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主,您辛苦了。”
可能是聽到松月老房主的聲音,摩耶從放置所的門口探出頭。
“原來是摩耶,妳特地來看我嗎?外面很冷,趕快進來吧。”
放置所幾乎已經人滿為患,我們三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一起走了出去。這時,我隨口問摩耶:
“剛才的年輕人是妳朋友嗎?”
“年輕人——喔,是廢棄物回收業者,他是新來的,從上個月開始負責我們這裡。”
“喔,原來如此,我之前有聽唐間木先生說,業者每個月的月底都會來收垃圾和不需要的材料。”
“那個人很有禮貌,也很會說話,比之前的歐吉桑好太多了。”
之前的歐吉桑會不會屬於和我相同的類型?
我們走出去後,看著周圍的風景閒聊著,不一會兒,衣婆嬸推著輪椅從放置所走了出來。
“老房主要回房了嗎?”
真備笑著問,松月老房主噘著嘴點點頭。
“出來太久,關節會那個。”
“請多保重——那我們再回工房看一下。”
我們正打算走向放置所門口,松月老房主突然說了聲:“等一下。”突如其來的嚴厲口吻嚇得我們停下了腳步。
“——你們來這裡的真正目的是什麼?”
松月老房主的雙眼直視著我。那雙略帶灰色的眼睛雖然平靜,卻有著深不可測的力量,彷彿早已看透了我的心思。
“呃,就是為了寫小說進行採訪,同時研究佛像……”
“你一個星期前來這裡時,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我說不出話,愣在原地張口結舌,松月老房主向背後的衣婆嬸揮了揮手。衣婆嬸識趣地轉身離開,走進工房的門口。
“可不可以告訴我?”
他的聲音很低沉。到底怎麼了?松月老房主的神情和剛才完全不一樣。
我瞥了真備一眼。真備挑著眉毛,似乎在說,一切由你自行決定。我猶豫良久——
我把那天晚上遇到的事告訴了松月老房主。有關深夜拍攝到烏樞沙摩明王流血的事,和真備商量的事,以及他並不是佛像研究家的事。松月老房主的眼神具有一種不允許別人有所隱瞞的力量。在我說話的時候,他在胸前抱著雙臂,始終注視著我的臉,中途沒有插嘴,甚至沒有發出附和的聲音。
“——剛才的事,”當我說完後,松月老房主用無力而沙啞的聲音問我:“有沒有告訴其他人?”
“沒有,除了他們——真備和北見小姐以外,沒有告訴任何人。”
“是嗎……?”
聽到我的回答,松月老房主鬆了一口氣。
“你說,在供奉了隆三雕刻的火頭神的那座廟——那個地方聽到呼喚茉莉的名字嗎?”
聽到松月老房主說出“茉莉”的名字,我才想起二十年前失踪的皆神茉莉其實是眼前這位老人的親生女兒。
“對,既像是在呼喚,又像是在細訴,一次又一次——”
“結果,第二天早晨,聰一就不見了——是不是這樣?”
“對,就是這樣。我是在第二天早晨聽說岡嶋先生不見的事。”
松月老房主閉上眼睛,陷入沉默。我突然陷入一種沒來由的不安,好像心臟被一隻冰冷的手一把抓住似的。
“這樣的話,聰一恐怕——”
他接下來說的話令我不寒而栗。
“已經不在人世了。”
“岡嶋先生嗎?為什麼岡嶋先生——”
松月老房主沒有回答,他緩緩搖頭,看著放置所的後門。
“那尊千手觀音笑了嗎……是嗎……?”
然後,他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出了令人戰栗的話。
因為是隆三的關係吧……
“啊——?”
我把頭湊到松月老房主旁邊,鼓起勇氣問:
“老房主,您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因為那尊佛像是韮澤隆三雕刻的,所以他才這麼說嗎?
“果然和那位名叫韮澤的佛像師有關嗎?二十年前,和松月房主的妹妹一起失踪的那位——”
慘了。
松月老房主突然轉過頭,瞪大眼睛,可以清楚看到他黑眼珠四周的微血管。
“你為什麼連這些事都知道?”
“啊——是我在查瑞祥房的資料時偶然發現的,但詳細情況……”
我慌忙掩飾,松月老房主用懷疑的眼神看著我們三個人,終於無力地垂下肩膀。他顯得精疲力竭,用雙手摸著沒有肉的瘦臉說:“——外人不需要了解太多。”便不再多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