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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三幕猛虎薔薇

光年2·諸神之戰 树下野狐 10528 2018-03-11
這條大峽谷高近百米,兩側盡是莽莽蒼蒼的原始森林,茂密濃綠的蔭蓋連成一片,遮天蔽日。遙遙俯瞰,就像一條蒼龍若隱若現,蜿蜒於層巒疊嶂的幾內亞高原。 谷底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卵石,在清澈的溪流長年累月的沖刷下,早已光滑圓潤,長滿青苔。玄小童從背後緊緊地抱著丁洛河,貼伏在帝陀龍的巨頸之上,隨之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地急速穿掠,影子投映在水面,疾如鬼魅。 狂風呼嘯,陽光在上方的密林枝葉間繽紛閃爍。嘈雜的鳥叫聲,夾著野獸此起彼伏的驚吼,就像是雷鳴暴雨,四面八方地擠壓著耳膜。 回頭望去,那點銀光依舊在那深碧淺綠的層層綠陰間閃動,他們在這廣袤而又隱秘的西非山林裡亡命飛掠了幾個小時,始終未能甩脫飛碟的追踪。

有幾次,那輪飛碟幾乎是貼著他們的頭頂沖過,巨大的氣旋將峽谷兩側的樹木連根拔起,如果不是帝陀龍反應迅疾,反擊之力又狂猛無比,早已隨著那漩渦般的斷枝碎葉,吸入飛碟。 玄小童驚怒惱恨的心情已漸漸平復,疑慮卻越來越深。為了這次逃亡,她秘密謀劃了幾個月,所有的計劃都只存於腦海。就連那間瀑布邊的木屋,也是兩個月前途經巴黎,用現金從一個法國佬手裡買下來的,成交時她甚至未曾親眼見過,除了對方提供的照片與經緯度,一無所知。 此外,她故意在電腦裡留存了一個加密的文檔作為煙幕彈,語焉不詳地記錄了幾十個地點,以及她在世界各國開設的秘密賬戶。 “聖了”至少需要三天才能破解;而要搜遍上述地點,驗證真假,最快也得兩個星期之後了。

然而為何僅僅相隔12小時,“聖子”便追到此處?是她慎密的計劃出現了致命紕漏,還是她體內被植入了絕難發現的追踪芯片? 還沒來得及細想,“轟”的一聲巨響,震耳欲聾,整個峽谷都劇烈地搖動起來,崖壁裂縫四迸,土浪滾滾,無數巨石沿著陡坡朝谷底衝落。 帝釋天!玄小童呼吸一緊,他果然還是追來了!帝陀龍似是感應到了她的驚怒,尖嘯著盤旋沖天,凌空撞來的石頭被它長尾橫掃,紛紛碎裂,反彈拋飛。 在飛碟摧枯拉朽的氣旋衝擊下,兩側的參天大樹原就已東倒西歪,一片狼藉,此時更是成片成片地傾軋斷折,就像一張張巨大的綠網,接二連三地朝他們兜頭撞來。 “小心!”丁洛河下意識地轉身抱住玄小童,右掌朝外擋去,“嘭!”氣浪鼓舞,那株迎面倒下的大樹應聲炸飛。雖然修行了幾個月,他體內的真熊仍是時靈時不靈,只有到生死攸關之際,或是極為憤怒、恐懼的時刻,才會源源不絕地噴薄而出。

帝陀龍張口咆哮,噴湧出一團團熾白的烈焰,雙翼猛烈掃舞,捲起滔天火浪,盤旋著朝上沖去。兩人騎在它頸背上,只覺天旋地轉,轟隆連震,等到視野能重新看清時,已經飛上了咼空。 群鳥驚飛,到處都是四散奔逃的野獸。朝下望去,方圓十餘里朝下塌陷,高原上形成一個極為壯觀的圓坑,斷層落差將近四五十米。峽谷兩端生生斷裂,堆滿了層層疊疊的亂石,溪流飛瀉,猶如瀑布。如果他們遲上半步,後果不堪設想。 玄小童倒吸了口涼氣,怒火上沖,朝著四周高聲大“帝釋天,你給我滾出來!”連喊了幾遍,沒有應答,前方的山林倒傳來了幽幽的口琴聲。 丁洛河一凜,這口琴聲如泣如訴,淒厲詭異,在司馬台木屋的那夜就曾聽過!循著聲音望去,只見那輪飛碟的正下方、密林起伏的樹梢之上,端坐著一個印度裔青年,白衣鼓舞,面無表情地吹著口琴,鷹隼似的雙眼冷冷地盯著他們。

漫天飛鳥淒厲地尖叫著,洶洶如潮,含著口琴魔魅的旋律,在空中發狂地擺舞。就連那些狂奔逃竄的豹子、野豬、大象、鬣狗……甚至遠處草原上的獅群也彷彿被口琴控制,淒烈地咆哮著,掉頭朝這兒圍攏。看得他渾身雞皮泛起,驚駭交集。 這景像也與那夜所見極為相似,但比起那些發瘋的貓群,眼前這數以千計的西非猛獸顯然危險了百倍!他聽說印度人能用樂器操縱蟒蛇,然而帝釋天究竟是如何通過口琴操縱獸群的呢? 就連帝陀龍也似乎為之所惑,凌空亂轉,發出低沉的悲吼。玄小童俏臉暈紅,用力拍了拍它的頸背,高聲冷笑:“好啊,我爸不在,你就當自己是大宗師了?要想害死我就趕緊動手,否則等我爸來了,我就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帝釋天不為所動,繼續低首垂眉,幽幽地吹著口琴。

口琴聲越來越快,洶洶激越。那些鳥群狂亂地尖叫著,盤旋著,“噗噗”連聲,羽毛突然接二連三地燃燒起來。轉眼之間,數千隻非洲飛禽全都成了發瘋的火鳥,從四面八方朝他們撞來。 地面的獸群也如百川匯海,越集越多,狂嘶怒吼著在下方環繞穿梭。幾隻豹子爬上高高的樹枝上,不顧一切地騰空躍起,尖爪只差半米就將觸到帝陀龍的肚皮,嘶叫著墜落谷底。 帝陀龍被徹底激怒了,尖嘯著急速盤旋,長尾在空中劃過一道道圓弧,勢如雷霆。鳥群要么被它噴出的烈焰燒成焦骨,要么被掃得血肉橫飛,慘叫迭起,不停地朝下簌簌掉落。 然而這些瘋鳥就像是被設置了攻擊程序的機器,將目標精準地限定為帝陀龍,無所畏懼,前赴後繼,幾次險些已碰到丁洛河的臉上了,卻又突然鬼使神差地擦沿飛過,猛撞在帝陀龍的身上,噴湧起團團火浪。

轉瞬間,帝陀龍堅厚龐大的身軀已被撞出了幾十處灼裂的傷口,焦味瀰漫。 丁洛河大急,照這麼下去,用不了幾分鐘它就要被活活燒死了!心念一動,體內炁流滔滔湧向右手,“天神戒”綠光怒爆,按在帝陀龍的頸上。 “嘭”地一聲,它渾身鼓湧起一輪刺目的護體光罩,將圍衝而至的瘋鳥接連震飛。 那夜在倫敦街頭,與“太歲”的哈雷騎士們激戰時,他天人交感,利用暴風雪的天地偉力,將體內熊流激發至最大,形成堅不可摧的護體氣罩。此時故伎重施,感應周圍的狂風、火浪,將流順勢導入帝陀龍的體內,倒也立收奇效。 帝釋天的口琴微微一頓,眼中閃過驚訝的神色,接著口琴聲突然激烈,越來越高,尖厲破雲。獸群、鳥群如癲似狂,疾風暴雨般朝他們撲去。

“轟轟”連震,帝陀龍周圍的碧光氣罩隨之劇烈起伏,越縮越小。丁洛河呼吸如窒,貼在它身上的雙掌觸電似的簌簌顫抖,那淒厲的口琴聲就像千萬根尖針不停地紮入他的耳膜、頭頂、心底……難受得就快爆炸開來了。 “死阿三,你玩兒真的?”玄小童臉色一沉,“好,你不講情面,也別怪我不客氣了!”拔出一支小巧的銀色手槍,對著帝釋天連開了五槍。 槍雖小巧,威力卻強猛得難以想像。頭兩槍稍有偏差,一槍穿入他左側的樹,第二槍則打中了一隻非洲兀鷲。槍聲轟鳴如田,那株高達三十米的巨樹竟應聲炸碎,化如齏粉,至於那隻兀鷲,更連一根羽毛也找不著了。 後三槍準確無誤地擊中了帝釋天,但他身上顯然也有護體氣罩,猛地激蕩開一輪刺目的光漪。

“轟!”枝葉亂舞,斷羽繽紛,在這猛烈的衝擊波下,周圍幾十米的參天巨樹、飛禽走獸都被瞬間摧毀。帝釋天卻只是朝下微微一沉,依舊浮坐半空,巍然不動。 反倒是丁洛河抵受不住衝擊波與轟鳴聲的干擾,氣血翻騰,雙掌猛地震退開來。失去他炁真的庇護,帝陀龍頓時被瘋狂的鳥群連續撞中,剎那問火焰狂舞,血肉焦灼。 它平張雙翼,發出憤怒而痛苦的淒烈長嘯,想要朝上飛去,卻晃了晃,頹然翻轉墜落。 “砰!”那龐大的身軀重重地撞擊在巨坑邊緣,將丁洛河、玄小童震得彈飛出數米,滾入坑外的草叢。那一瞬間,它黑色的眼珠彷彿蒙著水霧,留戀地瞥了兩人一眼,繼續悲鳴著朝下翻。 丁洛河心裡一緊,強忍住那百骸如裂的劇痛,全力爬到坑沿,朝下望去。那隻與他相識不久卻又親暱如舊交的巨大龍獸,已經橫亙在亂石堆裡,停止了呼吸。在它生命的最後時刻,依舊奮起餘力,將他們拋送到了安全的距離。

“混蛋!”丁洛河淚水模糊了視線,怒火卻如岩漿噴薄,蓋過了所有的恐懼與惶惑。踉蹌爬起身,朝著遠處樹上的帝釋天大吼:“你要殺我,就沖我一個人來!有種滾下來單挑,別跟猴子似的躲在樹上吹口琴!” 帝釋天冰冷的雙眼閃動著凌厲的光焰,似乎想要說話,卻又強行忍住了。口琴聲漸轉低沉舒緩,聽起來卻更加陰鬱恐怖。 鳥群淒厲狂叫,密密麻麻地當空盤旋。四面八方圍攏來了無數野獸,瞪著血紅的眼睛,流著口涎,朝他們發出排山倒海的狂吼,越逼越近。 “放心,他不敢真動我們的,”玄小童擋在丁洛河身前,低聲說,“他只是想困住我們,徹底摧毀你的鬥志。”眼波流轉,假意觀察著周圍蒼翠的森林,傳音入密:“沿著峽谷再往前走三四公里,有一個空曠的平地,我在那兒藏了一架直升機,以防萬一。只要能到那兒,我們就有機會逃走了。現在,我要你拔出我腰帶裡的匕首,架住我的脖子……”

“什麼?”丁洛河一愣。 “洛河哥”,玄小童嘴角泛起淒楚而又嘲諷的微笑,接著傳音入迷,“這個世界上,阿三隻怕兩個人,一個是我爹,一個是我。你扶持我做人質,不管你說什麼,阿三都會老老實實照做。但既然是演戲,最好能演得逼真一些。我說什麼,你就跟著說什麼,如果他不聽,你就在我脖子上輕輕劃一刀……” 話音剛落,她突然一轉身,驚叫著跌入他的懷裡,腰帶裡藏著的又軟又薄的匕首也已使神差地塞到了他的手中。她動作快如閃電,極為隱蔽,除了他們,誰也看不出究底。 丁洛河只好一把勒住她的腰,將匕首橫在她頸前,照著她傳音所授的話語,朝帝釋天高聲複述:“好!你既然要和我耍奸耍賴,那就看看誰更狠了!橫豎都是死,大不了我拉上這位'太歲'聖母來做墊背!” 帝釋天臉色果然一變,口琴聲戛然頓止,就連那輪飛碟也猛地停止了旋轉,凝立空中。 玄小童漲紅了臉,眼中淚水盈盈,格格大笑:“洛河哥,你殺了我吧,反正我們也逃不走啦。與其摸著你的水晶頭骨,沒日沒夜地想你,倒不如和你、和這世界一起毀滅!” 丁洛河搖了搖頭:“小童,你別怪我。你我一個是'聖母',一個是'魔鬼',注定只有一人能活下去,這就是……這就是我們的宿命。”明知是在做戲,說到最後一句時,眼眶卻莫名一熱,心潮激盪,聲音險些梗在喉間。 玄小童暗暗地掐了一把他的手臂,以示嘉許。 他吸了一口氣,接著高聲叫道“阿三,你給我聽好了,現在你有兩個選擇,第一,你坐上飛碟,從我視野裡消失,等我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會將小童放走;第二,如果我數到十,你依舊在我視野之內,你就等著向玄道明解釋他女兒是怎麼死的。” 帝釋天凌厲的眼神就如兩把冰刀,刺入他靈魂深處,探試虛實,過了一會兒,他才緩緩收起口琴,用一種同樣冰冷而生硬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你根本不可能殺她。” 他回應得這麼斬釘截鐵,反倒讓丁洛河有些不知所措了。耳畔傳來玄小童細如蚊吟的冷笑:“洛河哥,他在詐唬你呢。你只管開始數數。”右臂忽然一抖,她迎著刀鋒朝前微微一傾,“啊”地失聲痛吟,脖子頓時沁出一道血痕。 丁洛河心裡一凜,帝釋天更是臉色陡變,猛地凌空衝來。漫天盤旋的鳥群隨之狂叫俯衝。 丁洛河下意識地朝後退了一步,將刀鋒重新抵住玄小童的脖子,高聲大喝“一!”狂風呼嘯,鳥群瞬時變向,擦著他的頭頂疾掠而過。 定睛再看時,帝釋天已經落到了左前方的草地上,白色的裹裙、搭帕獵獵鼓舞,橫握口琴,雙眼怒火如燒,他的上空是滾如颶風的狂亂瘋鳥,身後則是數不盡的獅子、鬣狗、大象、獵豹……齜牙咆哮,作勢入撲。 “二!”丁洛河心神稍定,接著又是一聲大喝。 但這次帝釋天並未退讓,而是將口琴抵到了嘴邊。那輪飛碟也搖曳著衝下來了,懸浮在他們左側的巨型圓坑中央,氣浪滾滾,如箭在弦。 “三!”丁洛河繼續咬牙大喝。事已至此,只能硬著頭皮賭上一賭了。玄小童閉上雙眼,髮絲飛舞,後背緊緊地貼著他的胸膛,嘴角泛起淡淡的微笑,似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帝釋天雙手緊握著口琴,指節發白,就像從牙縫裡蹦出一個個字節,慢慢地說“小童,你真的願意為了這個人而死?為了他背棄'聖子',背棄大宗師,背棄你的天賦使命?” 玄小童眼眶一紅,依舊緊閉眼睫,微笑著回答:“帝釋天,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還不了解我嗎?我喜歡的東西,誰也別想奪走;打定的主意,誰也別想改變。我才不管什麼'天賦使命',才不管這世界毀不毀滅,只要活著,我就要痛痛快快地做我自己,痛痛快快地愛我想愛的人,哪怕只這麼活了一分鐘,甚至一秒,也好過在這漆黑孤獨的宇宙裡,做一顆萬古長存的星辰。” 丁洛河雖然知道她執著任性,對自己一往情深,但此時親耳聽見,仍覺得胸膺如堵,耳根如燒。深吸了一口氣,啞聲叫道:“四!” 帝釋天聽若不聞,冰冷的雙眸彷彿跳躍著火焰,閃過憤怒、痛苦、妒恨、悲傷……種種神色。口琴突然“嗚”地一聲吹響了,尖厲變調,就像泡沫刮擦著玻璃,讓人頭皮發麻,渾身毛孔全都炸了開來。 鳥群立即如驚濤噴湧,狂嘯著層疊翻騰,盤旋在丁洛河與玄小童的頭頂。四周的獅群、獵豹、象群、鬣狗……也全都咆哮著衝湧而至,最近的一隻獅子距離他們只不到五米,猛一探爪,彷彿就能拍到他的右頰。 “五!”丁洛河高聲大喝,蓋過了口琴,心裡卻在突突打鼓,閃過了萬千念頭。如果帝釋天不信自己會痛下殺手,數到十依舊不肯退讓,他該怎麼辦?是抱著玄小童衝下圓坑,還是跳上那隻大象的頸背,拼死殺出重圍? 玄小童似是知道他在想什麼,又將脖頸朝著刀鋒微微一挺,蚊吟似的傳音道:“洛河哥,阿三能感應到你情緒的波動,所以你絕不能有半點動搖。從現在開始,你只能反复想一件事——如果數到十他還不撤退,你就殺了我。” 丁洛河咬了咬牙,喝道:“六!” 然而帝釋天卻彷彿看穿了他們的心思,冷冷地吹著口琴,直到他喊出“九”時,依然沒有退卻半步。狂風鼓舞,周圍的飛禽走獸隨著口琴聲越逼越近,互相推擠,咆哮如雷,震得他什麼也聽不見了。 他緊握著刀柄,心已懸到了嗓了眼,最後一個“十”也彷彿卡在了喉間,怎麼也發不出來。 混亂中,忽然聽到一個極為熟悉的聲音,在他耳畔輕輕地嘆了口氣:“你也說了,你和她之間注定只有一個人能活下來。但你要多久才能真的明白,不管時空逆轉多少次,這都將是無法改變的命運……” 神秘人! 丁洛河心裡猛地一沉,又驚又疑。她怎會到了這裡?轉頭四望,到處都是狂亂穿梭的鳥群、起伏如浪的林海,以及不斷地朝他咆哮跳躍的猛獸,哪裡能辨出她的身影? 她的聲音迴旋耳邊,繼續說道:“你和水晶頭骨合而為一,卻依舊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宇宙的終極奧秘,是因為在你心底,始終抗拒真實的自己。如果你不殺了她,你永遠不會釋放出囚困在你心牢裡的那隻猛虎,永遠不會真正地蛻鱗破繭,化作蒼龍。” 丁洛河呼吸窒堵,如果她真是國際刑警反恐組的主管,是否意味著國際刑警已經包圍了此處?但凝神掃望,除了斜後方那滾滾盤旋的飛碟,並未察覺其他任何飛機或車輛。 換作從前,在這絕境裡聽見她的聲音,必定信感振奮,然而自從今天早晨得知了她的身份,又親耳聽見她將自己列為'盤古'首領,全球通緝,就再也無法確認她究竟是友是敵了。 “這是你取後的機會了,要么殺了她,釋放真正的自己,和水晶頭骨徹底熔合為一;要么束手就擒,被砍下腦袋,到死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誰……”露娜·阿葵芮雅思頓了頓,一字字地說道,“殺了她!” 丁洛河猛然一震,那輕柔悅耳的聲音就像尖利的楔子,瞬間釘入心底。洶洶激越的口琴、嘈雜狂亂的鳥叫、轟鳴如雷的獸吼,驚濤駭浪似的在他耳邊激盪,一聲聲,一陣陣,彷彿全都化成了同樣喧囂恐怖的吶喊。 “殺了她!” “殺了她!” “殺了她!” “……” 他就像被無形之手緊緊勒住了咽喉,憋漲欲爆,難以呼吸,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從心底慢慢地爬上喉管,爬上鼻腔,爬上頭頂,最後終於在腦海裡層層炸散開來,眼前一片熾白。 那一瞬間,他仍佛被炸斂了無數的碎塊,彷彿有另一個自己從廢墟里扶搖而出,他彷彿聽見自己的肌肉骨骼寸寸爆裂,炁流透過鱗甲,聽見自己發出痛苦而狂暴的怒吼,在狂風裡激盪。 “十!” 然後一切全都頓止了。 口琴、鳥鳴、獸吼、飛碟的隆隆引擎,就連狂風也彷彿停止了呼嘯。 他彷彿感覺到玄小童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身體,溫熱的液體噴濺在他的眉睫,彷彿感覺到她在低聲呼喚他的名字,手卻慢慢地從他臉上滑落。 當周遭一切從那熾白的強光裡漸漸恢復,他才發現手裡的匕首沾滿了鮮血,而玄小童軟綿綿地蜷在腳邊,睜著眼,嘴角凝著微笑,澄澈的雙眼彷彿仍在凝視著自己,已經停止了心跳與呼吸。 “恭喜你。你已經斬斷所有羈絆,可以真正地破繭重生了。”從那天旋地轉、急速閃耀的紛亂光影裡,傳來露娜·阿葵芮雅思溫柔恬美的話語。 珠穆朗瑪峰上,狂風鼓舞,雪沫在萬里藍天下悠然飄卷。 高歌目瞪口呆地望著冰湖邊的那塊石碑,僵若石人。 獨孤洛、玄道明、華靜之、高恆、蘇正宇…… 他轉頭望向那群高舉著鎮魂棺、歡呼如沸的喜馬拉雅山雪人,渾身冷汗更是涔涔湧出,難道此刻躺在鎮魂棺中的“懷孕”的麗莎,就是誕生“聖子”的處女“瑪利亞”?她肚中被“胎屍蟲”植入的胚胎真的就是“聖子耶穌”?那麼狗頭人又是誰?為何與丁洛河所描述的完全一致?丁洛河記憶中的梅里雪崩,究竟是發生於雲南,還是這裡? 就在這時,鎮魂棺裡突然傳來了麗莎淒厲的尖叫,蓋過了雪人們歡騰的吶喊,直破雲霄。 他猛地一凜,下意識地抓起朗基努斯之槍,朝雪坡上奔去。 那數十個雪人顯然也被麗莎的尖叫聲震住了,面面相覷。狗頭人嘰里咕嚕不知說了串什麼,那群雪人又跟著歡呼起來,高高舉起鎮魂棺,朝著崖壁的山洞簇擁而行。 “放下她!”高歌炁流隨著熱血湧上了頭頂,就已衝入雪人群中,縱聲大吼,握槍連環橫掃。他力氣本就極為驚人,加上這支聖槍,威力更猛增了十倍,勢如雷霆,光浪迭爆。 那些高達五六米的白毛人來不及躲避,紛紛撞飛開來。幾個巨人如夢初醒,想要揮臂抵擋,卻被他狂飆似的刺入胸膛,接連挑入冰湖,慘叫不迭。剩餘的雪人們或是被他勢如瘋虎的態勢所震懾,或是忌憚於朗基努斯之槍的神威,不敢再有任何反抗,爭相四散奔逃。 只有那兩個舉著鎮魂棺的巨人既不敢鬆手,又無從閃避,怔怔地望著高歌,不知該如何是好,被他槍尖抵在胸口,怒吼了幾聲,才不情願地慢慢放下銅棺,朝後退去。 麗莎緊閉著雙眼,栗色的短髮濕漉漉地貼在慘白的臉上,渾身已被汗水浸透。她蹙眉咬牙,彷彿仍在昏迷之中,雙手十指卻深深地嵌入肚子,發出斷斷續續的淒厲慘叫。 高歌腦中“嗡”地一響,倒抽了一口涼氣。那讓他至為不安、恐懼的猜疑果然就要成為現實了! 她的腹部高高隆起,就像已懷胎九月。腹中紅光閃爍,不停地起伏鼓動,隱約能看出一個胎兒的形狀。但這胎兒與人類截然不同,全身佈滿鱗甲,額頭上長了兩個犄角,極為醜怪。更恐怖的是他的眼睛,那雙碧綠如鬼的眼睛竟然已經完全睜開,彷彿正在惡狠狠地瞪著他,嘴露獰笑。 聖子! 難道這就是“太歲”組織費盡心力,想要使之重生的“聖子”? ! 他握緊朗基努斯之槍,懸在她腹部的上方,作勢欲刺,周圍的喜馬拉雅山雪人們頓時爆出一片驚呼,想要衝上前阻止,卻又紛紛裹足收住。 就在槍尖即將碰觸到麗莎肚子的那一瞬間,高歌猛然頓住了。淚水瞬間湧上了他的眼眶,模糊了視野。 世上能殺死“聖子”的,只有這支兩千年前刺死了耶穌的朗基努斯之槍。然而這一槍刺下,躺在棺中的這個女人,這個與他相識不過兩天,卻如烈火般燒熔了他、春水般融化了他、讓他難以自拔而又無所遁形的女人,也必將魂飛湮滅! 天旋地轉,陽光耀眼。 他站在世界之巔,握著這支槍,渾身冰冷、心亂如麻,不知到底是該刺下,還是不刺? 天藍如海,群鳥驚飛,千萬重的綠葉在陽光與狂風裡閃爍著刺目的亮光。 “她死了!她死了!是我殺了她!” 丁洛河張著嘴,呆呆地望著腳邊的玄小童,腦中隆隆如雷,一遍遍地迴響著某個恐怖而虛幻的聲音,如置夢魘。過了好一會兒,心臟才猛烈地抽縮起來,感覺到撕裂般的真實的劇痛。 他雙膝一軟,彷彿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氣,跪坐在她的身邊,指尖顫抖地撫摸著那張俏麗如生的臉,想要呼喚她的名字,喉嚨卻發不出半點聲響,就連淚水也似乎全部凝固了。 那張臉,如此熟悉,卻又如此陌生。他彷彿愛過生生世世,卻又彷佛初次相識。無數似曾相識的畫面,似曾相識的聲音,如潮水般湧入他的心底,淹沒了一切,而他卻突然忘了她是誰,忘了她為什麼甘願捨棄一切來愛著自己。 他依稀想起某個夏日的清晨,他躺在她的腿上,朝霞如荼,清澈的海水一層層地沖刷著不遠處的沙灘,想起她低下頭嫣然一笑,說她愛上他,就像是天空愛上了海洋,雲彩愛上了大地,飛鳥愛上了魚。說如果有一天她死了,就請將她埋在這裡,然後將她永遠忘記。 可是她為什麼要記起他呢?為什麼要和他重新相遇?如果他沒有在雲南梅里雪山遭遇雪崩,如果他沒有將畫賣給蘇晴,如果他沒有搭乘那天早上的那班飛機,如果她沒有去北京尋找母親……又或者,如果她沒有發現藏在“潘多拉之匣”裡的那本日記,現在他們是否簡單而快樂地生活在不同的城市?是否都愛上了別的人,開始了截然不同的人生? 他呼吸窒堵,昏昏沉沉,腦子裡突然又迴旋起昨夜她所說的那句話:“洛河哥,帶我走吧。我再不想寫第九遍的日記了。別管你是誰,別管這個世界什麼時候毀滅,帶我到天涯海角,到沒有人找得到的地方,不管那裡是地獄還是天堂。只要我們在一起,真真切切地多活一分,多活一秒,就比什麼都好……” 他顫抖著闔上她的雙眼,想要抱起她,五臟六腑卻彷彿被絞扭掏空了,頭也像是要炸開來一般,劇痛一次比一次來得更加猛烈,就像八面逼迫的狂風,擠壓著他,撕扯著他,讓他從裡到外寸寸爆裂,讓他忍不住緊握雙拳,沖天狂吼。 “轟!”髮絲如立,衣裳鼓舞,他全身上下湧起一團刺眼的碧光,猛然朝四周擴散! 樹木傾搖,紛紛“咯啦啦”地斷折橫飛。那密密麻麻圍攏在他頭頂、周圍的鳥獸狂嘶驚吼,潮水般翻疊後湧。就連懸浮在圓坑中央的飛碟,也被這突然鼓舞的衝擊波推得劇烈跌宕起來。 帝釋天猛地朝後翻了個身,飄移出六七米。直到此刻,他似乎才如夢初醒,整張臉都因痛苦、憤怒而扭曲了,抓起口琴,洶洶急吹。 口琴聲又尖又細,就像厲鬼號哭,聽的人毛骨悚然。曲調一起,那些鳥群、猛獸便如被攫住了靈魂,一起發出同樣凌厲而激越的嘯吼,不顧一切地朝丁洛河衝去。 “嘭!”“嘭!”“嘭!”數之不盡的猛獸、狂鳥激撞在那輪碧綠的光罩上,眩光閃耀,血肉橫飛。 丁洛河昂首狂吼,吼聲越來越響,整個人如水波晃蕩,皮膚上泛起了一青碧的蛇鱗。鳥群、野曾在口琴的驅使下,前赴後繼地撞擊慘死,卻絲毫不能穿破那輪護體光罩,碧光反而越來越強。 轉眼間,四周獸屍堆積如丘,就連四周森林也掛滿了拋甩而出的殘肢斷體。他的吼聲狂暴恐怖,漸漸蓋過了口琴。那些鳥獸狂亂地嘶吼著,開始呈現出退縮潰亂之勢。 口琴聲猛然拔高了八度,與那怒吼聲一起交替著節節攀升。帝釋天臉色漲紅,額頭青筋暴起,沁滿了汗珠,眼中的駭異已超過了憤怒,萬萬沒想到相隔不過兩天,這中國小子的能耐竟已發展到瞭如此可怕的境地! 剎那之間,他的心裡閃過了一絲從未有過的恐懼。但再一瞥見蜷臥在地的玄小童,悲怒頓時又如岩漿噴薄,聚精會神,將真源源不絕地朝口琴輸去。 混亂中,森林裡突然傳來“嘶嘶”的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近。他轉頭望去,心裡猛地一沉,口琴差點兒變調失聲。 蛇! 數以萬計的蛇正從這片原始森林裡鑽出來,潮水似的漫過獸群,朝著丁洛河急速游去。這些蛇五顏六色,大小各異,最細的還不足小指粗,最粗的直徑足有半米,彼此密密地攢動在一起,色彩斑斕,嘶嘶吐芯,就像在隨著他的吼聲搖曳舞蹈,恐怖至極。 更詭異的是,蛇群貼著草地穿入那輪巨大的碧光氣罩後,竟層層疊疊地繞著丁洛河的雙腳,朝上盤去。如果是常人,被這大大小小的蛇蟒纏在身上,早就被活活勒死了,但這些蛇依附其身,卻像是春藤繞樹,密密麻麻,跟著他怒吼的節奏,朝外咆哮吐芯。 他的吼聲與蛇群的嘶鳴混在一起,形成了極為奇詭可怖的聲浪,徹底蓋過了口琴的聲音,壓制得帝釋天臉色由紅轉白,氣血翻騰,差點兒連十指也控制不住了。 “嘭!”環伺在側的飛碟終於爆發出耀眼的強光,朝著丁洛河猛烈攻擊。那輪護體氣罩瞬間轉化成了熾白與慘綠的顏色,蛇群四炸飛舞,焦臭撲鼻。 丁洛河振臂狂吼,全身猛地膨脹了一倍有餘,氣罩外的兩隻非洲像被他手掌隔空一推,頓時沖天飛出數十米遠,朝著那輪搖曳的飛碟撞去。 轟隆狂震,火焰沖天。飛碟拖曳著黑煙激撞在峽谷的岩壁上,爆湧起更加刺眼的強光,在那巨大的熱浪席捲下,四周的樹木瞬間乾枯了,獸群、鳥群發出淒烈無比的慘叫。 蛇群有如離弦之箭,從丁洛河的身上破空飛起,尖嘶著撲向帝釋天,撲向那些徹底潰亂逃散的鳥獸。天空、森林、草地……到處都是翻滾慘叫的兀鷹、獅子、豹與鬣狗,大象亦不能倖免,紛紛被巨蟒絞纏,悲鳴著跪倒在地。 帝釋天再也支撐不住,猛地鬆開口琴,朝後飛退了十幾步,雙手揮掃,將撲面衝來的蛇群撥得沖天飛起。然後深吸了一口氣,大吼著握拳猛擊在地。 “轟隆隆!” 大地迸顫,瞬間炸裂開數十條巨大的溝壑,那些悲啼慘叫的鳥獸連著蛇蟒,紛紛朝下墜落。狂猛的衝擊波推起漫天塵土,撞擊在那輪碧光氣罩上,頓時引發了更加猛烈的地震,龜裂四舞,整片山地彷彿都被掀飛起來。 幾乎就在同時,丁洛河翻身抱起玄小童,右拳碧光閃耀,傾盡全身之力猛擊在地上。 橘黃、碧綠的光浪交撞在一起,他只覺得耳膜一麻,什麼聲音也聽不見了,喉嚨裡腥甜直湧,整個人隨著滔天塵土一起飄向半空。 陽光刺眼,他依稀看見帝釋天口噴鮮血,高高地飛出了起伏如碧浪的林海,看見蛇群在藍天下紛亂地狂舞,然後就什麼也看不清了。 在他眼前、耳邊,全是玄小童的狡黠燦爛的笑容與銀鈴般的笑聲。淚水終於奪眶湧出,模糊了整個世界。 微風拂動著樹梢,溪流激盪著石頭,陽光從他的額頭移向腳底,白雲在無邊無際的碧空裡不停變幻著模樣。他抱著玄小童,躺在搖曳起伏的草叢裡,不知過了多久,世界彷彿已經毀滅了,卻又粲然如新。 他聽到遠遠地傳來腳步聲,踩在那層層疊疊的落葉上,如踩在心弦。一個人影擋住了陽光,站在他的面前,襯著一輪彩色的光環。 那人俯下身,金白色的髮絲在風中舞動,溫軟的手掌輕輕地擦去他臉上的淚痕,柔聲說:“現在你聽清水晶頭骨的歌聲了嗎?它在唱著每個人的前生來世,唱著宇宙亙古以來的悲歡離合和終極秘密。你是誰?從哪裡來?到哪裡去?當你決定喚醒內心沉睡的猛虎,你就能得到一切想要的答案。” 那雙清澈的碧眼溫柔地凝視著他,就像薄冰乍破的春潭,悲喜交摻,深不可測,讓他突然感到一陣錐心徹骨的恐懼與寒冷。 他鐵箍似的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想要問她:“露娜·阿葵芮雅想,你又是誰?從哪裡來,到哪裡去?你為什麼要給我蛇戒?為什麼要讓我找到鯀頭骨,讓我變成一個完全不同的丁洛河?” 然而胸膺如堵,所有的話全都卡在了喉間,眼前卻卷過了萬千凌亂的畫面。霎時間,那些沉埋在潛意識深處的零碎記憶,那些彼此呼應卻未曾拼接的邏輯,全都如春草紛搖,破土而出,狂潮似的將他卷溺。 他胸口如撞,驚駭得無法呼吸,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游絲似的從牙縫裡擠了出來:“你是……你是我的母親!” “我說過,我知道關於你的一切,知道你的過去、現在和未來。因為……”露娜·阿葵芮雅思嫣然一笑,眼中淚光瀅動,那顆紅痣在夕暉裡鮮豔得如此動人,“因為我是命中註定讓你重生的人。這就是我活著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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