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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六章古代的印染技術

中國古代紡織與印染 赵翰生 5767 2018-03-20
我國古代用於給織物著色的材料概括起來有天然礦物顏料和植物染料兩大類。 我國在服裝上著色的歷史就是從這類顏料的利用開始的,其淵源可追溯到新石器晚期。而自此以後的各個時期,由於它們不斷地被人們所採用,終於發展成歷代以彩繪為特點的特殊衣著上色所需的原材料。 古代曾經用以給織物著色的礦物顏料有赤鐵礦、硃砂、胡粉、白雲母、金銀粉箔、墨(墨不是礦石製成,這裡根據其使用方法,歸納於此處)和石墨等。 赤鐵礦赤鐵礦,又名赭石,主要成份是呈暗紅色的三氧化二鐵,在自然界中分佈較廣,是我國古代應用最早的一种红色礦物顏料。 1963年在發掘江蘇邳縣四戶鎮大墩子4000多年前的文化遺址時,出土了四塊赭石,其上有明顯的研磨痕跡,說明當時我國已開始利用這種礦物顏料了。到春秋戰國時,赭石由於色澤遜於其他紅色染料,逐漸被淘汰,但仍然被用來作監獄囚衣的專用顏料。後來“赭衣”成為囚犯的同義詞,即源於此。

硃砂硃砂,又名丹砂,主要成份是紅色硫化汞,屬輝閃礦類,在湖南、湖北、貴州、雲南、四川等地都有出產,是古代重要的紅色礦物顏料。我國利用硃砂的歷史很早,在青海樂都柳灣原始社會時期墓葬中曾發現大量硃砂,在北京硫璃河西周早期墓葬、寶雞茹家莊西周墓中也都發現過有硃砂塗抹痕蹟的織物殘片。由於硃砂色澤純正,所以一直到西漢依然深受人們的歡迎,有些貴重衣物仍用它塗敷。長沙馬王堆一號漢墓出土的大批彩繪印花絲織品中,有不少紅色花紋都是用硃砂繪製的,如其中一件紅色菱紋羅錦袍,儘管在地下埋藏了2000多年,其上面用硃砂繪製的紅色條紋,色澤依然十分鮮豔。 胡粉胡粉,又名粉錫,主要成份是鹼性碳酸鉛。歷代婦女多用它作敷面化妝品或彩繪服飾織物的白色顏料。以鉛、醋為原料製胡粉的方法,在唐代著作中已有詳細記載。近年在福建福州宋墓中發現許多彩繪上衣,上面都有這種顏料的塗繪痕跡。宋應星在《天工開物》中曾對胡粉的化學生產工藝作過較為詳細的描述:“每鉛片百斤,用醋兩瓶,安火四兩,養之七日,鉛片皆成粉霜。”這種製作方法和現在西方所謂“荷蘭法”相似,卻比它早了幾百年。

白雲母白雲母,亦名絹雲母,是一種含有矽酸鉀鋁的白色礦物,產於我國湖南臨武等地區。把它研磨成極細的粉末後具有良好的附著性和滲透性,可作為白色顏料使用。長沙馬王堆一號漢墓出土的“印花敷彩紗”上,光澤晶瑩的白色花紋,經化驗證實是用白雲母繪製而成。 金銀粉和箔金銀粉是指用金、銀研磨而成的粉屑(它一般加上黏和劑製成金銀泥使用)。金銀箔是指用金或銀打製的薄片(比紙還薄)。用金銀泥和金銀箔繪製或裝飾衣著,可使織物獲得金光閃閃、色澤艷麗的華貴效果。這種裝飾織物的方法,自漢以來一直被廣泛應用。在出土的歷代紡織品中,也常常可以見到應用金銀色塗畫和印製的織物,如馬王堆一號漢墓出土的金銀色印花紗,福州市北郊南宋墓出土的大量金銀花織物,都是使用金銀粉裝飾的產品。

墨和石墨墨即為我國歷來所謂的“文房四寶”之一的墨。墨是以鬆柴或桐油的炭黑(經過焚燒)和膠製成的,顏色純黑(有的墨發紫光,是製墨時加入“蘇枋”的原因)。歷代彩繪衣著上的黑色,基本都是用墨繪製。石墨(礦物)是煤或碳質岩石受區域變質作用或岩漿侵入作用的影響而形成的。顏色呈鐵灰色或鋼灰色,我國古代也有用石墨在衣著上設色的。曾經見於記載的是安徽黟〔yi衣〕縣的情況,自六朝以來,黟縣群眾每以其地所產石墨處理布匹,使之具有深灰的色彩(黟縣石墨是歷來文人艷羨的東西,因而也時常出現於文學著作之中,特別是宋代的著作)。 除了上面所說幾種礦物顏料,我國古代還曾以雄黃雌黃或黃丹作為黃色顏料,以各種天然銅礦作為藍色和綠色顏料製作各種彩繪衣服,其使用方法與以上數種顏料相似,這裡就不多談了。

植物染料和礦物顏料雖然都是設色的色料,但它們的作用卻是很不相同的。以礦物顏料著色是通過黏和劑使之粘附於織物的表面,其本身雖具備特定的顏色,卻不能和染色相比,所著之色也經不住水洗,遇水即行脫落。植物染料則不然,在染制時,其色素分子由於化學吸附作用,能與織物纖維親合,而改變纖維的色彩,雖經日曬水洗,均不脫落或很少脫落,故謂之曰“染料”,而不謂之“顏料”。 利用植物染料,是我國古代染色工藝的主流。自周秦以來的各個時期生產和消費的植物染料數量相當大,其採集、製備和使用方法,值得稱道之處也極多。古代使用過的植物染料種類很多,單是文獻記載的就有數十種,現在我們僅就幾種比較重要的常用染料談一談。 藍草一年生,草本,學名蓼藍。它莖葉含有靛〔dian電〕甙〔dai代〕,這種物質經水解發酵之後,能產生無色水溶性的3—羥〔qiang搶〕基吲哚酚,即靛白,當靛白經日曬、空氣氧化後縮合成有染色功能的靛藍。在古代使用過的諸種植物染料中,它應用最早、使用最多。我國利用藍草染色的歷史,至少可從兩千多年前的周代說起,中:“終朝採藍,不盈一襜〔chan攙〕”的詩句,說明春秋時的人們確曾採集藍草,用於染色。 《禮記·月令》中也有“仲夏之日,令民毋艾藍以染”的敘述,說明戰國至兩漢之間,人們不但用藍草染色,而且大量種植,以備收穫,並規定不到割刈之時,不准隨便採擷〔xie斜〕制取的。西漢以後,種植藍草在農業生產中逐漸成為一個專業。

茜草茜草,又名茹藘〔lu驢〕和茅蒐(《爾雅》),是我國古代長期使用的植物染料。戰國以前,是野生植物。中:“茹藘在阪〔ban板〕”、“縞衣茹藘”,前者是說它生長在山坡上,後者是說它的染色。西漢以來,開始大量人工種植,司馬遷在《史記》裡說,新興大地主如果種植“十畝卮茜”,其收益可與“千戶侯等”。茜草是多年生攀緣草本植物,春秋兩季皆能收採(以秋季採到的質量為好)。收採後曬乾儲藏,染色時可切成碎片,以熱水煮用。茜草屬於媒染染料,所含色素的主要成份為茜素和茜紫素。如直接用以染制,只能染得淺黃色的植物本色,而加入媒染劑則可染得赤、絳等多种红色調。出土文物證明,古代所用媒染劑大多是含有鋁離子較多的明礬。這是因為明礬水解後產生的氫氧化鋁和茜素反應,能生成色澤鮮豔、具有良好附著性的紅色沉澱。在長沙馬王堆一號漢墓出土的“深紅絹”和“長壽繡袍”的紅色底色,經化驗即是用茜素和媒染劑明礬多次浸染而成。

紅花紅花又名紅藍花,是夏天開紅黃色小花的草本植物,原產於西北地區。西漢時,開始傳到內地。紅花適用於多種纖維的直接染色,是紅色植物染料中色光最為鮮明的一種。用它染的紅色稱為真紅或猩紅,唐代詩中所作“紅花顏色掩千花,任是猩猩血未加”詩句,形像地概括了紅花色彩。 蘇木蘇木原名蘇枋,李時珍說“海島有蘇枋國,其地產此木,故名”。其實這種屬豆科的常綠喬木植物,在我國的雲南、兩廣和台灣等地歷來均有生長。並且早在西晉年間,南方地區的民間,就已廣泛使用它染色。蘇木的赭褐色心材中所含無色的原色素叫“巴西蘇木素”,經空氣氧化就變成有色的“巴西蘇木紅素”。蘇木的這種色素也屬媒染性染料,上染織物的色彩視所採用的媒染劑而定。一般鉻媒染劑得絳紅至紫色;鋁媒染劑得澄紅色,銅媒染劑得紅棕色;鐵媒染劑得褐色;錫媒染劑得淺紅至深紅色,用蘇木染出的紅色和用紅花染出的蜀紅錦以及廣西錦的赤色,十分接近。

梔子梔子屬常綠灌木,開白花,果實中可作染料的色素主要成份是梔子苷。先將其果實在冷水中浸泡,再經過煮沸,即可製得黃色染料。此染料屬直接性染料,可直接染著於絲、麻、棉等天然植物上,也可用媒染劑進行媒染,得到不同的色光,如:鉻媒染劑得灰黃色;銅媒染劑得嫩黃色;鐵媒染劑得暗黃色。由於它染色方便,著染織物色光鮮明,自秦漢以來,一直是中原地區應用最廣泛的黃色植物染料。 槐花槐花是指豆科植物槐樹的花蕾和開放花。槐蕾黃綠色,形狀像米,因此又叫槐米。槐花內含有一種屬媒染性的色素芸香甙,能和多種媒染劑作用,染出各種不同的色彩。如與錫媒染劑得艷黃色;鋁媒染劑得草黃色;鉻媒染劑得灰綠色。 鬱金鬱金屬薑科多年生草本植物,地下有塊莖及紡錘狀肉質塊根,斷面呈黃色,有香氣,主要產於我國南部和西南部。染色是用其肉質塊根浸泡後的煮沸液,加入除鐵以外的金屬鹽媒染,即可染制出各種黃的色彩。記載:“鬱金生蜀地及西域,染色是用其莖。染婦人衣鮮明,惟不耐日炙,微有鬱金之氣。”說明古代民間早已熟知鬱金的特性,並廣泛用於婦女所用織物的著色。這是我國最早帶有香味的服裝染色材料。

黃櫨〔lu盧〕 黃櫨,又名櫨木,漆樹科落葉植物,分佈於我國東北部和中部,木材可製器具,兼用於提取黃色染料。染色方法據《天工開物》記載:先用黃櫨煎水染,再用麻稈灰淋出的鹼水漂洗。櫨木中含一種叫非瑟酮的色素,染出的黃色在日光下是略泛紅光的黃色,在燭光下是泛黃光的赤色。這種神秘的光照色差,使它成為最高貴的服色染料,自隋到明一直是“天子所服”。 鼠李鼠李,又名臭李子,屬落葉灌木或小喬本,分佈於我國東北部和中部地區。它的果實和莖皮含有大黃素、蘆薈大黃素等多種色素,是一種優良的天然綠色染料。染色時只需將鮮嫩的果實或莖皮,在水中沸煮製成染液,在弱酸或弱鹼性染液中浸染織物,即可得到色牢度、耐光性、耐酸性和耐鹼性俱佳的綠色織物,如在弱酸性液中使用還原劑,進行還原染色。還可製得帶藍光的綠色。絲綢一般是用含鈣鹽的明礬液,棉布是用鹼性的皂液。

紫草紫草,多年生草本,根粗壯,外表暗紫色,斷面紫紅色,含紫色結晶物質乙酰紫草醌〔ku坤〕,可作紫色染料。紫草在古代亦作“茈草”(《爾雅》),陶弘景說:“今出襄陽,多從南陽新野來,彼人種之,即是今染紫者。”李時珍說:“紫草花紫根紫,可以染紫,故名。”紫草素也屬媒染性染劑,不加媒染劑,絲毛麻纖維均不著色,與椿木灰、明礬等含鋁較多的媒染劑作用可得紫紅色。 除上述植物外,古代還以狼尾草、鼠尾草、五倍子等含有鞣〔rou柔〕質的植物作為染黑的主要材料。 我國的植物染料資源豐富,在明、清時期,除滿足我國自己需要外,開始大量出口,僅光緒初年,紅花從漢口輸出達6000擔;茜草以及紫草從煙台輸出達4000擔;五倍子達20000多擔;鬱金從重慶輸出到印度達60000擔,而用紅花製成的胭脂綿輸到日本的數量更為可觀。

我國古代利用植物染料的方法有兩種:一種是直接利用植物染料的鮮葉,即把待染織物置於漬有其鮮葉,並已發酵的染液裡,或浸或煮一段時間,使織物著色;一種是通過化學加工把植物染料鮮葉中的色素制取出來備染。前一種方法染色受季節限制,因為植物色素在植物體內難以長期保存,採摘的鮮葉必須及時與織物浸染,否則會失去染色價值。故在製取技術較落後的商周至戰國時期,染色只能在夏秋兩季進行,如染藍、採藍必在6月至7月,染紅、挖茜草根必在5月至9月,其他染草的採集和染色也大都在秋季。後一種方法因將色素制取出來,染料很長時間不會失效,染色可隨時進行,不用再搶季節割草、染色了,因此用量多的植物染料大多用此法。 我國古代對各種植物染料的提純和儲存有許多科學的方法,其中一些方法的工藝原理與現代採用的原理相同;一些方法更因其簡單實用,一直沿用至今,如靛藍和紅花的製取及保存。 我國製造靛藍的技術,發明於何時,不見記載,從秦漢兩代人工大規模種植藍草的情況推測,估計不會晚於這個時期,待至三國以後,即已完全成熟。北魏賈思勰在其著作《齊民要術》中記載過當時用藍草製靛的方法:“刈藍倒豎坑中,下水”,用木頭或石頭鎮壓藍草,以使其全部浸於水中。浸漬時間是“熱時一宿,冷時再宿”。然後將浸液過濾,置於甕中,再按1.5%的比例往濾液中加石灰,同時用木棍急速攪動濾液,使溶液中的靛甙和空氣中的氧氣加快化合,待產生沉澱後,“澄清瀉去水”,另選一“小坑貯藍靛”,再等它水份蒸發到“如強粥”狀時,則“藍靛成矣”。文中不但說出了製靛的方法,而且道出了所用藍草與石灰的配比。唐宋以來,各個朝代的許多書裡對造靛方法也都有所論述,其中最為大家熟悉的是明代宋應星的《天工開物》裡所說:造靛時,葉與莖量多時入窖,量少時入桶與缸。用水浸泡七天,藍汁就出來了。每一石漿液,放入石灰五升,攪打幾十下,藍靛就凝結了。水靜止以後,靛就沉積在底上。內容與賈書基本相同,但有些地方更為詳細。所述藍草水浸時間遠較前者為多,這主要是為了增加靛藍的製成率,當然也具備了更多的科學性。 在使用經化學加工的靛藍染色時,需先將靛藍入於酸性溶液之中,並加入適量的酒糟,再經一段時間的發酵,即成為染液;把需要染色的織物投入浸染,待染物取出後,經日曬而呈藍色,其染色機理是酒糟在發酵過程中產生的氫氣(還有二氧化碳)可將靛藍還原為靛白。靛白能溶解於酸性溶液之中,從而使纖維上色。織物既經浸染,出缸後與空氣接觸一段時間,由於氧化作用,便呈現鮮明的藍色。這樣的製靛和以其染色的工藝過程是有充分科學根據的,與現代人工合成靛藍的染色機理完全一致。 紅花中含有黃色素和紅色素兩種色素,其中只有紅色素具有染色價值。紅色素在紅花中是以紅花甙的形態存在的。近代染色學中提取紅花素的方法是利用紅色素和黃色素皆溶於鹼性溶液,紅色素不溶於酸性溶液,黃色素溶於酸性溶液的特性。先用鹼性溶液將兩種色素都從紅花里浸出,再加酸中和,只使帶有熒光的紅花素析出。其實我國自漢以來的各個時期,一直就是利用紅花的這種特性來提純和染紅的。 《齊民要術》曾對民間炮製紅花染料的工藝作過詳細描述。其內容大意是:先搗爛紅花,略使發酵,和水漂洗,以布袋扭絞黃汁,放入草木灰中浸泡一些時間,再加入已發酵之粟飯漿中同浸,然後以布袋扭絞,備染。草木灰為鹼性溶液,而發酵的飯漿呈酸性。另外,為使紅花染出的色彩更加鮮明,古人還用呈酸性的烏梅水來代替發酵之粟飯漿(《天工開物》)。由此可見,中國古代製取紅花素的方法與近代提取原理是完全一致的。 特別值得指出的是,我國古代不但能夠利用紅花染色,而且能從已染制好的織物上,把已附著的紅色素,重新提取出來,反複使用。這在《天工開物》裡有明確記載:“凡紅花染帛之後,若欲退轉,但浸濕所染帛,以鹼水、稻灰水滴上數十滴,其紅一毫收轉,仍還原質,所收之水藏於綠豆粉內,再放出染缸,半滴不耗。”這段記載聽起來,好像不易理解,其實是有道理的。這是利用紅花紅色素易溶於鹼性溶液的特點,把它從所染織物上重新浸出。至於將它儲於綠豆粉內,則是利用綠豆粉充作紅花素的吸附劑。這也說明當時染匠不僅對紅花素的染色特點和性能相當了解,而且在紅花的利用技術上也是異常熟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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