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凝視黑夜

第3章 第二章這些人

凝視黑夜 蓝玛 12277 2018-03-15
彷彿一切都很正常。 那天湖飄來的帶有水腥氣的風,那翠竹梢頭髮出的低吟細語,那躉船悠然遠去的汽笛,還有別墅裡各自消閒的每一個人…… 時間,走得從容不迫。 這裡最難受的恐怕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前來殺人的小個子何斌。鬼似的東躲西閃,走刀刃般的提心吊膽,這似乎都能忍。最無法忍受的是,你總也找不到下手的機會,總找不到。也許和心情的變化有某種關係,自聽到巫林偉的自殺消息,何斌的心神驀然間就亂了。活著的時候他和巫林偉的確沒什麼交情可言,可人一死就突然不一樣了。尤其是,巫林偉的自殺和自己的行凶源出一處,便憑添出一種物傷其類之感。 大道不平眾人鏟——看來這魯小北是非殺不可了。這想法給他的行為罩上了一層類似於替天行道的感覺。至少他是這樣覺得的。

可是他媽的,總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何斌不知魯小北和老太太說了些什麼。由他們的表情和眼神來猜測,估計事情比較要緊。後來魯小北被那個胖子經理拉著去釣魚,很勉強地跟著走去不久又回來了。何斌看見他進了南邊的一個房間,出來的時候衣裳換了,加了一件坎肩。魯小北沒有回去釣魚,圍子外邊那胖子喊他快去,他光是答應卻並沒有動。 何斌敢肯定,魯小北心裡絕對有事! 他沿著那排房舍後邊的夾角往前摸,他想摸到牆角,從那裡往外閃出一步就是魯小北的後背了。可是鬼都想不到,摸到頂頭的時候,那裡卻有一堆空紙箱擋著,白忙活了。 何斌大概就是這個時候開始煩燥的。一股遏制不住的感覺弄得他心煩意亂。如果說此前的殺人之舉還有種類似於信念那樣的東西作支撐的話,現在則純粹變成了一項不得不完成的苦差。尤其是當他發現,殺人並非想像那樣一擊可得,而是一件“細活兒”的時候,他竟湧出些不知所措之感。

仔細想想,他事實上連雞都很少殺。 魯小北靠在牆角那頭抽煙,何斌聞著煙味兒恨不得踢開空紙箱扑出去。但是他最終沒那麼作。大約過了幾分鐘的樣子,那個模樣長得挺不錯的女孩子過來了。何斌聽到一個兄妹倆之間的秘密。 原來妹妹是向魯小北通報情況的。 “哥,這就是媽的檢查報告。我給取出來了,孫主任說,可以肯定是肝癌。” 何斌看不見魯小北的表情,只能聽到他粗重的呼吸聲。兄妹倆就那麼沉默了一會兒。 妹妹的聲音:“你別這麼看著我,好像我多幸災樂禍樂禍似的。” “我看你就是幸災樂禍!”魯小北的聲音。 何斌覺得自己打了個激凌,這樣的對話無論如何是他無法想像的。 那妹妹絲毫不惱:“隨你怎麼說,我無所謂。我倒是覺得你心裡偷著樂呢,別說不是!”

魯小北憤怒的低吼:“閉嘴!” 妹妹哼了一聲,冷笑道:“算了,哥。你的心思瞞的了別人是瞞不了我的。媽不在了對你肯定是另一番感覺!” “你再多說一句我就掐死你!”魯小北已經忍無可忍了,一個煙頭摔在地上濺起一簇火星。 妹妹呸了一聲,又是冷笑:“絕對說中要害了,看你那張臉!哼,拜拜——” “你站住!”哥哥一定擰住了妹妹,因為女孩子叫了一聲,“誰告訴你我們今天來這兒的?是不是古良?” “我真希望是古良,可惜不是。”女孩子甩手走了。 “不許把檢查結果告訴媽!”魯小北聲音急切地追了下去。 何斌把那個有可能點著紙箱子的煙頭踩滅時,心頭閃過一個非常朦朧的感覺——那魯小北和他妹妹相比,明顯有些不中用!

這家人……真他媽的怪! 彷彿有幾座大山壓在頭頂上,魯小北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心情窒悶得要死。 空長了一副臭皮囊呀魯小北! 巫林偉的自殺,恐怖而惡毒的冥幣,還有母親的癌。這一切一切都來得如此猝不及防。驟然間使他越發體會到自己不是一個頂得住大事的男人。 拐杖麼?還是軟骨病人?說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確實有些亂了陣。 妹妹魯小西來得實在奇怪,並且自作主張地取來了母親的檢查報告,這其中恐怕有鬼。 究竟是誰通知的她呢? 他的大腦攪成了一團亂哄哄的東西,摘不出個頭緒。 經理老麥派服務生大傻叫他去釣魚,他勉強去看了看老麥釣上來的一堆雜魚。蹲在湖邊抽了支煙。老麥問他怎麼了,他說沒事。 假如這時候他回頭往籬笆方向瞧,沒準兒能看見縫隙後的一雙充滿仇視的眼睛。

北方集團的生意走到白浪灘這一步,無疑是撞上了一道大坎兒,日子一天天難過了,經濟上捉襟見肘還得硬撐著面子。如今看來,更大的恐怖說不定還在後頭。 “魯總,有客人來啦!”服務生大傻急急地來叫他。 魯小北的心呼地便懸了起來,完全是條件反射。 客人?誰請的?事情真是怪了!他分明記得自己一個客人也沒請嘛。連妹妹都沒通知呀! 怪了! 籬笆後的何斌眼看著魯小北匆匆地離開了湖岸,匆匆地穿過竹叢朝山莊門口迎去。他也離開了那段籬笆牆。 這時,一陣寒喧聲傳進了他的耳朵。他猜想又來了什麼人。活見鬼,今天恐怕無從下手了。 他媽的! 何斌很無奈地湧出些作罷的想法。不過這想法立刻被一個本不應忽略的自然現像打消了——他發覺天色即將變暗。

噢,幹嗎作罷呢! “月黑殺人夜”呀,笨蛋! 他摸了摸屁股後邊的刀,肚子裡咕地發出一聲腸鳴。側臉朝外看,他怔了一下。 那個客人他見過,市建委的一個處長,好像姓潘。姓潘的後邊跟著個年輕漂亮的女子。何斌敏銳地發覺那女的極其迅速地和魯小北遞了個眼神。很快、很深奧。 接著二人便把目光扭開了。 魯小北飛快地掃了掃遠處看書的妻子江小露。 完全是下意識,這是魯小北生活中的兩個女人,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女人。 潘一黎的突然駕到已經叫魯小北心驚肉跳了,李薇跟上了潘一黎,這更加出乎他的意料,緊迫感一下子翻了兩番。 李薇怎麼會靠上姓潘的呢?他想。她原本在一家外企幹得挺好呀,不應該和姓潘的扯在一起呀!他們是什麼時候勾上的呢?

一串謎團。 潘一黎對突然的造訪解釋得很不可信:說是去天湖散心回城,無意中看見了停在七賢山莊外邊那輛魯小北的車,於是決定進來請個安。 十分可疑的解釋。 此刻,姓潘的果真甩開了魯小北的手,繞過游泳池向白髮老人朱可心請安去了。 大家的目光齊刷刷地凝視著老太太,就見老太太扶著膝蓋從藤椅上站起來,拿起石桌上的礦泉水走了。就彷佛什麼都沒看見一樣。 她當然不可能沒看見,潘一黎是什麼人哪!但是他就那麼走了,把姓潘的尷尬地拋在了那兒。 能如此晾他的人恐怕不多,誰不知道姓潘的在圈內的分量,說他“舉足輕重”是絕不誇張的。更有知情者猜測,北方集團陷入白浪灘這塊泥沼,此人是其中最關鍵的角色。 老太太卻不用正眼看他。

這使魯小北緊繃著的心臟少許鬆了些。媽媽說了,手裡有“那張紙”就沒得可怕! “你好麼,李薇。”魯小北問了一聲。 李薇聳聳肩,未置可否,卻低語道:“小北,你手裡是不是有一份東西。” 魯小北知道她指的正是“那張紙”,便學著她方才那樣聳聳肩,表示無可奉告。 遠處看書的江小露則慢慢地扭過頭來…… 躲在暗處的何斌將出現的一切看個滿眼,儘管他不甚清楚這些人之間都有些什麼“內容”,卻也體會到一些不好言傳的微妙。 他很佩服那個姓潘的處長,那傢伙真繃得住勁兒。大受冷落,表情卻跟沒事兒似的。 魯小北趕忙上去打圓場,叫人領著姓潘的去西南角那排優雅的小屋去觀賞奇石。姓潘的半扭頭對魯小北說了句什麼,魯小北的假笑頓時消失了。

何斌看出,這潘處長絕不是來作客的,絕對不是。 那個女的走上前,插在二人中間說著什麼。兩個男人便十分虛假地同時笑起來,互相拍拍肩膀。忽然,他們同時發現了什麼,一起朝通往大門的路上看去。 青石小徑上走來一個高頭大臉的傢伙。一身很隨意的休閒裝,繃著一身野牛般結實的肉。手裡拎著一個非常不協調的手包,赫色的。 他朝每個認識或不認識的人點著頭。 大夥都在發楞的時候,游泳池北頭卻傳來老夫人朱可心的招呼聲:“長平來晚啦,坐下喝茶吧!” 老太太的一冷一熱,大夥兒都看得出來,何斌自然也看得出來。不過他不知道這個“長平”為何許人,總的感覺像個搞鄉鎮企業的。 何斌不知道郭長平,不等於魯小北不知道郭長平。他和郭長平相識可很有年頭了。雖說沒什麼交情,但關係可以說很密切,密切得只需要一個字就夠了——錢。

郭長平下海的時候北方集團給他作過貸款擔保,分一成的紅利。郭某幹得好,發跡了。後來北方集團陷入經濟困境的時候,郭長平借了一百萬給“北方”,高利貸。現在雙方的本錢是“清賬”了,沒清賬的只是利息。就為了那十來萬元的利息,郭長平弄得魯小北雪上加霜,跳樓的心都有了。 他不可能不知道北方集團深陷在白浪灘那塊泥沼裡正在鬧飢荒,可他仍然緊逼不放,很有一股弄死人不償命的勁頭。魯小北很怕他。他清楚,這個人外表粗,實際上很陰,很下得去手。 使他弄不懂的是,老太太卻對郭某很熱情。於是魯小北不得不朝潘一黎拱拱手,趕忙過來張羅。 “長平,你怎麼來啦?” “不能來咋地,大媽請我來的。”郭長平一口的東北腔透著粗蠻。他總學不會使用文雅些的稱呼,一向管老夫人叫大媽,“那不是潘處長麼,瞧他那張臉,跟他媽的驢糞蛋子似的!我說小北……” 魯小北明白他又要談錢,趕忙擺擺手:“稍安勿躁,這不是說事兒的時候。” 郭長平鬼似地剜了他一眼,聲音突然壓得很低:“魯小北,別說哥哥我不把醜話擱在前頭,我可是利滾利!時間長了能拖死你!餵,古良!” 郭長平的聲音一下子又提高了一百八十度,揚手朝草亭子處的古良喊。 “小北,我要是有古良這麼個能人,飛機恐怕都他奶奶的買回一架了!要不這麼著咋樣,你把古良讓給我,賬一筆勾銷不算,我再饒給你輛二手車!” 魯小北拉下臉,小聲道:“古良現在是我的副總,你他媽少打他的算盤。” “嘿嘿,有一手嘛。”郭長平陰笑道,“這準是大媽的主意!” 魯小北噎住了,因為郭某說得對。 郭長平不再糾纏,朝老夫人朱可心喊:“大媽過來坐嘛,咱娘倆嘮嘮磕。” 老太太沒過來,微微笑道:“我不能老坐著啦,老坐著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起不來啦。” 魯小北搪塞了一句便離開了,他聽見妹妹魯小西和楠楠的歡笑聲,楠楠依然一下一下地打著嗝。 “歐,姑姑。我在水邊上看見……歐,看見好幾條死魚,歐。三條。” 魯小西的聲音依然悅耳:“自己玩兒去吧,石桌上有冰茶。去去。” “姑姑你幹嗎?歐。” “去吧去吧,少管我。”魯小西跑了。 魯小北心力交瘁地繞過平房,穿過小徑往西側的湖邊而來。他要找老麥,他覺得眼下除了古良能給他些主意,另一個能幫他照顧一下局面的就是老麥了。 他要讓老麥知道自己周圍瀰漫著多少凶險,那很難言表的凶險飄忽不定地在徘徊著。不請自到的這兩個所謂的客人,正是他眼下最怕見到的人,偏偏前後腳都“光臨”了。 事情有些怪! 此二人一個把自己推進了白浪灘泥沼進退維谷,另一個則是逼人上吊的債主。 真是一個很不妙的傍晚。 是的,天色在無意間已經臨近黃昏了。天湖的顏色彷彿深了些。西邊的遠山迷濛地臥在一線類似於紅鰻魚般的晚霞腹部,顯得十分慵懶欲睡。 老麥不在釣台子那兒,魯小北只看見大傻在收竿。他問大傻麥經理怎麼不見了,大傻說可能去驗收民工的活兒了。魯小北便往砌牆那邊走來。 於是就壞了,這必然要經過何斌躲藏的暗角。尤其要命的是,一直死盯著他的何斌看懂了他的“走向”,這時已迫不及待地摸出了刀子。 又一次機會降臨了! 角落暗,何斌相信魯小北絕看不到他。加上側邊的一蓬竹子和後邊的半垛紅磚,絕對是個天然的隱身之地。他蹲著,以便使身形縮至最小。 吱吱的皮鞋聲逐漸近了,更近了……何斌將刀尖抵著草皮,控制著得得打抖的手。順著筆直的修竹看過去,魯小北漸近的身影斑馬似地閃動著。何斌估算再有五六米他就可以竄起來了…… “古良,你站住!” 一聲低喝驀然響起,猝然得險些把何斌嚇出尿來——尤其可怕的是,這距離幾乎是要命的,太近了!就在側面那蓬竹子的不遠處。 何斌緊張得近乎於窒息。 聽得出,這是魯小北的妹妹。當然,還有古良。 方才太專注於魯小北了,完全忘了其它。好了,現在的情況一下子顛倒了,何斌被逼到了懸崖邊上。 他凝神摒氣抱頭不動,只盼天色再暗一些。吱吱的皮鞋聲悄然退去了,那是再次躲過一死的魯小北。 一股怪怪的香水味飄進何斌的鼻孔。 “我有什麼可怕的,你幹嗎一見我就跑!”魯小西挺衝的語氣裡隱隱藏著些嬌嗔。 “我……我並沒有跑呀。”古良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心虛,“我正想問你呢,你怎麼來了?” 魯小西味道十足地撒了聲嬌:“我就知道你會這麼問。哼,反問一句,我為什麼不能來?” 古良吭哧了一下,聲音放低了:“可你並不知道我們來這裡呀,小西。你哥哥沒有通知你。這我知道。” “我正要說呢,他為什麼這麼怕我?通知我一聲難道會怎麼樣麼?說老實話,他真叫我來我還不一定來呢!” 古良似乎想說什麼,咽了口唾沫最終沒說。 魯小西上前一些用鞋尖踢了踢古良的鞋尖:“餵,咱們除了生氣,難道就不能來點愉快的麼。比入說……” 她放低了聲音:“吻我一下。” 古良閃開些:“小西小西,叫人看見。” “看見怎麼啦,你這人!算了算了,誰都知道我對你好,你心裡更是明鏡似的。那麼虛偽幹嗎?” “這和虛偽不虛偽無關。”古良道,“小西,你沒看見今天的情況有些特別麼。據我所知,你哥哥誰都沒請。” “你說潘一黎和郭長平呀,郭長平明擺著是我媽請的,一眼就看得出來。” 古良道:“可潘一黎絕對沒人請,絕對!” “估計有人通知他。我知道,一定有人通知他!”魯小西不知是不是在賣關子。 “哦?好像你知道什麼事。” “對,我就是知道。你是不是更想知道。” 古良望著她閃爍在暗處的亮眼,少頃才低聲道:“看來好像很神秘。” “的確很神秘。”魯小西又上前一步,“你想知道麼?我可以告訴你,僅僅告訴你一個。” 古良道:“不要這樣好不好,我絕不會逼迫你說出不想說的東西。” 魯小西道:“那當然,不過對於你沒有秘密。可是古良,我想知道潘一黎是不是一手策劃白浪灘事件的那個混帳王八蛋?” “這……不好說。我想他頂多是個執行者,策劃者恐怕更有背景。”古良注視著魯小西的媚眼,“小西,我頂多說到這裡。” 魯小西發出一聲冷笑:“而我哥那樣的蠢貨卻一直把姓潘的當朋友。在白浪灘上還是我媽有主見,可那個蠢貨卻自作主張,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古良古良,我不明白,你當時干嗎去了?” 古良嘆道:“看來你知道的相當不少。可說到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因為這畢竟是你哥絕無僅有的一次作主。” “你不是副總麼……別低頭,看著我!”魯小西憤憤然,“明說吧古良,你知道你在北方集團終究是個高級打工。他要是聽你的,結果絕不會這樣慘!古良呀,你這人太木頭啦!我估計那些小業主恐怕不會善罷幹休。” “已經自殺了一個啦。”古良悶聲悶氣地說。 魯小西驚愕地張大了嘴:“哦,你看看吧!” 古良哀哀地嘆道:“人就淹死在天湖里,是從西岸撈上來的。小西,現在的情況相當不妙。” 魯小西咬牙道:“廢物廢物,好好的一個買賣就這麼毀了。我媽當初要把北方集團交給我,會有今天麼。你說心裡話,古良。” 古良很平靜地說:“你別太自信,真的小西。你真的別太自信。” “我當然自信,我肯定比我哥幹得好。再說不是有你嗎。”魯小西的聲音突然溫柔了,“古良,你輔佐我或者我輔佐你,都會比現在好得多。可偏偏讓一個蠢豬當總裁……見他媽的鬼!” 古良什麼也沒表示。 魯小西呸了一口,離開此話題,問道:“古良,跟老潘來的那個姑娘是不是叫李薇?” “好像是,你想說什麼?” “廢話,你真不知道還是故意裝傻。那女孩子過去和我哥好,出雙入對的誰不知道。我哥和江小露鬧翻,有一半原因和她有關係。” “這些事不屬於我的業務。” “你壞!”魯小西給了古良一拳,“要命的是,這個李薇怎麼投入潘一黎的懷抱了。” 古良道:“小西,我不想談這些無聊的東西。我現在想知道的是,究竟是誰通知的潘一黎。你不是知道麼——假如你把我當朋友的話,能不能告訴我。” 魯小西輕聲笑了,似乎是有意停頓了一下:“古良,你廢話,我始終把你當朋友,不僅僅是那種一般的朋友。現在我告訴你,你知道就行了,別人我是絕不會說的。古良,因為我接到一個神秘的電話!” “電話?什麼內容?”古良的口氣極其吃驚。 “告訴我今天你們要到這兒來。” “打電話的人是誰?” “要知道是誰,不是就不神秘了嗎。電話那頭是個女人。聲音粗粗的。古良,她給我打完,再給潘一黎再打一個不就成了麼。” 古良怔住了:“有人打匿名電話……” “對,打電話的是個女人。” 古良唔了一聲,沉默了。 魯小西往前湊了一步,很優雅地展開雙臂,勾住了古良的脖子。四目默默相對,古良的身體有些僵硬。 “古良,吻我。”魯小西的聲音開始衝動,雙臂箍緊了他,“古良,古良……” 古良任她吻著,並沒有配合的意思。吻到最後魯小西惱了:“壞蛋,你是閹人呀!” “不,小西。你……你別誤會。我們兩個……” “'我們兩個不合適'——對不對?別說這個,這不是你的真心話。我知道!” “不,小西。我在想那個匿名電話。小西,你能聽出那女人的聲音麼?” 魯小西突然怒了:“古良,你是不是覺得我在騙你!我要是聽得出來,難道會瞞著你麼,那聲音真的很陌生!” “小西,別誤會別誤會。你冷靜些好不好,我是說,那個電話……用你的話說,很……神秘?” 魯小西不言語了,過了一陣才說:“那聲音聽著很生,很可能是經過偽裝的。” 古良又唔了一聲:“真怪!” “嗯,真怪。”魯小西隨著他念叨了一句,而後揮揮手道,:“別瞎琢磨了。古良,說心裡話,我今天就是為了你才來的。” 古良嘆口氣:“你不是在南方搞了個公司麼?” “半死不活的破公司,留了兩三個人看攤子,沒什么生意好做。”魯小西再次勾住了古良的脖子,“古良,你就不能吻吻我麼?在廣西的日子我一直在想你。” 古良的嘴唇剛觸到她的同一部位,魯小西便狂熱地擁住了他…… 天差不多完全暗了,何斌熬到那兩個人終於分開、離去時已是一身一背一腦門子冷汗。不知是由於過分的緊張恐懼,還是由於聽到的那些對話內容,他湧出一種撕開窗戶紙偷看他人隱私的感覺——很神秘很可怕同時又很興奮的感覺。 秋夜的涼風吹冷了脊梁,他哆嗦一下,認清了環境,慌不擇路地逃離了那個角落。 匿名電話,妹妹對哥哥的詛咒,不請自到的兩個客人,總之有一股詭異的氣氛在這些裡徘徊著。 何斌的感受越發深切了。 這是來殺人前所無從料想的。其中,最突出的一個感覺變化便是魯小北。他覺得過去在印像中,高大威猛,氣勢逼人的魯小北,在這半天近距離的所見所聞中,突然變得不過爾爾! 人,有時完全和他的外表不同,何斌生出些類似於哲學家那樣的思考。 此時此刻,初來時的殺人衝動大大受挫,但另一種衝動卻隱隱上升,那便是對這些人——應該說這些過去他並不真正了解的人——的強烈的好奇感。 說窺秘心態也可以。 於是,何斌在舉棋不定中再一次留了下來。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方才在躲避中,他最大的願望僅僅是逃走而絕非其它。現在情況變了,他覺得還是先不走,繼續觀察,伺機下手。 他沿著別人無法看到的角落悄悄游動,在陰暗的天色掩護下行動自如。竹叢外,天湖的嘩嘩濤聲竟有些像大海,偶有一兩聲鳥叫掠過頭頂,怪怪的。 和四周幽暗的竹叢形成反差的是七賢山莊的中心地帶,也就是以游泳池為主的那一片天地,包括迴廊和部分小徑。這一帶被一種很柔和很溫馨的光效籠罩著,使何斌這樣的人覺出些陌生且令人妒忌的優雅氣息。 尋常百姓恐怕難得這樣的享受。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殺而死的巫林偉。想起自己的老娘頭一次進大飯店邁不動步子的呆樣。事實上,和此刻的七賢山莊比,金碧輝煌的大飯店要多俗有多俗。 何斌聽見那個一笑就連連打嗝的楠楠哭了,是睡醒一覺那種耍賴的哭。而後是兩個女服務生怪聲尖叫地提著些張牙舞爪的大閘蟹從眼前走過。游泳池邊正在支桌子,那個姓潘的處長很舒展地坐在靠廊簷的一張藤椅上,與跟他來的那個女人竊竊私語。在姓潘的視野之外,魯小北很明顯在觀察琢磨這位不速之客。有趣的是那個女人,她的角度能看到魯小北,她好幾次趁潘某打哈欠的時候迅速瞟一眼魯小北。這樣的眼神交流是何斌一輩子也看不懂的,不過他也不需要看懂,他感受的是那種無法言說的氣氛。潘某關心的顯然不是魯小北,而是那位白髮老嫗。你甚至可以認為他的到來就是為了這個老太太。尤其有意思的是,那個老太太肯定也明白潘某的來意,卻就是不和他搭話。她有一句沒一句地和那個姓麥的胖子經理閒聊,還讓胖子脫下鞋,用自己白白胖胖的手指頭“蠻橫”地丈量經理的腳,鬧不懂在幹什麼。再就是魯家女兒和古良在草亭子那時不時發出一兩聲悅耳的大笑,還有幽靈般徘徊的那個叫江小露的女人。何斌很注意這個女人,可他怎麼也想不到那女人背後會突然閃出一個男人來。 哦,忘了他,那個叫郭長平的傢伙。 兩個人先是對視,然後開始說話。郭某的大臉有一半掩在黑暗裡,另一半陰陰得很可怕。交談一看就是不平等的,江小露顯得十分被動。她憤怒又不好發作那表情,讓暗處的何斌莫名其妙的很難受。後來那姓郭的說了一句話甩手走了,那句話何斌聽的很清楚:“誰不知道你是個富婆子,是不。你們跟我裝窮有個蛋意思!” 姓郭的肯定是故意把聲音放大的,許多人都停止了各自的事情,把目光轉了過來。何斌發現姓郭的別人沒理,僅用眼角瞟了姓潘的一眼。 遠處的魯小北一定聽見了這句粗魯而且充滿挑釁意味的話,但他毫無表示。然後他讓開身子,看著男侍大傻搬了兩箱飲料走過去。隨即一轉身,順西側的廊簷往偏暗的盡頭走去。 何斌覺得機會來了。悄然移動,向他的“目標”再次接近。 魯小北心裡有一股火炭似的東西在發作,像小風在吹似的,“火炭”一明一暗的。整個感覺就是兩個字——焦灼。 或者再加上兩個字:憤怒與焦灼。 這是發自骨頭里的一股子難受,非其自身別人無法體驗。特別可恨的是,這股難受感完全無處排遣,毒素似地越積越多,越積越厚。 說心裡話,就他近來的心境,根本不存在休閒的雅興。所以藉兒子的名義來老麥這裡散心,一半是因為對兒子的長期負疚,一半兒是想試著忘掉一些纏繞在心的愁結。 可結果竟是這樣,非但不如人願,而且像被某種預謀好的東西控制了。他覺得自己很像一頭驚恐的鹿,不僅沒逃離獵場,反倒掉進了別人設計好的陷阱。 妹妹不請自到。潘一黎不請自到,並帶來了李薇。郭長平也不請自到……他媽的,完全像陰謀! 魯小北面對這個讓人提心吊膽的局面深深地感到手足無措了。他假如知道此時此刻有一個叫何斌的人正虎視眈眈地縮在暗出,用一對充滿仇恨和血絲的眼睛在凝視著他,保不齊此刻就站不起來了。 確確實實,何斌近在咫尺。 何斌所以在如此近的距離停了下來,是因為他看見那個姓麥的胖經理朝這邊走過來了,邊走邊往身後巡睃。 “小北,過來,到這兒來。”老麥顯然也覺察出了氣氛的不對頭。 他把魯小北領到離暗中的何斌不到一米遠的地方站住。何斌要是不想要命,跳起來立刻就可以得手。不過有黑暗作掩護,他不擔心被發現,更不想急著把自己搭進去。 “小北,事情好像不太對頭。你聽見剛才郭長平那句話了麼?他媽的弦外有聲呀。” 魯小北的嗓子好像莫名其妙的啞了,發出絲絲的哮喘音:“天還沒黑的時候我到釣台子那兒找過你,你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了。唉,不用解釋了。老麥,這個姓郭的你一定替我盯著點兒,這傢伙陰損得要命。你別看他一副愣樣子。” “這你放心。我等一會兒就安排人盯著他。我現在想說的是其他那幾位。你妹妹,是不是來者不善。你老婆,我覺得她差不多應該送去看心理醫生了。還有那姓潘的,今天出現在這兒就是一大怪。他還把你那位小情人帶來了,別搖頭,我知道那個姓李的丫頭和你有一腿。姓潘的偏偏把她帶來了,難道不反常麼。” 魯小北道:“老麥你比我清醒,我現在已經懵了。但是我妹妹和江小露你用不著擔心。他們不會對我怎麼樣的。” “你妹妹可不是一盞省油的燈,”老麥輕聲笑了,“她比你厲害,小北。各方面都厲害,你不承認也得承認。至少她做事潑辣,心狠——這一點比你強出百倍。你要說什麼?” 魯小北遲疑了一下:“我本不想說,索性告訴你吧。我媽確診了,小西拿回來的報告單。” “沒、沒事兒吧……” “肝癌。” 沉默,但時間不長。 “都有誰知道?” “只有小西和我。” “我估計瞞不了老太太。你媽太精明了,她自己恐怕早就有預感了。噢,關鍵不是這個,關鍵是這種癌是很受罪的。聽人說最後一些日子疼得要命,不少人都呼籲實行安樂死,以免受不必要的罪……” 魯小北擺擺手,長舒一口悶氣:“這事兒你知道就行了。別人你不用管,只幫我盯住郭長平!” “行,這你放心吧,我讓大傻盯著他。小北,你也多長眼,今天的感覺不對。真的,哥哥我感覺極準!” “多謝,老麥。” “別說這種廢話了,待會兒喝酒的時候我會關照你。我走了。” 隨著沙沙的腳步聲遠去,這一角只剩下了魯小北。 何斌的複仇血液漸漸開始升溫,可不知為何,總是達不到“沸點”。一種淡淡的憂傷竟使他猶豫了。那個高傲、自負、害人不眨眼的魯小北,像日曬雨淋的圖片似的,在這秋日的晚上,在殺手何斌的心目中慢慢“褪色”了,現出了一個無能者的原形……但是,畢竟是他招致了白浪灘的一切,後果多慘! 血液一接觸到這要命的核心問題,突然急劇升溫。何斌的手下意識地往腰上摸過去……不對呀,他驀地愣住了——那隻手什麼也沒摸到。 也就是說,刀子不見了! 活見鬼啦,刀子呢? 大約就在這時,游泳池那兒傳來女人的爭執聲。眼看著魯小北嘆了口氣,朝那裡走過去。 倒霉鬼何斌一拳捶在自己的臉上!操蛋!這分明是天不要他死呀! 不用問,刀子一定是魯小北他妹妹強行與古良接吻的時候,自己被逼入死角那裡丟掉的,一定。他記得自己為了穩住心神,一直把刀子戳在地上。 何斌趁著那邊在爭執,忙不迭地沿著原路返回尋找——殺人者豈可無刀! 可是很意外,刀子不在那裡。他把不大的地面摸了個遍,確確實實不在! 怪哉! 爭執的雙方是魯小西和江小露,為什麼而突然爭執起來誰都不清楚,也沒有誰打算弄清楚。魯小北走過來的時候,這兩個女人的角斗,已經被那位尊貴的老年女人兩句話就給鎮住了。 白髮老太太朱可心瞟瞟兒媳,眼角流露著輕蔑,說:“你夠了!” 而後她把目光移向女兒,同樣是那句話,僅僅把輕蔑的語氣轉換成嫌惡:“你也夠了!” 兩句話,眼前的事態頓時擺平。她讓走過來的魯小北扶她起來,指指休息室的門,意思是進去歇歇。母子倆便在眾目睽睽下離去了。 這時,老麥開始張羅晚餐。 方才那兩個角斗的年輕女人的目光,在這一刻竟出奇地一樣,充滿了怨恨的光。 至於其他人,各自心裡琢磨就是了。 砰,魯楠楠拔開一隻經過奮力搖晃的易拉罐,噴出一片白雪似的飲料。他仰著白沫堆積的圓臉大笑,又開始打嗝。 江小露踹了他一腳,大笑頃刻變成了大哭。 魯小西想上來哄,又顯然怕自討沒趣。最後還是古良過來把楠楠弄走了。 所有這一切,都在室內朱老太太的注視之內。她收回目光,從窗前轉過頭來望著兒子。精神並不差,那對深沉而久經風霜的眼睛甚至比以往還亮些。 室內只有壁腳亮著一隻小小的燈,映著魯小北沮喪萬分的臉。他摸出支煙叼在嘴角,沒點。 老太太移開目光,輕聲道:“是不是精神快撐不住了,兒子。是,你就點點頭。” 魯小北抬起眼皮看著母親,沒點頭也沒搖頭。 “不用怕,你媽媽什麼人沒見過,什麼事沒經過。你不要讓他們覺出你受不了了,有媽媽站在你後頭呢。我看誰能翻起浪頭!” 魯小北垂著眼皮一聲不吭。 老太太繼續道:“你注意到沒有,潘一黎是有目的而來的,兒子。你應該看得出來吧?” 魯小北點點頭,他當然看出來了。 “他說他看見了你的車才進來請安的。那是放屁,明明在撒謊。” 魯小北猛抬頭,沙啞著嗓子:“媽,我知道他在撒謊。可是我不知道是誰把我們今天的活動告訴他的。我覺得有人在算計我,下我的黑手!潘一黎來得很怪。” 朱可心老太太依然平靜:“不怪。我倒是覺得你怪。坐下,何必這麼沉不住氣!你難道不怪麼,忘了我說的話啦。只要你攥著那張紙,天塌不了!怎麼一眨眼你就忘了?” 魯小北頂在嗓子眼兒的話被母親逼了回去。他剛才站起來想說——媽媽,你還能替我頂多久! 老太太不太在乎兒子的情緒變化,繼續循著自己的思路往下說:“小北,媽媽現在多少有些後悔。後悔讓你乾了這個公司。其實說老實話,在生意場上得有你妹妹那樣的狠勁兒。你沒有這個!不過不要緊,媽媽還行!” “媽媽……”魯小北喃喃地念叨著,再次抬起頭注視著母親,他真想喊“媽媽,你已經不行了”,可話終於被強咽了回去,換成了另一句話,“媽,有一件事我想問你——郭長平真是你通知來的麼?” “這個不假,是我通知他來的。我把你叫進屋,要說的就是他的事情。” “可是媽……”魯小北的眼睛幾乎要出血,“你、你好歹應該預先告訴我一聲才是,這對我是惡性刺激您知道嗎。我最不願意看見這個人!” “你覺得他是個又陰又損的下三濫對不對?”老太太洞穿一切地看著兒子,“這正是我不想告訴你的原因。我告訴你,你的心就承不住了。我知道你最怕他!” 媽媽的一句話,擊碎了魯小北心裡最後那一點點自尊,他蹭地站了起來:“媽,你既然知道為啥還要這麼作!我實在是不懂!” 母親依然用那種目光凝視著兒子,道:“不懂聽我告訴你,小人不可傷之過甚——就是這話!我們有辦法對付姓潘的,卻不一定有合適的辦法對付郭長平這樣的陰損小人。你太不懂這些了!” “我不懂我不懂!”魯小北雙手抱住了頭,又猛地抬起抽搐的臉,“您難道有辦法麼!” “我當然有辦法。”老太太朱可心從懷裡掏出一疊整齊板扎的國庫券,輕輕地拍在兒子眼前的茶桌上,“這是你媽的12萬塊非記帳式國庫券,用它還郭長平的債。” 魯小北咽了口唾沫,彷彿噎了一下。 媽媽有錢,媽媽也知道自己眼下經濟上的窘迫,可他不曾提出把這錢給自己。此刻卻突如其來地用它來安撫那個混帳。 “憑什麼給他,媽!”他的眼裡竄出火來。 老太太靜靜地說:“小人不可傷之過甚,我再重複一遍。傷狠了他們這種人會不顧一切的!去辦吧,聽話。噢,你聽,楠楠是不是拉肚子了!” 果然聽到外邊楠楠在喊:“奶奶,來給我擦屁股呀!” 老人朱可心走向門口時停了停,回頭看了兒子一眼:“別這樣,按媽媽的話辦沒錯。” 望著老人離去的後背,魯小北蒼涼地站起來,抓起那厚厚一疊“錢”,頭腦發脹地推門出來。 “貓,一隻波斯貓!” 他聽見侍女月紅尖著嗓子的聲音,一驚一咋的。 何斌在沒有匕首的情況下只得就近摸到了一塊磚。這時魯小北正離開那個房間飄飄地走下去。何斌這時已經很煩很煩了,他巴不得馬上“結束戰鬥”回家! 這幾個鐘頭的經歷,真讓他嚐到了“不是人幹的”滋味。媽的×! 望著魯小北拐過了竹蔭,飄飄地上了山牆一側的小徑。於是他從山牆的這一側兜了過去。 他不明白魯小北這是怎麼了,好像魂不守舍的樣子。 他握緊那塊涼涼的磚,快步逼到牆拐角。這時候完全應了那個形容——心臟快要從喉嚨裡跳出來啦! 他不敢保證這一磚能把魯小北拍死,絲毫不敢保證。不過死不死這時已經無所謂了,行動本身差不多就是目的。拍死也好,拍傷也好,只要拍了心情也就釋然了。他彷彿記得有一個朋友的弟弟讓人拍成了植物人。 把魯小北拍成植物人,難道不算成功嗎!他激動地想。 悉索的腳步聲近了,說話間已經到了跟前。這時對何斌來說只需要舉起磚砸下去、砸下去……於是他奮力地舉起那塊磚朝著出現的那個腦袋砸了下去—— 這是他一生中乾得最不得要領的一件事,完全是憑藉著所謂“機械的動作”。 但是,他成功了! 他彷彿聽到了什麼碎裂的聲音,那具肉體沉悶地撲倒了。再看手裡的磚,只剩下了半塊。他把這半塊磚狠狠地砸向地上的魯小北,迅速而慌亂地消失在幽暗的竹叢裡。 像一隻竄走的野貓。 很怪,成功帶給他的並不是什麼喜悅,根本不是。那感覺倒更像是大廈傾塌時的一個發瘋的逃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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