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命若懸絲

第13章 第一章

命若懸絲 蓝玛 7838 2018-03-15
郭盈盈要給舅舅買花,五十四歲的老舅很多年沒有正經過生日了。她讓花店的小姐剪五十四朵玫瑰。那個腿腳有些不便的姑娘左數右數也隻數出四十八朵。她問郭盈盈老人甚麼時候過生日,盈盈一听就大笑了,她覺得賣花姑娘使用“老人”這稱呼非常逗。舅舅怎麼是老人呢,他才五十四歲呀。五十四歲的老舅遠遠不是老人呢。她告訴那姑娘,明天過生日。姑娘說那你就放心好了,我一定把最新鮮的玫瑰花挑五十四朵給你留著。郭盈盈謝過姑娘就走了。 五十四歲的老舅把中興集團搞得有聲有色,利潤折著跟頭往上翻。他怎麼是老人呢?老人的思維可決不會那麼前衛。郭盈盈這麼想著,然後躲躲閃閃地過了馬路。城市沐著略顯吝嗇的秋陽,建築物的色彩打了些折扣。今年天氣怪啦,剛過白露就變得陰冷陰冷的了。她在路邊買了張報紙,看到頭條新聞和舅舅的集團有關,說利蒙貿易公司的老總要認養一隻華南虎。

她心想:這個羅峰恐怕有病! 賣報的老頭說,這個公司老總恐怕是為了打自己的知名度。郭盈盈朝他笑笑,心想:如今的人怎麼這麼明白呀。的確,羅峰一向是以別出心裁著稱的,連舅舅都拿他沒有辦法。她看著報上的文章,知道所謂認養僅僅是為那隻華南虎一年的開銷提供出處,也就是幾萬塊錢的事,這對於利蒙公司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她把報紙夾在腋下,拿出了手機。 路雲飛去政協給舅舅送一份提案,讓她在這兒等他,按說也應該回來了。正這麼想著,就見路雲飛那輛白色的奧迪開了過來。車子在路邊停下,路雲飛沒有像以往那樣下車給她開門,他只是搖下車窗說:“快上車,冷死我了。” 郭盈盈看見了對方水雞一樣的腦袋,濕漉漉的。 她門開上車,果然看見路雲飛渾身精濕,嘴唇在打哆嗦。問他怎麼搞的,路雲飛說他救了一個跳水輕生的年輕女子,就在玉屏橋那兒。郭盈盈莫名其妙地湧出些醋意,說:“你可以呀,英雄救美。這樣的事蹟應該上報紙了。”

路雲飛讓郭盈盈點支煙給他抽:“快點兒,我的煙讓水泡爛了,手錶也稀里糊塗的丟了。真是事事不順。” 郭盈盈從挎包裡摸出煙點上給他,問:“我舅舅的提案送到了麼?他為了那份提案可熬了好幾個晚上。” 路雲飛說:“提案倒是送到了,救人是在回來的路上。”然後他哆哆嗦嗦地說。 “盈盈,我得先回家一趟,不行,我太冷了。不會耽誤很久的。” 盈盈說:“別廢話了,快開車吧。” 路雲飛開著車,說:“盈盈你還別說,今天救這個人和咱們還有些關係,集團所屬的能源再生廠,就是潘興的那個廠。跳河的女人就是那個廠的,剛剛宣布下崗。” 郭盈盈心頭一沉:“心裡承受不了啦。” “可不是。救上來以後不但不感謝我,還差點抓破了我的臉。我心裡想,臉可抓不得,一旦破了相,郭盈盈不要我了怎麼辦。”

“你還有心思耍貧嘴。”郭盈盈憂心忡忡,“雲飛你說人和人怎麼就那麼不一樣呢,倒不是我說羅峰的好話,可無論如何羅峰把利蒙公司搞得生氣勃勃,哪像那個潘興呀。告訴你,我一看見潘興那五短身材就沒好感,真的。” 路雲飛把車子開進了小區,說:“潘興是你舅舅的老臣,別人有什麼辦法,要照我的意思,那個能源再生廠最好徹底關門。等等我,馬上就回來。” 路雲飛停了車,雙手摟著濕漉漉的身子鑽進了門洞。郭盈盈抱著挎包坐在車裡想事情。大約一刻鐘,路雲飛人五人六地出來了,竟看不出一點點剛才的狼狽相。他上車點火的時候突然想起一件事:“噢,你的鮮花呢,你不是給你舅舅買花去了麼?” “明天吧,明天才是他的生日。”郭盈盈說。

利蒙公司的貨船被扣在港口的事情董事長趙浩成不可能不知道,他一個電話把羅峰叫來質問,秘書韓少華把速效救心丸放在桌子上,隨時準備著董事長心臟出毛病。 “咱們都是粗人出身,罵爹罵娘的話肚子裡有的是!你是不是想讓我大罵出口?”韓少華看見董事長赤紅著臉大聲喊,一邊喊一邊朝羅峰揮舞著兩隻手。羅峰老老實實地聽著,然後靠在窗台上抽煙。後來他開始說話了,聽上去即像是替自己開脫,又像是在指責什麼人。他說:“董事長你聽我說,不是我不及時匯報。我是覺得沒必要什麼事都向你匯報,事必親躬您還不累死呀。現在扣了四條船,咱們只是其中的一條,您用不著著急上火。” “利蒙貿易公司是咱們集團的一條腿,我不著急可能嗎?”趙浩成衝到羅峰面前,仰著臉看著他。他用指頭一下下捅著羅峰的胸口,聲音降低了一些,“你要是早些說話,我還可以和市裡的人說說,他們還是買我的賬的。可是你一個屁也不放,我最憤怒的就是這一點!你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羅峰不動聲色地說:“董事長要這麼認為我也沒有辦法。” “你不服氣?” “我有什麼不服氣的,我只是希望您不要這麼急不可待。不就是在港口多停幾天麼,損失終歸算在我的賬上。” 趙浩成消了些氣,在沙發里坐了下來:“算了算了,我什麼話也不說了。你剛才說的對,事必親躬真的會把我累死。中興集團一共十六個企業,國外還有兩個,事事都過問我的確受不了。你說你打算怎麼辦吧?” “怎麼辦。”羅峰望望天花板,“靜觀其變。其實我也可以到有關部門去質問,可是我不想那麼做,沒用。” 一直在門口靜聽的韓少華說話了:“無故扣押外貿船隻,他們總應該給個說法吧?” 羅峰瞟了韓少華一眼,不屑的說:“你不懂。”又提高聲說,“董事長,聽盈盈說您的生日說話就到了。她要給你搞一搞,不用她了,還是我來吧,這事交給我了。天底下煩心的事多了,事事都生氣那還受得了。”

說罷抬屁股就走,趙浩成在後邊大聲道:“羅峰你聽著,這個生日我不過了!盈盈也真是多嘴。” 羅峰從門口探進頭來說:“這可由不得您,我就是派人抬,也要把您抬到宴會上去!”說罷嘿嘿一笑,扭頭走了。 趙浩成對韓少華說:“看見了吧,你說這是什麼東西!” 韓少華笑笑說:“羅峰這人好大喜功不假,能力也的確有超人之處,至於毛病誰又沒有呢。他說的那個話我倒是同意的,天底下煩心的事多了,事事都生氣那還受得了。” “我很擔心利蒙會失控。報上不是登了麼,他羅峰居然認養了一頭華南虎,簡直亂彈琴!”趙浩成的情緒鬆弛下來,口氣變的隨和了,“盈盈也真是多事,過什么生日麼?看看,現在又來一個羅峰。” 韓少華聳聳肩說:“您也應該輕鬆一下了,我贊成他們搞一搞。”

說到這兒的時候,路雲飛和郭盈盈來了。他們帶來的消息再次使趙浩成的情緒受到了影響:“看見沒有,看見沒有,牛事不發馬事發。潘興怎麼搞的嗎,即便裁員也應該把善後工作做好呀。幸虧人沒淹死。雲飛,你沒事兒吧。” “沒事,我好好的。您的提案我已經送到了。” 路雲飛是集團辦公室副主任,屬於很受趙浩成器重的年輕人之一。他,韓少華,還有保衛部部長喬松,私下里被稱作“集團三少”,是一股少壯派的代表。 “盈盈,”趙浩成想起了剛才的事,“你怎麼把我過生日的事告訴羅峰那個瘋子了,他要大操大辦了!” 郭盈盈高興極了:“那太好啦,只不過又讓他搶了風頭。” 海洋娛樂城臨海,位於城市的東北角。羅峰之所以把祝壽活動選在這裡,除了這裡條件一流以外,主要是因為海洋娛樂城是中興集團自己的企業,搞起來感覺上不那麼張揚。趙浩成嘴上不主張這樣,最終還是挺高興的來了,他的條件是不要下屬企業的人都來,送個花籃便可。這一點羅峰執行得很好,除了沒擋住能源再生廠的廠長潘興,其它人差不多都讓他擋住了。主要組成人員是集團總部的工作人員,五六十號人。這個數字是趙浩成認可的。

主要內容自然是宴會廳的大宴,那是六桌規格很高的、以海味為主的筵席,鮑魚、魚翅必不可少。宴會搞得併不花哨,原想找幾個歌星來捧捧場的,最後讓趙浩給否了。趙浩成的意思是自己人熱鬧熱鬧就行了,找個藉口打打牙祭而已。 整個宴會過程氣氛很好,羅峰簡單地說了幾句,感覺上有些歌功頌德,最後讓趙浩成轟了下去。坐在主桌上的潘興嘿嘿冷笑。羅峰問他笑什麼,潘興說笑你呢,你剛才說話可是心不在焉呀,別搖頭,我聽得出來,也看得出來。 一時間大家都沒話了,誰都明白,潘興是故意在斗氣。 另一桌的路雲飛悄悄對旁邊的郭盈盈說:“潘興在拿扣船那事說話呢,你看羅峰的臉。你看。” 郭盈盈不好回頭去看,她沾著桌上的酒寫了個潘字:“哼,他自己的屁股還被海風吹著呢,有心說別人!”

另一側的韓少華探頭看,郭盈盈把桌上的字塗掉了。韓少華碰碰郭盈盈的胳膊,朝前頭努了努嘴。郭盈盈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看見的是一張圓圓的臉,小鬍子。那人叫李方,潘興的鐵桿跟包兒,郭盈盈低聲對韓少華說:“我看見潘興的人總是想吐。” 韓少華沙啞著嗓子小聲說:“餵,要吐你回家吐去,在這兒最好別流露出來。你注意這兒的每一個人,注意看每一個人的臉,你能猜出他們肚子裡在想什麼嗎?” 郭盈盈環視四周,用同樣小的聲音說:“小韓,你這人城府太深了,我學不來。不過你看魏文彬,看見沒有,他好像一口東西都沒吃。” 正前方,利蒙公司的副老總魏文彬坐在相鄰的那個桌子邊,身子坐得很直,目不斜視。一張臉可能是因為光線的緣故,灰白灰白的,像個蠟人。郭盈盈收回目光,輕聲道:“今天都來了些什麼人呀,我心裡感覺怪怪的。”

路雲飛噓了一聲,朝他們擺擺手:“別說了,董事長要講話。” 這時趙浩成已經站了起來,他脫了外邊的西裝搭在椅背上,只穿著件馬甲。然後雙手往下壓了壓,大廳里安靜了。 “十三年前……” 趙浩成又開始了他的回顧與展望。郭盈盈差點兒沒笑出來,她知道舅舅下邊的話應該是“那時候我們中興集團還是個資產不足五十萬元的小破公司”——她至今搞不太懂,那麼有能力的舅舅為什麼就沒有一副好口才,為什麼老是一套車軲轆話轉來轉去。 “那時候我們中興集團還是個……” 果然不出所料。郭盈盈哇地一聲笑出來,聲音很大,收住得也很快,弄得所有的目光都轉向了她。趙浩成也看著她,問她笑什麼。本來已經收住的笑再次迸發出來。 路雲飛大聲朝著天花闆說:“瘋了!” 由於這樣的插曲,趙浩成的講話變得很簡單。他恐怕明白了外甥女在笑什麼,所以講話的風格多少有了些變化。最後他再次朝下壓了壓雙手,讓大家安靜,很顯然,他有重要的話要講。 “我覺得大家可能有一句話藏在肚子裡沒說,現在我替各位說出來,省得有事沒事議論紛紛——我要說的就是咱們利蒙公司的那一船貨。各位,不必再瞎猜測了,港口裡一共扣押了四條船,據我所知,也僅僅因為這四條船上了貨。羅峰,你告訴大家船上的貨是什麼?” 羅峰欠了欠身子:“十四隻集裝箱,清一色的絲綢。”羅峰把一杯酒倒進嘴裡,依然黑著臉。 “沒有別的東西吧?” 羅峰站起來:“董事長,你可以殺我的頭!” 這句話出口,宴會廳裡的空氣有些不對了。趙浩成憤怒地盯著他,讓他坐下。羅峰坐下後,他又環視了一圈,道:“我的話說完了,誰再拿這個事情說事,你們自己掂量掂量。” 到底是大集團的董事長,一顆唾沫一個釘。在場的人都不言語了。趙浩成為了緩和空氣,拿起酒杯開始祝酒。郭盈盈注意到羅峰在獨自喝悶酒,以往這樣的時候他總會跟在董事長的屁股後邊的。 今天這個人有些反常,她想。確實有些反常。 菜一道一道的上,服務小姐像花叢中的蝴蝶似地穿梭在人群裡,宴會廳裡不知何時飄起了一首曲子,氣氛漸漸地歸於正常了。潘興過來敬酒的時候,郭盈盈舉著杯子說:“潘廠長,你可應該好好敬雲飛一杯,他昨天為你解決了一個大問題!” “哦,說來聽聽,什麼問題。” 路雲飛嘴裡嚼著東西,擺手不說。郭盈盈便把事情說了,潘興的臉色眼看著就變了。郭盈盈偷眼看舅舅,還好,舅舅沒聽見他們的對話。潘興一言不發地回到原位坐下,從此再沒說話。 宴會後是自由活動,郭盈盈無意識地看了看表,這時是10月12號的晚上八點五分。 同一天的晚八點十分,衝破了來自各方面重重阻力的公安局緝毒大隊,包圍了靖遠號貨輪,四十餘名警員飛撲而上,緝毒犬的狂吠打破了港灣的夜色…… 娛樂城的遊樂設施是齊全的,保齡球館,台球室,卡拉OK廳,還有一長溜包間,名字取得好:阿里巴巴、維納斯、阿波羅……等等。從宴會廳裡出來的人們很快就被這些娛樂設施“消化”了。郭盈盈獨自沿著長長的玻璃牆走廊由西往東走。玻璃牆外是彎月形的海灘,在不算很亮的天光下,海灘呈現出淡淡的白色蜿蜒遠去。一直延伸至不遠處的鯊魚嘴,那是一個海岬,簇擁著一些黑色的礁石,海狼一波一波地推上來,在礁石上裝成白色的雪浪。近處的海面是溫柔的,浪花輕輕地撫摸著海灘。海面上,碎銀子似的波光有趣地閃動著。似乎有幾隻海鷗在飛,但是由於隔著玻璃,聽不見它們的啁啾聲。 宴會廳的喧鬧結束後,郭盈盈獨自享受著這一份寧靜。她不是一個愛熱鬧的人,向來不是。但是到了熱鬧的場合她也能對付,這恐怕和個性有關。此刻,她雙手抱在胸前漫無目的地思索著,思索著宴會上的每一個主要問題。她突然發現,這些人已經好久沒有在這麼輕鬆的環境中聚首過了。當然,由於某些人的某些心照不宣的原因,氣氛一度挺不好的,但是舅舅很果斷地阻止了這一切,使得整個宴會過程還算可以。 這些人都怎麼了,她想。這樣的情景對她來說並不陌生,她在集團信息部工作,時常有機會接觸這些下屬單位的老總,印象裡他們總是這樣,當面笑嘻嘻的,背後卻咬得厲害。人呀!呸! 她往前走著,背後是一條長長的通道,那裡有一串很華麗的包間,有笑聲在那裡蕩漾著,再過去一些的地方就是彈子房,路雲飛他們好像在那裡。她原想路雲飛會陪陪自己呢,可是那個該死的吃完飯就去彈子房了,彷彿自己這個人壓根就不存在。雲飛是個東北佬兒,這使郭盈盈產生了一個錯覺,好像東北男人天生就愛和男人攪在一起,沒辦法。她往前走著,從左邊插過去就是保齡球室了。她想了想,還是繼續向前走去。 這是一條很舒服的通道,靜靜的,走出不遠出現了一個挺大的過廳。她覺得過廳裡有人的聲音傳出來,便走了過去。哦,她看見一群外國妞在那裡踢腿扭腰。猛然想起海洋娛樂城好像找了些俄國小姐來跳舞,恐怕就是這些人了。 她的出現吸引了那些人的目光,有幾個俄國女人十分大膽地上下打量著她。她朝她們笑笑。 她覺得這些俄羅斯姑娘長的都是一個樣子,沒有上妝的臉並不怎麼好看,有的鼻子上生著明顯的雀斑,很滑稽。但是她們的個子、她們的大長腿確實是令人羨慕的。她從她們的側面走了過去。 可能俄國姑娘們的功夫也練完了,一路唧唧喳喳地離去。經過郭盈盈身邊時,俄國姑娘們嘩地一聲笑起來。 郭盈盈覺得很有意思。 人走空了,郭盈盈看出眼前的過廳原來是個儲物間,堆放著一些啤酒箱子在靠牆的地方。她隨著俄國姑娘們走去的方向穿出了儲物間的另一道門。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條略帶弧形的過道,很快就看見一道彈簧門通向外邊。她走了出來。 帶著海腥氣的晚風拂面而來,她朝左右看看,看見的依然是大海。她的目光在東邊的方向駐流了一會兒,海岬的遠方就是港口了,她想起了利蒙公司被扣押的船。 她實在弄不清貨船為什麼會被扣押,她甚至很想知道羅峰是怎麼想的。這樣想的時候,宴會上羅峰的表現再次出現在她的腦海裡。是的,潘興說得倒也不錯,羅峰今天晚上是有些反常。 她的思維留在這裡沒有再想下去,因為她看見兩三個打手電的人在海邊找海貨,估計是娛樂城的客人。她聽著那幾個人喊喊叫叫地追逐著浪花,覺得現在的人們確實學會生活了。 原路退回,她向著彈子房走,途中卻跟著幾個集團的員工進了保齡球館。保齡球館里特有的聲光色她是熟悉的,路雲飛經常帶她出入這樣的地方。保齡球在球道上滾動的聲音十分好聽,與瓶子的撞擊聲尤其悅耳,有人在叫她過去,她擺擺手,退了出來,她不想搞這種劇烈的運動。正好利蒙公司的副總魏文彬走來,她向他打了個招呼。魏文彬彷彿嚇了一跳,忙向她點頭。隨後她又看見了利蒙公司的辦公室主任葛雲,這是一個面色僵硬看不出表情的人,胳肢窩裡夾著個筆記本電腦。二人擦身而過的時候互相看了一眼。葛雲是否朝她笑了笑她沒看清。 正走著,她忽然看見了舅舅,不,應該是舅舅和一個女孩子。她覺得自己沒見過那個女孩子,於是遲疑了一下。這時舅舅看見了她,她只得走了過去。舅舅說那個女孩子是他過去一個老朋友的女兒。郭盈盈朝對方笑了笑,對方還之以微笑。她覺得這個女孩子很漂亮也很時尚,笑起來的模樣尤其可愛。她朝他們招招手,走了。她一向不願意干擾別人的談話。她看見潘興和他的鐵桿跟包李方在往過走,於是折轉身朝著彈子房走去。 彈子房裡煙霧騰騰,路雲飛在抽煙,喬鬆在抽煙,連平時不抽煙的韓少華也人模夠樣地叼著根煙在嘴上,她空空地咳嗽起來,叫道:“你們這些大煙鬼!” 路雲飛撅著屁股在打彈子,頭也不抬地說:“這地方本來就不是女人來的地方,你還是到卡拉OK廳去吧。我倒真希望來的是潘興,老傢伙好幾次叫陣要和我比試比試。” 郭盈盈說:“我剛剛看見潘興,他滿臉官司的樣子實在令人作嘔。” 韓少華說:“盈盈你也別太那個了,有些時候個人的偏見是很誤事的。其實潘興那個人並非沒有能力,只不過用得不是地方。” 郭盈盈走到牆角的沙發坐了下來,說:“韓少華,你以為你在勸我,其實聰明人一听就能聽出來,你對潘興的評價可比我厲害多了。你是個棉裡藏針的傢伙。” 喬松笑了:“一語中的,盈盈說得好!” 郭盈盈說:“喬松你也別說我,其實你心眼兒最多,肚子裡的鬼也最大。” “好,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路雲飛大笑,隨即狠狠一桿把一隻紅球打進了洞。他直起身子道,“盈盈說的不錯,潘興那個人的確是個招人煩的主兒,別的不說,你光看那兩個眼睛,一天到晚總好像藏著秘密。不,總好像藏著陰謀,比較起來我倒是覺得羅峰比他好,真的。” “半斤八兩。”喬松說。 韓少華道:“我說,咱們是玩來了,說這些破事兒乾嗎?來來雲飛,你接著來。” 路雲飛圍著桌子選擇著角度,說道:“說說也沒有什麼不可以。在咱們集團,平時沒機會這麼透徹地談一個人。但是不談不代表大家沒看法,你們以為誰是傻子麼?” 喬松說:“唯眼前是一片小小的淨土。” 郭盈盈明白喬鬆的意思,她也是這麼覺得的,唯有眼前這些人是可以不設防的,在其他人面前說話從來沒有這麼自由。 她站起來說:“餵,你們看見羅峰了麼?她答應教我打高爾夫球的。答應一次學會,兩次學好。” “用他教。”路雲飛又擊中了一枚咖啡色的球,“有我你還愁學不會,下禮拜我就帶你去打高爾夫。” 郭盈盈說:“算了吧你,下禮拜你又有說辭了。我還是去找羅峰吧。” 路雲飛也沒有再攔她。郭盈盈出了煙霧騰騰的彈子房,在外邊做了幾個深呼吸,便朝著包間這邊走過來。有幾個服務員在走動著,手裡端著這樣那樣的東西。今天這一方天地可能被中興集團包了,看不見外人。郭盈盈遠遠地看見潘興在玻璃牆前和李方竊竊私語,便從另一邊朝著包間走來。他估計今天羅峰心情不好,不會去玩什麼遊藝。 推開“阿里巴巴”,她一下子紅了臉,她看見裡邊正有一對男女擁在一起在狂吻。他們根本沒發現門口的人,郭盈盈輕輕地關上門離開了。走到“維納斯”門前,她沒敢再冒失,抬手在門上敲了敲,裡邊有一群女子在吃零食。見是郭盈盈,女孩子們便哈哈大笑,估計剛剛說了什麼可笑的話。郭盈盈問他們是否看見羅總經理了,他們說可能在“阿波羅”包間。郭盈盈替他們掩上門,便來到了阿波羅門前。 門沒關,半掩著。她輕輕弄開門往裡瞧。果然,羅峰在裡邊,接著暗暗的燈光,她發現羅峰歪在沙發的一角睡著了。 郭盈盈想了想,沒有驚動他。 大約在同一時刻,靜海號貨輪的第00149號集裝箱裡查出了大量毒品。緝毒大隊長默默地看著那些攤在黑色油紙包裡的白色塑料袋,雙目陰沉得讓人不敢正視。許久,才聽他罵了一句什麼。他揉了揉青筋暴鼓的太陽穴,揮了揮手指: “馬上行動!” 10月12號晚上九點一刻,緝毒警察出現在海洋娛樂城阿波羅包間的門口,他們看見利蒙的老總側身歪坐在包間的沙發里,似乎是酒醉睡著了,一點動靜也沒有。四周已經被警察圍住了,人們預感到發生了什麼,他們看見一個面孔微胖的警察走了進去。不一刻,那人走了出來。 “他死了。”警察面無表情地說。 這時聞訊而來的董事長趙浩成快步走來,急乎乎地問:“怎麼啦,出什麼事了。” 韓少華用身子擋住了他,低聲說:“董事長,羅峰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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