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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安之若素

你是錦瑟我為流年 白落梅 3131 2018-03-03
沙漠,就這樣輕易穿越了一個人的靈魂,成全了一生的夢想。只要與之有過一次邂逅,今生便再也沒有可以將其取代的風景。風沙遍野、遼闊無邊的撒哈拉,給人一種絕望的守候。可總有那麼多人,甘願捨棄煙水繁華,行走萬里,來這裡尋覓遺世的蒼涼。 時常認為,至美的風景可以療傷。人處絕境,方能深知生活的艱辛,從而可以堅忍勇敢地活下去。三毛來到撒哈拉,不僅是為了尋找前世的鄉愁,她亦是在這裡修復自我。儘管,滿目蒼涼的沙漠,風格迥異的民俗人情,在慢慢消磨三毛的棱角。但她願意,為這片神奇的土地,作出一些妥協。 暫放簡單的行囊,回到阿雍城外的家。遠行了二十余天的三毛,突然覺得這間簡陋的居所,竟是那麼甜蜜溫馨。也許每個飄萍客,都渴望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小巢。待到走不動的那一天,找個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再也不言離別。

在這沙漠荒原,一間小屋,於三毛,已是可以遮風擋雨的家了。結束了蜜月,她行將開始兩個人的漫長生活。三毛說過,結婚,小半是為荷西情癡,大半仍是為了父母,至於自己,本可以一輩子單身下去。怎麼活,都是一場人生,原不該在這事上談成敗,論英雄。 但三毛還是住進了那座城,只是她依舊做自己,不肯讓步。她心靈的全部,不對任何人開放,荷西可以走進去小坐,甚至佔據一席。但有一個角落,始終是她一個人的。倘若誰要自作主張去驚擾,那是她所不能容忍的。 他們之間原本就沒有海誓山盟,郎情妾意,結婚是想找個伴,一同走完人生之路。三毛不願意時刻不離,難分難捨地粘膩在一起,許多時候,她更喜歡獨自捧書靜讀,把荷西當做一個影子。也許有些情感,就是如此尋常。因為平淡,便少了許多煩惱和心痛,亦無太多遺憾。

許多人,愛上了這麼一句話:“繁華盡處,尋一無人山谷,建一木製小屋,舖一青石小路,與你晨鐘暮鼓,安之若素。”可見每個人的心底,都有一座桃源,懼怕飄忽不定的世事,渴望寧靜如水的生活。三毛的放逐,又何嘗不是為了找尋心靈的淨土,不負一世華年。待到有一天將風景看透,便是細水長流的日子。 她來到沙漠,這天地洪荒之處,曾經發生過的事,犯過的錯,愛過的人,都薄如青煙,那麼地縹緲,不真實。她擁有的是當下,和一個願意陪她天涯的男子,在這裡,努力優雅地活著。 三毛希望在這片荒原,遍植草木,長出繁花。陋室雖簡,但經過三毛細心的裝扮,後來她居住的小屋,成了沙漠裡最富有詩情畫意,明朗美麗的房子。她就是這樣的女子,縱算是漂泊,也不能改變生活的態度。看似風中來去、隨性散漫,內心深處卻始終簡淨如水。

荷西領到了月薪,結婚補助,房租津貼。三毛用這些錢,細緻地裝扮沙漠的家。當初那個伶仃破舊的小屋,就這樣一磚一瓦,一景一物豐滿起來。里里外外潔白的牆壁,在墳場區內那麼驕傲地佇立著。屋內,自製的沙發、書架、陶土茶具,甚至還有三毛母親寄來的中國棉紙糊的燈罩。這個家,開始有了說不出的情調和雅緻。 餘下來的日子,三毛更生了精益求精的心情。荷西上班去了,她就去對面垃圾場拾荒。許多廢棄的舊物,被三毛揀去家中,重新賦予了使命。曾經一度以為行將丟失的風花雪月,如今被她漸次找回。她希望,缺失的文明,可以用心來填補。 蒼茫無邊的沙漠,千萬年來,被賜予了貧瘠與乾涸。三毛的到來,給這裡增添了嫵媚與柔情。她曾說:“我常常分析自己,人,生下來被分到的階級是很難再擺脫的。我的家,對沙哈拉威人來說,沒有一樣東西是必要的,而我,卻脫不開這個枷鎖,要使四周的環境複雜得跟從前一樣。”

以往我認為,痴戀沙漠的三毛,只需一個帳篷,幾件薄衫,便可簡約度日。卻不知,她竟有那般的萬種風情,把沙漠的家,裝點得潔淨而美麗。她希望在沙漠,建一所桃園,有山有水,有花有草,有書香,有音樂。用情懷料理生活,用故事裝飾人生。 “長久被封閉在這只有一條街的小鎮上,就好似一個斷了腿的人又偏偏住在一條沒有出口的巷子裡一樣的寂寞,千篇一律的日子,沒有過分的歡樂,也談不上什麼哀愁。沒有變化的生活,就像織布機上的經緯,一匹一匹的歲月都織出來了,而花色卻是一個樣子的單調。” 她的生命,不是一座殘骸的荒城。所以在垃圾場、墳地,三毛都可以尋找到遺落的文明,典雅的藝術。那日,三毛經過一座大墳場,看見一位極老的沙哈拉威男人正在認真地雕刻石頭。幾十個石刻,有立體凸出的人臉,有小孩的站姿,有裸體婦女的臥姿,還有許多動物,羚羊、駱駝等。

三毛驚嘆著,在這荒蕪之地,竟有如此粗糙又精緻的自然創作。她毫不猶豫地花錢買了幾個,回到小屋細心地玩賞,內心被這份無名的藝術,深深打動。她的家,就這樣成了一座名副其實的藝術宮殿。這是她的城,清苦又榮華的城,寂寞又喧鬧的城。她是這裡的主人,哪怕只住著自己一個人,她亦會守候到地老天荒。 但三毛沒有在自己的城裡,故步自封。因為房子裝扮得美麗奇特,許多鄰居總愛來串門。熱心的三毛,還教了臨近婦女的功課。這些女子,不關心衛生課,不在乎認識不認識錢。她們來到三毛的家,就是藉穿她的衣服、鞋子、口紅、眉筆。因為這些東西,對她們來說,是極為新鮮的物品。 她們一來,三毛整潔的家,就混亂起來。衣服鞋子被穿在她們身上不告而取,看到喜歡的東西,順手帶走。看到雜誌上喜歡的圖片,直接撕下來。有時候,她們集體睡在三毛的床上,感受著床架子的舒適。她們不懂藝術,卻能夠深刻地感受到一種無與倫比的美麗,並陶醉在這座裝載幸福的城裡。

後來,遠近住著的鄰居都會來找她。儘管三毛恪守著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規則,但這些芳鄰卻不願意與他們疏離。三毛與荷西都是隨性之人,對人和氣,鄰居也恰好利用了他們的缺點,總有婦女和小孩不斷地找他們藉東西。 那些零碎的小物件,在鎮上都可以買到,可他們偏生就喜愛三毛的家,燈泡、洋蔥、汽油、釘子、火柴、紅藥水,甚至連吃飯的刀叉,他們都不厭其煩地上門尋借。倘若不借,他們就說一句話:“你拒絕了我,傷害了我的驕傲。”三毛認為,每一個沙哈拉威人都是驕傲的,所以她不敢輕易傷害他們。 儘管有時候,三毛被他們的無理與糾纏,弄得苦惱至極。但後來三毛都會把這一切,當作是他們自然淳樸的天性,而寬容相待。住在那一年多,荷西成了鄰居的電器修理匠、木匠、泥水工。三毛則成了老師、護士、裁縫。

沙哈拉威的年輕女子,臉孔都長得極為好看。平日里她們在族人面前蒙著臉,到了三毛家則取掉面紗。有位叫蜜娜的女子長得甜美可人,她對荷西頗有好感。荷西在家時,她常把自己打扮得十分整潔來做客。時間久了,則找藉口讓荷西去她家裡,修門修窗。 三毛對此事甚為不快,她告訴荷西,當蜜娜是霧里花、水中月。好在這個美麗的女子,只是荷西生命裡的剎那驚鴻。沒有徘徊許久,有一天她突然結婚了,三毛很樂意,送給她一大塊衣料。這就是三毛,在這遼闊的大漠,她願意用寬厚的襟懷,來善待每一個沙哈拉威人。 三毛的撒哈拉故事,也就是從這裡開始。她讓自己深入大漠,走進沙哈拉威人的生活,才有了對當地民俗風情的了解,有了感動萬千讀者的一篇篇真實作品。也許一個真正的作家,要有博大的胸懷,明淨的思想,還有對萬物深情的關愛,才能寫出真善美的文字。

三毛是這樣的作家,她不僅親歷打磨生活,還融化於文字裡。她的作品,無需曼妙語言的修飾,一字一句自然天成。讀者可以隨著她的真性文字,自然而從容地走進大漠,在撒哈拉的故事裡,做一個多情又隨意的看客,品味別樣風俗,見證多彩人生。 三毛說,感謝這些鄰居,因為他們,沙漠的日子,從此五光十色。而寂寞,早已漸行漸遠。劃著緣分的舟楫,讓原本隔了萬水千山的人,相聚到了一起。任何的珍惜,不是為了地久天長,而是希望離別的那一日,可以心安理得地揮手,道聲珍重再見。 “我們一生復雜,一生追求,總覺得幸福遙不可企及。不知那朵花啊,那粒小小的沙子,便在你的窗台上。” 人生至簡,大愛無言。是我們,把日子過得那樣驚心,把歲月看得那般無常。流年,在指尖緩緩滑過。只願明月長存,心靜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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