康伯都乾了些什麼?” 摩爾康伯夫人歪著頭想了一想。 “哦,我買了一點東西,去了冬日花園,我在東方咖啡館喝了一杯咖啡,沒有什麼特別的。” “你有沒有買男士用的領子呢?” “領子?”摩爾康伯夫人看起來非常警惕,“真的,偵探,你似乎在徹底地檢查我的行踪。你們不是在懷疑我什麼吧?” “夫人,這只是例行公事而已。”偵探面無表情地舔了一下他的鉛筆。 “好吧,沒有,我沒有買什麼領子,我只是看了看。” “哦,你看了看。” “是的,但他們沒有我丈夫想要的那種。” “哦,我明白了。你記得那家店的名字嗎?” “記得——羅傑斯—什麼——羅傑斯—皮博蒂,我想是的。” “現在,夫人。”偵探從他的筆記本上抬起頭來,嚴厲地盯著她,“如果我說,羅傑斯一皮博蒂的一個助理說,一個跟你穿衣風格和相貌都一樣的女士那天早上在那裡買了領子,並由他把袋子送到了車上,你會覺得驚訝嗎?” “一點都不驚訝,這個人真是笨啊。他的確把一個袋子送到車上了,但那是領帶。我去那裡去了兩次——一次是為了領帶,然後我又想起來領子,所以又回去了;但那裡沒有我想要的那種,所以我就離開了。如果時間對你們有用的話,我可以告訴你,那應該是十二點半。” 偵探猶豫了。這可能——可能是真的。再誠實的證人也有可能搞錯。他決定暫時不去管這個。 “所以你在老市場又接到了威爾頓先生?” “是的。但當你說那是威爾頓先生的時候,偵探,你是在給我設套。我接了某個人——一個戴著黑色眼鏡的男人——但在你告訴我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字,而且當我後來見到他沒戴眼鏡的樣子時,我也沒有認出來。事實上,我那時以為——我現在還這麼想——我接的那個男人頭髮是黑的。另一個人的聲音聽起來的確和他一樣,但畢竟沒有更多判斷的依據。我猜一定是他,因為他似乎記得所有的事,還知道我車的號碼,但是當然了,如果你讓我打包票他就是那個人的話——這個——”她聳了聳肩膀。 “的確如此,夫人。”對偵探來說,到底發生了什麼已經很清楚了。既然謀殺時間已經查證了出來,那麼早晨的不在場證明就不再有用,反而會帶來危險。所以這個不在場證明就被無情地拋棄了。他想,繼續檢查她的時間和地點只能帶來更多的麻煩。於是他禮貌地感謝了那位女士,感謝她提供的幫助和解釋,並問她是否可以跟摩爾康伯先生說上幾句話。 “和我的丈夫?”摩爾康伯夫人顯得很驚訝,“我想他並不能給你們提供任何信息。要知道,他當時並沒有在赫爾斯伯里。” 偵探說他知道這件事,又含糊地加了一句,這僅僅是一個形式上的問訊。 “這是我們的辦事程序。”他解釋說,並含糊地暗示,摩爾康伯先生才是那輛賓利車的合法主人。 摩爾康伯夫人優雅地笑了。好,摩爾康伯先生正好在家。他最近的身體不是很好,但如果真有必要的話,可以協助偵探調查。她會去請他下樓。 昂佩爾蒂偵探說,這沒有必要。他很樂意陪摩爾康伯夫人一起上樓,去她丈夫的房間。總探長帕克對他的高度警覺微笑了:任何在摩爾康伯夫婦之間的私密對話,這個時候都應該避免。 摩爾康伯夫人向門邊走去,昂佩爾蒂先生跟在她後面。她環顧了一下,似乎在等著帕克跟上來,但總探長繼續坐在他的位子上。在片刻的猶豫後,摩爾康伯夫人走了出去,把她的第二位客人留在了房間裡。她上了樓,偵探緊緊跟在她的後面,嘴中嘀咕著抱歉之類的話,小心翼翼地讓自己的靴子聲不要太響。 他們走進第二層的一個房間,那裡被佈置成了書房,在書房後面又是一道門,門是半掩著的,進去以後就是臥室。一個個頭不高,紅色鬍子的男人就坐在書房的一張桌子旁,他們到來的時候,他立刻轉過身看著他們。 “親愛的,”摩爾康伯夫人說,“這是從威利伍康伯來的昂佩爾蒂偵探,他想知道點關於車的信息。” “哦,好的,偵探,什麼問題?”摩爾康伯先生親切地說,但偵探的口吻比他更加親切。 “你好啊,布萊特,我的朋友!”他說,“我上次見你到現在,你變化不小啊,是不是?” 摩爾康伯先生抬了抬眉毛,看了一眼他的妻子,然後大笑起來。 “幹得漂亮,偵探!”他說,“親愛的,你看我早就跟你說過,我們精英的大英警察隊伍可不是那麼好騙的。偵探用他一向的敏銳和智慧,已經認出我了!好了,請坐吧,偵探,請喝點東西,讓我來告訴你所有的一切。” 昂佩爾蒂龐大的身軀小心地擠到椅子裡,接過了一杯威士忌加蘇打。 “首先我要祝賀你成功的跟踪,”摩爾康伯先生語氣輕鬆地說,“我還以為我在謝爾弗里奇就已經把那個傢伙甩了,但我的確也感覺,另外一個總是換帽子的傢伙還一直在跟著我,即使我在電影院那套完美的偽裝還是沒有甩掉他。好了,現在,我想你一定想知道,為什麼阿爾法特·摩爾康伯,一個倫敦的代理商,會偽裝成邋遢又討厭的理髮師威廉·布萊特,並出現在威利伍康伯。我不責怪你,這的確看起來很奇怪。你聽著,這就是我的解釋。” 他從他的寫字台上拿出幾張紙,把它們遞給了昂佩爾蒂。 “我在為我的妻子寫劇本,”他說,“你一定已經知道,她結婚之前就是著名的蒂莉·圖利瓦。我以前也寫過一兩個劇本,用的是塞德里克·聖·丹尼斯這個名字——閒暇之餘的工作——這個新劇本講的是一個流浪理髮師的歷險故事。想把故事寫得更加真實,最好的方法就是自己去找點個人體驗。” “我明白了,先生。” “我早就應該把這些都告訴你,”摩爾康伯先生帶著坦誠又抱歉的口吻說,“但這真沒有太大的必要。其實,我是覺得,說出來會讓我成為倫敦市的笑柄。你要知道,我對人家說我是因為健康原因要去度個假,如果我的合夥人知道了我開溜的真實原因,他可能會很生氣。不管怎樣,我已經告訴了你我的證詞,這是所有有必要告訴你的東西,我還得承認,跟你們這些警察玩這個遊戲很讓我開心。我玩得很好,你覺不覺得?當然,還要謝謝我妻子的訓練。” “我明白了,先生。”昂佩爾蒂偵探迅速地把話題集中到重點上,“那麼,你說的那個跟保羅·亞歷克西斯見面的故事還是事實?” “絕對是事實。當然,除了一點以外,我沒有真的想要去自殺。說實話,為了配合我當時偽裝的身份而不得不在那種寄居屋裡過夜,這讓我挺不舒服的,我就想盡可能地拖延那漫長的夜晚。我的確跟亞歷克西斯編了一個不幸的故事,不過我沒有從那個可憐的傢伙那裡拿錢。我拒絕了他的好意,那天晚上付的一英鎊是我自己的錢。但你說的那個潮汐的事,幾乎把我給打倒了。我自作聰明編造這些特別的細節,真是做得有些過頭了。”他又笑了。 “很好,很好,”偵探說,“先生,你帶我們跳了一場好舞。”他瞅了一眼手中的稿子,看起來跟摩爾康伯的故事是吻合的,“你開始不信任我們真是很遺憾,先生。只要我們稍做安排,就可以不讓你的故事出現在報紙上面。不管怎樣,如果我現在可以在你這裡取一份新的證詞,就能把事情搞清楚了。” 他把頭聳起來,似乎在傾聽什麼,然後很快地說。 “我記下了,你只是再次確認你在審訊庭上給出的證詞?沒有任何要補充的了?” “沒有了。” “比如,你從來沒有在任何時間遇到過亨利·威爾頓先生?” “威爾頓?” “搭我順風車的那位先生,”摩爾康伯夫人迅速說,“他的母親跟死去的那位先生訂過婚。” “哦,他?我這輩子都沒見過他。如果我看見他的話,是不會認出他的。他沒說他認識我吧?” “沒有,先生。很好,如果你願意的話,我現在就向你取一份新的證詞。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要叫我的同事進來,為我們做證人。” 偵探把門打開了。總探長帕克一定早已準備就緒,等待召喚,因為他立刻就跨步進來了。跟在他後面的有一個樣子很值得信任的工人,還有一個很胖很壯的抽著雪茄的人。偵探的眼睛盯著摩爾康伯夫婦。妻子只是驚訝,但摩爾康伯先生卻大驚失色了。 “現在,斯特恩先生,”帕克說,“你以前見過這位先生嗎?” “怎麼了?見過,先生。這是菲爾德先生,在二月份的時候跟威爾頓先生一起住在弗維伊斯農場,我一眼就能認出來。” “原來叫這個名字啊?”那個胖先生說,“我還以為他的名字會是波茲或者斯賓克呢。好了,瑪瑞斯·瓦瓦蘇先生,你到底有沒有給小科恩安排戲啊?” 摩爾康伯先生張大了嘴巴,但一絲聲音也發不出來。昂佩爾蒂偵探向倫敦警署的人使了一個眼色,清了清嗓子,精神抖擻地走到他的獵獲物面前。 “阿爾法特·摩爾康伯,”他說,“化名威廉·布萊特,化名威廉·辛普森,化名菲爾德,化名塞德里克·聖·丹尼斯,化名瑪瑞斯·瓦瓦蘇,我以涉嫌謀殺保羅·亞歷克西斯·哥德斯密特又名保瓦羅·亞歷克西斯維奇而將你逮捕,你現在說的每一句話都將作為呈堂證供。” 康爾康伯擦了擦他的前額。 不管有沒有不在場證明,他已經自絕了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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