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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歪脖樹上的灰布小人

消逝的黑鈕扣 蓝玛 3790 2018-03-15
“別怕是我!” 一隻臟乎乎的手摀在了鐵鏟的嘴上。鐵鏟條件反射般去咬那手,那手給了他一個耳光。 “狗屁東西,是我呀!” 暗暗的天光下,現出一張尖下巴的髒臉,長頭髮像個鬼似的。鐵鏟全身頓時軟了下去:“怎麼是你,山羊。你不是跟六合他們去鄭州了麼?” 山羊、六合都是鐵鏟進城後認識的,還有飛機、五魁、巴基斯坦等人,這是一群不折不扣的野孩子。除了鐵鏟,那幾位都進過收容所。 這是一些“傳奇”人物,身世遭遇都挺可憐。 “我不敢繼續跟他們混了,中途溜了回來。我覺得他們已經沒救了。我不能跟著學壞。” 山羊從鐵鏟的身上爬下來,坐在地上。他用袖口抹了抹鼻子,於是那臟臉更髒了。這傢伙長著一對山羊那樣的,又傻又不老實的眼睛。鐵鏟不只一次聽他自吹數學很不錯,他不大相信。

“鐵鏟,我老巢去找你你不在。你跑到哪裡去了,你聽說了麼,今天下午松林公園殺人了!就是你提到過的那個人,那個黃六指!” 鐵鏟剛剛放鬆的身體再次僵硬了,這恐怕就是條件反射吧,他現在最怕“六指”這兩個字。 “他……被殺了?” “對,被徹底弄死了。那個鬼!鐵鏟,你的仇報了!真是解氣!” 鐵鏟也坐起來,把頭夾在兩腿之間。他說不出話,或者說他不知道如何說,這樣的場面很不好應付。 “餵,你不高興嗎?”山羊搡了他一下,“你怎麼不說話,拐賣你妹妹的壞蛋完啦!嘿,你發什麼抖呀!” 鐵鏟抬起頭,道:“他完了,我妹妹小蝦到哪裡去找?我不是也完了麼?” 可能這句話非常合乎常理,山羊便絲毫沒有引起別的察覺,他拉起鐵鏟,替他拍拍身上的土:“走吧,回去說話。我忘了你還要依靠那壞蛋找妹妹!”

兩個人朝著他們的老巢走去。這時候大約已經很晚了,四周萬籟無聲。他們像兩隻很渺小的螞蟻那樣行走在世界上,十分的孤獨無助。 山羊似乎也是被什麼人拐賣的,而後似乎又被拋棄了,這一點連山羊自己也說不清楚,他說他就是歌裡唱的那棵無人知道的小草,他說他活得很自在。 鐵鏟就是因為這身世才肯和山羊接近的。六合、飛機那樣的人他不會理的,那幾個傢伙年齡大一些,早就是流氓了。徹底的流氓! “什麼人把他殺死的?”鐵鏟忍不住還是問了一句。他太關心事情的“進展”了。 山羊從口袋裡摸出一塊東西,罵了一句,掰了一半遞給鐵鏟。原來是一塊壓扁的紅薯。兩個人呼呼地大吃。 山羊說:“這我可不知道,警察怎麼會跟我講。但是我看見警車了,幾個警察抬著一個擔架,擔架上是一塊白佈單子,恐怕下邊就是那個黃六指的死屍了!”

“警車開走了?” “嗯,呼嘯著開走了。還有一些老警留在那裡,他們要搜尋兇手留下的痕跡哩。不會錯,肯定要搜尋的!” 鐵鏟的心顫抖了,沒有再問。 “等一等,我沖一泡尿。”山羊停了下來。 在見到胡伯的那天晚上,胡伯要挽留他住下來。那個叫青萍的女孩子更是積極地抱來一床被子,這一切讓鐵鏟感動得鼻子發酸。 但是他最終沒有住下。一來他不習慣住在生人家。二來他覺得老巢自在,橫著睡豎著睡自由。還有第三,就是胡伯對小關說的——這孩子對外人不信任。 也許是這樣的,但當時鐵鏟並沒有更多地思考信任不信任的問題,他所以要走,另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要回老巢見山羊。 他們在一起混了許多天,直到鐵鏟灰心地宣布要走了,山羊居然戀戀不捨地想哭。山羊是這群野孩子當中對他最熱心的一個。他說過:“我已經肯定找不到父母了,所以我一定幫你找到妹妹!”

鐵鏟的走而復歸使山羊非常驚奇。山羊朝其他幾個傢伙大呼小叫:“嗨,鐵鏟這鬼東西又回來啦!你們看這不是鐵鏟嗎!” 其他幾位對山羊的驚訝反應平平,六合甚至哼了一聲:“山羊,鐵鏟又不是你爸!你怎麼像見了爸似的!” 五魁和巴基斯坦同聲說:“那是因為他缺少爸!” 自然是一通力量懸殊的毆鬥,野孩子們三句話說不和就會動手,自然是不記仇的。山羊被六合打了一通,拉著鐵剷出了工棚。 “嗨,你怎麼又回來了。你不是決定回家了麼?”鐵鏟告訴他“事情有了轉機”,而後把意外找到黃六指的情景講給了山羊:“就是這樣,我按照那個老奶奶指點一下子就找到了銅鑼街的胡伯,黃六指就住在那條街上!” 山羊雙手合在一起,向拜佛似地對著夜空拜了幾拜:“鐵鏟,你一定能找到你妹妹,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你聽說過這個成語吧!你要轉運啦!”

鐵鏟想告訴他,那不是成語,那是兩句古詩。但是這已經非常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下一步的行動。 事實上那天晚上他已經把大體情況講給了胡伯,兩個人也分析了好幾遍。胡伯當時自然不會肯定那黃六指就是拐賣小蝦的人販子,但他告訴鐵鏟:許多人都風傳黃六指幹過那種傷天害理的勾當! “拐賣兒童!”山羊聽完他的述說,眼睛都瞪大了。 “那個胡伯就是這麼說的,但是……胡伯也是聽說。” “咱們今天晚上就去找黃六指,馬上去!”山羊當時比鐵鏟還急不可耐,就彷佛被拐賣的是他妹妹。 鐵鏟咬著嘴唇,強壓住內心的衝動。其實他真的恨不能馬上去找黃六指要人,但是他忍住了。胡伯說:這種事情需要暗中調查,要尋找證據。否則沒有用處!因為小蝦畢竟已經賣掉了,不像一件東西那樣藏在身邊。所以,尋找黃六指販賣人口的證據是唯一的辦法。

胡伯至少叮囑了他十遍:不要打草驚蛇! “山羊,你幫我想一想,咱們怎麼才能不打草驚蛇地進行!” “我們一起想。”山羊朝工棚理努努嘴,“人多力量大!” 鐵鏟馬上搖頭:“不,我不喜歡六合那些人。他們是流氓!” 山羊像大人那樣嘆了一口氣:“唉,他們過去都挺好的,都不是流氓。算了算了,你不願意就算了,我幫你調查好了。我比不上大偵探也是個小偵探!” 這時六合的聲音從工棚里傳了出來:“狗日的山羊,你不打算去鄭州啦!” 鐵鏟一愣:“哦,山羊,你們要去鄭州?” 山羊點點頭:“嗯,星期五出發,走鐵路。乘客車走,不像你似的扒貨車。不過我可以幫你偵察三天!”鐵鏟當時有一些遺憾。三天,能搞出結果麼?

山羊撒了一泡好長的尿,然後兩個人就低語著朝工棚走。天暗,深一腳淺一腳的。山羊說他半路就溜回來了,他不敢繼續跟隨六合那幾個傢伙。說他們在一個小火車站偷了一個菜販子的一車包心菜,轉手賣給了另一個菜販子,眨眼就弄了一大把錢。 “這些人完了!”山羊從口袋裡摸出一隻小手電,因為工棚就在眼前,“遲早他們要犯法的,我和他們不能同流合污。鐵鏟你知道我基本是好人!”這倒是事實,鐵鏟嗯了一聲。 山羊用手電晃了晃他們的老巢,鑽了進去。而後一躍,整個身子便放平在了草堆上。 “啊,還是'家'好呀!”山羊非常舒服地抒發著,而後他的口氣忽然神秘起來,“鐵鏟,我回來還有一個重要原因。說了你也許不信,我覺得找你妹妹有希望了!我發現了致命的線索!”鐵鏟禁不住哦了一聲。

他們兩個縮在充滿土腥的草堆上,盡可能把身體靠緊些避寒。工棚四面透風,頭頂上錯落的石棉瓦上露著夜空。 “你……發現線索了?”鐵鏟聲音顫抖得快說不出話來了。山羊用手心摀住手電筒,電光在他手背上透出一塊紅通通的圓,然後他滅了手電:“真的鐵鏟,我覺得這個線索很重要。鐵鏟,你還記得黃六指房門把手上的那串鈕扣麼?” “鈕扣……”鐵鏟喃喃自語。 “咳呀,你怎麼忘了!”山羊欠起身子,“我第二次跟你去,我們兩個摸到雕花門前的時候……”哦,鐵鏟猛地想起來了——是有一串鈕扣! 山羊原計劃幫他三天的,可實際上只幫了一天。第一天他們去銅鑼街偵察黃六指,中間冒出個搞電腦的給攪了。後來聽胡伯說那人姓賈。第三天六合叫上山羊提前去鄭州了,所以他只是第二天那一次幫鐵鏟作了些事情。

第二天這一次,鐵鏟是違背了胡伯的囑咐的。第一天的行動胡伯見到了山羊,胡伯讓他離開山羊這種人,並警告說這種“無惡不做”的野孩子十分危險。 鐵鏟沒聽胡伯的,所以說第二天他違背了胡伯的囑咐。仔細想來,第一天那次的失敗,除了冒出個姓賈的以外,更直接的原因是由於胡伯的干涉。 事情是這樣的——第一天一早他就約著山羊來到了銅鑼街。這是一個微微有些霧氣的早上。能聽見各種聲音,視覺上卻是迷迷濛蒙的。鐵鏟按照頭一個晚上胡伯的指點,帶著山羊來到了銅鑼街南頭的第三條巷口。黃六指就住在這條巷子裡。 “你看山羊,那裡真的有一棵樹!”鐵鏟朝巷子裡指點著,“看,歪脖子樹!” 山羊點頭,又用力抽動著鼻翼聞著哪裡飄來的香牛肉味:“我看見了,你不是說那樹上掛著個灰布紮成的小人麼?小人看不清?”

第三條巷、歪脖子樹,還有樹上掛著的灰布紮成的小人……這些情況都是胡伯提供的。胡伯讓鐵鏟不要冒實,怎麼偵察盡可能聽他安排。鐵鏟不想更多地牽連成年人,因為成年人幹事情總是謹慎得要命,他寧願山羊這樣的人幫忙。 “我去看一看。”山羊朝他比了個意思不明的手勢,便靈敏地閃進了巷子。不一會兒他溜了回來,手裡多出個灰布紮成的小人。 “你看鐵鏟,就是他!” 鐵鏟看見了一個樣子古怪的佈人,是用線紮成的,一點也不美。 “誰讓你把它弄來的!”鐵鏟有些緊張,“你這不是自我大暴露麼!” 山羊噢了一聲,迅速地把小佈人掛了回去。幸好,這兩去兩回沒有被人發現。 他們離開那巷口,找了個不起眼的飯鋪子吃了些東西。而後等霧散了才開始行動。 應該說,鐵鏟一點這方面的經驗也沒有,遠不如山羊內行。山羊說分開偵察目標小,兩個人便一前一後地從那巷子走了幾個來回。不知為什麼,找到“六指裁縫”了,鐵鏟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了。他再笨也明白,面對面衝進去要人是沒有用的,可他沒有“可行”的方法。 好在這樣的巷子來往的人極少,沒有誰注意他們。 正走間,忽聽乒乓一聲,臨街的兩扇窗戶被推開了,兩個孩子抬頭看去,首先看見一張臉探了出來。那是一張瘦白瘦白的臉,“鑲”在兩扇雕花的窗戶中間。鐵鏟渾身的血一下子便凝固了。 沒錯,就是他——六指裁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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