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長江的密咒

第2章 第一章鬼推磨:專屬於“閻王鉤”行當的特殊水陀螺

長江的密咒 古官 14815 2018-03-22
1966年5月,一場在中國歷史上史無前例的浩劫席捲了整個中國,文革的政治運動在中華大地上掀起了一場寒流。 而我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作為滯留在城市的2000萬知識青年大軍中的一員,在知青辦的安排下進入湘西土家族所在山區插隊。 我所插隊的那個小山溝,具體的位置已經很難分的清楚了,只記得分佈在現在湖北鄂西土家族所在的山區,就在長江邊上,是一個極為偏僻的地方。 所以,雖然當年文革的洪峰,也波及到了這裡,但是山溝溝的人們,總是還保持著一兩分山民固有的淳樸和安逸。雖然也響應著黨的號召,也開始大生產,大戰鬥,但也只不過是扒拉了村東頭那不知道荒廢了幾十年的土地廟,砍了幾顆上了年紀的老槐樹罷了! 管他外面鬧得天翻地覆,山溝溝裡的村民依舊還是遵循著維持了上百年的生活軌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進山打獵,下江摸魚,日子過得倒也還算是安穩。

只是像我們這群山外面來的知識青年,一個個哪裡是能夠坐得住的主?剛來的前幾天,表現得倒還算是中規中矩,但是日子一長了,和當地的老鄉也混熟了,這本性也就逐漸地暴露了出來。 和城市里相比,山里面的生活畢竟是枯燥乏味,一個山坳坳裡總共也只有三四十戶人家,除此之外,就是村西頭那不知道荒廢了幾百年的長江古渡口,以及身後連綿數百公里的原始老林。 不過,俗話說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山里頭別的娛樂設施沒有,但就是有一個好處,那就是讓我們這群上山下鄉的知識青年嚐到了在城裡已經幾年都沒有嚐到的肉腥味了。山里的土地貧瘠,又大多是荒林,能夠開墾的土地也就是那巴掌大的地方,連養活一半的人口都不夠。所以自古以來,整個山坳坳中的老山民,家家都是獵戶,戶戶都是捕魚的能手。

又因為毗鄰長江古渡口,這裡的水利資源和地理位置也十分優越,魚類資源豐富,刀魚、鰻魚、大青頭、草鰱子、長江大鯉魚等淡水魚和一些海洋回游魚類都有,而有關捕魚這一行當的故事、傳說、信仰和習俗,都十分悠久和豐富。 不過,要想捕到大魚,就必須到江中心撒滾鉤大網! 靠近江面中心的流域中,有些大魚,很兇猛,有的甚至吃水蛇、水鳥之類的動物,而且力氣極大。 有人就曾經在長江的河道口中,見到過像解放牌卡車頭那樣大得恐怖的大魚。 那年據說就是長江汛期,剛剛發過一場大洪水,在距離古渡口下游二十里地的交匯處一帶,有一個村子經常有牛、羊等牲畜丟失,人們也不知道這些大型的牲畜為什麼會無緣無故地丟失了,開始還懷疑是被什麼山里來的熊瞎子之類的野獸給拖走吃了。直到有一天夜裡,有一名放牛的老漢早起來餵牛,卻聽到小牛犢子叫聲淒慘,這一看,才發現拴在草棚裡的老水牛不見了。

老漢順著牛蹄子的足跡追到了江邊,就看見一條從來沒見過的,像是小屋子那樣大得嚇人的黑鱗大鯉魚咬住了牛頭,正使勁往江里拖。 老水牛四腿扎地,拼死不讓黑鯉魚往江里拉,正僵持著,老漢趕來了。接著,整個村子裡的人都趕來看熱鬧,老漢和屯里的其他人一起打死了大黑鯉魚,扒開魚膛才發現,在魚肚子裡還有一些未消化完的農用的叉子、衣服和頭髮。 眾人費了老大的勁,才把那整個壓在河道中的黑鱗大鯉魚抬回了村子,當時正值梅雨季節,天氣又潮又熱,那大魚很快就腐敗發臭,整個村子內都被一股臭腥氣包裹。 不過,這魚疑似吃過人,也沒有人敢吃它的肉,又怕還有什麼避諱,就湊錢請了一個當地的神婆子謀算謀算。神婆掐指一算,說這大魚是長江龍王的九子之一,專管興風作浪,現在村民殺了它恐怕會引起長江龍王震怒,發大水。於是就讓人把大黑鯉魚架火給燒了,剩餘的骨頭架子給埋在了村外十里地的一處大青山下,說是讓山神爺鎮壓這大黑鯉魚的鬼魂,讓它不能夠出來再興風作浪。這個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當時,我所插隊的這個村子裡有老人正好在那個村子走親戚,才見到了那一幕。據他後來回憶,那大黑鯉魚長得的確和一般的魚不同,而且頭上被鱗片覆著的位置上還鼓鼓囊囊地長了兩個肉包,大家也都懷疑這大黑魚確實是和長江龍王有什麼關係,怕講了有什麼避諱,所以漸漸地也就閉口不談這件事情了。 常年居住在大江大河旁邊的老人都知道,在這些地方,最神秘的就莫過於江底下面隱藏的東西了。尤其是像長江這種奔騰了幾百萬年的龍脈,你永遠不知道,在那滾滾渾濁的大江中心的波濤下,究竟隱藏著什麼古怪玩意…… 村子裡上了年紀的老人,對於這些老事情,一個個都記憶猶新。 所以,在閒暇的時候,在村頭那株不知道活了幾百年的老榆樹下吧嗒吧嗒抽著旱煙的工夫,也會忍不住給我們這些外面來的伢子嘮叨嘮叨在這條他們生活了一輩子的長江里發生的怪事。

老人們都說,大山里面的熊、野豬雖然嚇人,但到底還是些能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而真正能讓長江人感到敬畏的東西,永遠都是那奔騰不息的渾濁江水,以及在那滾滾江水中,沉積在那水底淤泥下,一件件早已經消失在歷史塵埃中的古怪物件! 這其中,有隱棲在江中心與河道口的“潛蛟”,也就是俗土虺(hui),大蟒,只是卻大得出奇,能一口吞下水牛。 有早已經死去的巨黿,骨肉腐爛殆盡,只剩下小屋子那麼大的,遍布奇異花紋的大龜、大鱉的巨殼。 有江中心隱隱傳來的歌聲,飄蕩的女人頭髮。有偶爾被沖上岸邊的金銀元寶,有滿滿一箱子的古代錢幣。有埋在淤泥中,重達一兩噸的木頭佛像,甚至是棺材、墓碑、大匾、青銅古劍,甚至是一座座巨大的古墓和沈船……

據村子裡的老人說,他自幼在長江邊上長大,在他九歲那年,鄂西地界上遇到了百年難得一見的大旱,在村子下游一里地的有段水域幾乎完全乾涸了,斷了水源,裡面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就冒了出來。 當時,十里八鄉的人都被驚動了,一個個都來湊熱鬧,人們赤著腳在沉澱了幾百年的河泥中撈,打撈出許多東西!有臉盆大小的,刻著篆字花紋的青銅鏡,有不知道什麼東西的骷髏架子,有玉石板,有零散的銅錢,有古代打仗用的長矛、青銅劍、盔甲,只不過大部分東西都已經鏽跡斑斑,腐蝕得厲害。 尤其是在整條河道最中心的位置上的河床上,那片區域乾涸後,一面巨大的,足有三四米高的古碑就露了出來。幾個膽大的人,蹚了過去,剔掉上面的污泥,發現在石碑的正面上刻著幾個古老的大字,歪歪扭扭的,不知道寫的是什麼。

那時候,生產力低下,住在長江岸邊的老漁民都是靠天吃飯,有時候連肚子都填不飽,又有幾個能識字的?但是架不住眾人的好奇心,就有好事者把字拓印了下來,找到了幾里地外的一個教私塾的老學究辨認。老學究鼓弄了大半天,又翻書,又臨摹的,最後才確定,說這是幾千年前的古篆文。 石碑上刻著的那四個古老的大字是:永鎮江底! “永鎮江底?!什麼東西會被永鎮在長江的江底呢?” 開始的時候,所有的村民都認為這是天降神碑,保佑兩岸風調雨順,以確保長江水患不再反复。所以,自石碑從長江江心的河床上顯露開始,每日都會有十里八村的信徒前來燒香禮拜。 只是,隨著乾涸越來越嚴重,情形似乎也發生了某種程度上的逆轉,在石碑的背面似乎也出現了一些刻痕,上面的字跡已經模糊不清,沒人認識,只是中間的刻圖講的似乎是一個人被五馬分屍……村民們雖然不清楚那究竟代表著什麼,但也知道那不是什麼好的兆頭,所以一個個也就不敢再祭拜了。

果然就在石碑自長江江心顯露的第七天,一個被十八根鐵鍊鎖在河床深處的青銅巨棺逐漸露出水面一二公分,那棺槨極其巨大,足有四五米,被泥沙覆蓋著,看得併不太真切。所有的村民都認為那是不詳的徵兆,一個個的再也不敢靠的太近。 直到半個月之後,原本乾燥的大旱天卻突然急轉直下,連下了三天暴雨,長江水域河水暴漲,那永鎮長江的石碑,連同那巨大的被鎖鏈鎖著的青銅巨棺再次沉入河底,再也沒有出現過。 後來,又有有心人潛入江底尋找,甚至僱傭了漁船打撈,一連幾個月都沒有任何的收穫。似乎就在那場暴雨之後,就在當年相同的位置上,一種神秘的力量已經將所有的一切都給掩蓋,再也不復存在於人間。 就在我們這些個知青還在為那遙遠的年代,永遠沉入了江底的永鎮石碑和青銅古棺內的秘密而感到不勝唏噓的時候,那坐在樹蔭下乘涼的老人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過了好久才說了一句話。

他只是淡淡地說:“沉了就沉了,沒什麼可惜的。古老長江里的東西太過邪性,它們本就只屬於長江,帶出來只會惹禍上身,還是讓它沉下去吧……” 這句話,我曾一度表示不理解,直到命運的手掌將我推入一個個常人難以想像的人和事中,一路走來,驀然回首,那老人當初的話偶爾也會浮上心頭,使得我對這個世界越發地看不清楚。 有些東西,既然過去了,那就讓它過去吧!滾滾長江東逝水,這奔騰咆哮了數百萬年渾濁不堪的江水中,究竟隱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和詭異,恐怕再也沒有人能夠說得清楚了! …… 說到這裡,就不得不給您介紹一下老長江上的三門手藝人了。 俗話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長江渾濁的江水奔騰不息,千百年來,不知道吞沒掉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也因此,什麼邪性詭異的玩意兒,都盡數聚集到了長江河道厚厚的淤泥下,漸漸地便衍生出了一些以此為生的老行當中的手藝人,其中最有名的莫過於“三鬥一門”。所謂的“淘河、鬼鬥、閻王鉤”,指的便是古老長江代代流傳下來的三門手藝——盜河墓、採金和撈屍人。

剩下的還有一門叫做“龍抬頭”,據說是和老長江的風水有關,到了現在早已經失傳了,連名字都沒有留下來。 而在這三門手藝中,又以“淘河”的歷史最為悠久,說得明白點,其實就是盜河墓。 萬里長江蜿蜒流長,水土深厚,從某種程度來說可以算得上是天下最大的一條龍脈。源起於青海省的唐古拉山脈,沿途所有的支流、山脈幾乎橫貫了中國五分之一的土地面積。所以自古以來,長江邊上便是一個安塚立穴的風水寶地。歷代帝王將相、門庭大閥,多以長江周邊地帶作為安寢長眠之所。 久而久之,長江邊上一帶的區域古墓巨塚遍地,多有王室貴冑、大商巨賈的陰宅陵寢,甚至形成了一條囊括了中國封建社會幾千年來,不同層級、不同朝代的巨大墓葬群。 歷年來長江洪水氾濫,淹沒掉兩岸的土地,被埋在長江河床淤泥裡的好東西,可謂是難以計數。 僅僅是漢江的一段支流,文化層就有好幾個斷代。被渾濁長江水埋葬的古墓巨塚、亭台樓閣和府邸宅院更是一個難以想像的天文數字。 這些東西深深陷在長江河床的淤泥下,一直沉睡在不見天日的黑暗中,只有懂得老長江風水秘術,知曉水脈流向的手藝人才能夠找得到。 在解放以前,盜河墓的行徑更是猖獗到了極點,往往一段古墓埋葬密集的水域,就不知道有多少艘淘河的盜墓船晝夜運行。 這些還都是明面上的,暗地裡打主意的人更多。 從江底的淤泥裡打撈出來的青銅器、古沈劍、青花瓷器以及唐三彩,每一件都是價值不菲。從古至今,就專門有人從事這個行當,有些地方,沿著長江兩岸的一些村子甚至就是以此謀生。 不過,淘河鬥畢竟是在和死人搶東西,本身就有著很大的風險和禁忌。有時候從江底河床淤泥中撈出來的東西更是匪夷所思,詭異可怕得難以想像。 所以每年老長江手藝人在淘河的時候,最怕挖到什麼不干淨的邪性物件,期間就會有可怕的事情發生,往往會死掉很多的人。 在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初的時候,長江上游赤水河曾被人打撈出一口不知道什麼年代的石棺材。 石棺內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甚至連一件青銅器都沒有,因為在裡面躺著的並不是人,而是一條巨大的長江大鯉魚。 滿身錢幣大小的紅色鱗片,額頭上有微微的凸起,一人多高,躺在石棺裡一動不動。 那時候敢淘河的人膽子都非常大,這夥人見棺材內的紅鱗大鯉魚雖然活著,但似乎並不能夠活動,只是兩顆魚眼珠子睜得老大,不由得惡向膽邊生,一刀便把魚頭剁了下來。隨即開膛破肚,剔除魚骨架,把那條大鯉魚給燉了吃了。 當天夜裡,就出事了。在那伙人居住的地方,整個晚上,都有莫名的女人淒厲的啼哭聲傳出來。 他們所居住的地方,無人敢靠近。 這群人被嚇得只剩下一口氣,一連堅持了好幾天,期間又發生了各種古怪的事情,連他們的本家兄弟都被嚇死了好幾個。 最後,所有人都在一個夜裡離奇失踪了,只留下了一具男性的屍體,就是那個之前提議把石棺內大鯉魚吃了的男子。屍體的頭髮和衣服都濕透了,像是在水里泡了很久。 最可怕的是,他的皮膚皸裂成片片魚鱗狀,臉上、手上和身上都爬滿了鏽跡斑斑的青銅色,活像是個被扒了皮的大鯉魚。 後來又有人查看了那口沉江的石棺,只是這一眼,就差點給嚇個半死。棺材內哪裡有什麼大魚的魚骨?分明是一個被剁了頭的紅衣女屍,身上的血肉都被分割了,只剩下一張薄薄的人皮還貼在棺材底部…… 住在長江兩岸的老一輩人都知道,在長江上行事,最重要的便是要謹言慎行,因為誰也不知道在那滾滾江水的渾濁下面,究竟還隱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死亡與禁忌。 再來說說這採金一門,採金的終日里和水打交道,做的便是個火中取栗的營生,危險性大不說,在長江流域的行當中又被稱作“鬼鬥”。之所以這麼命名,那是因為長江人歷來有這麼一個傳說,凡是落入混沌江水中的東西,全部都是屬於古老長江內那些邪性的老物件的。 而金子這種東西,則更是被認為是古老長江里的定水神針。 從長江江底淘金,就相當於從長江里的各種邪性老物件的虎口裡拔牙,必須有相當的手段和膽識。 所以很多在長江兩岸住了一輩子的老人都知道,歷來能安全地在老長江里採金的只有兩種人,就是姓胡的和姓鄭的。 這兩種姓氏都是屬於古老長江供奉的六小相公的姓氏,據說“胡姓”和“鄭姓”便是老長江其中兩個相公的後人,對於長江里的採金,都各自有著一套獨有的手段,所謂是“觀水點穴”、“指石成金”,在江湖上被傳得神乎其神,自有其存在的道理和手段。 傳聞中,鄭姓採金人的老祖宗,年輕的時候曾經在長江里得到過大機緣,吃過半枚長江蛟龍的“蛟龍膽”。正所謂“十年蛇,百年蟒,千年蛟”,眾所周知,蛇膽是可以明目的好東西,而且年份越久的深山老蟒體內的蛇膽功效越大。而長江蛟龍雖然號稱蛟龍,但到底還沒有完全脫離蛇胎,它體內的膽囊可謂是烈性十足,旁人哪怕沾染上一星半點兒,也足以五臟六腑焚化而死。可是這鄭姓的老祖宗不知道使了什麼樣的手段,居然沒有死掉,反而意外獲得了能在渾濁江水中透視的一雙“黃金眼”,能夠“觀水辨痕,點穴探金”,從而在長江一帶打下了赫赫威名。 而他的後代,體內同樣也繼承了“長江蛟龍膽”裡的藥性,一雙眼睛迥異於常人,在陽光下瞳孔會映射出一絲淡淡的金黃,這也正是“分水黃金眼”的由來。鄭家的後代觀水採金手段雖不能與先祖媲美,但在古老長江歷代的採金人中也算是獨樹一幟,只是後來家族凋零,很久已經沒人見到過這家的傳人,據說早已經斷了血脈。 說完了鄭姓家族,咱們再來說一說胡氏。 和鄭姓的家族式傳承不同,胡氏是長江一帶一群採金人組成的採金門派,只是因為入得這個門派須得拜門內祖師爺為祖宗,所以人人都得改姓為“胡”。之所以這般,據說是胡姓門派的祖師爺原本是明朝皇宮內的一名老太監,因為身體殘缺不可能有子嗣,為了免得後繼無人,方才訂立了這般古怪的規矩。 正所謂“習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這胡氏一門的祖師爺身懷採金古法秘術,所以暗中為明成祖朱棣負責一支由官家暗中組織的採金隊伍,在各地探查金脈走向。其編制類似於明朝的“錦衣衛”,只不過一在明一在暗,一個負責皇帝的安全,一個負責替皇帝攫取財富。據說當年明太祖朱元璋駕崩,朱棣謀權篡位,便是由這支採金隊伍提供了大量的軍費。而明朝滅亡後,胡氏採金門便樹倒猢猻散,共分為兩派,一部分人流落民間,繼續做著民間採金這種殺頭的買賣,而另外一部分則被官家收買,成為了替官府做事的暗卒。直到民國後期,軍閥混戰,這支採金門派才漸漸銷聲匿跡…… 不過,相比於鄭姓家族的了無踪跡,胡氏的採金門到底還算是流傳了下來,時至今日,據說還有人在長江一帶見過他們,只是早已不復往日輝煌。 與鄭姓家族的天賦異禀不同,胡氏一門的採金手藝則完全是磨練出來的,傳說他們會研製一種奇怪的膏藥,是用長江里一種叫“望月鱔”的鱔魚的油配合其他藥材提煉出來的。胡氏的採金人自幼用這種魚油塗抹在左手上,使得左手的觸感強於尋常人十倍,然後經過成千上萬次的練習,他們的手掌最終會變得異於常人,尤其是中指會變得極為特殊,一指探出,就能夠感受到水底脈絡的走向,不管泥沙多麼混雜都能夠覺察到其中的端倪,繼而尋龍指脈,點石成金,發現隱藏在深山大澤深處的金脈礦藏。 當然,這些都是極為高明的本事和手段,不是一般人能夠學得出來的。 民國時期,採金行當裡最有名的手藝人莫過於胡三太保了。他的原名叫做馬太原,後來改門換姓,拜在了胡氏採金門派中一位老先生的門下,學得了採金古法,接連做過幾單子大買賣,又加上機辯無雙,口若懸河,便聚集了一幫地痞流氓,成了人多勢眾、亦匪亦盜的採金門派之一,江湖上便尊稱他為胡三太保了。 傳說早年間,他帶人在湖南資水一片採金,尋到了一處無名金礦的附近。摸索了三日,在江底的一處寺廟遺蹟的佛像下面,發現了一個重達三公斤的狗頭金。 這塊狗頭金的形像出奇的詭異,像極了一塊令牌,中間是一個被處以極刑的女子,兩行紅色的鏽跡從兩頰滑落,表情痛苦,看起來怨氣十足。尤其是令牌的下面,天然地形成了一個大大的“死”字,令人膽戰心驚。 當時,湖北的一位破衣爛衫的老道前來,當場悚然,言稱這東西來歷不祥,原先就是被鎮壓在古寺的大雄寶殿之下,後來長江改道,便被埋在江底的淤泥中。沒想到竟被胡三太保給挖了出來,除非將其重新投擲於江底,永不見天日,不然會有大難發生。 但是胡三太保哪里肯信,便叫人把這個道人趕了出去。誰知道沒過多久,胡三太保這一撥人中就有人晚上去喝酒,一夜未歸。第二天就被發現死在小道上,身子都已經冰涼,腦袋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咬掉了半個,死得不能再死了。 緊接著再次下水,有一個採金的老手,經驗豐富,世代是做河兵出身的,在水里猶如浪里白條,能和游魚媲美。卻無緣無故地被水草纏住了腳踝,生生溺死在了長江水底,被人發現時皮膚已經被泡得發白髮皺。 開始所有人都還以為是個巧合,誰知道打從這以後,總是隔三差五地出事情,後來又接二連三地死人,要不然是溺死在水里,要不然是一言不合被人捅死,甚至還有逛窯子時死在女人的肚皮上的,總而言之,死相都不太好看。 紙是包不住火的,這件事漸漸便傳開了。 所有人都覺得心驚,都覺得就像那個老道講的一樣,前些日子從江底大雄寶殿殘骸下摸到的狗頭金和江底的老物件犯沖。令牌上有個“死”字,這東西一看就很邪乎。還有人講,自從胡三太保得了這塊狗頭金,夜半如廁的時候,總能隱隱地聽到黑暗中有女人哭泣的聲音,但卻怎麼也找不到人影。 這件事越傳越邪乎,後來實在沒辦法了,胡三太保也害怕了,便重新派人請來那個老道,讓他幫著改改風水。老道囑咐胡三太保祭了三牲,帶領一幫人給長江大王磕頭謝罪。並且把那塊“死”字令重新放回到江底的佛像下,才算完事。 說來也怪,自從胡三太保按照老道的囑咐,把狗頭金放回江底,所有的怪事就斷了,也沒人會突然橫死了,這件事被老長江里的人津津樂道,一直流傳了下來。 再後來,大名鼎鼎的胡三太保就忽然宣布金盆洗手了,一直活到了一百零三歲才死掉。 說一千道一萬,在那些世代居住在長江邊的人看來,長江永遠都是值得敬畏的存在,在那渾濁的江水中,有著各種各樣不為人所知的秘密和忌諱。 而對於尋常人來說,老長江里的事情卻總是那麼古怪。 不過,比起淘河與採金,在長江里的撈屍人身上發生的事情鬧得更加邪乎。 在老長江老一輩人的口中,撈屍人無疑是一個比較避諱的話題。 因為一旦提起“長江上的閻王鉤”,那就表明,又有人被長江里的龍王老爺請去餵魚了。長江河床地形複雜,深淺不一,每年橫死在滾滾江水中的人不計其數,普通的漁民是不敢輕易打撈的,必須請專業的撈屍人前來,這種行為又被稱為“請水鬼”。 請水鬼的時候,有經驗的撈屍人都會先準備好黑狗血、糯米之類辟邪的東西,然後根據水域的流向大概確定屍體所在位置,從沈水的位置開始打撈。打撈時,將竹竿捆定的鐵鉤一直沉到江底,然後循著水脈的流向,朝著一個方向拖拉鐵鉤,將屍體鉤起。 一般在打撈之前,撈屍人都會先在用來撈屍的竹竿上系上一條“紅帶”,這种红帶據說是用剛出生沒多久的黑狗崽子的臍帶血染紅的白綾,然後經過一些特殊的工藝製成,具有驅煞的功能。 作為一門很古老的職業,老長江里的撈屍人其實是個相當危險的營生,玩槍的死在槍眼上,玩刀的死在刀刃上。即便是經驗豐富的撈屍人,也很容易死在水里的那些邪性物件上。 所以,歷來就有很多的禁忌和規矩。 “人沉槨,鬼推磨”是傳說中老長江撈屍人行當裡的不傳之秘,所謂的“鬼推磨”其實就是指,在打撈沉江屍的時候,撈屍人會在水面上放置一個特殊製作的水陀螺。 如果水陀螺靜止在水面上,就可以繼續打撈。如果水陀螺沿著某個方向快速旋轉起來,撈屍人短時間內是決計不會試圖下水打撈的。 傳說這是撈屍人這一行當裡的祖師爺和長江里的老物件所定的一條規矩,是一條千年傳承下來的活人與死人的契約,不到必要的時候,絕對不能夠破例。 這雖然只是老長江里撈屍人的一種迷信行為,但未必沒有一部分道理。 在長江的深水區常常會出現所謂的“窩子”,表面上風平浪靜,實則江底下卻是巨大的水底漩渦。江底有很多“窩子”,屍體一般會被捲入到“窩子”裡,淹死後,手還是會緊緊地抓住江底,拉起來的時候,要用很大的力。這時候撈屍人要是下水,很有可能也會被水底漩渦拉扯下去,再也上不來了。 不過,在長江里那些橫死之人的屍體還不是最麻煩的,最可怕的是那種死了上百年還沉在江底的古屍。 要說起這水中古屍,那其中的門道和忌諱可就多了去了,民間俗稱的“河童”,也有叫“陰變”,在老長江撈屍人行當裡則被稱作“鐵尸”。 說來也奇怪,這些古屍已經死去上百年了,卻沒有一點腐爛的跡象,全身皮肉緊繃,眼眶凹陷,反倒像是在沙漠中曬了幾十年的干屍一般,全身銅皮鐵骨。更詭異的是,這些鐵尸並不是浮在水面上的,而是直挺挺地立在河底的淤泥中的……一般來說,過往的船隻如果遇到這種東西,多半會立即避讓,常在長江一帶走動的人都知道,這種東西是沾染不得的。 據老一輩的長江人說,這些江底古屍往往會抬著鐵棺材、銅猴子、鐵皮轎子一類匪夷所思的大型物件。它們的位置也並不是固定的,有時候一夜間會移出去數米到數百米遠不等。 這原本沒有什麼好奇怪的,隨著江水的沖刷,屍體會被帶著向前進。可怕的是,這些抬著鐵轎子的古屍移動的方向,往往是從下游向著上游前進。也就是說,似乎在長江渾濁不堪的水底,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支持著這些古屍逆著水流前進的方向移動。 而且,在這些古屍神秘移動了數百米之後,往往能夠在它們的身後,發現淤泥中一連串深淺不一的腳印…… 在老長江的水域,尤其是在春夏兩季,都會有許多離奇被溺死的游泳者。 一般敢於在大江大河裡野泳的人,大多平日里水性都極好,即便是體力不支,也應該能支撐著呼救兩聲。 但是離奇的是,這些被溺死的人,往往在一開始,就沉入了江底,似乎從水底下有一股巨大神秘的力量,忽然把他們扯入了死亡的深淵。 據某些僥倖逃脫的人說,他們在江中心游泳的時候,彷彿從水里突然伸出來一隻手,抓住你的腳就往下拖,直至把你淹死。每年到處都有人溺水,老人們就說這就是“河童”害的。對此,沒人可以給予一個準確的說法。 不過,聽聞有懂行的老一輩來說,長江里的橫死之人大多死得太過淒慘,體內淤積怨氣,非要找人“替命”才肯重入輪迴,所以總是徘徊在長江江底,伺機把人拖入江水之中。 聽老輩人講,真正邪性的並不是那些古屍,而是古屍身上或者懷裡背負著鐵棺材、銅猴子、鐵轎子之類的老物件,在這些東西里面,都裝著普通人難以想像的瘆人玩意兒。 對於這種東西,一般的撈屍人根本無能為力,甚至連自己都有可能陷下去。想要將這些邪性到極點的東西打撈上來,就只能夠求助湘鄂一帶的江鬼了。 所謂的江鬼並不是指真的水鬼,而長江中老輩人對於在湘鄂地區一個世襲的“許姓”撈屍人群體的稱呼。這個群體的起源已經不可考究,據說早在西漢時代的時候就已經出現。關於來歷,一直都有許多不同的版本。 其中有兩個版本最為詭異,一說是來自三江源地區某個大山深處的古老部族,來歷甚少人得知,只知道他們行踪詭秘,作風與常人迥異,千百年來一直在古老長江內苦苦尋找著什麼,很少現於人前。另一說是長江一帶少數同姓人組成的不為人知的淘河斗門派,也兼做撈屍,最擅於對付老長江里的邪乎玩意兒。 但即便是在老長江生活了一輩子的人,說起這個族,也大多知之不詳。 據說,這些許姓後代與常人不同。 之所以不現於人前,是為了保護某個他們部族裡的大秘密。這些許姓人的體質十分特殊,向來畏懼陽光,大多數只在黑夜或陰雨天行事。傳說中,許姓族的祖先是“陰兵借道”時殘留在人間的陰兵,所以生就一雙詭異的“陰眼”,能夠看到許多常人看不到的東西,甚至能夠一眼就看到隱藏在渾濁江水中的鐵尸,而且對於水中古屍的抵抗能力也大大加強。 他們對於任何邪祟蠱蟲,似乎都有著天然的克性。甚至可以說,他們和那些古老長江內的妖邪玩意兒,本身就存在著某種千絲萬縷的聯繫。 傳聞中,用他們的血塗抹在法器上,能夠驅邪避蟲,任何邪祟都近不了身子。 而且根據某些令人汗毛豎立的驚悚傳聞,這些許姓人完全不與外界人通婚,嚴格執行著某些不為外人道的詭秘儀式。而從一些流傳下來的只言片語中,這些儀式的古老和詭異程度,早已超出了外人的想像。許姓人一生似乎都在掩飾著某種身份。當他們死後,入殮之前都會被族人五馬分屍,然後用鐵棺封好,分別沉入長江五個不同的水域中。 據說曾有人在長江某處水底打撈上一個鏽跡斑斑的鐵棺材,被人用鐵水封死,像是為了防止裡面的東西跑出來似的,而這些鐵棺材的樣式,更是與常人所知大不一樣。 只是當初被打開的那口鐵棺,似乎隱隱地透露出一些讓人恐怖的古怪來,裡面放置的似乎—— 並不是人。或者說,不是普通的人。 後來不知怎麼,這件事便沒有了下文。當初打撈鐵棺材並將其開啟的人一個個離奇死亡,而且據說死得都十分詭異離奇,似乎是有某種極神秘可怕的力量為了掩蓋某種秘密,將整個線索截斷。有人說,這些人打開了鐵棺材,發現了某個難以想像的可怕秘密,紛紛以詐死來脫身,更有人來說,這些人早就被許姓部族的人滅了口,那族的秘密是沾染不得的,總之,是眾說紛紜。這個秘密便永遠成了一個傳說,沒有人知道是真是假。 直到今日,長江一帶的人仍然懷疑著這一切。許姓人的來歷太過離奇和古怪,他們的來歷十分古老,但千百年來不與外人通婚卻沒有滅絕,這些人說是沿著長江從三江源大山深處來的大族,但卻查不到絲毫關於其中的線索,這些人就像是忽然有一天從地底下冒出來的一般,沒有人知道這些許姓人到底想要幹什麼。 還有,他們死後的儀式是如此詭異和可怕,每一個入殮的人都被人分屍,又以鐵水封棺,沉入老長江滾滾渾濁的河水中,難道是一種古老的儀式?還是說,他們真正的目的,是想要防止什麼東西跑出來嗎?就像是傳聞中的那樣,這些許姓人根本就不是人,他們在死後,屍體會產生某些極為可怕甚至是毛骨悚然的變化嗎? 當然了,這也都是後話了。 畢竟,凡是和老長江沾得上邊的東西,再怎麼邪性都很正常,何況是一個來歷莫測的神秘族群呢。 …… 不知不覺,我們進入插隊的那個長江古渡口已經過去了兩三個月的時間。驟然來到這麼一片陌生的土地,城裡來的知青們總是有些不適應,尤其是當剛進山時的那種興奮感和新奇感都已經被消磨乾淨之後,那種枯燥的氛圍也就日益濃厚起來。 我所在的古渡口人均土地佔有面積極低,幾十戶人家總共也只有巴掌大的地方能夠開墾。 臨近秋天,除了在那幾畝貧瘠的荒地上種些日常的口糧之外,村子裡有些歲數的大老爺們也都行動了起來,磨刀霍霍,擦亮獵槍,上好膛,一個個成群結隊地進山打獵。剩下的女人們也不閒著,織補好去年閒置的漁網,等待家裡的男人們回來後,到古渡口的江心去撒上幾網子。 現在正值夏秋交換的季節,天氣涼爽,正是捕獵的好時節,山里的狍子、野山鹿、錦雞、山豬、地老鼠,甚至是黑熊瞎子,經過春夏兩季的育養,也都到了膘肥體壯,最有油水的時候。 還有古渡口的江面底下,都是一水兒的黃黑色。 到了時下的季節,古渡口周邊的江面上水流湍急,尤其是江域中心的區域,那裡的水深,還存在暗流,人一進去,水性差點的就直接沒影了,所以也被稱為“水底撈”。意為是水性再好的人進入其中,都會被隱藏在江底深處的水鬼給一把撈走。 不過,也就是在這極深的水下,才隱藏著最為肥碩的魚類,草鰱子、大白魚、長江大鯉魚、黑江頭等無數深水生物,其中不乏有能把人生生從岸上拖入水中的幾米長的大魚。至於大鱉、巨龜、巨型的螃蟹蝦類等,更是不知道有多少潛藏在一片水草茂盛、混沌不堪的江底深處。 和我一起進山的幾個知青,眼巴巴地見著村子裡的各家各戶抽調出最有經驗的獵手,牽著家裡養的極為凶悍的土狗,雄赳赳,氣昂昂地進山去。心裡急得抓癢撓腮,卻也知道自己這些人進山打獵是一點戲都沒有了。 一是由於上山打獵是個技術活,不是是個人就能夠幹的,深山里上了年紀的老獵人對於危險有一種天然的預知感,我們這群自幼在城里長大的瓜娃子進去也只能夠幫倒忙。 其二,我們這群知青,雖然到這古渡口插隊才不過半年,但已經將這山溝溝裡攪得雞飛狗跳,亂成了一鍋粥,所以老村支書在村大會上已經重點點名,讓我們幾個城裡來的後生晚輩老老實實地待在村里,別再惹出什麼亂子來了。否則,耽誤了秋季打獵的大好時節,眾人沒有吃食過冬,那種違反了“革命大生產”的責任誰也擔待不起。 不過,村里的男人們基本上都上山打獵去了,只留下一攤子的老弱婦孺,讓我們幾個大齡男青年整日地在村里轉悠,遊手好閒著實也影響不好。 所以,在進山的前一天,老村支書鄭重地找我們談話,用一種援引毛主席最高指示的語氣對我們說:“娃子們,根據最高領導的指示,大家天南海北聚在一起……那個,那個一定要一切活動聽組織,在這村子裡我最大,你們就要聽領導的安排嘛! “這不,村子裡的獵戶都投入了趕冬荒這場無產階級革命的大斗爭中去了,村子裡剩下的都是老弱女幼,所以,留下你們這些個知青,就是為了守著村子。半夜裡,千萬別叫夜貓子、黑熊瞎子之類的野獸摸進了村子。為了確保安全,那個,那個我決定,你們這些知青留下五六個巡視村子的安全,順便也幫助幫助村子裡日常墾荒,修補漁網,這也算是為無產階級革命鬥爭作出了應有的貢獻……” 老村支書越說越高興,越說越來勁,最後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才板起臉對我們說:“至於林二八和三胖子兩個人,這些知青娃子裡就數你們兩個最會惹事,膽子也最大,留在這裡不知道又會惹出什麼亂子,這次就讓李家的麼伢子栓子帶你們倆去東山上看義莊去,正好鍛煉鍛煉你們兩個的膽子,也給看義莊的王老跛子帶去口糧……我,我可告訴你倆,別再給老子惹事了,上次你們把張嬸家的那隻不下蛋的老母雞偷烤了吃,老子還沒找你們算賬呢,知道不?” 眼看著老村支書為了剔除我和三胖子這兩個害群之馬,甚至連我們以前的斑斑劣跡都拿來清算了,我就知道,看來在眼前的問題上已經沒有了調和的餘地。 所以也只能在其他幾名知青默哀的眼神中,和三胖子一起應下來上東山看守義莊的事情。 從村子東邊的那條小路一直向東面,穿過終年奔湧不息的古渡口上百米江面,在古渡口外的青龍山下就分了茬。 一條繼續轉向東南,就會繞過山崖,和幾十里地的山城小道連成了一起。而另外一條,則是沿著一條蜿蜒曲折的狹窄的怪石小路,背對著古渡口的方向向山上行走,一道陡峭的山道就佇立在眼前。因為和長江古渡口連成了一線,貌似蜿蜒流轉的長江龍脈偶然扭動抬起的猙獰頭顱一般,再加上山上眾多常年青柏的植被,所以就被當地人稱為“青龍山”。 這座長江古渡口邊上的山峰平地而起,海拔雖然不高,但是山勢卻異常險峻。 黑褐色的堅硬岩石嶙峋起伏,覆蓋著常綠的青柏植被,宛如一道天塹一般高高地聳立在茫茫的長江岸線上。山上沒有一家農戶,也沒有什麼大型的野獸出沒,就算是平常村子裡的人也極少到這兒來,都傳說這山上有什麼古怪,只是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在青龍山的半山腰上建有一座義莊。 和其它地方的義莊不同,青龍山上的義莊應該算是長江古渡口中的一大怪。 義莊的建造時間已經難以考究,據說已經有上百年的時間了,戰爭時期曾經收納過眾多因戰亂而死亡的屍體。只是因為後來死人越來越多,甚至連義莊都裝不下了,為了防止瘟疫之類的傳染病大規模爆發,就統一地就地掩埋在這青龍山上。 所以直到現在,還能夠看得到在義莊附近,那參差不齊、密密麻麻的老墳,都是當年在戰亂中死去的沒名沒姓的孤魂野鬼! 常年看管義莊的人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瘸子,據說是姓王,附近古渡口的許多老人都不太清楚他的來歷,只知道打他們記事起,這王老跛子就在那青龍山上看守義莊了。而且因為某些不足與外人道的原因,古渡口的居民基本上都對這常年看守義莊的老瘸子抱有深深的尊敬和畏懼,並且把義莊所在的區域人為地劃分為當地的禁區,經常囑咐自家的小孩沒事不要靠近青龍山的範圍。 我們這些個知青下鄉之後,也曾經被村里的老人這麼告誡過,至於繼續深問其中有什麼原因,村里的老人們也只不過嘆了口氣,臉上的神情很是古怪! 只是說,這青龍山上有些邪氣! 當地人似乎都對於青龍山、義莊,乃至於王老跛子有著深深的不可言喻的忌憚,他們好像都在害怕著什麼。就連一直大大咧咧,具有東北人豪爽性格的老村支書,一聽到青龍山這三個人,都立刻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沉下臉來,深深地告誡我們不要瞎琢磨。 日子久了,連我們這些城市裡上山下鄉的知識青年們似乎都受到了感染,一個個都對於青龍山抱有了幾分警惕和不安。 這一次,難道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老村支書竟然會叫我和三胖子去山上看守義莊,不知道是打的什麼主意,突然間,我的心上湧起了一絲不怎麼好的預感。 隨著夜幕降臨,古渡口邊上的漁民都開始晾曬漁網,逐漸返回家中,四下里顯得冷冷清清的。 從古渡口向南延伸出一條小路,能夠看到一里地之外在黑色夜幕下影影綽綽的魚排和晾曬漁網的搭桿,使得四周的環境更顯陰氣逼人,讓人走在河岸邊都格外地感到一種莫名的陰冷! 緊挨著長江古渡口,我們一行人大包小包地拎著東西,裡面都是些口糧之類的東西,是來時,老村支書特意囑咐我們給那義莊的看守人王老跛子帶去的。 我們這一行人一共四個人,一女三男,除了我和三胖子兩個人是城裡上山下鄉來的知青外,另外一男一女則是村子里和我們同齡的本地年輕人。 那一男一女除了之前老村支書叫給我和三胖子引路的李家的栓子外,還有村支書自家的閨女“小梅”,梳著時下里最流行的大辮子,一身洗得有些發白的土布衫雖然寬大,明顯是父輩的衣服改來的,但還是遮蓋不住逐漸發育的身材,惹到同行的三胖子忍不住咽了嚥口水。 栓子的水性極好,而且又認識路,本來是給我們引路的最佳人選。 而小梅就是純粹自己硬要跟來的,這女娃子膽子極大,曾經一個人帶著獵槍和狗上山追過熊瞎子。村里的男人都進山去了,也就沒人能夠管得住她了。這一次一聽到我和胖子要上青龍山看義莊,這小妮子立刻就興奮起來了,叫嚷著要跟著一起去。我們也拗不過她,也就讓她偷偷地跟來了。 其實,就這麼一路上,有一個正值青春的少女跟著,也不會顯得那麼無聊。 而且,就我和三胖子心裡那點小九九來說,這次老村支書派我們兩個人去看義莊,明顯是公報私仇,誰叫三胖子這吃貨嘴饞,偷了村支書家剛抱窩的母雞窩裡的雞蛋被這老棒子逮著了,沒有治我們一個“偷社會主義雞蛋”的罪名就不錯了,讓我們去青龍山看義莊顯然是想要治一治我和三胖子這兩個知青中的害群之馬,殺殺我們的膽量。 這我們也就認了,強龍壓不住地頭蛇,反正現在拐了老村支書家的閨女一起上山,等著老棒子從山上打獵回來,看看他是一個什麼表情。 三胖子叫陳建國,這小子雖然一身肥膘子肉,看起來憨厚老實的模樣,其實肚子裡蔫坏,這次拐帶梅子上山的主意就是他想出來的。 我和這胖子從小就是死黨,一起在一個軍屬大院里長大,父輩都是團級的軍隊幹部,只是文革時期直接給打成了右派,現在還在牛棚裡勞動改造著呢!我們哥倆也算是難兄難弟了,家裡的成分都不太好,就連插隊都被分配到同一個地方。所以村子里平常裡有什麼風吹草動,基本上就可以認定是我們兄弟兩個鼓弄出來的了。 我們沿著長江古渡口一直向前走,出了幾里地,遊目四顧,遠處的渾濁不堪的河岸邊,一塊被漲潮時江水沖出來的平灘上,隱隱有屋舍阡陌存在。 一眼望過去,大概也就是幾戶人家,在草棚子搭著的房屋前後,都是竹竿搭著晾曬的漁網,江岸邊的淺灘上,還有幾艘小漁船停靠著。 長居住在江水邊的人們,幾百年來就是依靠捕魚而生,只是現在已經是黃昏夜幕,再出水捕魚並不安全,所以在古渡口周邊的幾家漁戶都收拾好漁網等工具,回家摟著婆娘睡覺去了。 古渡口的岸邊顯得更加的冷清和寂靜! 只是卻急壞了我們這一行人,青龍山就在這長江古渡口的對面,要想去義莊,就必須坐船過河,要是今天趕不過去,我們難道還眼巴巴地回去? “這下可就麻煩啦!四下里可沒有漁船了啊。”無奈地摸了摸下巴,我沒奈何地衝著三胖聳聳肩。 梅子說不著急,先再找找,或許還有捕魚剛回來的船,能夠搭我們一程。 幾個人又朝著四下里望了一會,三胖子首先發出嘿嘿的得意的笑,他指著數百米外,隔著一片被山峰陰影遮蓋住的水域,一條孤零零的帶著烏篷的小船就搖搖晃晃地停在那裡,顯然是剛剛靠岸。 我們大喜過望,連忙連拉帶拽地跑了過去,走到跟前,才終於看清,那是一個極簡陋的木板子拼成的小船。似乎是已經極為老舊,連木榫的連接處都長滿了青苔,在江水的沖刷下,不住地微微搖晃,讓人很害怕它在下一秒就分崩離析,解體成木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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