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長江的密咒

第3章 第二章長江龍王派來的棺材船

長江的密咒 古官 9015 2018-03-22
栓子連忙朝那小船大喊了幾聲,一面揮動著手,意思是想讓船家載我們到古渡口的另一邊去。 我們一連喊了好幾聲,都不見有人答應,整個烏蓬小船內靜悄悄的,在這陰冷的長江古渡口停靠著,就如同覆蓋了一層腐朽的塵埃,讓人有種說不出來的詭異感覺。 三胖子一向是個急脾氣,哼哼兩聲就要上船去看看,我連忙拉住了他。 正在這時,烏蓬小船微微一動,一個乾枯瘦小,彷彿只剩下皮包骨頭的黑老頭,從烏蓬小船陰影之中走了過來。 那老叟戴著斗笠,一身黑色的粗布麻衣,看不清具體的樣貌。只是瞧著他的穿著打扮還有那微微佝僂著的後背,看起來最起碼也要有六十多歲了。而真正讓人有些觸目驚心的是,這撐船的老叟斷了一條左臂膀,小臂整個削下,只剩下空蕩蕩的黑色袖管隨涼風飄蕩。

站在岸邊的眾人心頭不由得微微一震,都覺得眼前這烏蓬小船處處透著古怪! 那撐船的老叟從船篷中走了出來,頭上戴著斗笠,嘴裡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只是有些安靜地盯著江心的河水,對於我們這幾個人並沒有任何的表示。 栓子有些奇怪地看了看撐船老叟左臂那空蕩蕩的袖子,顯然,他在古渡口住了這麼久,也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一個奇怪的船叟,但還是很客氣地拱了拱手,說明我們的來意,希望老船叟能夠行一個方便,送我們過江。 那老船叟只是靜靜地聽著,並沒有答話,只是嘴裡的旱煙不停地吞吐著白霧,過了好久,他才悶聲地說道:“夜里江底有東西,不好渡河。” 我們不解其意,心說這江里難道還有什麼古怪不成?不過此刻我們著急渡河,也就沒有多想,三胖子最為急切,道:“沒事,這大江大河的胖爺我經常下水去玩,能有什麼東西?大爺你儘管渡我們過去,出了啥子事情,胖爺我二百斤肥肉撂在這裡了,絕對不找你老丈的麻煩……”

我和栓子也是趕路心切,也連忙點頭稱是。只是小梅像是覺察到了什麼,臉色有些發白,拽了拽我的袖子,低聲說:“既然今天天色已經晚了,那我們還是明天來吧!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我沖她擺了擺手,說:“哪有什麼不對勁的?這條河你又不是第一次坐船了,有什麼古怪你還不清楚嗎?再說了,老村支書進山時已經說好了,叫我們今天就把糧食帶到義莊。山上的吃食估計已經所剩無幾了,如果晚了時間也算是我和三胖子沒有完成組織上交代的任務,那可是要記過的。” 旁邊的三胖子也在旁邊搭腔說:“我們都是社會主義革命的新一代,尊崇最高指示來到這裡,就要發揚不畏艱險,不畏困難的決心。毛主席都說了,要我們這些知識青年鬥風雪,磨練筋骨。紅軍兩萬五千里長征烏蒙磅礴走泥丸,連金沙江、大渡河都過了。我們幾個人,又豈能夠被這區區一條大江就給束縛了革命青年前進的腳步……”

聽到三胖子陳建國連過這麼一條古渡口,都給牽扯上革命青年前進的高度上去了,我和栓子兩個人都想笑,心說這胖子的嘴也實在是太貧了些。小梅見我們幾個大男人都去意已決,只是白了三胖子一眼,也就不再說話了。 那老船叟抬起頭,渾濁的眼睛有些漠然地看了我們一眼,走到了船頭,解開了拴在岸邊的纜繩,又一言不發地走向烏蓬的另一端。 這一瞬間,我們終於看清楚這人隱藏在斗笠陰影下的那張臉。 他整個人顯得異常的蒼老,歲月在他的臉上刻畫出無數道深深的溝壑,一道極其觸目驚心的傷口,從眼角一直延伸到下巴,好像是某種類似於老鷹、蛟龍的大爪子從他的右額額角一爪子揮下,撕開了皮膚和血肉,差點將他的右臉頰給徹底地一分為二。即便現在傷勢已經好了,但是那傷口兩旁捲起的皮肉看起來,仍然頗為恐怖!很難想像,有人在這種嚴重的傷勢下還能夠活下來。

小梅畢竟是女孩,驟然見到斗笠下來顯露出這麼一張臉,嚇得小臉一白,不由得朝我靠了靠。 而三胖子一向是無法無天,沒心沒肺的主,根本就不知道什麼叫做害怕,見到老船叟準備渡我們過河,嘿嘿一笑,扭動著肥碩的大屁股就向小船上擠去,一邊上船一邊還招呼我們幾個:“快點,快點,都趕緊的,別磨磨蹭蹭,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我們上了船,在踏上烏蓬小船的時候,我還暗中打量了一下站在船頭撐船的那個老叟。雖然是以撐船為生,但他的皮膚並不是尋常漁家那種經常被太陽照曬的健康的古銅色或者黝黑色,反而是蠟黃蠟黃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看到他臉上那道疤而產生的心理作用,還是其他的什麼原因,我總覺得這撐船的老叟看上去有些古怪,死氣沉沉的,甚至,甚至不像是個活人。

這個想法一出現,就死死地佔據了我的腦海,我突然越看就越覺得這老叟有些恐怖。 “到江中心的時候,少說話,否則,不好渡河……”那老船叟突然回頭了掃視了我們一眼,眼神有些冷,“看到了什麼不一樣東西,也最好不要叫嚷。” “我說老丈,你一直說這江底有東西,胖子我來這古渡口的時間也不算短了,也沒有聽說過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呀。說實在話,您老這一套現在已經不吃香了,也只能騙騙那些沒有見識的小女娃娃,胖爺我一夏天可盡是在這江中游泳了,這不,你看,還不是吃得香睡得好嘛!毛主席說過,要做社會主義唯物思想的新青年,要打倒一切牛鬼蛇神,迷信思想是要不得滴。”三胖子陳建國又開始犯貧了。 那老叟在船頭撐著桿子,沒有理會他,我卻在不經意間,看到這乾瘦老頭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心中越發地感到不安起來。第一次,我覺得我們堅持上了這古怪的烏蓬小船渡江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按照現在的速度,渡過這江面大概需要多長的時間?”瞅准機會,我向旁邊的栓子問道。 “快的話,兩三分鐘就過去了,不過現在是傍晚,這時候江里的水流動得比較湍急,時間就會慢上一些。最怕就是經過江中心,那裡有漩渦,經常會發生'水底撈',有時候甚至連人帶船都會給捲進去……”栓子答道。 “恩!”我點了點頭。 “水底撈?他奶奶的,我們不會那麼背吧?”三胖子也湊了過來。 “不會的。”小梅看了他一眼,又掃視了一下河面,道,“水底撈一般都發生在汛期的時候,那時候江水漲潮,會在河床中心形成巨大的水漩渦,把過往的小船給吞噬進去。現在雖然是傍晚,水流有些急,但是距離形成水底撈還差得遠呢。”

“那這樣胖爺我就放心了。” 三胖子嘿嘿一笑:“我就說嘛,他奶奶的,別渡一次江,把小命給丟進去了。”他掏了掏耳朵,“不過,你還別說,這江面上黑咕隆冬的,猛一看下去,水里面還真像是有什麼東西,怪嚇人的。” 我們都笑了起來,唯獨那老叟依舊安靜地站在船頭,撐著船篙,斗笠隱隱下遮蓋的臉上一片冷漠。 我掃視了一下船內的環境,烏蓬小船的面積雖然不大,從外面看起來也極其腐朽,但是裡面倒也還算是乾淨,比起一般的小漁船倒是寬敞了許多。只是我越看就越覺得不對勁,因為眼前這船的內裡的形狀,仔細看看,和外面的船身還有些不同,四四方方的,四周船板卯榫得嚴絲合縫,就像是,像是一具掀開了蓋子的——黑色棺材。 沒錯,就是棺材!此刻我們身處的這艘小烏篷船,就像是用一截老木頭整個鑿空而成的老棺材。

像棺材的小船!我的臉色一下子就白了。怪不得之前看著這烏蓬小船就覺得那麼不舒服。怎麼會有人把船設計成這種形狀的?我覺得整個事情的發展變得越來越不可捉摸,坐著這黑色的棺材船渡江,豈不是注定要沉入江底給龍王爺出殯嗎? 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一旁的小梅看到我的神情有些不對勁,就問我怎麼了,我搖了搖頭,勉強地笑了笑,只是臉色怎麼看都有些不自然。 小梅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沒有再說,可能她也感覺到某種不正常。畢竟,在大多數時候,女孩子的心性永遠比男人更加地細膩和敏感。 我希望自己的感覺是錯誤的,但是心頭那種不妥的感覺卻越發地強烈了起來! 就在這時,我看到烏蓬下立著一個巨大的陶甕瓦罐,被用黑布蒙住了罐口,用一塊沉重的石頭壓著,似乎是盛放著什麼東西。而就在這陶甕的沿口,我赫然發現,靠近江面的地方竟然還貼著一張古舊的黃紙,上面鬼畫符一般用紅色的硃砂潦草地寫著什麼字,只是天色實在是太暗了,朦朦朧朧看不真切。

只是記得像是祭祀龍王爺之類的符篆,那鮮紅色的硃砂字觸目驚心,尤其是在那有些破舊的黃表紙的映襯之下,昏暗寂靜的環境中,似乎透發出一股無法形容的詭異感,壓得我一時間甚至喘不過氣來。 “對了老丈,你這船上怎麼還放著這麼大的一個陶罐?”為了緩解心中隱隱的不安,我試圖尋找機會開口和那老叟說話,“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在這船上不礙事嗎?” “黑狗血。”那人轉過臉,冷漠地看了我一眼,說。 “怎麼?”我心中一驚,勉強一笑,“還貼著符紙?辟邪嗎?” “這裡有水鬼啊!”那老叟冷漠地望了我一眼。 這個時候,烏蓬小船微微地晃動了起來,外面的江面上似乎有一陣浪打了過來,腳下傳來輕微的震動感,我們不約而同地望向了江面。原來我們已經到了整個古渡口水流最為湍急的區域,也就是這條長江乾流的中心地帶。

視野望過去,江面愈發寬廣,後浪推前浪,層層相疊。不知怎麼的,江面上波浪變得陡然湍急了起來,像是有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正在用力地攪動一般。 烏蓬小船發出極有韻律的拍打聲,感覺我們半個身子已經陷入了吃水線的位置,雖然搖搖晃晃,但是小船行駛起來,暫時還算得上是平穩。 這時候,眾人都聽到了一聲驚恐的叫聲,好像是有人遇到了什麼極為可怕的事情。 大家被嚇了一大跳,都回過頭來看,我瞇起眼睛望著前邊,發現那聲音是坐在我左手臂位置的栓子發出來的,他正顫顫巍巍抬起油燈,扒在極像棺材板的船沿上,低頭在江水中似乎要找什麼東西。 我們一行人趕忙湊過來,問他怎麼回事,栓子抬起後,臉色有些蒼白,咽了嚥口水,他乾著嗓子對我們說:“剛才我把手放在船沿上,好像,好像有隻手從水中伸出來抓了我一下。” “他奶奶的,你丫不是被嚇糊塗了吧!這種玩笑會嚇死人的!”三胖子的臉色也變了,這麼長的時間,整個烏蓬小船內古怪的氣氛和物事,即便是這小子反應再遲鈍,神經再大條,也感覺到了。現在驟一聽這話,也不由有些心驚肉跳。 幾個人原本就因為船上的氣氛暗生警惕,現在一聽栓子這麼說,都難免有些緊張,栓子見我們將信將疑,忙急說:“真的,我真沒騙你們,水里面真的有東西。” 我和三胖子還有梅子三人對視了一眼,都覺得栓子那表情確實不像是弄虛作假來唬我們的。我和三胖子來到古渡口插隊也有一段時間了,尋常鄉里鄉親的,對於每個人的脾氣秉性也有個大概的了解。 栓子平常是那種連開一句出格的玩笑都會臉紅的人,向來老實本分,他又不是三胖子這樣一肚子壞水的主,犯不著在這個時候裝有鬼來嚇唬我們。 只是如果他說的是真話的話,難道這水里真有什麼不干淨的東西? 一下子,所有人都警覺了起來,藉著煤油燈昏黃黯淡的光亮,眾人都朝著江水里面看去。 “會不會是什麼大鯉魚、花鰱子之類的魚?” 三胖子陳建國問道:“這裡是江中心,各種礁石、暗流下各種魚類肯定不少。這個季節又是大魚出產的時候,江中心的水域中肯定有很多魚會游來游去,是不是什麼大魚躍出水面的時候碰到你了?” “不是。”栓子抿著嘴,幾乎都快要哭出來了,“我從小在這片江邊長大,什麼魚沒見過?剛才那抓我的肯定是隻手,不是魚。” 他的話音未落,我突然就看見三胖子陳建國臉色蒼白,雙目圓睜,喉頭中發出“咯咯”的極度恐懼的聲音。我頓時渾身上下打了個激靈,連忙循著他的目光朝江水中望了過去。 只一眼,我就覺得毛骨悚然,頭皮幾乎都要炸開了。 我們藉著煤油燈的火光,就看到水里一團團好似頭髮一般黑色的東西湧動了出來。 在渾濁的深黑色的江水中,立刻就像是炸了鍋一般,江水沸騰了起來,鋪滿了黑色如同頭髮一般的東西,密密麻麻,就好像是一條條細蛇蠕動一般,盤旋在那裡,讓人看起來,不禁感到心中充滿了寒意。 “媽的,這江里面到底是什麼鬼東西?難道還有什麼女屍嗎?” 所有人都是一愣,接著就都慌了,我心中暗罵了一聲,真他奶奶的是出師不利啊!這河裡頭果然不怎麼乾淨,就是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在作祟?現在烏蓬小船正在河床中心區域,我們的處境非常不妙。一個不好,弄個船傾人覆的下場,就要吃大虧,甚至大家都要死在這裡。 幾個人全身都被汗濕了,栓子被嚇得臉都白了,指著那水里,嘴唇顫動了幾下,愣是沒有憋出來一個字來。三胖子怕他給嚇傻了,一巴掌拍在了他的頭上,哼哼地站了起來,罵道:“沒出息的樣子,別跟個娘們似的,人家小梅都沒咋的呢。都到了這個地步,怕啥,大不了和這鬼玩意拼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只是雖然嘴上這麼說,他也是面色愈發蒼白,直盯著水面看。 幾個人還想再看看那東西到底是什麼樣子,但是這一次卻什麼也看不到了,藉著煤油燈昏黃的光亮,只能夠看到剛才江面上被激蕩起的一圈圈的波紋。不知道剛才那讓人後脊背發涼的情景究竟是我們的錯覺,還是什麼的。 又看了一會兒,看得眾人眼睛都發酸了,水面上依舊什麼東西都沒有。三胖子說他媽的別看了,這船快點靠岸了,跑到岸上,這江里面的水鬼再可怕,也沒法子對我們怎麼樣。我們一看船快渡過江心了,心中的恐慌也就減緩了不少。 這時候,我見那棺材船的前端,那老船叟依舊穩穩地站在船頭,一臉的冷漠,沒有絲毫的變化,似乎剛才發生的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一般。 我正想說話,船身突然劇烈地抖動了一下,三胖子陳建國忙拿起煤油燈往水里一探,卻什麼也沒有看見。還沒等我們喘口大氣,眾人只感到身下的小船再次一震,竟然凌空被撞得偏移了兩三米的位置,彷彿在這渾濁不堪的水底,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已經盯上了我們。 一陣莫名的恐慌傳來,幾個人也顧不得多想了,抓住船沿,搖搖晃晃地站不穩身體。 “我的個親娘啊——八爺,我說,這江底下的東西也忒大力氣了吧!咱們幾個這次看來是兇多吉少了啊。”三胖子陳建國心有餘悸地看著水面,他體型比較胖,在小船上挪動得很費勁,原本他是坐在船舷上的,現在已經把屁股挪到了船板的正中心,像是怕從水里面突然躥出來什麼東西一口把他二百多斤的肥肉給叼到水里面去一般。 “我呸!”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去你奶奶的,別老說喪氣話,現在還沒到生死離別的時刻,你丫的少在這跟前放屁,小心回去治你一個擾亂軍心的大罪。” 正在我們兩個說話的工夫,整個江面上的河水奔騰咆哮。在這一刻就像是沸騰了一般,一個接著一個浪頭打來,四下里白霧濛濛的,突然像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恐怖的氣息瀰漫。 烏蓬小船在江面上搖搖晃晃的,像是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 “二八哥,胖子哥……這,這是怎麼了。難道江里面真有水鬼冒出來了?”栓子心中敬畏,死命地抓著船舷,膽戰心驚地看著江里。 現在的這種情況很是古怪,就像是水里面突然冒出來什麼東西,在江中心翻湧。我條件反射,向著船舷的後方望了過去。那古怪的老船叟依舊穩穩地站在船頭,撐著船篙子,似乎根本沒有絲毫懼怕的。 正在我愣神的工夫,老船叟用船篙子穩住了小船的晃動,突然罵了一句什麼,然後放下船篙子,走了下來。 他一直走到船的另一端,巨大斗笠的陰影遮住了他的臉,看不出有什麼表情。他拎起船頭的那人頭高的陶瓦罐,一把撕掉了上面貼著的破舊的黃表紙,將裡面所謂的黑狗血沿著船舷倒了下去。 一股類似於腐敗的腥臭味立刻就傳來,隨著江水的湧動,黑狗血在整個江面上浸染開來。說來也奇怪,那船老叟的黑狗血倒下去沒有多久,整個烏蓬小船一震,就立刻不顛簸了,然後水面又恢復了平靜,烏蓬小船繼續沿著長江水向著對岸渡去。 我心中一驚,覺得很不對勁,正想要開口說話,就听到三胖子陳建國見鬼了似的大叫了一聲。 “嘩啦啦……” “嘩啦啦……” 看到他所指的方向,就听到小船剛才所在位置的江面上響起了一陣水聲,泛起了層層疊疊的波紋,一股股波濤推著船隻向前移動,彷彿有什麼某個龐然大物正在水里移動一般。 “快,八爺,快照過去。” 三胖子陳建國叫了起來,我直接拎著煤油燈,向著響聲的江面上探了過去。 藉著那昏黃的光亮,眾人全部都看到了江中心不可思議的景象,一切聲音都戛然而止。 這一瞬間,我的心臟像是被人重重地砸了一下,幾乎不能夠喘息,兩隻眼睛睜得老大,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四下里陡然安靜了下來,只剩下眾人粗重的喘息聲,我雖然沒有時間去查看其他幾人的神情,但是也知道,陳建國他們三人的臉色肯定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只見不遠處的江面之上,翻滾的江水中,一個巨大的如同小房子的黑影浮了上來。 整個寬闊的江面中心,都隨著這個龐然大物的浮出水面,引起了一陣震動。 “那是什麼東西?胖爺我不是眼花了吧。老子好像看到了一片陸地是,是他娘活的,還正在過來……”藉著煤油燈昏黃的光亮,三胖子剛一看清楚遠處的情景,兩個眼珠子都快突出來了。 栓子和小梅兩人也是震驚得嘴巴一下子張得無法合攏了,眨了眨眼睛,都還以為自己一時間看花了眼。 這也難怪眾人會感到如此的驚駭! 這種情況太古怪了,就像是水底下突然冒出來一個微微凸起,不知有多寬廣的黑褐色小島,近乎將整個河床都給佔據了。 這片從江面上凸起的陸地呈灰褐色,高聳成拱形,中央有明顯突起的脊棱。表面佈滿了無數綠色絲狀物,飄蕩在水面上就像是女人的頭髮。 他娘的,這是什麼怪物?好像是龜殼之類的東西。 只是這世界上有這麼大的綠毛龜嗎? 我一下子愣住了,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又看了看船上的人,陳建國他們幾個都一臉駭然,瞪大了雙眼,只有那個老船叟依舊帶著斗笠,面無表情地一語不發。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他已經回到了船頭。 或許是因為感受到了煤油燈探出來的光芒,那幾乎佔據了整個河床三分之一的小屋子般的黑影,從水底下發出一聲悶響。那長滿了綠色長毛的邊緣擦著兩側的水流,濺起了一串串的水花,探入了水中,眨眼之間,巨大的身體就消失在江面之上。 他奶奶的,我們之前在水里看到的那一團團黑色的女人頭髮,莫非就是這大得離奇的綠毛龜背上的綠毛? 我再次看了看那船叟,他的臉籠罩在斗笠下的陰影之中,坐在船頭,悶著頭嘴裡吧嗒吧嗒地抽著大旱煙,悶聲不響地看著長江水,彷彿眼前所發生的一切都和他沒有絲毫關係似的。 這古怪的老船叟一開始就告訴我們這水底有東西,沒允許我們上船。當時大家還以為他是不想渡河,才唬我們的呢,所以誰都沒有註意。 現在想來,他怕不是早就知道江里面有那怪物了? 還有之前船上那陶罐中的黑狗血、黃表紙,以及像是鑿空了的棺材的船的內裡形狀,無一不透露著十分的古怪。 老頭說,江里面有水鬼。是說的黑色的頭髮,還是那綠毛巨龜? 遠處的江心已經恢復了平靜,心裡正想著,我嘆了一口氣,準備把探出去的煤油燈給收回來,身子不由得向前傾了些。就在煤油燈臨近船舷的時候,突然燈內的火光被風吹得一閃,猛然間,我就看到在我身下的江水中,就這麼探出來一張猙獰的臉來。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那種讓人戰栗的悚然之感,實在是太強烈了。我這一生中,所遇到的各種詭異、可怕的事件實在是太多了,但是能夠如此實實在在地觸碰到靈魂中最深處恐懼的驚悚遭遇,其實也就那寥寥無幾的幾件事。 畢竟,無論是誰,在渾濁不堪的江面上,突然看見這麼一張臉從水里伸了出來,也著實會被嚇得不知所措。 而那一張慘白的臉孔,說實在話,時至今日我依然沒能夠搞懂那到底是一個什麼東西。當時情形來得實在是太過突然,我甚至沒來得及完全看清楚那東西的長相,只是依稀記得那張臉十分慘白,帶著難以言喻的猙獰,似乎是一個女人。在黑暗冰冷的江水里,在昏暗煤油燈火昏黃的光線照射下,我的眼前就這麼從水里探出來一張猙獰怨毒的慘白的女人的臉來,不管是之前如何鎮定,在這一刻也實在是被嚇得幾乎是魂不附體。 那一瞬,我幾乎窒息。 這張慘白的女人臉來得也太詭異了,居然直接從水中伸了出來,黑色頭髮蠕動的場面讓人不寒而栗。情形實在太詭異了。 我感覺自己的頭皮幾乎都要炸開了,竭盡全力,發出了聲嘶力竭的低吼聲,向後一掙,身體一個沒站穩,沿著烏蓬小船左傾的方向,就要直接從船上一頭栽進江水中去。 而也就是在這一刻,我的腦海才恢復了一絲的平靜,雙手在空中亂抓了幾下。這是人失去重心的本能反應,想要抓住什麼東西,避免直接從船上摔下去。 這個時候,一隻手抓住了我的手臂,被人架著一把拉了回去。 “奶奶的,八爺,你怎麼搞的。怎麼差點掉下去了!就算是剛才那綠毛老烏龜大得嚇人,也不至於嚇得你從船上跌下去吧……”三胖子陳建國哼哧哼哧地喘著氣,剛才就是他把我拉上來的。 “媽的……那、那、那水里有一張臉……嚇死老子了。”我喘著粗氣,還是心有餘悸地指著剛才我站立的位置說道。 小梅就坐在我們旁邊的船舷上,探著身子朝我坐著的地方看了看,片刻之後,說道:“二八哥,你是不是眼花了?這水里空蕩蕩的,啥子也沒有啊!” 小梅的話,讓我臉色不由得一變,我趕忙站起身子走了過去。 果然,江水里空蕩蕩的,只剩下船行處蕩起的波紋,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別說是剛才那張慘白的人臉了,甚至連根頭髮絲都沒有。 難道真是由於精神太緊張,眼花了?這個時候,連我都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了,只是之前的那種感覺是如此真實,直到現在我還覺得那張從水中探出來的猙獰的臉就在眼前。真的是我看錯了嗎? 我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這一次上青龍山看守義莊,恐怕不會是那麼順利。 由於怪事頻發,眾人雖然都說不信我說的人臉的事情,但是面對著剛才那片水域,明顯是有了本能的恐懼和忌憚。一個個都把身子縮回了船上,不敢再把身子探到船外了。連一向坐不住的三胖子陳建國都老老實實的。 這是人面對危險的本能反應,不能避免的。 大家都有些緊張,只有那個一直坐在船頭的老船叟還在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似乎是覺察到了什麼,還對著剛才的那片水域冷笑了幾聲。 我有些搞不懂這老頭到底是什麼意思,但還是強忍住沒有發問,現在這種時候,我只希望盡快到達對岸,節外生枝的事情最好不要再做,否則,誰知道還會有什麼事發生。 穿過江心河床,烏蓬小船也越過了最後的一段水域,來到了對岸。 我們上了岸,都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臉色都有些發白,就連一直號稱膽子極大的小梅,有些發白的臉蛋上也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 而只有一向是以沒心沒肺著稱的三胖子陳建國,依舊像個沒事人一樣,還在旁邊用比常人粗了一圈的手指衝著遠處的江中心比劃了幾下,緊接著又對著自己的身體也約摸地量了一下。 我看著糊塗,就問他: “胖子,你幹什麼呢?!” “嘿嘿,沒做什麼,沒做什麼。我只是在估測一下,剛才在江中心的那怪物,能不能一口把胖爺我給吞掉。” 三胖子頭也不回地說了一句,頓時讓我無言以對。 這個時候岸邊再次響起一聲“嘩嘩”的水響,我心中一驚,一抬頭,就看到那老船叟撐著篙子,準備離開。我連忙拱手說了兩句感謝的話,雖然中途經歷了這麼多可怕的事情,但畢竟是對方好心好意地送我們渡河,說什麼我們也不能太過失禮了。 那個烏蓬小船漸漸駛出河岸,聽了我的感謝,那老船叟沒有說話,只是抬起頭看了我一眼,就自顧自地把船劃走了。 我看著那在夜幕下慢慢遠離的小船,直至在長江水面上變成了一個黑點,心裡不知怎麼,突然長出了一口氣。 四下里暫時一片安靜,經過了剛才驚險的一幕,眾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是我的心中卻隱隱地有些擔心,總是覺得,在那老船叟隱藏在斗笠陰影下的臉上,有一股邪氣,一種難以形容的扭曲,或許是心理作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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