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密使:來自斯德哥爾摩

第45章 七月二十七日,法蘭克福

去往法蘭克福,走高速公路網的話,大概需要兩個小時的車程。正和打聽到的一樣,高速公路網似乎並沒有遭受到很嚴重的大爆炸或是炮轟。雖然有好幾次慢行區間,但是和其餘的美軍車輛一同行駛,開的倒是也很快。 雖說高速公路網在戰爭中倖免於難,可是沿路的村莊和城市都已經徹底荒廢了。森四郎想起來他去年六月的那次旅行。被強制從巴黎遣送到伯爾尼那次。那個時候的巴黎和德國,都沒有這麼荒涼。法國由於在戰爭的較早階段就投降了,當時戰爭也僅限於很少的一部分地區,而且當時德國國內也沒有遭受到特別大面積的轟炸。 一切都在那次大陸反攻後發生了變化。這一年間,法國北部、荷蘭、比利時還有德國,村莊和城市一個接一個地陷入爭奪戰。往法蘭克福去的路上,沿路荒涼的慘景,多半都是因為最後的地面作戰造成的。像日本這種沒有發生大規模本土地面作戰的國家,雖說有些城市遭受到轟炸被燒毀,但是整個國家還是有很多田園牧歌般的景色的。

從卡塞爾出發後兩個小時十分鐘左右,森四郎他們乘坐的卡車便到達了萊因河畔法蘭克福的美國占領軍司令部所在地。 法蘭克福果然也在戰爭中遭受了猛烈襲擊。但是多少還能感覺到一絲復興的生機。和漢堡比起來,路上的行人和汽車的數量都要多很多。市民也從被戰爭摧毀的精神的絕望谷底漸漸爬了起來。或許有這種感覺是因為這裡是美軍的佔領地,不是英軍的吧。 司令部設在已經變成一片廢墟的城市的西北方向,辦公樓位於一個很大的公園內。是一個大得令人驚嘆的近代建築物,從表面看應該有七層,在巨大的主樓兩側還伸出六個立方體形狀的配樓。據說原本是作為德國化工產業集團本部而建立的,在戰爭中被納粹黨所使用。巨大的前院裡停著十多輛卡車和小型四驅車。大樓的入口處兩側,擺放著那種看守古代神殿的石獅子雕像,旁邊各停著一輛坦克。大樓的頂部懸掛著美國星條旗,在七月的暖風吹拂下,星條旗好像炫耀似的在空中飄舞。前院的一個角落裡,士兵正興致勃勃地練習棒球。

卡車絲毫沒管森四郎他們的需求,徑自停在了司令部的前院。周圍有一堆正嚼著口香糖的美國士兵,森四郎他們只好在這裡下了卡車。下車站穩後,森四郎問格溫斯基道:“我們在這裡能聯繫到去伯爾尼的飛機嗎?要是有個座位就更好了。” 格溫斯基絲毫不覺得好笑,他說道:“伯爾尼沒有機場吧。是坐汽車去。” 一個穿著便服的中年男子向他們走來。目光停留在了森四郎的相機上。 “你們是特派員吧?你們採訪需不需要個德國助手?” “你是誰?”森四郎反問道。 “我叫增伽。埃立特·增伽。是嚮導。” “你是德國人嗎?” “嗯,土生土長的德國人。” 這個男子比德國人的平均身高略微矮一些。但是氣色看起來很好。估計他在德國戰敗以後吃的伙食還是非常不錯的。四方的臉,棕色的眼睛炯炯有神。從言談舉止各方面看,他都更像是美國人,而不是德國人。

增伽遞給森四郎一根煙。是美國駱駝牌香煙。森四郎接過來後,對方又用打火機幫森四郎點上了,那打火機看樣子是美國軍官的配給品。這個嚮導或許跟美軍的兵營小賣部關係不錯吧。 增伽說道:“我經常給記者做助手的。而且我也有車,可以帶你們各處轉轉。要不去布痕瓦爾德強制收容所怎麼樣?在慕尼黑附近有個達豪集中營。我相信那裡可以拍出很有震撼力的照片。包車的話一天十美元,住宿費和汽油錢另算。” 格溫斯基問道:“佔領地的情況你熟悉嗎?” “我比那些美國人都熟悉。”增伽露出笑容,“近道、後門、女人街。我可什麼都知道。要是你們請我當嚮導,一定能寫出很好的報導。而且,還能留下很美好的回憶喲。” “你開的是什麼車?”

“三八年的梅賽德斯。能坐四個人。” “那我考慮考慮吧。”格溫斯基說。 格溫斯基想方便一下,不得已只好故作鎮定地邁進了司令部的大樓。森四郎也急忙追了上來。站崗的哨兵完全沒理睬他們。或許是森四郎他們看起來不過是普通老百姓的原因吧。 進到司令部的大樓裡,來回的美軍士兵和將校都步履匆匆,一副公事繁忙的樣子。雖說這樣,可是臉上卻沒有絲毫緊張的表情。那表情反而好像是大家都是同學聚會才聚在了一起,如今正在旅遊勝地參觀似的。想必作為佔領軍的一員,在戰敗國工作是件很開心很光榮的事情吧。 大廳的牆上貼著很多海報。不光是那種宣傳政治、軍事的海報,還有美國電影的海報。應該會在法蘭克福市內的劇場或者駐紮地上映吧。

海報上寫的導演和演員的名字,其中還有森四郎知道的羅伯特·懷斯導演的影片《貓人的詛咒》、派克主演的電影《熾熱的俄羅斯戰線》,還有平·克勞斯貝主演的《與我同行》等等。都是些最新上映的影片。讓人不免覺得他們的業餘生活還真是豐富多彩啊。 有一張海報上寫的是近期一個慰問團的演出介紹。 “啊,美國巡警!是米勒的管弦樂隊。” 森四郎停在那幅海報前面,入神地看著,對格溫斯基說道:“慰問居然還能聽到米勒樂團的演奏,也太爽了吧。如果非得當兵的話,果然應該來這種慰問團活動豐富的軍隊啊。” 格溫斯基懶得答理森四郎,徑自朝走廊深處走去。森四郎又趕緊大步追上溫斯基。二人往一層大廳的走廊深處一直走,還沒找到衛生間。附近還有十多看起來像老百姓一樣的人聚集在一個角落。應該是辦理證明材料之類的窗口吧。在那側面有個上樓的樓梯,樓梯旁邊還站著兩個哨兵。森四郎他們沒有停下腳步,直接下樓了。

一邊找衛生間一邊在燈光昏暗的走廊裡走著,好不容易看到一處沒有哨兵的影子,果然正是衛生間。看起來平時不怎麼有人來的樣子。是尉校級別專用或者可能是某個部門專用的吧。森四郎他們也沒注意到門上是否有什麼禁止入內的標誌,兩人就進去了。 格溫斯基先去,森四郎幫他拿著行李,站在衛生間的大門旁邊等著。格溫斯基方便完拉上褲子拉鍊後換森四郎過來。森四郎站在小便器那裡時,聽見門開了的聲音。因為眼前有一面鏡子,可以看到身後的情況。一個戴著貝雷帽的軍人進來了。穿的製服不是美軍的。應該是英國陸軍尉官吧。英軍尉官和格溫斯基一下子四目相對。 尉官一下子呆住了,瞪大了雙眼。反應過來後他忽然大笑道:“格溫斯基!我可算逮住你了!”

下一秒鐘,格溫斯基向英軍尉官撲了過去,右手飛速出拳,只聽到什麼堅硬的東西被打碎了聲音。尉官慘叫了一聲。森四郎身後,英軍將校倒了下去,撞在了牆上,發出了沉悶的撞擊聲。 森四郎總算方便完了,拉上了褲子的拉鍊轉過身來。尉官已經癱倒在地上了,格溫斯基繞到將校身後,用右手箝制住他的脖子,將校便無力抵抗了。 格溫斯基怒吼道:“快去把門關上!” 森四郎趕快去關上了門。格溫斯基的臉通紅通紅的。箝制著尉官脖子的手,看起來是使勁了全身的力氣。此時的尉官已經開始雙腿痙攣著蹬地了,格溫斯基並沒有鬆手。隨後又聽到什麼東西被擰斷的聲音。突然,衛生間飄出一陣惡臭。森四郎不由得轉過身去。 格溫斯基反剪尉官雙臂,箝制著他站起身來。尉官此刻已經翻白眼了。兩隻眼睛的淚腺附近,血流了下來。鼻子下方也通紅的一片。

格溫斯基拖著尉官的身體,把他往裡面的大便用的格位拉去。一點猶豫都沒有,一連串的動作速度極快。格溫斯基把他放在大便器上,一下子扯下了他的褲子。惡臭的原因也發現了。 格溫斯基把尉官的身體重新放穩,關上了格位的門。因為門的下方離地面還有一點距離,從外面能看見尉官的腳,還有脫下來的褲子。這樣一來,就算不敲門也能知道裡面有人在方便。 格溫斯基喘了口粗氣說:“趕快離開這兒。別磨蹭!” 森四郎和格溫斯基迅速走出了衛生間,走廊一個人也沒有。兩人趕緊往樓梯走去,森四郎邊走邊問道:“那傢伙,在漢堡的時候也有他吧?” “沒錯。看來我們猜中了,他們果然是英軍諜戰隊的。” “我們怎麼從這兒逃出去?”

“我還沒想。” “最多三十分鐘,就會被人發現有人死在這裡。” “我知道。我們先藏在這個城市吧。是不是還得搶個汽車呢。” “總之我們先離開這個司令部吧。” 兩人和一隊美軍士兵擦肩而過。格溫斯基不小心撞上了一個士兵的肩膀。 “對不起。” 士兵有些不高興地看著森四郎他們走了。兩人沒有理睬,毫不猶豫上了樓梯。走出大樓後,森四郎迅速環視了前院一圈。這裡是美軍士兵集合、來往頻繁的廣場,可偏偏就是美軍的核心地帶。現在已經沒時間後悔了。正好在右首附近看見了剛才那個叫增伽的男人。 啊,想到辦法了。 森四郎沖他招了招手走了過去。格溫斯基小跑追上森四郎也跟了過去。 走到了增伽面前,森四郎說:“我們僱你了。一天十美元。”

增伽點點頭說:“那當然好。兩位想去哪兒?” “在法蘭克福四處逛逛,這裡最有名的是哪兒?” “現在的話,就是這美軍司令部了。” “還有別的嗎?大家都認識的地方,比較好找的。” 增伽想了想說道:“那就是法蘭克福公墓了,就那裡倖免於難,殘留了下來。”增伽指著的方向,孤零零地聳立著一座塔。 “要么就是就市政廳或者歌德故居。不過被燒毀了。” “那你在歌德故居前面等我們吧。” “幾點?” “一個小時後。我們先去辦點事,一個小時後在那裡見。” “為什麼?”或許是森四郎說話的語氣,讓對方覺得有什麼緊急的事吧,增伽一副很驚訝的表情說道,“你們是有什麼十萬火急的事嗎?” “我的意思是我只是有點忙而已,”森四郎掏出錢包塞給增伽幾張英鎊,“你現在就去那兒等著。” “歌德故居門口,一小時後我在那兒等著你們啊。” 增伽鑽進了停在路邊的那輛梅賽德斯驅車走了。梅賽德斯開走後,森四郎掏出了今天早上格林給他的那份公文,走到附近一輛卡車旁邊。格溫斯基提著兩個人的行李,跟著森四郎走了過去。 森四郎舉著那張公文書,跟一個看起來像駕駛員的士兵說道:“我們想去紐倫堡那邊,不知道有沒有去那兒的車,能順便載我們一程嗎?” 士兵看了看公文,又看了看森四郎確認了一下,指著左手方向說道:“你去那邊問問。我這車是去曼海姆的。” “多謝了。” 在卡車隊中往前走了一截,森四郎又向一個士兵問了剛才一樣的問題:“有去紐倫堡那邊的車嗎?” 這樣一直問了五個人,才終於找到,那個士兵說道:“我這車就去。你們上來吧,馬上就出發了。” “太感謝你了。是這輛車吧?” “嗯,對,跟你事先說一聲,我開車比較快啊。你們小心咬到舌頭啊。” 士兵用下巴指了指載貨台。森四郎他們掀開簾子上了載貨台,坐在了貨物的縫隙裡。士兵從外面放下簾子,系上了釦子。車發動後飛奔而出,格溫斯基向森四郎問道:“我們幹嗎要上這車啊?” 柴油發動機轟轟作響,格溫斯基大聲衝森四郎喊道。 森四郎的聲音也絲毫不小於格溫斯基。 “讓美軍誤以為我們去了紐倫堡,好把他們騙到錯的方向啊。” “可他們的通緝令上應該有具體相貌吧?” “是啊,正因為這樣我們才要上這車啊。司令部前院的那些士兵都看到我們上了這輛車。” “啊,原來如此。”格溫斯基這下明白了,“所以我們才要雇增伽啊。” 載貨台猛烈地晃動,不小心的話真有可能咬到自己的舌頭。 森四郎說道:“可是,下一個安檢處怎麼辦啊?” “我已經確認了一點。”格溫斯基說。 “什麼?” “之前那人叫我格溫斯基。現在他們應該還不知道我英國護照上的名字,也就是康拉德這個名字。” “這樣真的行嗎?” “我還不能下斷言,但是他們知道的可能性很小。我們小心一點的話,應該是可以通過安檢處的。” 卡車晃得更厲害了。兩人感覺內臟都快被顛了出來。 森四郎緊皺著眉把臉轉向了旁邊,格溫斯基看了問道:“你臉色發青,哪裡不舒服嗎?” 森四郎吐了一點點,說道:“我第一次看見人在我眼前被殺。” “你還真是幸福啊。在這種亂世中。” “我沒想到你居然能赤手空拳,那麼輕鬆地把人給殺了。” “你記好了。”格溫斯基把右手伸到森四郎鼻子下方,稍稍用了點力,“出其不意,用手掌將對方的鼻子往上頂起來。鼻骨就會嵌入腦部,對方立馬就會死亡。這種技巧女人也能學會的。” 森四郎打了個寒戰,把格溫斯基的手甩開說道:“我記是記住了,可是有必要殺人嗎?” “武官也被襲擊了。那幫人為了阻止我們,怕是殺了我們也在所不惜吧。要是去伯爾尼,我們不得不做點準備。” 或許這種分析是正確的。森四郎把簾子掀起了個小縫,偷偷看了看外面的情況。卡車已經行駛到了法蘭克福的市中心地帶,司令部的建築物已經看不見了。 卡車又繼續走了大概一分鐘後停下了車。聽到路面好像有震動的聲音,應該是卡車的去路被擋住了,聽聲音感覺應該是一隊坦克之類的。 森四郎貓下腰說:“來,咱們該換輛車了。” 森四郎掀開簾子跳下了卡車。格溫斯基把手中的兩個行李包遞給了森四郎,也一下子從卡車上跳了下來。是一個十字路口,有一隊裝甲車正在通過。看樣子隊列還相當長。兩人為了防止被卡車後視鏡照到,往正後方走去。在離卡車足夠遠的地方,兩人橫穿馬路,飛奔進了一個小巷子裡。開車的士兵大概以為森四郎他們還在載物台裡吧。但願他們到紐倫堡為止都不會發現吧。 走過了曲曲折折的小巷子,兩人來到了大路上。面前停著一輛小型卡車,是普通德國市民的車。森四郎向正在卸貨的男子走了過去,也沒打招呼就直接問道:“你知道歌德故居在哪兒嗎?” 男子停下了手裡的活說:“我知道,怎麼了?” “你能送我們去嗎?” 森四郎邊說邊掏出了一盒美國香煙。在被佔領的德國,目前經濟一片混亂,美國煙草也可以當做貨幣使用。一盒煙正好相當於出租車的起步價。 男子說:“還得一盒煙。” “沒問題。” 就這樣,森四郎用了兩盒煙便讓對方答應了送他們去歌德故居。十分鐘後,森四郎他們便來到了法蘭克福最古老的街區。準確地說,應該是街區的遺址。歌德故居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只剩下一堆瓦片了。不是法蘭克福當地市民的話,是不可能知道這裡竟是歌德故居的。 萬幸,這周圍沒有美國軍人的影子。美國或許也沒有哪個人對德國文豪感興趣。增伽的車正停在被燒毀的道路上。森四郎他們上了增伽的梅賽德斯。增伽坐在駕駛座上問道:“那我們去哪裡呢?” 森四郎答道:“去南邊。我們想出城。” “不是說去市中心逛逛嗎?” “我們改主意了,去南邊。” “南邊的哪裡?” “總之你就直直地往南開吧。” “你告訴我地方啊。不跟我說的話我哪知道走那條路。” 森四郎瞟了眼格溫斯基說道:“巴登—巴登。”勒海峽。 “那兒是個法軍佔領地吧?” “進不去嗎?” “不是,只是有個安檢處而已。” “那就帶我們去那兒,我們想去泡泡溫泉。” “不去戰場什麼的轉轉了嗎?” “一會兒再說吧。而且我們現在有些累了,沿路的觀光解說什麼的都省了吧。” “好,明白了。” 車子發動起來,離開了歌德故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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