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女人等不及了

第18章 第十八章

我在我自己電話邊上等,等到天黑電話才響。 蜜蕾的聲音說:“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知道。” “你的車在哪裡?” “旅館的停車場。” “我會去你車裡。” “看到車子,你認識嗎?” “認識。” 我說:“現在?” “現在。” 我掛上電話,關掉電燈,走進溫暖的夏威夷夜幕之中。我轉進停車場,坐進車中,等著。 一個壓低了的聲音自後面說:“快開車。” 我不必向四周張望,我知道蜜蕾趴伏在車後座下。 我發動引擎。把車開出旅館的停車場,走了五、六條街,蜜蕾從後座爬起來說:“假如你沒有見過大腿,我給你見識見識。” 她把裙子拉起,超過膝蓋,從後座爬到前座來。 “我見過不少,但都沒有你的漂亮。”我說。

“可惜現在不是拍馬屁的時候。”她說。 她向我一靠,抓住我手臂,我感到她手在顫抖。我眼睛一直不斷在看後視鏡,現在已自信沒有人在跟踪。 “怎麼回事?”我問。 “找一個我們可以停車談話的地方再說。” 我把車開過可可山。沿了島的外圍,直到一個漂亮的海灣,有一條路上山,岩石的山上有個地方可以停車,從這裡可以下望整個海灘和廣大的海洋。這時附近沒有其它車子,路上交通量也不大,我把車停下,把引擎熄火,把車燈關掉。轉向密蕾說:“怎麼回事?” 她自座位上轉側全身,把背向著方向盤,如此她的臉距我的只有尺餘。 “唐諾,”她說:“你肯相信我嗎?” 我把左手自然地放在方向盤上,使她背能靠在我臂上、較為輕鬆。我說:“那要看情況。”

“看什麼情況?” “看你現在要說什麼。你對警察說了些什麼?” 她說:“我還硬撐著。” “你和什麼人談過話?” “唐諾,你也許不會相信。我和警察局長親自談話了。” “他怎麼樣?” “他很好,唐諾。” “告訴我,你對他們說了些什麼。” 她說:“我認為他們知道了什麼。” “他們沒有告訴你是什麼?” “沒有。” “他們說了什麼?” “局長告訴我,我注定是完蛋了。他說今後會發生什麼變化完全靠我能否自己誠實坦白。他要我告訴他所有我和木宜齊之間的關係,我的婚姻,還有我知道的巴吉祿一切。他說如果我能告訴他真正的事實,他也許可以幫助我。他說如果我說謊,那就太槽了。”

“於是你怎麼辦?” “我盡可能告訴他。” “把告訴他的告訴我。” “多少?”她問。 “全部。”我說。 “其實我對警方的問話,沒有說很久之前的事。” “那麼告訴我的時候,說很久之前的事好了。” 她說:“我一直喜歡冒險。我從小就膽大……但是在我尚沒準備好可以接受一切之前,不幸的事已經先來了……我被甜言蜜語所誘,一切從此開始。” “很多女孩都如此開始的,”我告訴她,“就從這裡開始說下去吧。” 她說:“是老故事。我付出信心,全部的愛,所有的一切。他只靠一張嘴說好聽話,而後拍拍屁股走了。” “你怎麼辦?” “相信一般女郎會愣了,呆了,生氣和受傷害了。但是我沒有。我反而蠻高興,老實說他走的時候我已經對那男人有點厭倦了。

“當然,他是出走去找另外一個女人,她有我沒有的東西,這損傷了我的虛榮心。我賭咒今後不會發生類似的情況。我決定我自己長大懂事,要為未來努力。我不喜歡這種離開我的方式。” “你怎麼做?” 她說:“從此之後任何人和我交往,我對他弄得清清楚楚,而把自己的事都留在心頭。” “而後呢?” “而後我又戀愛了。他對我愛得五體投地。我認為我也真的愛上他了。他有錢,他要結婚。” “而後呢?” “我試著過婚姻生活,但不對勁。” “為什麼?” “因為事實上我並不愛他。他不過是我生活中遇到的一條魚。我以為愛他,但不是真愛他。我對他沒有尊敬感。” “一年之後,我們形合實分了。使我生氣萬分的是另外一個女人也在這時出現。”

“什麼女人?” “一個麥色皮膚的女人,她會用崇拜的眼光看他,把眼皮抬高使眼睛大到讓他掉進去,然後把眼皮關起來,恐怕他跑了。” “假裝的。” “唐諾,你真傻,”她說:“漂亮女孩子都會對了鏡子研究自己什麼樣子最迷人。然後一再照鏡子,之後就成了她的一部分了。那個女人佔據了我的窩,把我一腳踢了出去。倒不是我對那個窩有多留戀,我就恨別人這樣對我。 “我離開的時候,我撈到一點。” “多少?” “不少。他急著想找那妞,律師抽掉了不少錢,我還剩四萬多……不是一次付清,一萬現鈔,其它隨贍養費來。” “之後呢?” “這是最後一次有人爬到我頭上來。我也常照鏡子,我也常演習。我想男人要是喜歡女人這樣看他們,我也會。我有本錢,我有技巧。”

“你是經過研究的?” “另加演習。” “有進步!” 她傻笑著。 “再說下去。”我催她。 “我發現我不是坐下來工作那一類的人。我決定乘郵船旅行。希望能多見點世面。” “有沒有。” “有。” “那又發生什麼了?” 她說:“有個有錢的花花公子在船上,他很有錢。他要行動,我要鈔票。” “為什麼,你不是已經有錢了?” “我要更多呀。我感到有錢就有安全感。尤其對我來說,我感到除了錢,沒有更安全的東西。” “你把自己出賣了?” “我不喜歡用'出賣'這二個字,他很大方,我也看得開。我們去南美和地中海。” “一次玩那麼多地方?” “好幾次旅行。”

“旅行和旅行中間呢?” “我們住一個公寓。” 我沒說話。 “不要因為我說的嚇了你,”她說:“人生千奇百怪,你知道不全的,掉下去多容易……” “掉哪裡下去?” 她說:“我也不知道哪裡。不見得是天性醜小姐所謂污穢不堪的場所。這不過是個人利害影響而已。” “好,說下去。” 她說:“然後我遇到木宜齊。” “是他先向你示意的?” “別傻。他很寂寞。是個有病的人。他一生工作太忙,能玩的時候已經忘了怎麼玩法了。他如試著玩,別人都要側目奇怪了。人們眼中他是塊老掉牙的化石。他合適的位置是滿臉陰鬱的在甲板上散散步,左手的老太太要告訴他膽囊被切除的全部過程。右邊的老婦人又要給他看她姐姐孫女兒的照片。”

“又怎樣了。” “我知道木宜齊喜歡我。我看得出來。但是我沒有在他前面玩花樣。我試著使他快樂。提起他生活的興趣,我相當成功。” “你做些什麼?” “喔,我讓他請我喝酒。使他大笑。他說老掉牙的笑話,我就笑。有時我把手放在他的手彎裡,看著他,讚美他是最好的商業英才等等。” “不過那個時候你不是自由之身呀。” “說得沒錯,但我沒欺騙任何人。我從不欺騙人。唐諾,我可能出了名,可能別人會如此想,但我從不欺騙人。” “之後呢?” “宜齊常給我寄明信片。我和花花大少弄垮後,宜齊到紐約來看我。他要試著重過郵船上那種無人管的快樂時光。” “成功嗎?” “在陸上就是沒有這種氣氛。”

“為什麼?” “我不知道。大概船上活動範圍小,人被強迫捆在一起,每人只好遷就相同的興趣。吃飯在一起,喝酒在一起。見到的人都是來玩的。沒有別的事可做,不必匆忙,沒有緊張,大家笑在一起,玩在一起,和陸地上不一樣。 “在紐約我起得晚,要把自己打扮漂亮,男朋友來接我,才出去逛。能做的事亦不見得多。看戲不見得有票。俱樂部賭賭錢,飯店吃吃飯,也無非這些老地方,熟人多。人太多,朋友反而減少。” “之後呢?” “之後宜齊就玩起真的來了。他實在太寂寞了,也實在感到老了。想到人生不再了。” “他要你嫁給他?” “他要生命,活躍,他要我。” “你怎樣對他說?” “唐諾,我希望你真相信我對他怎麼說,我告訴他我可能是壞人,我告訴他不一定要和我結婚,甚而告訴他和我結婚會後悔。”

“他說什麼?” “唐諾,我幾乎不可能用言語來形容宜齊,使你能看到真正宜齊的心態。宜齊一直工作太辛苦了。他從沒有玩樂過。有一度他結過婚,他太太整天囉唆,並且要知道他每一分鐘的行踪。他的家庭生活一向十分不好。” “我知道了,”我說:“他的太太不了解他。” “不是,”她說:“不是像你想的。他是因為婚姻不美滿,他無法在家多待,整天在辦公室避難,拼命工作。最後在工作上反而成功,賺了很多錢,最後別人批評他是賺錢機器,說他從不玩樂。” “變個呆子?” “是的。” “然後呢?” “他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他有太多的錢。他知道我和他沒有戀愛。他也坦白地說他也不是愛我,但他承認喜歡我。而且受我活力的影響。他說他只要看到我。他要在我身邊看我玩,聽我笑,跟著我。他說他願為此付錢。” “怎麼付法?” “把我娶回去做太太。他說在丹佛實在沒有其它方法。他不能把我收為情婦。而且情婦也只能偷偷拜訪一下。他要我住他房子裡。隨時見得到我。” “你怎麼辦?” “我說好。” “之後你對這買賣反悔了?” “我沒有反悔。我接受這樁買賣的時候是經過考慮的,我會堅守信用的。我知道我要不快樂,木宜齊的錢花得就不值得了。我使他花的每一分錢都沒白花。” “他很快樂。” “像只百靈鳥。心胸開放得像玫瑰。我見到他高興我也高興。丹佛是個好地方。宜齊有不少朋友都對我好。我提供他要的一切。我常使他大笑。反正,唐諾,我使他非常快樂。” “你,”我問,“會不會有點等不及?” “等不及什麼?” “等不及他未能早點死呢?” 她說:“唐諾,看著我的眼。相信我,我是公平的。我沒有等什麼。我在執行買賣規定我這一方的信守。而且一點也不勉強,全力快樂以赴。” “好,畢帝聞怎麼回事?” 她說:“畢先生當然聽到這件事大加反對。當木宜齊常去紐約的時候,畢先生知道他是去看我。宜齊的秘書多了一點嘴,反正畢先生知道了。” “他反對這件事?” “是的,大大的反對。” “之後呢?” “宜齊回去,正式告訴畢帝聞我們要結婚了。帝聞一下跳穿天花板。他們開始談判,差點拆夥斷交。” “之後呢?” “喔!”她說:“老套,畢帝聞請了偵探。他們挖掘我的過去。老實說,唐諾,你不會知道,一個好的偵探做事能多徹底……我在說什麼,當然你知道,你自己就是個偵探。” “你怎麼會知道?” “警察告訴我的。” “說下去。” “畢先生他們找到了我的一切。他們從我孩童時代開始,直到當時都知道了。戀愛的事在月光下,兩個人有多美麗,一旦給私家偵探用打字機打在報告上,像我第一次的初戀,和花花公子的友愛等都變了樣,相當的糟。” “又如何?” “畢帝聞把這些給木宜齊看,叫他細閱。” “他看了之後呢?” “宜齊看了。拋進了壁爐。他告訴帝聞,要是他再提裡面的事,他就把他殺了。” “之後呢?” “你們結婚對畢帝聞的經濟狀況有影響嗎?” “是的,多少有一點。” “怎麼會?” “他們的合夥有一個協議,任何人死亡,沒有遺孀的話,遺產全歸另一合夥人。如有遺孀則寡婦得遺產的一半,合夥人還可得一半。” “所以,假如你沒有和宜齊結婚,所有木宜齊的遺產都歸畢帝聞?” “是的。” “所以宜齊的結婚,畢帝聞損失了一大筆財產?” “當然,他想不到宜齊會死亡。” “但是他年齡那麼大,終究有一件你和帝聞都會想到的事。” “我想是的。” “畢先生當然不會喜歡你。” “不會。” “但是宜齊怎麼會請畢帝聞做你的託管人呢?” “這必須要說到我初到丹佛,否則你不會了解。” “告訴我。” “那時,畢帝聞看不起我,不理睬我。” “你怎麼辦?開始贏他同情。” “我不會這樣做。我告訴宜齊,以後不要請帝聞到家裡來,這是我唯一堅持的一件事。” “之後呢?” “過了一段時間,帝聞看到我像模像樣在做我的工作,他對自己以往的態度感到抱歉。宜齊希望恢復友好關係,讓他到我們家裡來,最後我也同意了。” “之後呢?” “我反正負責使宜齊高興。宜齊也笑口常開。他對自己的外表也日漸注意。他常去理髮及修指甲。他開始穿裁縫訂製的衣服,他一下班就回家,享受休閒的生活。他也常開派對請客人……主要還是把我亮亮相。你看得出來。我說他很高興絕不是假的,是完全真的。” “別的認識的人怎麼說呢?” “開始的時候,他們都把我看成宜齊在市場裡買回來的東西,而我是對他沒有好處的一件商品。這是我面對的鬥爭。但是在我沒有來之前,我就知道我將面對的是什麼,所以一點也不放在心上。這情況下,做一個妻子要比做一個情婦困難得多。好在我事先都已想到,事後決心忍受。我決定這一次要做好這件事,使他們都喜歡我。我不要宜齊躲在大廈裡,守住一個大家批評的小娘子。而是要他以我為榮,保有原來的朋友,經常有社交活動。” “所以你使他的朋友都喜歡你?” “是的,每次加一點。也不十分困難。人心總是肉長的,我喜歡他們,久而久之,他們也喜歡我。” “用什麼方法達到目的呢?” “坦白,自然。” “有沒有年輕人動你腦筋?” “那還能少得了,他們自然有寂寞的一面。” “你怎麼應付。” “絕不生氣,”她說:“啐在他們臉上,叫他們滾蛋。” “之後呢?” “之後,大家傳大家,知道我不欺騙人。突然,大家對我好了。” “花時不多?” “花不了兩個月。你會奇怪消息傳得多快。因為宜齊很有人緣。宜齊常請客,我把場面弄好,人們都喜歡來我家。” “畢先生呢?” “也開始出現在客人名單中了。” “之後呢?” “之後,宜齊變成世上最快樂的人。他的朋友喜歡我,因為我使他快樂。他們不再看我是二手貨。說我是宜齊的強心針,客人的好主婦。” “之後呢?” “他突然死了。他在遺囑裡留給我一半財產。” “多少?” “唐諾。整個房地產尚未全部估算出來。總之值太多錢了。他有金礦,油井,商業投資。他什麼都有。我現在很富有……不是現在,是將會很富有。” “假如發生什麼影響宜齊聲名的醜聞,就沒有了。” 她沒有說話。 “當然謀殺是醜聞,”我說:“巴吉祿用來勒索你的事也是醜聞。” 她說:“我沒有殺巴吉祿。” “你怕他?” “是的。” “你準備付他錢?” “是的。” 我們靜默了一陣。我說:“再多告訴我一點畢先生的事。” “畢先生表示過'愛上我'的想法。” “對這一點能不能多告訴我一點。” “這……相當不容易……用言語來形容。他自己也一直非常寂寞。但太太早死了,他一直沒有再婚。他也沒想再婚。他自稱是面噁心善,不受歡迎的老古板。” “我知道。”我說。 “他知道和我結婚前的宜齊是什麼樣子的。有多孤單。然後他看到宜齊的改變。我想他了解了結婚也許是件好事情。” “和一個非常年輕、非常漂亮的小姐結婚,”我說:“當然是件好事。” “他就是這樣想。” “他有沒有同你求婚?” “你一定要知道嗎?” “是的。” 她說:“是的,他向我求過婚,甚至還寫過信給我。” “怎麼說。” “我來這里之後,他寫了封信給我。說到他以前誤解我的不對。又說我實在非常公平。問我能不能過幾個月之後,在大家不會批評的時候,考慮嫁給他。” “你怎麼回他?” “我沒有口頭回答他,”她說:“我寫信告訴他,我有很多事情,在下次見面的時候要和他討論,像小孩一樣……天真,愚蠢。” “這些事,你告訴警察多少?” “都告訴他們了,除了帝聞想娶我之外。我覺得我沒有義務把帝聞的私生活告訴警方。” 我說:“我想你做得很對。而且你也說動了警察。他們相信你了。否則你現在不可能在這裡。” “我並沒有完全說動他們,”她說:“他們還要繼續不斷的調查下去的。” “警察有這種想法也很自然。巴吉祿在勒索你。你只有這個方法比較一勞永逸。” “是的,他們沒有真正控訴我,但是問話是向這個方向。” “他們這樣問你,你怎麼回答?” “我告訴他們,他們瘋了,我怎麼會拿支槍跑去把他殺了。這不是我對付事情的方式。” “那你對付勒索者用什麼方式呢?” “我不知道。”她說。 “但是你願意付錢?” “是的。” “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說不上來,只是我不願他不斷的打擾。事實上他要的錢也不多。巴吉祿說下不為例。他只要一次,而且……” “你知道勒索有如流沙。一旦進人,無法出來,越陷越深。” “對大多數勒索者來說是正確的。也許這件事也是如此,”她說:“但是,巴吉祿對我說得滿像人樣。” “說什麼?” “他說他正好知道了這件事。他說他自己都恨自己要利用這個消息。他說他不是那種人。他不是勒索者,而且討厭這種人。他實在是因為經濟上發生了大困難,他需要錢。他知道我有太多錢,一輩子用不完,也許可以藉他一點。他發誓要歸還我。他說他用錢是要來投資一件一定可以賺錢的事業。反正就是這些。” “你有什麼把柄在他手裡?” “有關宜齊死亡前幾天,我去買砒霜的事。” “宜齊要你去買的?” “是的,為的是他要剝制標本。我告訴過你全部真相。” “你也全告訴警察了。” “每一點。” 我說:“放心,小蕾,你說服他們了。” “說服什麼?” “說服他們你沒有殺巴吉祿,”我說:“你是好人。” “唐諾。”她低聲地說。 “什麼?” “我喜歡你。” “妙極了,我就希望你能喜歡我。” “你不喜歡我,是嗎?” “喜歡。” “沒有什麼表示麼?” “現在是公事時間。” “現在不是辦公時間。” “我們這一行沒有什麼辦公時間的。我才開始進入狀況,準備工作了。” “準備工作什麼?。” “準備把你自困難中救出來。” 她說:“唐諾……” “什麼?” 她什麼也沒有說,完全把上身重量靠在我放在方向盤的手彎裡。她看著我,月光透過車窗玻璃照在她那橄欖奶油色的臉上,在朦朧中她美極了。 過了一下她說:“唐諾,你逃不了的。你要是不吻我,我會吻你的。” 我說:“不行,你不可以。我們辦這件事不能和羅曼史合在一起。我們……” 她用手臂抱住我頭頸,把嘴唇湊上我的,把上身擠得我緊緊的。 過了一陣我把她推開說:“小蕾,聽我說……” 她說:“不要說教,唐諾。我先要喘口氣,我還要吻你一次。之後我就乖乖地坐回我自己一邊的車座去。讓你送我回城。從此我把一切都交給你。你愛怎樣處理都可以。但目前我心靈空虛,我從一看到你就覺得你是好人。” 我說:“再要吻下去你會把事情弄混亂,你……” “我知道,”她說著,把一個手指豎在嘴唇前,“不要講話。” 我說:“你可能已經把我臉上弄得都是唇膏了。” “別傻,我在後座的時候就把唇膏擦掉了。” “為什麼?”我問。 她笑道,“因為這正是我計劃好的,有預謀的。” 我心跳得有如建築大廈時在趕著打樁。 “寶貝,”我說:“這是極嚴重的事。你在一個一級大困難之中。我認為瑙瑪已經沒問題了,是嗎?” “她不會有問題,”蜜蕾說:“你不能怪她。瑙瑪在外面混太久了,懂得保護自己十分重要,她要不保護她自己,什麼人會保護她呢?” 我說:“好。我覺得你也該多多照顧你自己。我問你一件事。今晨十點四十分左右你在哪裡?” 她說:“我也希望知道。唯一我能算出時間的只有我曾在海灘上一小時半左右。” “做什麼?” “開始時是找畢帝聞,找不到他時我躺下來一段時間。我告訴過你,只是在海灘曬曬太陽,逛來逛去。” “你逛來逛去的時候,有沒有見到你認識的人?” “沒有,我醒來後沒有在海灘太久。有一船的新兵在港口,我想至少有二百多個新兵到威基基海灘來走走。這些可憐的孩子,我很為他們難過。他們一個個表現得很有風度。我相信下船的時候長官有規定,不准吹口哨,學狼叫什麼的。但是長官沒有辦法限制他們的眼睛偷吃冰淇淋。這些新兵頭都向前,但是眼睛都斜過來把我看了個夠。這些可憐的孩子很寂寞,想找人談談,或是調調情。每個人在家鄉也許都有女朋友,或許有二、三個女孩子會覺得他很不錯的。突然他們應召了,漂泊到陌生的港口,只能在海灘上逛逛,看看一個個穿得很少衣服的美女……你會知道他們的心情。” “我知道,”我說:“但是這我們管不著。你在火奴魯魯有多少朋友?” “少得可憐。” “海灘上你常去,沒有交到朋友嗎?” “沒有,你知道怎麼回事。海灘上多的是觀光客,他們來一、二次就走。他們以奶白色的皮膚開始來曬。一曬就曬過頭了,變日灼了,變糖蘿蔔了,第二天都可能不敢來曬了。休息二、三天又想再曬黑一點,回去可以炫耀一下,又走出來。這種人會曬脫皮,像橘子,再不然曬黑得像個馬鞍子。他們不交朋友,躺在那裡猛曬。我也喜歡我皮膚曬黑,但不能把這件事視為人生唯一大事呀。我實在和這些在海灘上的人沒什麼緣。” “海灘上總也有幾隻狼囉?”我問。 “威基基海灘狼不多。而且行為都尚良好。海灘管理很好,巡邏的也多。粗手粗腳低級品不敢來這裡。當然,有的是用'眼'的人。但這種人世界上到處都有。唐諾,你問的是不是指我在海灘上有沒有男朋友?” “是的。” “沒有,絕對沒有。” 我說:“我們一定要想辦法證明十點四十分左右,你在威基基海灘。” “我看你做起來會困難萬分。”她說。 我引燃引擎道:“我也正怕如此。” “我們現在要回去了嗎?” “是,回去。” “回去做什麼?” “我要回去工作。” 她嘆口氣說:“你是只有自己主見的笨驢子。” “誰說不是。” 我不敢把蜜蕾一直送回她公寓。我相信警察會監視那地方。最緊要的是目前我不希望警方知道我準備幹什麼。 我在她公寓四條街外停車:“到此為止,餘下的自己走路。” 她問:“你現在去哪裡?” “去個地方。” “不肯告訴我?” “不肯。” “會在旅館裡嗎?” “暫時不會。” “唐諾,我要知道你在哪裡。” “為什麼?” “我可以找你呀。” “為什麼要找我?” “我不知道,這裡目前變得太寂寞了。我感覺得到有大事要發生了。” “把自己穩住,”我告訴她,“不會有事,至少你公寓外面會有警察守望著。” “是的,我相信會有。唐諾,你不和我吻別嗎?” “我吻別過了呀。” “你只知道工作,是嗎?” “九十%。” 她笑道,“我喜歡十%。” “不是現在。” 我把手伸過她身前,伸手打開車門。她下車,想說什麼,但是我在她出聲之前把車開動。 我把車直接開到尼泊奴拉道。 顯然警衛的已都撤走。凶宅又暗又靜寂。仍有極少數好奇的人在房屋周圍一帶指指點點。 我停好車,出來,東看西看。 一個男人問我:“這是那凶宅吧?” “我相信是的,”我告訴他,“我也不能確定。我有地址,地址是尼泊奴拉道九二二號。” “那就是這裡了。” “你為什麼特別有興趣呢?”我問。 “只是好奇心,”他說:“和你一樣。” 我在附近晃著。我新碰到的朋友像水蛭一樣甩不開。 我沿著磚牆外面的草地走著。在白莎形容的準確位置我看到那塊有白點的石塊,正下方是條裂罅。一個小的空洞看出有塊石頭被拉出來。 被拉出來的石頭在牆腳下,月光下石洞裡是暗暗的。 有沒有紙張捏成球狀塞在一隻手套裡,二隻手套又搓成一團塞在石洞裡,我不知道。我也不敢再走近一點去查明。我也不知道這塊石頭是自己掉下來的。還是有人細查後發現這塊石塊較鬆故意拿下來,發現了手套的。 我裝扮一個隨便無目的的管閒事客,不在意地走近石牆。毫無疑問,那好奇的人引頸在註視我。我想他穿便衣或穿警察制服實在沒有太多差別。當我走回車子時,我的新朋友跟我一起過來。我知道這次他是有志於我的車號。 我決定耍點小花樣,使火辣麻基認為我這次來得很自然。 我說:“不要告訴別人,事實上我對這件案子很有興趣。我的名字是賴唐諾。我的合夥人叫柯白莎,是她發現屍體的。” “真的呀!”他驚奇地叫道。 “是的,我特地來看看房子的方位和地勢。”我說。 “為什麼?” 我聳聳肩:“你有沒有試過從女人的形容中,去想像一個房子的外形?” 他大笑。 我說:“至少現在我對她故事有了點概念,知道她在說什麼了。我已夠了,晚安。” “晚安。”他說。 我爬上我租來的車,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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