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我打電話到航空公司看有無夜航客機回本土。正好尚有一班客機,而且只剩一個空位。我說我要訂下。
訂位小姐問我姓名,我說:“薛西乃。”並告訴她,我會早點到,去拿機票。
假如我乘這班機回本土,我得冒薛西乃之名。假如警局有本領檢查每班客機飛返本土的名單,他們會以為薛西乃是想匆忙離境。
甚至我還不能確定,訂位組為什麼正好只剩一個空位,那麼巧,也或許是火奴魯魯警局設的一個陷阱。什麼人打電話來都只剩一個座位,而後來看什麼人急著想返本土。
我回旅社休息了一個小時,電話響了。
我接電話發現是蜜蕾的來電。木蜜蕾說:“唐諾,能不能過來一下?拜託,拜託。”
“什麼時候?”
“現在。”
“有什麼事?”
她說:“水子回來了。火辣麻基和另一位警員在這裡。”
“立即來。”我說。
我真的是立即去了木蜜蕾的公寓。
火辣麻基警長不是頂喜歡看到我:“賴,你不是個律師吧?”
“我又沒有說我是律師。”
“你也沒有在火奴魯魯執業的執照?”
“沒有。”
“你對這件事抱什麼興趣呢?”
“我希望能解開這個謎。”
“你是不是受了木蜜蕾的聘請呢?”
“我告訴過你,她沒有給過我一毛錢。”
木蜜蕾說:“我希望他能在這裡。”
“為什麼?”
“因為我相信他能解開這個謎。”
火辣麻基警告說:“我打開天窗和各位說亮話。我們搜查這裡的時候發現這鏡框後面有一個麥克風,有一條線連到藏在那櫃子裡的錄音機,每隔六個小時有人得換磁帶。
“換帶的人當然應該是進出方便的屋內人,才不會引起懷疑。我們一開始就想到水子。”
水子說:“我一點也不知道錄音機的事。”
“所以,”火辣麻基說:“我們通告出去要找到水子,同時也呼叫出去要找巴吉祿所租的第二輛車,”他故意停下來看著我說:“你知道,巴吉祿租了兩輛車。”
我微笑一下:“是的,我知道了。”
“我們搜查了巴吉祿住的地方,我們要找一件特別的東西。”
“找到了嗎?”我問。
他沒有理我這個問題,他說:“在巴家我們找到了不少電影底片卡匣,但是找不到使用這卡式底片的攝影機,我們為此要煩惱一段時間,其它好像都沒有短少。
“我們搜查姓巴的地方時,找到一個特別的專放某一種東西的秘密空間,是本厚書,中間被挖空了,其大小正好可以放一架電影攝影機。”
“真的?”我很有禮貌地問。
他看著我說:“你認為怎麼樣?唐諾。”
“你不會以為和我有關吧?”
“不要以為我們沒有想過。”他冷酷地說。停了一下,又說下去:“當我們找到巴吉祿租的第二輛車時,我們發現是水子在開,而且在手套箱裡有一架電影攝影機,可能正是從姓巴的那裡拿出來的那一架。”
水子說:“我不知道這件事。”
“你怎麼會在用那輛車呢?”
“別人借給我的。”
“別人是誰?”
“朋友。”
“什麼朋友?”
“男朋友。”
火辣麻基轉向戴警員……那個早上搜查這個公寓的人。火辣麻基問:“你在這裡都看過了。戴?”
“有。”
“每個地方都看過了?”
“嗯哼。”
火辣麻基警官深思地看著水子,特別指著她說:“我看這位女人為了木蜜蕾的事,和巴吉祿有什麼約定,混在這件事裡面,什麼地方出了差錯。有個女人到姓巴的家裡,脫掉了衣服,拿支槍想解決整個事情。”
他不斷的看著水子,蹙著眉。突然他對戴警員說:“這地方你仔細地搜了?”
“每個地方都看過了。”戴說。
“我想我自己要再看一下。”火辣麻基說。
“等一下,這就是我不喜歡會發生的事,”我說:“我告訴過戴警員,我要他仔細搜查這個地方。查過之後,不論再發現什麼東西,都是栽贓的……”
“我也告訴過他。”火辣麻基說。
“我也是仔細查過了。”戴說。
火辣麻基走向浴室:“我還是要看一下。”
我走進去看住他。
“什麼意思?”他問。
我說:“你對我有疑問?”
“我的職業,對什麼人都懷疑。”
“我也正在懷疑你,”我告訴他,“我的職業也是對任何人都懷疑。”
“你懷疑什麼?”
“懷疑你可能會栽贓。”
“我,栽贓?”
“是的。”
“栽什麼,你倒說說看。”
“槍。”
他說:“姓賴的,我可以把你牙齒都打掉,教你一點禮貌。”
“你可以把我牙齒打爛,”我說:“但我仍認為你可能栽贓……栽一支槍的贓。”
“好,跟著我,”他說:“我們一起來看。”
他打開洗手池上的櫃子,拖把椅子爬上去看櫃子的上面。爬下來拿了手電筒四處角落照著。沖沖便器,用手掏掏污衣籃子,看看放在架子上迭過的干毛巾。
他站在浴室中間向四處望望。
幾秒鐘之後,他走向便器的水箱,把陶瓷的水箱蓋上的東西都拿下來。
他把水箱蓋掀起。
“老天,”他說:“唐諾,你來看。”
我走過去,自他肩頭下望。
沉在水箱底里是一支4020電子書三十八左輪手槍。
我說:“這不正是我不願發生的事嗎?”
“你一定知道,”他說:“我是不可能栽贓的。我根本沒有來過這裡面。”
我說:“是什麼人放進去的?”
“三個人都可能有份。”他說:“水子、蜜蕾和瑙瑪。”
“還不止這三個。”
“還有什麼人?”
我說:“任何人都可能從後門溜進來栽這個贓。這就是你們沒有仔細搜的結果。”
“不一定。”火辣麻基說:“戴警員,進來一下。”
他把蓋子放回水箱上面。
戴打開浴室門,進來:“你叫我,警官?”
“這房間你都看過了?”
“當然。”戴說。
火辣麻基警官不樂地對他說:“到這邊來、我給你看件東西。”
“等一下,”我說:“我先有個問題。”
“閉嘴,”火辣麻基說:“由我來問,戴,看這個。”
火辣麻基警官把水箱蓋拿起:“看到了嗎?”
“老天,是的。”戴的頭低了下來。
“戴,你查這個地方的時候,有沒有查水箱裡面?”火辣麻基問。
戴無精打采地搖搖頭。
我問,“為什麼不查一下?”
“就是沒有想到這地方。”他說。
我用最難聽的三個字,對他的能力下個註腳,走出浴室。
木蜜蕾抬眉毛。
“是栽贓,”我大聲告訴她,“穩住氣。什麼也不說,什麼問題也不必回答。瑙瑪,你也是。”
水子用她典型的日本眼睛看著我,臉色雪白。
她也問我:“我怎麼辦?”
“你憑自己良心辦,”我說:“假如你還有良心的話。”過了一陣,我又說:“你只要再說幾句有關姓巴的謊話,我看他們會把謀殺案套到你頭上的。”
火辣麻基警官和戴警員足足在浴室裡待了五分鐘。出來的時候已經把搶處理好了,只等它一干,就可以檢查指紋。他們知道這不會有用,我也知道這不會有用,但這是他們的常規工作。
火辣麻基警官說:“賴,這件事我很遺憾。”
“你應該遺憾一輩子。”
“你認為這支槍是有人栽贓,是嗎?”
“是的。”
“能證明嗎?”
“該由你來證明不是搜查後被人放進去的,你能嗎?”
他看看戴警員說:“看你做的好事。”
戴說:“我就是沒想到這裡面可以放東西,那東西看起來像是打不開的樣子。我每個地方都看了,警官。”
火辣麻基說:“你應該說除了藏槍的地方,你每個地方都看了。”
我說:“除了'以後'被人藏槍的地方!警官,你平時怎麼訓練你的部下的?”
“我訓練他們相當嚴格,”他說:“我的人不錯,我也常訓練他們。”
“看起來不怎麼樣。”
“人總會出錯。”
“有人多出錯,有人少出錯。”
“賴,我不喜歡你這種語調。”
“當然,”我說:“你還有得不喜歡呢。”
他臉灰灰地看著我。
戴向火辣麻基說:“你點點頭,看我來修理他。”
火辣麻基搖搖頭:“暫時不要去修理他,”他說:“我認為他知道一點內情。”
戴說:“他肯定知道內情。”
“我對你則不敢如此恭維。”我說。兩眼直視戴警員。
戴向前朝我走了一大步。
“戴!”火辣麻基大聲喊著。
戴突然止步。
火辣麻基警官看著水子問:“你今天早上是出去買東西的。你沒有去買東西,你乘巴士到皇帝街。你在皇帝街下車,你把借的車停在那裡。”
她臉上雖還保持鎮靜,但是那雙眼睛像老鼠進了鼠籠。
“我們夏威夷警探效率很高的,”火辣麻基說:“我們找到了公共汽車司機,他記得今天早上他帶你的經過。我們問過這條路線每個司機,他們不少人記得過去一周你都在皇帝街下車。”
“有人借車給我用犯法了嗎?”她問。
“要看什麼人借給你。”
“男朋友。”
“巴吉祿是你男朋友嗎?”
她沒回答,仔細地想著。
“他是不是你男朋友?”
“不是。”她說。
“借車子給你,保護低收入群眾?”火辣麻基問。
她保持靜默,假裝聽不懂這是個諷刺的問句,而只當它是一種陳述句。
火辣麻基警官一點也不以為意。他對付東方人經驗太多了,知道怎樣應付:“你要不說實話,我們就逮捕你。”
他坐著,看著她,不再出聲。
她也看著他,整個房間沒有一點聲音。水子看起來像石雕像一樣,除了眼睛因為忍不住對方凌厲的對視,終於躲開外,其它全身一動也不動。
他也不動,只是看著她,增強壓力。
沒有人說話,火辣麻基看看表,又看看水子。
他沒有說給她多少時限,要她說實話,他的行動暗示有時間限制。他坐在那裡,放輕鬆著,沒有敵意,沒有人情,只是個警察在執行任務,雖然很小心,但有這種威嚴,要是弄毛了他,可不是好玩的。
沒有聲音,但箭在弦上。
水子說:“我說好了。”
“說。”火辣麻基說。
她說:“一個多星期之前,那男人來找我。”
“哪個男人?”
“他說他姓巴。”
“他要你幹什麼?”
“幹幾件事。”
“給你什麼好處?”
“每星期一百元。”
“做些什麼事?”
“小姐不在時讓他進來。”
“你乾了?”
“是的。”
“他進來幹什麼?”
“他在牆上鑽個孔,放個麥克風,拉了線。他叫我掃去灰塵,把一切弄乾淨。”
“你乾了。”
“是的。”
“錄音機上拿下來的帶子,你怎麼辦?”
“我放進袋子裡。”
“然後呢?”
“放到車裡,帶給巴先生。”
“他怎麼處理?”
她聳聳肩。
“車子是巴先生提供你的?”
“是的,為了錄音帶可以快速傳給他。”
“電影攝影機怎麼回事?”
“我一點也不知道。”
“還有什麼人知道姓巴的給你輛車子用?”
“沒有人知道。”
“你還替姓巴的做什麼事?”
“沒有了。”
“他付你錢了?”
“兩次。”
“兩次,每次一百元?”
“是的。”
“你還隨時注意這裡說的話?來訪的人名?”
她點點頭。
“你也口頭向姓巴的報告?”
她又點點頭。
“今天早上你去哪裡了?”
“買東西。”
他搖搖頭:“你準備去買東西,但是你去了別的地方。發生了什麼事情使你改變了主意?是什麼事?”
“我去買東西了。”
“好,你去買什麼?”
她停了一下:“我去買咖啡,買……”
“你昨天就買了咖啡。”木蜜蕾說。
水子又保持靜默。
“今天早晨你買了什麼?”火辣麻基警官堅持地問。
她無助地望望木蜜蕾,又望望火辣麻基警官。
“你買了什麼?”
“記不起買了什麼。”
“去哪裡買了?”
“市場。”
“買什麼?”
又是靜默。
我說:“水子,你知道一個叫薛西乃的人嗎?”
她轉向我,鼻翼微張,臉上有死恨的表情。
火辣麻基警官雙目微睜:“你認識薛西乃嗎,水子?”
她突然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不認識。”她說。
火辣麻基站起來說:“好了,水子,你跟我一起走。我要等手槍的指印查出來之後再決定把你怎麼樣。”
我說:“你也應該查查水箱蓋上有沒有特別的指紋。”
“她的指紋本來該在上面的。木太太、雷小姐的指紋也沒有什麼意義。走了,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