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陽台上的男子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陽台上的男子 马伊·舍瓦尔 4898 2018-03-16
追捕行動在星期二下午大約五點鍾展開,到午夜時分仍繼續進行,到了清晨時分,行動更加緊鑼密鼓。 每個可以派出去的人員都加入行動,每隻警犬都出籠了,而且每輛警車都參與工作。起初行動只集中在城市北邊,漸漸地又往中央擴展,然後再向郊區散佈開去。 夏天,斯德哥爾摩這個城市有成千上萬人睡在戶外。不僅僅是流浪漢、吸毒鬼和酒鬼,還有許多訂不到旅館房問的遊客和大量無房可住的人,這些人雖然有能力工作,而且其中大多數也真的擁有工作,但是卻因為社區計劃失敗所造成的嚴重住房短缺,結果竟然找不到房合可以落腳。他們睡在公園的條凳上、用舊報紙鋪在地上、窩在橋底下、睡在堤岸上,或在人家的後院裡。有相當數量的人在危樓、施工中的房子、防空洞、車庫、火車廂、樓梯問、地窖、閣樓和貨倉等處找到暫時的棲身之所。還有的人住在渡船、機動小艇和遇難船的殘骸上。許多人就在地下鐵車站和火車站遊蕩,或者爬進一些運動場,比較聰明的,就鑽進這個大城市建築物底下由許多迴廊和孔道所組成的宛若迷宮的地下交通系統。

這一晚,便衣和穿制服的警察搖醒上千名這一類的人,強迫他們站起來,用手電筒直射他們困頓的面孔,要求看他們的身份證明。很多人因為不斷換地方,結果同樣的事情競碰到五六次,每換一個地方,就被另一個跟他們一樣精疲力盡的警察戳醒。 此外,街上還算安靜。連妓女和毒販都聞聲遠避風頭;顯然他們不知道,警方從來沒有像這次一樣忙得連理他們的時間都沒有。 到週三早上七點鐘,抓捕行動終於結束。形容枯槁、兩眼空洞的警察們,踉踉蹌蹌地回家補幾個鐘頭的覺,沒回家的則像大樹倒地似的一頭栽倒在各個警局警衛室和午休室的沙發和板凳上。 當晚,警察在一些最意外的地方都找到了很多人,但就沒有一個人叫英厄蒙德·魯道夫·弗蘭森。

七點鐘時,科爾貝里和馬丁·貝克都在國王島街的總局裡。此時他們已經累得喪失了疲憊的感覺,而且也喘過氣回過神來了。 科爾貝里雙手交握背後,站在貼著一張大地圖的牆壁前。 “他是個園藝工人,”他說,“是市政府的僱員。他在本市公園工作了八年,在那段時間內,他一定把所有的公園都摸得一清二楚。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跨出本市的界線。他一直留在熟悉的地盤上。” “如果我們能確定這點就好了。”馬丁·貝克說。 “有一點是確定的。昨晚他沒有在任何公園過夜。至少沒有在斯德哥爾摩的公園。”科爾貝里停頓一下,然後沉思著說“除非我們真他媽的運氣這麼壞。” “確實如此。”馬丁·貝克說,“再說,一些很大的區域在晚上根本很難有效地進行清查。像動物園島、高迪特公園和理爾貞斯樹林……更甭提市區外的地方。”

“還有納卡保留區。”科爾貝里說。 “還有各處的墳場。”馬丁·貝克說。 “對了,墳場……通常都鎖著,沒錯,可是……” 馬丁·貝克看看時鐘。 “眼前的問題是:他白天在做什麼?” “這正是神奇的地方,”科爾貝里說,“顯然他是公然地到處走動。” “我們一定要在今天把他抓住。”馬丁·貝克說,“別的情況我都無法接受。” “對。”科爾貝里說。 心理學家都在隨時待命,他們提出的看法是:英厄蒙德·弗蘭森並沒有刻意躲藏或迴避。可能他現在是處於一種無意識狀態,然而出於自保的本能也會無意識地採取理智行動。 “非常具有啟發性的說法。”科爾貝里說。 過了一會兒,貢瓦爾·拉爾森來了。他一向都是獨立工作,依照自己的安排行事。

“你們知道從昨天傍晚開始,我開了多遠的車程?三百四十公里。都在這個他媽的城市裡面,而且是慢慢地開。我想他一定是什麼幽靈之類的鬼東西。” “那也是一個看法。”科爾貝里說。 梅蘭德也有一個看法。 “這些案子的規律性令我不安。他作了一件案子,接下來幾乎馬上又作了另一件,然後當中有八天的空檔,接下來又是一起新的謀殺案,現在……” 每一個人都有看法。 群眾歇斯底里而且坐立不安,警方則是工作過度。 星期三早上,大家都覺得周圍似乎有一股樂觀和自信的氣氛。然而,那隻是表面如此。事實上,每個人打心眼兒裡都一樣害怕。 “我們需要更多人手。”哈馬爾說,“從外圍管區招集每一個可用的人員。相信很多人都會誌願加入。”

至於如何分配便衣人員,那已經是一再重複的話題了。重要的地點都安插了便衣警察,每一個有運動裝或舊工作服的人都要到樹叢裡去站崗。 “我們必須有很多穿制服的人員在外面巡邏,”馬丁·貝克說,“以便安撫群眾,讓他們有安全感。” 想想自己剛出口的話,他心中突然充滿了無望和無助的苦楚。 “所有酒店都要強制檢查身份證明。”哈馬爾說。 那是個好主意,但是並沒有帶來任何結果。 似乎所有的努力都沒有結果。週三的每個小時一分一秒地過去。雖然接到十來次警報,但是沒有一個真的幫上什麼忙,事實上,每一次都是虛驚一場。 夜色降臨,那是一個寒冷的晚上。抓捕工作在繼續進行中。 沒有人敢合眼。貢瓦爾·拉爾森又開了三百公里的車,每公里可以報四十六元的公賬。

“連警犬也累得東倒西歪了。”回來的時候,他這樣說,“它們連咬警察的力氣都沒有了。” 六月二十二日星期四早上,天氣看起來會轉曖,但是風很大。 “我要上斯科訥省去,喬裝成一根五月節花柱。,在那里站崗。”貢瓦爾·拉爾森說。 沒有人有力氣回答他。馬丁·貝克覺得噁心,他吐了一口悶氣。把紙杯舉向唇邊時,他的手抖得非常厲害,竟把咖啡濺到梅蘭德的吸墨紙上。平常很吹毛求疵的梅蘭德,此刻竟然完全沒有註意到。 梅蘭德也顯得異常陰鬱。他心裡正想著時間表。依照時間表推斷,下一起兇殺案差不多就要發生了。 下午兩點鐘時,終於有讓人鬆一口氣的消息傳進來。是一通電話。勒恩接聽的。 “在哪裡?動物園?” 他一隻手掩住聽筒,看著其他人說:

“他在動物園,好幾個人看到他。” “運氣好的話,他還在動物園南園,那樣我們就可以圍捕他。” 在東行的車子里科爾貝里說,他們後面緊跟著梅蘭德和勒恩的車子。 動物園南園是一座小島,想要到島上去,除非搭渡船或開自己的小船,否則一定得通過動物園橋溪和運河兩座橋當中的一座。島上靠近鎮中心的三分之一區域有各種博物館、果那隆遊樂園、夏日餐館、機動小艇與帆船俱樂部、斯科訥省露天博物館暨動物園,還有一個像小村子般被稱為葛拉動物園村的住宅區小島的其餘區域除了少數幾處樹林以外,全部都是人工種植的園地。島上的建築雖然老舊,但是保養良好:莊園、豪宅、高級別墅和十八世紀的小木層等散落各處,所有屋宅都環繞著美麗的花園。

梅蘭德和勒恩的車子轉上動物園島橋,而科爾貝里和馬丁·貝克則直接開到動物園島小館。幾輛警車已經停在那家餐館前面。 運河上的那座橋已經由一輛無線電巡邏車封鎖起來。在橋的另一端,他們看見另一輛警車正往曼尼拉聾啞學校那個方向緩緩行駛。 一小撮人站在橋的北端。當馬丁·貝克和科爾貝里走近時,一位老人離開人群向他們走來。 “我猜你就是督察吧?”他說。 他們停下腳步,馬丁·貝克點點頭。 “我姓尼貝里。”那人繼續說,“就是我發現兇手,打電話給警察的。” “你在哪裡發現他的?”馬丁·貝克問。 “在葛隆鐸飯店下面。他站在路上望著那棟房子。根據報上的圖片和描述,我一眼就認出他來。起初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去把他拿下,可是等到一靠近時,我聽見他在喃喃自語,聽起來很古怪,所以我知道他一定很危險,因此我盡可能不聲張地走進餐館報警。”

“在自言自語,是這樣嗎?”科爾貝里回道,“你有沒有聽到他在說什麼?” “他站在那裡說他病了。他講話的樣子非常奇怪,但他說的就是那些,說他病了。等我打完電話回來,他就不見了。然後我就一直守在橋這裡,直到警察抵達。” 馬丁·貝克和科爾貝里繼續走到橋邊,和巡邏車的警察交談。 在運河和曼尼拉聾啞學校之間,有好幾個證人都看見了那名男子,葛隆鐸飯店那個證人顯然是最後一個看見他的。由於整個區域很快就封鎖起來,那個男子應該還在動物園島南邊。 自從有證人在葛隆鐸飯店看見那男子後,就沒有巴士穿越該橋了。所有通往鎮上的道路也都立刻禁止通行,那名男子再遠也走不出斯科訥省或動物園村兩地。然而,出其不意逮捕他的機會大概不大了,他一定注意到警方已經全員出動。

馬丁·貝克和科爾貝里回到車上開過橋面,後面緊緊跟著兩輛警車。他們在介於聾啞學校和橋之間的路面停下來,就在那裡著手組織抓捕行動。 十五分鐘後,從斯德哥爾摩各個警區派出的可用人手都已經抵達現場,而且大約有一百名警察被派出去搜索斯科訥省到布魯哈蘇村之間的地區。 馬丁·貝克坐鎮在車中,用無線電指揮搜查行動。各個搜索小線都配備了耳機,所有路面都有警車巡邏。數十個無辜路人遭到阻攔,被迫拿出證明,並被告知必須離開該區域;在設有路障的地方,所有想進鎮的車輛都被阻擋和檢查。 在玫瑰園山莊旁邊的公園裡,一個年輕人被警察要求看身份證明時,競突然拔腿就跑,而且在慌亂中直衝進另外兩名警察的懷裡。他拒絕說明身份,也不願透露自己為什麼奔逃。經過搜身後,他們發現他外套口袋裡有一把裝了子彈的九毫米帕拉貝倫手槍,他馬上被送到最近的警察局。 “用這種方式啊,我們很快就會把全斯德哥爾摩的罪犯都抓到手,就差我們真正想要的那個。”科爾貝里說。 “他正潛藏在某個地方。”馬丁·貝克說,“這次他逃不了的。” “不要這麼有把握,我們不能永遠封鎖這個地方。況且,如果他已經跑出斯科訥省的話……” “他不可能有時間跑那麼遠。除非他開了車,而這種可能性又不太大。” “為什麼不可能?他有可能偷一輛車啊。”科爾貝里說。 無線電發出聲音。馬丁·貝克按下鈕應答。 “九十七號車,九十七號。我們找到他了。完畢。” “你們在哪裡?”馬丁·貝克問。 “在畢斯克薩登街。船艇俱樂部的上面。” “我們馬上過來。” 他們花了三分鐘開到畢斯克薩登街。三輛巡邏車、一個警用摩托車、幾個便衣和穿制服的警察擋在路上。在警車和警察的包圍之中站著一名男子。一位穿皮夾克的巡警把他的手臂扭到背後押著他。 那個男子瘦瘦的,看起來比馬丁·貝克矮一些。他有一隻大鼻子、一對灰藍色的眼睛,褐色的頭髮往後梳,而且頭頂有點禿。他穿著棕色的長褲、白色的襯衫,沒打領帶,還套著一件深棕色夾克。等到馬丁·貝克和科爾貝里走近,他說:“這是怎麼回事?” “你叫什麼名字?”馬丁·貝克問。 “費里斯塔特·威廉·費里斯塔特。” “你可以證明嗎?” “沒有,我的駕駛證留在另一件外套的口袋裡。” “你過去兩個星期都在哪裡?” “哪裡也沒去。我是說,都在家裡,在波德路。我生病了。” “自己一個人待在家裡嗎?”問話的是科爾貝里。他語帶諷刺。 “是的。”男子回答。 “你姓弗蘭森,對不對?”馬丁·貝克和氣地問。 “不對,是費里斯塔特。他一定得把我的手臂扭這麼緊嗎?很痛啊。” 馬丁·貝克對穿皮夾克的警察點點頭。 “可以了。把他帶進車子裡。” 他和科爾貝里移到一旁去。馬丁·貝克說: “你覺得怎麼樣?是我們要找的人嗎?” 科爾貝里搔搔頭。 “不知道,看起來好像很正派普通。可是他的長相符合,而且沒有身份證明。我不知道。” 馬丁·貝克走到車子那兒,打開後座車門。 “你到動物園島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來散散步。這是怎麼一回事?” “你沒有辦法證明你的身份嗎?” “很不幸,沒辦法。” “你住在哪裡?” “波德路。你問我這些幹什麼?” “你星期二做了什麼事?” “前天嗎?我待在家裡,我生病了。今天是我這兩星期以來第一次出門。” “誰可以證明?”馬丁·貝克問,“你生病的時候,有沒有人和你在一起?” “沒有,我自己一個人。” 馬丁·貝克用指頭彈彈車頂望著科爾貝里。科爾貝里打開另一邊車門,把身子探進車裡說: “能不能請問,半個鐘頭前,你在葛隆鐸飯店那邊時,嘴裡在講些什麼?” “你說什麼?” “今天稍早的時候,你站在葛隆鐸飯店下面講了一些話。” “噢!”男子說,“噢,那個啊。” 他露出微笑說:“吾是一棵年少枯萎的病萊姆樹。風拂冠頂,吾迎之撒枯葉。你說的是這個嗎?” 穿皮夾克的警察瞠目結舌地瞪著男子。 “傅羅丁。”科爾貝里說。 “是的。”男子說,“我們偉大的詩人傅羅丁。他過世的時候正好住在葛隆鐸飯店,年紀還不算老就一命嗚呼了。” “你的職業是什麼?”馬丁·貝克問。 “我是個屠夫。”男子回答。 馬丁·貝克挺直了身子,從車頂上面望著科爾貝里。科爾貝里聳聳肩。馬丁·貝克點燃一根香煙,深吸一口,然後他彎下身看著男子。 “好吧,”他說,“我們重頭來。你叫什麼名字?” 陽光直射著車頂。坐在後座的男子抹抹眉梢說: “威廉·費里斯塔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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