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起飛:柏林的指令

第25章 第十九節

起飛:柏林的指令 佐佐木让 4458 2018-03-15
柴田亮二郎坐著列車,在十月二十四日傍晚到達了加爾各答。 柴田很快入住在喬林吉路一家由普利特姆·辛指定的叫大食首府的賓館。賓館大堂的擺設都是英式風格,而且賓館里大多都是白人顧客。大概今天這家賓館的亞洲人顧客只有柴田一個人吧。印度人的服務生仔細地檢查了柴田的護照。 前台已經收到了給柴田的留言,仍然是普利特姆·辛留下的。留言指示柴田說,第二天早上,會有司機來接柴田,並且做柴田在加爾各答的嚮導。暗號仍然是和每次一樣。 第二天早上出現在賓館的是身著穆斯林服飾的伊斯蘭教徒。 “我們要去哪兒?”柴田開口問道,那人遞給柴田一個信封,裡面是一張火車票。是一張從夏爾達站出發,開往東孟加拉的一等車廂的火車票。坐上開往大吉嶺的火車,中途換乘到支線。柴田聽過目的地城市的名字,應該是亞穆納河中游的一個小城市。

伊斯蘭司機在去往車站的途中多次注意著後視鏡,柴田很清楚,司機為了擺脫跟踪,繞了好幾次路,一直開往夏爾達車站。這個沉默的男人,除了暗號以外一句話也沒有和柴田講。甚至到了車站讓柴田下了車,那位伊斯蘭司機連“一路保重”之類的話也沒對柴田說。 柴田很後悔出來的時候什麼都沒有帶。雖然錢包在上衣的內兜里,卻一件換洗的衣服也沒有帶。全部都放在了賓館的房間裡。雖然柴田知道自己要去哪裡,但是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既然是去往東部孟加拉,那不可能當天來回的,可要是能帶幾件換洗的衣服去也好。大概這是普利特姆·辛為了瞞過英國情報機構採取的做法吧,可是柴田還是想事先能夠多少對自己的行動計劃有所了解。就像在新德里車站的時候,也是謹慎過頭地、小心翼翼地、飛快地上了火車。

車廂裡只有柴田和一對印度母子。只是在剛開始的時候相互寒暄了幾句,之後對話就沒有再持續下去。列車開動不久的一段時間裡,柴田一直在等著下一個聯絡員來找他,但是只有列車員來檢查車票。看來會有人在目的地接應,柴田想著,看向車窗外的風景。 哈烏拉的街道消失在後面,出現在眼前的慢慢變成了寬闊的恒河三角洲風光。一片綠色,富饒的廣闊天地。水田,椰子樹林,還有寬闊的運河。到處是炊煙裊裊的村落。時不時有小孩子們向列車揮著手。 列車在橫渡恒河的時候,餐車的侍者來詢問訂餐。詢問柴田和印度母子後,侍者收拾了一下桌子,在桌子上鋪上白色的布。不到五分鐘,訂的餐就到了。 用過餐後,柴田在第一次停靠的車站換乘了下一列火車。到達目的地的西拉吉綱吉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柴田孑然一身從終點的小車站下了車。

出了車站在車站外的廣場駐足,柴田向四下望著。還沒有接到下一步行動的指示。應該會有人來接應柴田才對。環島的對面,科洛尼亞樣式的白色大樓前停著一輛一輛英國陸軍的卡車。應該是離英軍駐地已經很近了,柴田心裡有些不安,距離英軍駐地這麼近的地方,真的能夠找到安全的飛機場嗎? 是不是情況沒有傳達正確,還是關鍵的地方被弄錯了,柴田暗自思忖著。他背對英軍卡車而立,注意著四周的情況。 和柴田一起下車的乘客全部走光了的時候,柴田注意到廣場一角的一輛卡車發動了。卡車繞過環島停在了柴田面前。 從駕駛座上下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沒有紮頭巾。 男子走到柴田的座位前,鞠了一躬問道:“是柴田先生吧?” “是的,您是?”

“我叫達斯,小鳥去哪了?” “天上看不見,肯定躲在菩提樹蔭下吧。” “德里的一位朋友拜託我為您做嚮導,請您準備一下。” 流利的英語,理智的目光,應該是個教師吧。柴田暗自猜測著。聽說印度獨立運動的激進群體中有很多教師和官員。這位一定也是在上課時激情澎湃地向學生們宣講印度獨立的老師之一吧。身上粗糙但是整潔的襯衫,一眼就能看出這個人一絲不苟的性格。 “要多長時間?”柴田問。 “大概五分鐘左右,就可以到飛機場哦。” “看起來有英軍駐紮在這附近。” “現在只有英軍的一個小隊。” “在那個飛機場嗎?” “不,在船港那邊,與飛機場相反的方向。” “這街上有賓館嗎?或許應該先去找家賓館。”

“德里的朋友叮囑要好好招待您,請您下榻在我們的朋友家裡吧。” “那打擾了。”柴田迅速地鑽進副駕駛的座位。 車開了大概一里地就已經從剛才的街道裡出來了,卡車駛入了一片肥沃的水田地帶。道路兩邊種的好像是橙子樹。並排的樹木對於遮住東孟加拉猛烈的光照似乎是杯水車薪。 “在加爾各答怎麼樣?”達斯問道。 “什麼怎麼樣?” “加爾各答的同志們現在還沒有行動,英國情報局現在正在加強警戒。” “為什麼?” “現在有名的獨立運動的領導人被關在加爾各答的監獄裡。因為擔心可能會有劫獄的計劃,所以英國官方變得很敏感。” “是鮑斯吧?” “你知道他嗎?” “當然,我關注了七月三日的民主平等運動。”

柴田說的錢德拉·鮑斯是印度國民議會的領導人之一。出生於加爾各答的一個財主家,畢業於英國劍橋大學。二十四歲回國,很快接觸到印度國民議會,投身於印度反英獨立運動中。一九二二年與國民議會的主流派相分離,加入以機關報《獨立》為陣地的激進群體。不久他的明確並且激進的反英主張,受到很多不滿印度國民議會主流派穩健路線的民眾所支持。曾經擔任過加爾各答市長。柴田不久前剛剛接觸過的拉賈斯坦州的藩主也是鮑斯的支持者之一。 鮑斯由於他本人激進的反英主張,多次被英國總督府逮捕入獄。一九三三年開始到一九三六年之間被英國總督府逐出國境。一九三六年從流亡地的柏林強行回國,又被拘禁了大約一年的時間。 一九三八年,鮑斯出任國民議會議長,第二年因為與甘地的立場不和,雖然以壓倒性的票數優勢贏得議長選舉,但是後又不得不辭任此職。在他辭任不久,歐洲戰爭爆發,印度總督向德國發表宣戰書。

這個鮑斯借印度各地興起反英、反戰運動之機,號召進行全國規模的平等示威行動。向支持他的群體發出了破壞各地英國人銅像和紀念碑的命令。這些英國總督、將軍的銅像,以及紀念碑之類,象徵了英國對英屬殖民地印度的支配權。而對於印度人來說這些都是他們受到暴虐鎮壓和壓迫的,滿是屈辱的紀念碑。鮑斯以此作為反英殖民的策略,策劃了印度全國撤銷這些銅像和紀念碑的計劃。這個計劃應該是六月份的事情了。平等運動計劃定於七月三號。 但是,英國總督府下屬的犯罪搜查局在平等運動將要進行的前一天將鮑斯檢舉並收監入獄。柴田也聽說了鮑斯被關押在加爾各答的管區監獄裡。 “鮑斯被檢舉入獄已經三個月了,還沒有說什麼時候釋放嗎?他可是位高權重的領導人啊。”柴田問達斯。

“因為現在啟用戰時刑法,”達斯回答道,“是比《羅拉特法案》更爛的法律。甚至連鮑斯過去的演講和論文都被檢舉出來。現在已經啟用了戰時刑法,直到戰爭結束鮑斯才能被釋放。” “這樣的話,肯定要……” 柴田只說了一半,達斯邊點頭邊說道:“是的,肯定會計劃越獄的。所以現在犯罪搜查局已經把鮑斯的志願者和活動家都列入監視的範圍。鮑斯估計誰都見不到。” 柴田突然想起那個沉默寡言的伊斯蘭教徒司機,雖然覺得他不討人喜歡,但是也許那是因為他過度緊張引起的吧。 卡車過了一條小河。好像進入了一個小的沙洲。已經不見了水田,熱帶灌木林漸漸進入眼簾。不久左邊出現了寬闊的草地。道路邊上是被平整過的,對面卻稍微有些起伏。起伏的草地上到處是茂密的草叢,椰子樹隨處可見。

道路兩邊的草地中央立著四根桿子,一邊兩根。並不是牧場,看起來像是足球場。草地深處的一隅有一處喬治安風格的二層房子,房子後面有一處破舊的倉庫。 “這街上好像有很多英國人,”柴田瞅著草坪一邊說,“這個計劃最好不要讓英國人知道。”。 “我知道。”達斯說,“不用擔心英國人。” “不過真是一個不錯的足球場呀,是不是給英國人建的啊?” “這是一個馬球場,不,應該說是馬球賽場的舊址。以前這附近全部是英國人的鄉村俱樂部,稍微高一點的草地那邊是高爾夫球場。” 柴田看了一眼手錶。車開了五分鐘,差不多應該能看到飛機場了。但是柴田仍然覺得離英國人的聚居區太近不太妥當。 “飛機場離這還很遠吧?”

“就是這裡。”達斯一邊說一邊把卡車開進草坪里。一邊的輪胎越過溝,卡車傾斜了一下。 “這就是飛機場。” “不是吧?”柴田吃驚地說,“您不是說這裡是英國人的鄉村俱樂部嗎?” “勞民傷財地建了這個地方,但是他們似乎是厭倦了這個俱樂部。” 卡車在草坪上行駛了大概五十米,然後停了下來。 達斯下了車,柴田也跟著下了車。 地面居然很硬。草稀稀疏疏的,高低不一。賽場並沒有被精心地照看,也看不到石頭沙粒。 達斯指著那個房子說:“那個房子是俱樂部,現在已經沒有人住了,那後面原來是馬厩。” “現在根本沒有人用吧?” “沒有人,不過為了隨時都能使用這房子,村里會有人每年兩次來打掃除草,其實這兒已經五年沒有人使用了。也就是我們偶爾踢踢足球而已。” “草坪那邊有多長?我擔心飛機能不能降落。” “馬球場的兩個球門柱之間就有二百米,不過球門柱附近都是草坪。從這邊到那邊大概有四百五十米。” 柴田踏上草坪。 草坪大概有四百米長,小型飛機大概可以降落。避開茂盛的草叢,實際上可以使用的部分大概只有三分之二左右。而且飛機能不能在草坪上降落還不能確定。柴田想起在立川的陸軍飛機場的樣子,那個應該不是草坪的跑道,而是由壓路機壓平整的堅固的,光滑的地面。 可能是注意到柴田的不安,達斯說:“幾年前,還有馬球比賽的時候,英軍的單發飛機曾經在這兒降落過。是從達卡過來的一個英國將軍。” 達斯保證這個鄉村俱樂部的舊址能夠作為小型飛機的給油基地來使用。並且說燃料他會到鎮上的加油站準備。加油站的老闆也是組織裡的同志,不用擔心秘密洩露。如果飛機需要修理的話可能會麻煩一些,但是鎮上有汽車修理廠,還是有一些修理工具的。駕駛員休息的話可以在俱樂部的屋子裡,飛機也可以藏在馬厩後面。只要不飛到鎮子的上空就不用擔心被英軍發現。飛機著陸之前取得聯繫的話,組織裡的同志們都會在這裡待命,從飛機著陸到飛機離開的一切準備這些同志都會做好。 柴田和達斯回到車上,繞著馬球場和草坪轉了一圈。正如達斯所說,這個場地看起來可以作為小型飛機的給油中轉基地使用。大本營的陸軍第八課也沒有苛求要帶著消防部隊甚至是酒保的飛機場。這是一個不錯的地方,柴田認為有上報東京方面予以考慮的價值。但是還有一個問題,就是鎮上的英國偽軍。 達斯保證說:“請從吉納斯河上游進入這裡,這樣就不會被發現。萬一發生預料不到的事情我們一定會把橋封鎖起來。這樣可以贏得半天時間。” 達斯把車重新開到馬路上說:“我帶你去鎮上看看,請您親眼看看英軍的規模和氣勢。我的戰友們都聚在家等著您暱,我們去那兒看看。” “都有什麼?” “日德意三國同盟,以及亞洲的將來,想听聽柴田先生您的意見。” “可是我沒有資格談論政治形勢。” “只是講講日本軍部怎麼看待亞洲,特別是怎麼看待德國的就可以,請一定說說您真實的想法。”達斯毫無惡意地看著柴田說,“在這樣的鄉下,我們都很渴望知道世界在發生著什麼。戰爭爆發,世界將會向著什麼樣的方向發展啊?” 柴田回到加爾各答的大食首府賓館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了。留在房間裡的行李箱有被人打開的痕跡。對於行李箱裡僅有的五十英鎊自是人不了眼。應該不是破壞賓館的行為。似乎是英國的情報機構在加爾各答這地方神經過敏了。 柴田暗自思忖著,在飛機飛來之前,最好錢德拉·鮑斯能夠順利地從管區監獄越獄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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