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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2

愛彌爾-論教育 卢梭 9452 2018-03-21
“在君士坦丁堡,土耳其人可以述說他們的觀點,可是我們則不敢述說我們的觀點;在那裡,就輪到我們向人家拜下風了。我們強迫猶太人遵奉他們不十分相信的耶穌基督,如果土耳其人也學我們的榜樣,強迫我們遵奉我們根本就不相信的穆罕默德,我們能不能說土耳其人做得不對?能不能說我們做得有理?我們按什麼公平的原則來解決這個問題呢? “在人類中,有三分之二的人既不是猶太教徒,也不是回教徒或基督教徒;有千千萬萬的人從來就沒有聽說過摩西、耶穌基督和穆罕默德!有些人否認這個事實,他們說:'我們的傳教士走遍了世界的各個地方。'這說得很好。不過,傳教士可曾深入到我們迄今還不十分了解而且還從來沒有一個歐洲人去過的非洲的腹地?在遠離海岸的韃靼的游牧民族,到現在還沒有同外國人接觸過,他們不僅沒有聽說過教皇,甚至還不曉得什麼叫大喇嘛,請問我們的傳教士可曾騎著馬去尋找過他們?傳教士們是否走遍了遼闊的美洲大陸,那裡有好幾個民族的人還一點不知道另一個世界的人已經來到了他們那個世界?在日本,我們的傳教士曾經因為自己的行為而永遠遭到驅逐,他們的先驅被當地好幾代的人都當作是表面上熱心腸的而實際是想悄悄篡奪那個帝國的狡猾的陰謀家,請問我們的傳教士現在還到不到那個國家去?傳教士們可曾走進亞洲各國的國王的王宮向成千上萬的奴隸宣揚福音?那個地區的婦女究竟是什麼原因始終不能聽到任何一個傳教士向她們講道?她們會不會因為與世隔離而全都進入地獄?

“如果福音真是傳遍了全世界,那又有什麼好處呢?在頭一個傳教士到達一個國家的前夕,准定有一個人聽不到他講的福音就死去的。請你告訴我,我們對這個人怎樣辦?在這個世界上,只要有那樣一個人,傳教士未向他宣講耶穌基督,那麼,單是因這個人而造成的缺陷,其嚴重的程度是如同未向四分之一的人類宣講一樣的。 “當傳教士向遠方的民族宣講基督福音的時候,他們所說的話有哪些是可以單憑他們的言辭而不需要確鑿的證明就能為那些民族所接受?你向我宣稱兩千年前在世界上極其遙遠的地方有一個神在我不知道叫什麼地名的小城裡降生和死亡;你告訴我說,凡是不相信這個神秘的事情的人都將受到懲罰。這些事情是相當的奇怪,所以不可能叫我僅僅憑一個我不認識的人的權威馬上就相信的!既然你那位上帝一定要我知道那些事情,他為什麼要使那些事情發生在一個離我很遠的地方呢?難道說一個人因為不知道蹠地上發生的事情就算是犯了罪嗎?我怎能猜想另外一個半球上有一個希伯來民族和耶路撒冷城呢?這等於是硬要我知道月球上發生的事情。你說,你來告訴我,但是你為什麼不來告訴我的父親呢?你為什麼要因為這個善良的老人不知道這些事情就說他有罪呢?他,這樣一個極其忠厚、極其仁慈、一心追求真理的人,應不應該因為你懶於告訴他而永受懲罰呢?請你公正地替我想一想,我應不應該單單憑你的見證就相信你所說的那些毫不足信的事情,就認為許多不公正的事情同你向我宣講的公正的上帝的旨意是一致的。請你讓我去看一看那出現了許多在此地聞所未聞的奇蹟的遙遠的國度,請你讓我去了解一下耶路撒冷的居民為什麼會把上帝當成一個強盜來處置。你也許會說他們不知道他就是上帝。那麼,我,只從你的口中才聽說過上帝,又怎麼辦呢?你也許接著就會說,他們已經受到懲罰,已經被趕得四分五散,已經受到壓迫和奴役,而且,他們當中從此就沒有任何一個人再走到那個城市了。當然,他們是罪有應得,不過,今天的耶路撒冷的居民對他們的先輩釘死耶穌這件事情抱怎樣的看法呢?他們否認這件事情,而且不把上帝當作上帝來看。他們同原先的居民的子孫是一個樣子。

“怎麼!上帝是死在那個城裡的,但是就連那個城裡過去和現在的居民都不認識他,而你竟要我,兩千年以後才出生在相隔兩千哩遠的人,能夠認識上帝!你未必不知道,這本書你雖然視為神聖,但我是一點也不懂得的,所以,在我對它表示信仰以前,我應當從別人而不從你口裡弄清楚它是什麼時候和哪一個人做的,它是怎樣留傳下來和怎樣達到你的手中的;我應當弄清楚,那個地方的人雖然也像你這樣十分了解你給我講的這一番道理,但為什麼會把這本書棄如敝屣呢?你要知道,我必須到歐洲、亞洲和巴勒斯坦去親自考察一下,除非我是瘋子,否則,在沒有考察以前我是不會聽信你所講的話的。 “我覺得,這些話不僅是很有道理,而且我認為,所有一切明智的人在這種情況下都要這樣說的,都要把傳教士遠遠地趕開,要是他們在沒有證實他們的證據以前就急於想教訓他和給他施行洗禮的話。我認為,沒有哪一個啟示是不能用以上的或類似的道理象駁斥基督教教義那樣加以有力的駁斥的。由此可見,如果真正的宗教只有一種,如果所有的人都應該信奉這種宗教,否則就注定要遭受苦難的話,那麼,大家就需要以畢生的時間把所有一切的宗教都加以深入的研究和比較,就需要遊歷信奉各種宗教的國家。沒有哪一個人可以不盡他做人的首要的職責,沒有哪一個人有依賴別人的判斷的權利。所以,無論是以手藝糊口的工匠、還是不識字的農民、羞澀嬌弱的少女或幾幾乎連床都不能下的病人,都應該一無例外地進行研究、思考、辯論和周遊天下,這樣一來,就再也沒有什麼人能安然定居了,在全世界處處都可見到朝聖的香客,不惜巨大的用費和長途跋涉的勞苦,去親自比較和考察各個地方所信奉的宗教了。因此,就再也沒有什麼人去從事各種手工、藝術、人文科學和社會職業了;除了研究宗教以外,就再也沒有什麼東西可研究的了;一個人即使是身強力壯、寸陰必爭、善於運用理智和活到最高的壽數,到了晚年也很難知道他到底是信哪一種宗教才好;要是在臨死以前,他能夠明白他這一生應該信什麼宗教的話,那就算很有收穫了。

“如果你縮手縮腳地使用這個方法,讓人的權威有一點可乘之機,那你馬上就會一切聽命於它的。如果說一個基督徒的兒子不經過一番公正無私和深入細緻的考察就信奉他父親所信奉的宗教,是做得對,那麼,為什麼一個土耳其人的兒子信奉他父親所信奉的宗教就做得不對呢?我敢斷言,所有一切不容異教的人對這個問題都不能夠作出可以使一個明理的人感到滿意的回答。 “有一種人雖然被這些問題問得無言回答,但他們也寧可使上帝成為不公正的上帝,寧可讓天真無辜的人為他們父親的罪惡而受到懲罰,也不願意放棄他們的野蠻的教義。另外一種人的辦法是:見到任何一個極其愚昧然而還過著很好的道德生活的人就好心好意地派一個天使去教導他。想出這樣一個天使來,這個辦法真好!他們拿他們妙想天開的東西來愚弄我們還覺得不夠,還要使上帝感到他自己也需要使用他們發明的東西。

“所以,我的孩子,你看,當每一個人都自以為是,都認為只有他說得對而別人都說得不對的時候,驕傲和不容異說的做法將導致多麼荒唐的事情。我以我所崇拜和向你宣揚的和平的上帝為證:我進行探討的時候完全是誠懇的,而當我發現我這番探討將永遠得不到什麼成果,發現我掉入一個無邊無際的海洋的時候,我馬上就回過頭來,依舊按我原始的觀念保留我的信仰。我絕不相信:我不成為那樣博學的人,上帝就要罰我入地獄。因此,我把所有一切的書都合起來。只有一本書是打開在大家的眼前的,那就是自然的書。正是在這本宏偉的著作中我學會了怎樣崇奉它的作者。任何一個人都找不到什麼藉口不讀這本書,因為它向大家講的是人人都懂得的語言。要是我出生在一個荒島上,要是我除我以外就沒有看見過其他的人,要是我一點也不知道古時候在世界的一個角落裡所發生的事情,那麼,只要我能運用和培養我的理性,只要我好好地使用上帝賦予我的固有的本能,我就可以自己學會怎樣認識上帝,怎樣愛上帝和愛上帝創造的事物,怎樣追求他所希望的善,怎樣履行我在地上的天職才能使他感到歡喜。難道說人們的學問對我的教益比它對我的教益還大嗎?

“談到啟示,如果我是一個高明的推理家或有學問的人,我也許能意識到它的真理,意識到它對那些幸而能理解它的人的用處;不過,雖說我看到了一些我無法反駁的論證它的證據,但另一方面我也看到了一些我無法解決的否定它的疑難。在論證和否定兩方面都各有許多充分的理由,以至使我無所適從,因此,我決定:我既不接受啟示,也不否認啟示。只有一點我是要否認的,那就是有些人所說的人有相信啟示的義務,因為,這個所謂的義務和上帝的公正是不相容的,而且,不僅不能排除阻止我們得救的障礙,反而使那些障礙成倍地增加,使它們變成了絕大多數人不能克服的難關。我在這個問題上將始終保持一種敬而疑之的態度。我不敢自認為是沒有錯的,所以,其他的人要相信我不相信的東西,那就讓他們相信好了;我是為我自己而不是為他們推演這些道理的,我不責怪他們也不摹仿他們:他們的判斷也許比我的判斷更正確,不過,如果說我的判斷和他們的判斷不一致的話,那也不能怪我。

“我還要坦率地告訴你:《聖經》是那樣的莊嚴,真使我感到驚奇;《福音書》是那樣的神聖,簡直是說服了我的心。你看哲學家的書儘管是這樣的洋洋大觀,但同這本書比較起來,就太藐小了!像這樣一本既莊嚴又樸實的書,是人寫得出來的嗎?書中的故事所敘述的人,哪能是一個凡人?書中的語氣象不像一個狂信者或野心勃勃的鬧宗派的人的語氣?他的心地是多麼溫柔和純潔!他的教訓是多麼循循善誘!他的行為的準則是多麼高尚!他的話說得多麼深刻!他的回答是多麼敏捷、多麼巧妙和多麼中肯!他對他的慾念是多麼有節制!哪裡有這樣一個人,哪個聖者在自己做事、受苦和死亡的時候能夠這樣毫不怯弱和毫不矜誇?當柏拉圖描繪他心目中所想像的一生雖蒙受罪惡的種種羞辱但確實理應享受美德的獎勵的好人時,他所描繪的人和耶穌基督是一模一樣的,其間的相似之處是那樣的明顯,以至所有的神父都可以感覺出來,都不會弄錯。一個人要多麼有成見和多麼糊塗才敢同索福隆尼斯克的兒子和瑪麗的兒子相比呢?他們之間的差別是多麼大呀!蘇格拉底在死的時候沒有遭遇痛苦,沒有蒙受羞辱,因此可以很容易地一直到最後都能保持他的人品。要不是因為他死得從容而使他一生受到尊敬,我們大可認為蘇格拉底雖然是那樣的睿智,但終究是一個詭辯家。有些人說他創立了道德,其實,在他之前已經有人把道德付之實踐了;他只不過是把人家所做的事情加以敘述,把他們的榜樣拿來教育人罷了。在蘇格拉底還沒有闡明什麼叫公正以前,亞里斯泰提為人已經是很公正了;在蘇格拉底還沒有說愛國家是人的天職以前,勒奧尼達斯已經是為他的國家而犧牲了;在蘇格拉底對做事謹嚴表示讚揚以前,斯巴達人已經是做事很謹嚴了;在蘇格拉底還沒有下道德的定義以前,在希臘已經是有許多德行素著的人了。但是,耶穌在他同時代的人中間,到哪裡去找只有他才教導過和以身作則地實行過的這樣高尚純潔的道德呢?在最瘋狂的行為中,我們聽到了最智慧的聲音,坦白的英勇的道德行為使人類中最卑賤的人蒙受了榮光。蘇格拉底在死的時候還能安祥地同朋友們談論哲學,所以他這種死法是最輕鬆的;至於耶穌,他臨死的時候還在刑罰中呻吟,受盡了一個民族的侮辱、嘲笑和咒罵,所以他的死是最可怕的。蘇格拉底拿著那杯毒酒的時候,向那個流著眼淚把酒杯遞給他的人表示祝福;而耶穌在萬分痛苦中還為屠殺他的殘酷的劊子手祈禱。不錯,如果說蘇格拉底的一生是聖人的一生,他的死是聖人的死,那麼,耶穌的一生便是神的一生,他的死便是神的死。我們能不能說《福音書》裡的故事是為了消遣而虛構的呢?我的朋友,不是為了消遣而虛構的;蘇格拉底的事蹟雖然大家都不懷疑,但不如耶穌的事蹟那樣確鑿。其實,要迴避難題就不能解決其中的疑難;說這本書是由幾個人合起來編造的,比說這本書是以一個人的事蹟為其主題,更令人難以相信。猶太的著述家從來沒有用過這樣的語氣和寓意,而《福音書》中的那些真實的人物是這樣的偉大,這樣的吸引人和這樣的無法仿效,以至撰述這些人物的作者比書中的主人翁還令人驚異。 '儘管這樣,在《福音書》中還是有許多的事情不可相信,還是有許多的事情違背理性,是一切明智的人不能想像和不能接受的。遇到這種種矛盾,你怎樣辦呢? '我的孩子,你始終要虛懷若谷;對你既不能理解又不能否認的東西,你要默默地尊重;對那唯一知道真理的偉大的上帝,你要謙卑。

“我所持的這些懷疑都不是故意的,不過這些懷疑並不使我感到痛苦,其原因是一則由於它們不涉及到實踐中的重大問題,再則由於我是十分堅持我應盡的天職的原則的。我要心地坦然地敬奉上帝,我要竭力尋求在我的行為中必須知道的東西。至於說到教義,由於它們既不能影響人的行為和道德,而且還使許多的人深受折磨,所以我對它們是一點心思都不花的。我把各種宗教都同樣看作是有益的製度,它們在每一個國家中製定了一種公眾一致採用的敬拜上帝的方法,它們在每一個國家的風土、政治、人民的天才或其他因時因地使大家喜歡這種宗教而不喜歡那種宗教的地方原因中找到了它們存在的理由。只要大家在那些宗教中適當地敬奉上帝,我便認為它們都是好宗教。真正的崇拜是心的崇拜。只要是真心誠意地崇拜,則不論崇拜的形式怎樣,上帝都是不會拒絕的。當我信奉的宗教叫我服務教會的時候,我就盡可能準確地克盡教會給我的職責,如果在某一件事情上我明知故犯地不盡我的職責,我的良心就會譴責我。正如你所知道的,我的教職被停止了一個很長的時期之後,通過德?默拉勒德先生的力量,我才重新獲得教會的許可,擔當牧師,以維持生活。以前,我做彌撒的時候是很馬虎的,因為,即使是最嚴肅的事情,只要做的時間太多了就會逐漸逐漸地草率了事的。然而,自從我明白了這些新的原理以後,我就畢恭畢敬地做彌撒了:我深深地思念至高的上帝的威嚴,思念他的存在,思念人類心靈的貧弱,對它的創造者是那樣的無知。當我想到我要按一定的方式把人們的祈禱帶給他的時候,我便仔仔細細地做禮拜,我十分留心地誦讀原文;我全神貫注,即使是一個字或一段儀式也不遺漏;當我接近貢獻聖體的時刻,我便聚精會神地按照教會和莊嚴的聖禮所要求的種種步驟去奉獻神靈;面對著那至高的智慧,我竭力消除我的理性;我對自己說:'你是什麼人,竟想衡量那無限的權能?'我恭恭敬敬地念誦聖禮的讚辭,我衷心相信,只要我心懷至誠,它們就會產生它們的效果的。不管這不可思議的奧秘結果怎樣,我都不怕在末日審判的時候會因為我在心中褻瀆過它而受到懲罰。

“儘管我的職位最低,但是,既然以這種聖職為榮耀,則一切使我不配擔當這崇高職責的事情,我都不做,我都不說。我要向世人諄諄宣講道德,我要時時勉勵他們為善;如果可能的話,我要盡量地以身作則。能不能使他們覺得宗教可愛,不決定於我;能不能使他們對真正有用和人人都必須相信的教義具備堅定的信念,也不決定於我;不過,為了使上帝喜悅,我將永遠不向他們傳布不容異教的殘酷的教義,我將永遠不使他們憎惡鄰人,不使他們對其他的人說:'你要受到懲罰;'不教他們說:'不入教會,就永不得救!'如果我的職位更高一點,我不這樣做就會給我招來一些麻煩;不過,我的職位是太低了,所以沒有什麼可耽心害怕的,我的職位再降也不會降得比現在低的。不論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是決不侮慢公正的上帝,決不毀謗聖靈的。

“我很久以來就抱有掌管一個教區的志願,而現在我還是抱有這種志願,不過我沒有得到這種職位的希望罷了。我的朋友,我再也找不到比做教區牧師更美的事情了。正如一個好的官吏是正義的使者一樣,一個好的牧師就是慈愛的使者。一個教區牧師不會做什麼壞事,如果他不能親自動手去做好事,他懇求別人去做,也是可以做到的,只要他知道怎樣贏得人家的尊敬,他就會常常達到他的目的的。唉!在我們這個山區裡,只要我能掌管一個貧窮的教區,服務於善良的人,我就很高興了,因為我覺得,我可以為我教區中的人創造幸福。我並不使他們個個都成為富人,然而我要同他們一塊兒過窮苦的生活,我要替他們消除比窮困更難忍受的污辱和輕蔑。我要使他們熱愛和氣和平等,因為有了這兩樣東西就可以驅逐災禍,就可以在災禍來臨的時候能夠加以忍受。只要他們發現了我雖然並不比他們富裕,然而我對我的生活感到很滿足,這時候,他們就懂得要以他們的命運安慰自己,要像我一樣滿足於自己的生活。在我講道的時候,我將少講教會的精神而多講《福音書》的精神,因為《福音書》中的教義不僅簡單,寓意高尚,而且談到宗教行為的時候少,談到慈善行為的時候多。在教導他們應當做什麼事情以前,我要盡我的力量一再做那件事情,以便讓他們看見我心裡是怎樣想,我就向他們怎樣說。如果在附近或我的教區中有新教徒,我在基督徒的慈善事業方面,對他們也跟對我本教區的教徒一樣,一視同仁。我將教他們平等地互相親愛,教他們彼此看作是弟兄,教他們尊重一切宗教,教他們在各自的宗教中安寧地生活。我認為,勾引一個人離開他生來所屬的宗教,無異是勾引他去做壞事,因此也無異是我自己在做壞事。在期待更無限光明的時候,我們要保守公共秩序;我們在所有的國家中都要尊重法律,不能擾亂法律規定的崇拜形式;我們決不能叫那個國家的公民不服從它的法律,因為我們一方面不知道,叫他們拋棄自己的見解而採納別人的見解,對他們是不是有好處,而另一方面我們又十分確切地知道,不服從法律是一件很壞的事情。

“我的年輕的朋友,我方才已經把上帝在我心中鑑察到的信仰自白向你照樣地講過一遍了。你是頭一個聽我做這番自白的人,也許,你也可能是唯一能聽到我這樣自我表白的人。只要在人類中還留存著一點點誠篤的信仰,就不要去擾亂那些寧靜的靈魂,就不要拿一些疑難的問題去動搖頭腦單純的人的信念,因為那些疑難不僅他們不能解決,而且反使他們感到不安,不能從中受到啟發。但是,一旦一切都動搖起來的時候,我們就應該犧牲樹枝以保存樹幹。所有一切像你這樣疑慮不安、快要冺滅的良心,都要加以激勵,使它們煥發起來;為了在永恆的真理的基礎上奠定人們的良心,就必須把它們迄今還以為是可以依賴的支柱通通拔掉。 “就你現在的年齡來說,你正處在最關緊要的時期,因為這時候,你的心靈最容易接受真理,你的心正在形成一定的形態和性格,你可以決定你一生是向善還是向惡。往後,心靈就僵硬了,就打不上新的印痕了。年輕人啊,在你還十分柔和的心靈上要打上真理的烙印。如果我對我自己的看法有更大的把握的話,我對你說話就會採用斷然的語氣;但是我是一個既無知又容易犯錯誤的人,所以,我有什麼辦法呢?我已經毫無保留地把我的心都打開給你看了,我把我認為確實可靠的事情都照實告訴你了:我有懷疑的地方,我就告訴你說我有懷疑;我有我自己的看法的地方,我就告訴你說我有我自己的看法;我也告訴了你我懷疑和相信的理由。現在要由你去判斷了,你花了許多功夫,這種慎重的做法是很明智的,而且使我也對你有所好評。首先,你要使你的良心有接受啟發的願望。你對你自己要十分真誠。在我的看法中,你信服的就接受下來,其餘的就拋掉好了。你還沒有被惡習敗壞到這樣的地步,還不至於選擇邪惡。我建議我們之間進行一番商榷,不過,一討論起來,就往往會心情激動,就會攙雜浮誇和固執的成分,就不能開誠相見。我的朋友,我們別爭論了,因為我們是不能夠以爭論來啟發自己和啟發別人的。拿我來說,我是經過了好幾年的深思熟慮之後才採取這些看法的,我堅持我的看法,我的良心是很安寧的,我的心是很滿意的。如果我要對我的看法重新進行一次考察的話,我也不會在考察的時候再產生更純潔的對真理的愛;我的心靈已不如從前那樣活躍,再也不能那樣認識真理了。將來,我也一定要保持我現在這個樣子,以免對沉思的愛好變成一種無益的思欲,不能促使我去履行我的職責,同時,也免得使我再陷入我當初那種絕對的懷疑,沒有力量解脫它。我的一生已經過去一半多了;今後我必須充分利用我的後半生,我必須以我的德行彌補我的過失。如果我做錯了,那也不是出自我的本心。洞察我內心深處的人都知道我並不喜歡我自己的那樣愚鈍。由於我不能以我自己的智慧擺脫這種愚鈍的狀態,唯一的辦法就是過誠實的生活;上帝既然能夠叫石頭給亞伯拉罕生子孫,那麼,一個人只要配享光明,他就有希望光明的權利。 “如果我這些看法能夠使你像我這樣思想,如果我的情感能夠成為你的情感,如果我們都能表白同樣的信念,那麼,我就向你提供這樣一個忠告:不要使你的生命屈從於窮困和失望的念頭,不要屈辱地把你的生命交給外人擺佈,從今不吃那令人發嘔的施捨的麵包。回到你的故鄉,再信奉你的祖先所信奉的宗教,誠心誠意地信奉它,再也不要脫離,因為它是非常的樸實和神聖;我相信,在舉世所有的宗教中,只有它的道德最純潔,它的教理最能自圓其說。至於路費,你不必擔憂,我會給你的。也不要害怕這樣不體面地回去是可恥的,做了錯事當然是可羞,然而彌補過錯,那就沒有什麼可羞的了。像你這樣的年齡,一切都是可以原諒的,不過以後就再也不能那樣冒失地造成罪惡的行為了。只要你願意傾聽你的良心,即使有千百重虛幻的障礙,也阻擋不住它的聲音的。你將感覺到,像我們這樣懷疑,寧願信奉其他的宗教而不信我們生來就隸屬的宗教,那才是一種不可原諒的冒失行為,是一種虛偽的行為,口頭上說信那種宗教,而實際上又不忠實地照那種宗教的話去做。如果你自甘墮落,你就會剝奪你自己在最高的審判面前受到寬恕的巨大權利。難道你不知道他能原諒我們在別人的教唆之下誤入歧途,而不能原諒我們自己存心選擇錯誤的道路嗎? “我的孩子,你要使你的靈魂時時刻刻都希望有一個上帝,而且對他不要抱絲毫的懷疑。此外,不管你最後的決定怎樣,你都要記住:真正的宗教的義務是不受人類製度的影響的,真正的心就是神靈的真正的殿堂,不管你在哪一個國家和哪一個教派,都要以愛上帝勝於愛一切和愛鄰人如同愛自己作為法律的總綱;任何宗教都不能免除道德的天職,只有道德的天職才是真正的要旨;在這些天職中,為首的一個是內心的崇拜;沒有信念,就沒有真正的美德。 “你要躲避那些藉口解釋自然而散佈敗壞人心的學說的人,他們在表面上作出懷疑的樣子,其實他們比他們的對方還武斷一百倍,雖然他們的對方在語氣上顯得很肯定。他們自高自大地說只有他們才見多識廣和心地真誠,因此就可以不由分說地要我們聽信他們那些尖酸刻薄的話,要我們把他們空想的不可理解的學說作為事物的真正原理。此外,由於他們把人類所尊重的一切東西都加以破壞和踐踏,因此也就使受壓迫的人們失去了他們苦難中的最後的安慰,使豪強和富有的人失去了克制他們慾念的唯一的羈絆;他們不僅從人心的深處消除了對罪惡的悔恨和對德行的希望,而且還自誇他們是人類的救星。他們說,真理對人是絕對沒有什麼害處的。這一點,我也像他們一樣地相信,而且,我認為,這正是一個很大的證據,說明他們所講的不是真理。 “可愛的年輕人,你為人要真誠而不驕傲,要懂得如何保持你的渾厚的天真,這樣,你才不會欺騙你自己或欺騙別人。萬一你的才識使你能夠向他人述說你的見解,你就應當始終按照你的良心去說,而不要計較是不是會受到人家的稱讚。知識的濫用將產生懷疑。有學問的人都是看不起卑俗的看法的,他們每一個人都各持己見。正如盲目的信仰導致宗教的狂信一樣,驕傲的哲學將導致傲慢的心理。要避免這樣的極端,要堅持真理的道路,也就是說,要堅持在你單純的心裡看來是真理的道路,不要讓你因為虛榮和軟弱而離開這條道路。在哲學家當中要敢於承認上帝,在不容異己的人當中要敢於宣揚人道。也許,你是孤立的,但是在你自己的心裡有一個見證,有了它,就可以無須要人的見證。不管他們是愛你或是恨你,不管他們是研究你的著作或是輕視你的著作,都沒有什麼關係。你要說真實的話,作正當的事;對人來說,重要的事情是要履行他在地上的天職;正是在忘記自己的時候,為自己做的事情才最多。我的孩子,利己之心使我們受到迷惑,只有正義的希望才不會使我們誤入歧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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