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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茗荷之說

抱茗荷之說

山本禾太郎

  • 偵探推理

    類別
  • 1970-01-01發表
  • 106223

    完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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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當選美人之死

抱茗荷之說 山本禾太郎 7755 2018-03-16
像我這樣沒有工作的人,每天必須要做的功課,就是午後散步,那天也一樣,三點鐘一過我就出門了。 在十善寺,坐在宏偉鐘樓的石垣上,眺望著靜靜的大阪灣,和像雲霧一樣向西綿延的伊紀群山,當我踏上歸途的時候,已經將近五點鐘了。 走下岩屋川的堤壩,再走過松風橋,那一帶在實施整體的區域規劃,石垣什麼的堆積在那裡,變成了極好的住宅地盤。沿著其間被雜草湮沒過度寬廣的道路走兩、三,左邊是新建的中流住宅,有著相同構造的門面,僅有四戶並排著建在那兒。 當我走到離這邊有五、六的距離時,突然,從其中一扇門後面,跑出了一個繫著白圍裙的婦人。那個婦人剛朝東邊跑了兩、三步,又突然改變了方向,轉而向西,又跑了兩、三步。然而,只見她又折回到原先的地方,向門內踏了一步,又慌慌張張地向道路這邊跑了出來。其舉止神態,非常驚恐,似乎是過度吃驚,以致失去鎮定。我不覺加快了腳步。

我向前靠近到離這邊兩、三間遠的地方,婦人好像剛剛發現了我的存在,有意向我這邊跑來,然而,她畢竟也覺察到了,自己處在別人眼皮底下,因此,反倒鎮靜地朝我走來。即便如此,我仍然能夠感覺到,她那無法平息的劇烈心跳。只見她慌裡慌張地向我鞠了個躬,卻沒有開口說話。 “怎麼了?怎麼回事?”我開口問道。 只聽婦人用驚恐顫抖的聲音回答:“有人被殺了……是隔壁的太太……”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向那邊的門。 自剛才看到婦人的狼狽模樣,我就覺得有些不安,眼下聽她如此一說,不禁猛地一怔,問道:“有人被殺了?” 但是,那一帶正如我剛剛所描述的那樣,盡是新開發的空地,要么就是農田裡的幾戶稀稀落落的住宅。因為那邊的四戶,加上路西邊的兩戶,都是空無人住的樣子,所以,周圍連個人影都見不著。

“哈哈哈哈……有人被殺了嗎?” 無奈之下,我只好同婦人一起,進了那個屋子。婦人就那麼在玄關處水泥地那里站著,沒有進入客廳的意思。我進到了玄關前面,那個有八張榻榻米大的庭院裡。 “你所說的那個被害人的房間,在哪兒呢?” “在……在裡面,裡面……裡面那個六張榻榻米大的房間。” 我靜靜地朝里面的房間窺視了一下。僵直的四肢、驚恐而圓睜的雙眼、像裂開的石榴一樣,被割裂的喉部,血波里漂著的黑髮——“殺人”兩個字,使我聯想到了這些可怕的情景。 但是,當我跨進那裡一步之後,我愕然地杵在那兒了。那裡絲毫沒有之前我所想像的淒慘景象。 沒有防雨門,取而代之的是玻璃的隔扇。透過玻璃,淡淡的夕陽,明晃晃地照在榻榻米上,正好延射到客廳牆壁上,添置的全桐木衣櫥的一部分。

屍體的下半身,沐浴在照進來的夕陽中,頭朝向衣櫥方向,身體略呈圓弧形橫在那兒。 我忍不住說道:“啊,真美啊!……” 死去的婦人身著盛裝,並不細緻的紅色上面,印染著四季的花朵,像鮮豔華美的小濱縐綢一樣的盛裝。紅色的條紋縐綢的內衣,從裙裾下面露出來。但不知為什麼,沒有系寬腰帶,只係著一條淺藍色的、鑲著銀線的伊達窄腰帶,大朵大朵的花朵圖案,從她的左肩,一直延伸到鋪在榻榻米上的長裙據上。 死者枕畔的拉門旁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疊好的白色織錦腰帶。 然而,我認為殺人現場很美,並不僅僅是那鮮豔的色彩,給我帶來的感覺。發育得極其勻稱的四肢,沒有了氣息,在青色的榻榻米上,彷彿半身漂浮在水里一樣,沒有任何反抗意識,一直那樣躺著……正是那平緩的曲線,讓我覺得很美。

“你是第一發現人嗎?”終於回過神來的我,向來到旁邊房間的婦人問道。 “嗯!……是的,其實……” “且慢。”婦人正要說發現死者當時的情況,我打斷道,“無論如何,總要先通知警察才好……我去去就來,你先在這裡等一會兒吧。” “不,還是我去吧。”婦人慌忙向門外走去。 這個身份不明的案件,第一發現人就這樣離開,讓我隱隱有些不安,遂尾隨其後出門一看,發現她似乎是東邊的鄰居,帶著兩個四歲左右的孩子,一起出去了,我這才安心地回去了。 我在客廳的炭火盆前坐了下來,點燃了一根“敷島”牌香煙,心想,首先要等待巡警的到來。這時,我抬頭看見掛鐘上,顯示的時間是五點二十分。 我忽然覺得非常好奇——到底是什麼人,殺了那麼漂亮的女子呢?任何人都會有的一種偵探的好奇心,開始在我頭腦裡興奮起來。

我觀察了一下屍體所在的六個榻榻米大的房間的情況:全桐木的衣櫥旁邊,放著一個黑色的六尺衣櫃,旁邊是半間床鋪,床緊挨著牆壁,掛著舊式風格的中國印花布,從上面垂下來,上面又用絹繩,吊著一幅油畫。畫上是一株只開了一朵紅花的仙人掌。 對面是用芭蕉布隔成的四扇拉門的壁櫥。房間的榻榻米,還新得泛著青色,床前是一張褐色的檀木桌子,旁邊擺放著一個貌似中國燒製的陶瓷火盆。 我悄悄地靠近屍體,然而,再次驚訝於死者美麗的容顏。死者的頸部,纏繞著一根絲緞細繩,看到那個的時候,我心頭驀地裡湧上了一股無名火。 檢察官一行到達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七點鐘了。不愧是專業的辦事能力,現場勘察的縝密讓我感慨。現場勘察結束之後,作為證人,我和隔壁的婦人,都接受了訊問。

隔壁的婦人答道:“太太(被害者)非常喜歡小孩子,我家有個四歲的小女孩,平常太太對她甚是疼愛,正因為如此,我家孩子一個人待著的時候,就常常到隔壁去玩。但今天下午五點鐘左右,我家小孩從外面回來說:'隔壁的嬸嬸,這裡(指著脖子的地方)係了條帶子。'一遍遍地絮叨,我也覺得奇怪,就從後門進來看了看,一見到那個樣子,當時就嚇了一大跳。 “這個太太是個十分安靜的女人,剛搬來隔壁不到二十天,因而我對她家的情況都不甚了解。她家先生正值去大阪的保險公司出差了,搬來這邊剛剛兩、三天,就去很遠的地方……老去什麼叫岡山的地方出差,太太一直都是一個人在家。從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直到發現屍體為止,一直都沒看到太太的身影,也沒看到有人進出。”

這個案件的證人只有這一個婦人,我在旁邊聽著,覺得就如同想要捉住浮雲一樣,感覺任憑什麼樣的偵探,都找不到案子的線索。 聽了婦人的陳述,檢察官看著旁邊立著的,留有煙蒂的火盆,問道:“看見過被害者吸煙草嗎?” “這個……怎麼說呢,倒是見過她吸……” 這時,一直在隔壁房間,窺視著的一位老人,突然走了進來,說道:“好的,我來說……” “我是這個屋子的房東,以在這附近方圓兩丁之內,經營煙草、化妝品什麼的店鋪為生。到目前為止,據我所知,這位太太不吸煙。但奇怪的是,昨晚八點半左右,她竟然出來買煙,早上的時候,我己經給了她一包,當時我就問她:'怎麼,你家老爺回來了啊?'太太含糊地應了一聲,說:'啊,是了啦!……'”

對這位老人的口供,在座的人,都顯出一些緊張的神色。檢察官又對被害者買煙草時的服裝、舉止等,進行了詳細的訊問,卻似乎沒聽到,任何值得繼續搜查的線索。 根據法醫驗證的結果,死者死了至少十三個小時。由此看來,行凶時間很可能是二十一號凌晨的四點鐘左右。既是如此之早,死者為什麼要穿著這般盛裝?殺死被害者後,再給她換上和服,這樣的情況,倒是犯案人常用的伎倆。但是,即便如此,又為什麼會選擇,可以算作是禮服的盛裝呢?尤其是像縐綢這樣,層層疊套的衣服?聽說即使是女人,倘若沒有一點穿這種盛裝的經驗的話,給別人穿起來,也是很困難的呢。死者只是沒有系腰帶,卻意外地把衣服穿得很緊。這麼看來,這個行凶的傢伙,一定是個對穿衣服有那麼點經驗的人。

“被害者換下來的衣服在哪兒呢?”穿著制服的警員問道。只見那位搜查壁櫥的、疑似刑警的便服男子,拿出了一套用對袖疊法疊的豎條紋平紋粗綢夾衣。 “來買煙草的時候,好像就是穿的這一件吧?”檢察官―邊展示著衣物,一邊訊問房東老人。 “是的,是那樣的。我記得確實是穿的這件衣服。” 檢察官像是朝壁櫥裡面小窺了一下。 身著便服的刑警,為了不遮擋檢察官的視線,把身子斜了斜,指著堆放在那兒的中國皮包上面的柳條箱說道:“和這上面的和服外褂疊放在一起,也是用對袖疊法疊在那兒的。” 檢察官稍微想了一下,低聲跟邊上站著的警部,說了些什麼話,兩個人都笑了。 看到他們那個樣子,我才知道警察署的人,也對死者的衣服比較感興趣。

晚上九點多鐘,我被允許回家了。 我雖然很佩服有關部門,調査之謹慎嚴密,但有一點讓我十分不滿,就是那幅仙人掌的畫。我一直覺得,那幅畫和這起事件,有著很大的關係;但警察署的人,對此卻根本不屑一顧,覺得我重視那幅畫的理由,是另有所圖的。我列舉出那幅畫沒有署名,以及畫的內容,是讓人產生奇特感覺的仙人掌的花等理由,卻發現和案件沒有任何關係。 儘管如此,我始終認為,那幅畫和本案,有著無法割斷的聯繫。那長滿剌的青黑色植物的紋理和顏色,以及那種形狀,在陰森的氛圍裡,居然讓人感到有些滑稽。形狀很像牽牛花,卻不似牽牛花般柔弱,那可愛的花朵,給人一種頑強的感覺。 我是在死者家裡,看到那幅畫的,而且,就算我是外行人,也能夠一眼看出,那不是在百貨商店能夠買得到的東西。街上的書畫行里擺著的物品,只要不是印刷品,基本上都有署名,可是那幅畫沒有。所以我想,那幅畫的背後,一定隱藏著什麼秘密。我細細品味著自己猜想出來的秘密,回家了。 從第二天開始,接連兩、三天都是陰雨,儘管很在意那件案子的進程,我也沒有外出。然而,在案發後的第四天,我來到被害者的家門前,發現疑似被殺害的女人的丈夫回來了。總之,家裡有人。如果我突然去見他的話,可能會有點奇怪,不如先去見見那天有過一面之緣的,隔壁房間裡的那位婦人好了。 正在門口掃地的婦人,抬眼就看到了我,非常客氣地打了招呼,頻頻邀請我進屋裡坐,但我就在門口坐了下來,單刀直入地談起了有關案件的話題。不知道這位婦人,是從哪裡聽來的,她知道的事情,多得讓我大吃一驚。 大致說了一會兒後,婦人的話,卻沒有提及我最關心的畫的事,於是我問道:“掛在壁龕上的那幅畫,你也見過吧,關於那幅畫,沒有聽說什麼嗎?” “哦,我知道啊,是畫著仙人掌的那幅畫吧。說來倒是挺奇怪的,他家老爺根本不知道那幅畫。大概是老爺不在家的時候,太太買的吧……還有,聽說太太穿的衣服,是和老爺結婚時穿的禮服。其實,說到結婚,似乎這兩個人結婚,只有四個月呢。” 從婦人這段話出發,警察將這起事件,視為感情糾紛,可是對死者婚前的行為,和戀愛關係進行調查之後,卻沒有發現任何可指責之處,甚至沒有查出戀愛關係之類的東西。 警方越是調査,就越覺得被害者的性格,如水一般單純澄澈、沉默寡言。 “常言道:'紅顏薄命'啊!……”那位婦人居然一本正經地用了“紅顏薄命”這個詞。 “據說那是個非常可憐的女人。兩年前父母雙亡,唯一的哥哥又出海遠航了,真是孤苦無依啊。”婦人的話,說起來沒完沒了。最後,我只得到了一個信息,便告辭了。 被害者和丈夫,並不像一般的新婚夫婦那樣和睦。 在一個下雨的日子裡,我沒有出去散步,打算整理一下,隨意堆放在壁櫥角落裡的舊雜誌。收拾完我自己的雜誌後,開始整理妻子每期必看的《婦女之友》。隨手翻閱卷首插圖的時候,其中一張插圖卻吸引了我的目光。那是一張彩色版的、美麗的結婚禮服。 看見這幅插圖的時候,我立即就意識到,這和被殺婦人穿的衣服是一樣的。插圖下面寫著:這件衣服是由XX畫師設計、白木屋製作而成,結尾處還標明,本公司將這件衣服,贈與了選美大賽的優勝者小松弓子。 那本雜誌的發行日期,是大正十四年十月。然後又向前追溯三個月,看到七月刊的捲首插圖,登載的是穿著粗豎條紋、粗綢夾衣的弓子美麗的半身像。不用說,弓子就是被害人的本名,小松是和現在的丈夫草野章一結婚之前,其娘家的姓氏。此外,圖片下面還寫著“京都,東山綠推薦”的字樣。 發現這幅插圖時,我只覺得謎題的一部分被解開了。回想起來,都是一些細微的巧合,但我當時真的是很高興。 次日該散步時,我把雜誌揣在懷裡,就立即出門了。 我本打算再次去拜訪一下那個婦人,可是走著走著,就覺得這對辦案,根本沒有幫助,無非是取悅愛管閒事的鄰家婦人的材料罷了。雖然覺得這樣很愚蠢,但轉念一想,說不定可以再打聽到什麼新的線索呢。 隔壁的婦人家裡似乎有客人在,門口整齊地擺放著一些男女木屐。我剛一邁進院子,婦人就迎了出來:“前些日子,真是失禮了,請原諒。來,快請,今天您來得正是時候。隔壁太太的兄嫂二人,都在這裡呢。” 我寒暄了幾句,那婦人就招呼我進屋去了。 被害人的哥哥——一個三十五、六歲、膚色偏黑的英俊男子,和他的妻子,都鄭重其事地和我打了招呼。 隔壁的快嘴婦人,依舊喋喋不休,當然話題是圍繞著被殺害的弓子。弓子的哥哥,是一個不善言談的人,但是,也時不時地說上幾句弓子的身世,有著不善言談者特有的含蓄。 這些人的話,完全沒有提及畫和衣服,但我認定了,那是這起案件的關鍵。 “這麼說不太禮貌,弓子穿的那件衣服……”我從懷裡取出兩本雜誌。 “你知道嗎,實際上那件衣服,有很多不可思議的地方,我在想是不是和這案子有關。那件衣服,你知道吧,是從《婦女之友》那裡得到的。還有人把照片給《婦女之友》,可大家都不知道是誰給的。當時的《婦女之友》在京都,雖然忘了是在哪個區,但是,有一個署名為'東山綠'的人,將照片寄給了《婦女之友》,不過到最後也沒有搞清楚,究竟是誰推薦了。但是,給《婦女之友》寄去照片中夾的那封信,如果早做調査就好了。” “那些事情的確發生過。確實收到過價值上千日元的獎品,在不知道推薦者的情況下,我說過一些粗魯的話。那時候,我還在商船學校,家裡的事情,妹妹的事情,與這都無關。這是我從媽媽那裡聽來的。” “如果是那樣的話,東山綠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呢?” “餵,對呀,這確是個問題,我是不會去調査那件事情的,通過登在《婦女之友》上的照片,與那幾張照片,事情就能夠搞清楚了。” “照片是在哪裡照的,照了幾張?”我指著《婦女之友》上的彩圖,用偵探一樣的口吻問道。 “那是無法下判斷的,因為沒辦法弄清楚。一樣的照片有三張。一張在我家,一張在弓子同學的家裡,這兩張都貼在相冊裡。只要拿來一看就知道了,照片上完全沒有時間和拍攝地點。如果弓子的同學還在的話,興許還能知道,可現在他已經死了。所以,就只剰下弓子手裡的那張照片了,可是,我怎麼找也找不到呢。” “哈哈哈哈,這樣的話倒挺巧的,我知道那張照片,被她以'東山綠'之名,寄給了《婦女之友》雜誌社。如此一來,三張照片的下落,就都查明了哦。” “可是,草野說,一個月以前,他曾親眼看到,那張照片還在弓子手裡。” “那就是說,一共有四張照片了。因為《婦女之友》雜誌社說,他們那一張已經扔掉了。” 我們也問了關於照片的事情,但據說他們也不知道,弓子在什麼時候,開始有的那張照片。 我覺得自己越來越像個偵探了。如果能抓住那個名叫東山綠——顯然這只是個化名——的狡猾傢伙的話,這個案子沒準就解決了! 只要能知道那張照片,是如何到達東山綠手裡的就行了。要調查清楚這一點,首先就要知道,拍攝那張照片的照相館。 “這個髮髻,應該是鄉下人綰的吧。”隔壁的婦人,目不轉睛地盯著雜誌插圖,自言自語般地說道。 “說來確實像是鄉下人綰的呢。”死者的嫂子也湊過來,看著雜誌說道。 “大正十四年春天,弓子小姐有沒有去過哪裡的鄉下?”聽鄰家婦人說死者的髮髻像鄉下人綰的,我忽然想起這個問題。 “大正十四年春天啊……當時我正在學校的練習船上……”被害人的哥哥猶豫著說,忽然像想到什麼似的,打了個激靈說,“哦,對了,當時母親寄給我的信裡說,妹妹去了北國溫泉。” “只是說北國嗎?……你記不記得具體是哪裡?” “嗯……具體地名不記得了。” 我覺得知道了這些,照片這方面就足夠了。 然後,我又問了《婦女之友》雜誌社,當年寄來結婚禮服當獎品時的情景。 “那應該是學生時代的事情了吧,因為住校的緣故,我一直離家在外,所以,不太清楚具體情況,只記得有很多人來提親,弓子卻聽都不想听,讓母親非常苦惱。而且再三追問原因,弓子的回答,都讓人不得要領。恰好那時,那件結婚的禮服,彷彿從天而降一般寄到家裡,父母都驚呆了。但是,這雖然讓愁眉不展的父母非常高興,但他們對那名提親者一無所知,只得估計是弓子的戀人所為,遂苦口婆心地再三詢問,但弓子只說'這一定是那個人幹的',始終不肯說出,他的姓名和地址。這件事情,她的母親曾十分苦惱地跟我講過。” “你妹妹見過那個男人嗎?” “因為母親也是這樣說的,所以我想,她大概從未見過吧!”弓子的哥哥說完,眼睛裡滿是哀思。 我並不是特意前往加賀的山中去的。此行主要是想治愈年內,在老家附近山上患上的腳氣,當然,也想順便探尋一下照片的事情。 我在山中溫泉站下了車,立刻朝黑谷橋的方向走去,這時,一個展示台驀地映入我的眼簾。那是下坡路口處的、一家照相館的展示台,是一個三尺乘五尺大,深五、六寸的箱形物體,其玻璃門是對開的。 我馬上就意識到,這就是那家照相館——清風館——的東西。箱子裡擺放著十來張女性的照片,中間那張照片有些褪色,裡面有個十分醒目的美人,而且不是別人,正是穿著粗豎條紋粗綢夾衣的弓子。 想要找到這張照片,是在哪裡照的,並不是什麼很難的事情。但是,因為這發現過程,有些太突然了,我一時有些恍惚,想要立刻衝過去問詢,但再仔細一想,如果因為自己的突然而至,使對方有所顧忌隱瞞的話,反而不好。因此,我就離開了,暫且住在一家名為“蟋蟀”的旅店裡。 在接下來一周左右的時間裡,有時候,我會拜託清風館的那家主人,幫我沖洗照片,有時會約他至我下榻的旅館,在院子裡幫我照相,和這家主人變得相當熟絡,從他那裡聽到了以下事情。 “那張照片裡的那名婦人,前年春天的時候,曾在山中的旅館裡,暫住過一段時間。因為她實在貌美動人,我就請求給她照張照片。後來,我將洗出來的三張照片給了她,而多洗出的一張,則放在了展示台中。但是,僅僅展示了兩、三天,照片就被人偷走了。後來我又沖洗了一張,就是現在那張。” 至此,我只好相信:弓子並未見過那個化名“東山綠”的人。弓子照片的被盜,證明了東山綠從未出現在弓子麵前——他若是弓子周圍的人,或是很熟識弓子的人,是沒有必要為了得到她的照片,而去偷竊展示台裡的照片的。 終於,我又發現了一個新的事實,但照片的線索也僅限於此。案件再次陷入僵局。於是,我打算改變策略,從仙人掌畫的方面,進行一些調査。分析完前前後後的事情,我堅信這幅畫中,一定包含著某些描寫這個溫泉場的地方。 這一點就同我發現弓子的照片,被擺放在清風館展示台的過程一樣,很順利地解決了。 在蟋蟀旅館的院子裡,擺放著很多盆仙人掌。通過店裡的女服務員,我了解到在兩年前的那個夏天,就在這家旅店的一個房間裡,仙人掌的那幅畫完成了。 接著,我終於得知了畫畫的那個青年,名叫佐伯明治,是京都XX大學教授佐伯博士的兒子。 我本以為,一切問題至此都解決了,但仔細回想一下,這些其實都只是我的獨斷罷了。 即使東山綠就是佐伯明治,他們二人在事發當晚之前,也還是相互不認識的吧。 僅憑我現在知道的事情,就判斷佐伯明治是犯人,這合適嗎?這樣一想,我首次意識到了這件案子的複雜。在已經顯現出來的事實以外,一定還有些怎樣也無法知曉的事實。 十一月中旬,我返回了神戶。此後不久,案件就解決了。 那個名叫佐伯明治的青年自殺了,屍體身旁,擺放著弓子的照片以及遺書。人們根據遺書得知,直到案發當晚,他們二人還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由此可以想像,明治的自殺之中,蘊涵著他何等的歡喜。 那具極富美感的屍體,讓我深深領略到了那久久不能散去的幻想之美,以及幻想所帶來的啟迪。這種近似於筆下的故事般的愛情故事,充滿了古樸的感覺,使我欣喜不已。 兩、三天以後,我才得知消息——在自殺的明治身旁,還並排擺放著兩根拐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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