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黑與褐的幻想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黑與褐的幻想 恩田陆 2811 2018-03-16
“不許有HAPPYENDING嗎?”我將行李攤在床上,整理明天要用的東西,不禁感嘆。 “咦?你說什麼?”同時也在整理裝備的節子忍不住問。 “沒什麼,只是覺得就算會絕種,還是有個快樂結局比較好。”我折著長袖T卹,輕聲說。 “這是當然,誰知道我們將來的子孫會怎麼樣呢?” “的確。” “不過,男人真的會考慮這種事嗎?我是說血緣關係,男人似乎非常拘泥這種事。女人會疼愛自己的孩子,是因為那是她生的,而不是因為小孩可以傳宗接代—會疼愛孫子,也是因為愛屋及烏的關係。” “男人會在這種事上執著,大概是因為他們無法生育吧!反過來說,當他們眼中的執著消失時,通常都是不確定自己的小孩是不是自己的骨肉。”

“嗯,是啊,聽起來真令人不安。” “對了,聽說蒔生的兩個小孩都歸他太太,兩人好像沒為這事起什麼爭執。”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聽彰彥的語氣,問題好像出在蒔生身上,所以小孩才歸他太太。” 擦汗的毛巾、軍用手套、望遠鏡、OK繃、針線包……床上的東西愈來愈多了。 我發現節子的目光停留在軍用手套上。 “咦!你還帶了軍用手套,會用到嗎?” “途中可能得抓著什麼爬山,或許用得到。節子,你有帶水壺嗎?” “嗯,我有帶兩個五百毫升的寶特瓶。一個放在背包中,一個掛在背包外面,清水洗一洗就可以重複使用。” “一天一公升的飲水應該就夠了。” “我也是這麼想,而且山上應該也有飲水站。”

“我到戶外活動用品專賣店時,才說要去Y島,店員就開始建議我買這買那的,還說島上常下雨,甚至要我買擋泥板什麼的。” “聽說Y島有一句俗諺是'一個月下三十五天的雨'。” “一想到會下雨,心情就好不起來。山下明明很晴朗,山頭卻總是雲層密布。看樣子還是免不了要帶雨具。” “我從沒想過自己會這樣全副武裝地來爬山,而且還是一座很高的山。我也與你差不多,店員在介紹商品時,還頻頻對我重複透氣性與防水性的差別。” “不過以後應該也沒什麼機會使用。” 我本來沒有登山背包與登山鞋這些東西,但考慮到這次旅行時間與活動類型,如果輕忽這些裝備,萬一出事恐怕後悔莫及,於是忍痛花了不少錢買下它們。雖然不知道往後還有沒有像這樣旅行的機會,但我知道,對我而言,這趟旅行具有某種重要的意義。

“明天要幾點起床?” “七點吃早餐的話,提早三十分鐘起來應該就可以了。” 我設定好鬧鐘,將自己往床上重重一拋,總覺得好像很久沒好好躺下了。今天坐了一整天的飛機、渡輪以及計程車,整個身體彷彿還在搖晃。 雖然身體很累,但精神莫名地亢奮,腦袋還很清楚。 “我要關燈了,你要留一盞小燈嗎?”節子將手伸向電燈開關。 “全關了也沒關係。” “好。” 房間瞬間陷入一片漆黑。然而,即使閉上眼睛,我的意識仍很清楚,腦中充斥著今日我們四人的對話,還有每個人的表情。我現在才發現,原來我已經很久沒說過這麼多話了,平時開口閉口都是些例行招呼、社交性對話等等,像今天這類話題從沒有過,好像也很久沒用大腦思考該說什麼、該怎麼說話了。

“利枝子。” 難道節子也與我一樣嗎?她的聲音聽起來很清醒。 “什麼事?” “我能問你一個比較冒昧的問題嗎?” “冒昧的問題?” 我知道天花板會將我們兩人的聲音完全吸入,但還是被嚇了一跳。 腦中瞬間閃過一個念頭,節子或許是想談談有關蒔生的事。 “你問吧。”我佯裝鎮定,刻意以平板的聲音向著天花闆說。 “你不能生氣喔。其實,我一聽到蒔生離婚的消息時,一瞬間還以為你們複合了。” 節子徐緩的聲音進入我的耳裡,剎那間讓我愣住了。 “怎麼可能!你在想什麼?” 我的音量不自覺地放大。 “所以我才說一瞬間嘛。” “難道你希望我也離婚?” “沒有啦!不過,利枝子,你總是一副撲克臉。”

“比不上蒔生。” “你們其實很像。” 令人懷念的話。 兩個人很像——以前朋友常對我這麼說,這是過去的我最喜歡聽到的話。 “雖然我以前也這樣覺得,但實際上完全不像。”我冷淡地說。 “是嗎?但我現在還是這麼覺得。利枝子,你們兩人真的沒複合嗎?”節子不死心地問。 “真的沒有,我的婚姻生活還算美滿。蒔生一定是有了其他喜歡的女人,他一向對自己的感情很誠實。” “憑那種撲克臉?” “這是兩回事。蒔生是個很有原則又細心的人,但不論如何,他一定以自己的感受為優先考量。一般人或許看不出來,但熟一點的人可以發現他也有困擾、迷惘、提不起勁的時候。不過。讓人討厭的是,在將自己的情緒、想法整理好之前,他都不會透露任何蛛絲馬跡,一旦下了決心,就絕不改變決定。”

“真是個怪人。” “嗯,的確是。” 好遙遠的一段路程。從前無法說出口,甚至不敢去思考的事,如今已能侃侃而談,這代表我已經變得成熟了嗎? “彰彥的想法該不會與你一樣吧?”我突然覺得很不安,在黑暗中看向節子。 “我也不知道,但我想彰彥或許能從蒔生那裡知道更多事。” “也對,他們兩人交情那麼好,似乎還蠻常見面的。” “聽說一年會見個兩、三次。” “那已經很多了。” 我們的對話戛然而止,總覺得我們似乎都在套彼此的話。 “節子,彰彥說的功課,你真的有想嗎?” “啊,你說那個嗎?我有稍微想了一下,還去問我老公和小孩的意見。” “有收穫嗎?” “也沒什麼特別的,如果直接問'有沒有聽過什麼莫名其妙、像謎之類的事',結果就與問他們'今天想吃什麼'或'有什麼煩惱嗎'得到的答案差不多。”

我感覺到橫隔膜因為我的輕笑而微微震動。 “嗯,一般人被問到這類問題,通常都會回答'沒有'。” “要問出小孩真正的想法是沒辦法的,不,不只有小孩。” “這話怎麼說?” “你不覺得問問題很不容易嗎?因為所有答案都是來自提問的內容,像市調或問卷調查這類完全沒有模糊地帶的誘導式問題,作答者只能依照題目給予的指示回答,並在沒有察覺的情況下,說出問話者想要的答案;有時間話者臉上也會刻意表現出'我希望你這麼回答,我想要這個結果'的表情。譬如小孩被問到'想吃什麼'時,多少能察覺出問話者臉上透露出'剛領到薪水,天氣又不太好,不想去太遠的地方,可以的話,真希望能到附近的家庭式餐廳',然後給問話者想要的答案。名義上是問小孩的意見,實際上卻是讓小孩答出自己想要的答案,所以我才說用這種方式提問,根本無法得到對方真正的答案。”

“節子,我一直以為你只是喜歡講話,原來你也挺喜歡分析條理的嘛!” “或許吧!我和蒔生不同,總覺得自己有必要將事情說明清楚。” “是認為自己有說明的義務嗎?” “沒錯,從小時候開始,我就很討厭有人說話說得不清不楚。我都覺得父母或老師似乎很討厭說明或解釋一些事,老是認為不用說太多,小孩應該就懂,我想這大概是因為他們無法將內心的想法整理成語言吧。我一直都認為,這種事不需要什麼華麗的詞藻,也不需要多流暢,只要誠實表達出內心的想法就好了,所以只要可以,我都會解釋自己的想法,總是想著'這件事是否說明清楚比較好'這類的問題。” “很好啊,不過這很花精力吧?” “嗯,確實很累。”

“那麼,你自己有什麼謎般的體驗嗎?” “只有一些不登大雅之堂的小體驗,不像彰彥的醃棻石故事那麼有戲劇性,你呢?” “我完全沒想,所以現在很煩惱,我沒想到彰彥居然這麼認真。”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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