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金棕櫚之謎

第9章 第八章

金棕櫚之謎 北极老刀 4746 2018-03-15
小郝輕輕地把門關上,一言不發地坐回歐揚久的身邊。 姚芬在對面的沙發上坐著,手指頭靈活而匆忙地摁著手機的按健,最後用力地摁了一下,將手機關閉,隨即坐直了身子。在此之前她一直咋咋呼呼的,現在突然安靜下來,雙方居然不知道怎麼開口。歐揚久把那根抽了一半的雪茄點上,示意大馬將老闆台上的那個玻璃煙灰缸拿過來。順嘴問:“姚總抽煙?” 因為他看見煙灰缸裡有幾個又細又長的煙頭。 姚芬那張漂亮的臉仰起來一些,這使她顯出些傲慢。不過歐揚久第一眼就看出來了,這是個沒有多少城府的女人,這股勁兒透著些膚淺。 姚芬把身邊那個昂貴的挎包推開一些,以便兩條腿放得更舒服,同時朝歐揚久笑笑:“歐隊長,女人抽煙是不是顯得特沒教養。也許您不是這麼認為的,但願。”

這話說得讓你摸不著四六。 歐揚久笑著回答:“其實男人抽煙也是浪費自己家的水電費。買一斤帶魚還要十多塊呢,是吧。” 這種更摸頭不著腦的回答讓小郝特想笑,他知道隊長是故意調侃的。他朝老闆台那兒看,就見大馬刷刷地記個不停,很認真的樣子。他鬧不懂這種亂七八糟的對話有什麼可記的。大馬肯定在裝孫子。 這時就听姚芬說:“歐隊長,咱們這是頭一次見面吧?上次好像只有他們倆。” “對,那時候我在貴州忙活案子。一個偷情導致的悲劇。” 姚芬聳聳肩:“您剛才跟我老公談完了麼?幹嗎非要和我費唾沫?” “是你老公讓我們和你談的。”歐揚久看著她的臉,“其實我倒真願意和他多聊聊。可是他好像不怎麼願意費唾沫。”

姚芬笑起來,然後點了根煙,翹起二郎腿,很優雅抽著,說:“許曉那人真是沒辦法,這種事兒本來就應該男人來應付的,你說我一個當女人的,里里外外什麼都要管……嗨,咱們言歸正傳吧。歐隊長,您想知道什麼?” 歐揚久把煙灰缸放在兩個人都夠得著的地方,說:“我當然什麼都想知道。不過,在提問之前,我想告訴你個情況——那個在逃的唐五羊,恐怕讓我們……” “哇,他是不是讓你們逮住啦!”姚芬驚喜地叫起來。 歐揚久當然是故意放出這個口風的,目的就是想看看對方的反應。因為這一霎那的反應往往來不及掩飾。 看得出,姚芬的驚喜來得很自然,五官表情和身體語言非常合拍。由此再聯想許曉的態度,可以看出很大的性格差異。他根據自己的經驗設想,許曉如果處在此刻姚芬的位置上,頂多是個吃驚的表情。那麼不妨這樣認為,如果這夫妻二人利害是一致的話,姚芬的這個反應應該更能代表他們真實的心理。換句話說,他們是希望抓住那個唐五羊的。為了確認這一點,歐揚久朝她笑笑:“你們兩口子是不是很希望抓住唐五羊?”

“那還用說麼?唐五羊是殺人犯呀!”姚芬仍處在喜形於色中。 歐揚久擺擺手指:“不不,如果僅僅強調殺人犯落網的話,任何一個路人都會是你這種反應。我現在問的是——你個人的心情。” “噢,”姚芬想了想,似乎明白了歐揚久的意思,“啊,你這人比較鬼。要說我個人的心情麼……這麼說吧,唐五羊落網,這個案子就等於了結了,也就省得你們三天兩頭的來煩我了——這麼說你別不高興啊,我就是這麼想的。” “不不不,你這麼說我心裡很高興。”歐揚久實話實說,他覺得和這個女人交流起來比較舒服,比她丈夫痛快多了。於是他坐直了身子,彈掉煙灰,道:“好了,我現在有些問題需要你回答,以便我們能徹底把這個案子了結,往後也就沒人來煩你了。如何?”

“當然沒問題。”姚芬說,“不過我可說不出來更多的,我老公想必把該說的都說了吧?” “那不一定,他其實並沒有說多少東西。他一直讓我們跟你談。比如說,你哥哥蘇岷,我們談的就不多,咱們最好談談他,可否?” 姚芬的表情馬上變得很淡漠:“他還有什麼好談的?該了解的你們不是早知道了麼?” 她看看大馬和小郝。 “前提是你們把該說的都說了。”歐揚久話中有話地看著姚芬。 姚芬似乎有些敏感,因為她的指尖難以控制地哆嗦了一下。歐揚久心有所動,暗暗更正著自己對此人的定位——姚芬恐怕比剛才感覺的要深一些,不可大意。 “歐隊長,出事的時候你不在,我們可是有問必答的,他們倆可以證明。”她指指小郝和大馬,口氣有些不友善。

歐揚久擺擺手說:“姚總你聽我說,這一點在材料裡都有反映,我並沒有懷疑你什麼。現在我想說的是,有一些比較關鍵的問題他們可能忽略了,我想問一些沒問過的問題。” 姚芬有所警惕:“兇手不是捉住了麼?你們審問兇手不就全有了麼?我不知道還有什麼可問的。” 歐揚久進一步更正自己對此人的定位——不,姚芬的內心比她的外表不是深一些,而是深多了。是呀,怎麼說人家也是一個地產公司的老總,不是傻大姐。 “這麼說吧,”歐揚久看著姚芬,“我比較希望知道你眼中的蘇岷,或者擴大些說,你眼中的蘇岷和你乾媽——畢竟你們三個人之間的關係非常與眾不同。” 姚芬的表情慢慢變冷了,她看著歐揚久,好一會兒沒說話。然後她的眼睛轉向窗外,道:“你們當警察的是不是特想知道別人家的私事——這和案子有關麼?”

歐揚久說:“沒錯,我們當警察的有好多讓人不能容忍的毛病,其中就包括你說的這種'打聽私事'。但是我這裡必須強調一點,我們所詢問的一切都和案子有關,這是由我們的工作特點所決定的——非常抱歉。” 姚芬的目光收了回來,道:“嗯,是的。其實說說也沒什麼。他們倆人在我心中都曾經很好。我們一起生活,一起學習,後來長大了,各自有了自己的事業,直到那時候我們的關係仍然很不錯。但是不瞞你說,我現在已經沒有這種感覺了。你要問我為什麼,三言兩語說不清楚,一句話,老太太對我遠不如對我哥好,你們知道,我這裡說的就是蘇岷。不是有兩個孩子先後跑了麼,原因也是這個。” 歐揚久歪歪頭:“蘇老師偏心眼兒。”

“她當然不會承認。不過我可能不應該有這種心態,因為畢竟是人家收留了我,把我養到這麼大。可是心裡……” “明白,你的心理我完全明白。那麼蘇岷呢?你剛才的怨氣是來源於蘇老師,蘇岷怎麼樣?” “不怎麼樣。”姚芬毫不掩飾地說,“他覺得自己所得到的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沒長大以前也就算了,長大成人以後他仍然如故,這就有些讓人無法容忍了。這麼說吧,他和老太太越來越……也許我這麼說有些不像話,他們一個鼻孔出氣。” “我能明白,我能明白。”歐揚久用力點著頭,“兩個人是一伙的,對你不好。你是不是這個意思。” “差不多吧。”姚芬道。 歐揚久透出一口氣,思索了片刻:“那麼我想進一步問一個問題,既然你們心裡有這種疙瘩,你跟蘇岷借錢……我是說,這種關係可是……”

“噢,你可能想得太那個了歐隊長,我剛才說他們倆那些話,是純粹內心的東西,我們之間大面子上還是過得去的。說到借錢也不是白借,我們是給他股份的。這你們都知道。” “我想更仔細地知道這件事,能不能再說說。” “怎麼說?”姚芬望著歐揚久的臉,“事情就是那麼回事,我們拉不開栓了,跟蘇岷拆借了一百萬應急,同時答應給他相應的股份,沒什麼複雜的。” 歐揚久笑笑:“我想不明白的就是這個,你們大小也是一家房地產公司,一百萬對你們來說簡直就不是錢,你們會因為這一點點小事兒向別人借錢么?對不起,我孤陋寡聞。” 姚芬嘆了口氣:“看來您確實是孤陋寡聞,其實這種事情一點兒也不新鮮。看著挺不得了的東西,比如我們這個公司,的的確確有拉不開栓的時候。一百萬有些時候真的很要命呢。你們可能覺得我們這些人個個光鮮的很是吧,其實不是那麼回事。”

沒有毛病。歐揚久想,談話至此他感覺姚芬基本沒有什麼尾巴可抓。或者事實的確如此,或者這個女人真的厲害,總之目前還不好判斷。他清了清嗓子,說:“好,談談唐五羊吧,你老公說他不太了解這個人,你呢?” 姚芬道:“我老公說的是實話,它高高在上,唐五羊這一層的人他基本不太接觸,但是我和唐五羊接觸得比較多,抓工程是我分內的事。要說唐五羊這個人,我覺得……怎麼說呢?我真的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殺人!他在我的感覺裡頂多也就是個渾人,有些時候不講道理,打人罵人是有過的,但是殺人……” 姚芬有些沒詞兒了。 歐揚久說:“莫非……你認為不是唐五羊殺的人?” 姚芬搖搖頭:“那倒不是,唐五羊殺人是事實,不然他就不會逃之夭夭了。對了,你們是怎麼抓到他的?”

歐揚久笑笑:“我們就是吃這碗飯的,抓逃犯還不是小菜一碟。姚總,下面這個問題我的兩個部下(他指指小郝和大馬)已經問過了,但是既然你對唐五羊很了解,我還想再問一遍,唐五羊和蘇岷是兩個毫不相干的人,為什麼會發生兇殺那樣的事?” 姚芬立刻搖頭道:“我想不明白,歐隊長,直至今日我最不明白的就是這個。” “蘇岷和唐五羊出事之前有沒有過來往?”歐揚久問。 姚芬想了想,說:“這個我說不准,真的,就我個人所知,應該沒有——他們沒有接觸的理由啊。” 歐揚久點點頭,提出了另一個問題:“姚總,從魏文魁那裡我們得知了一個情況,據說蘇岷上初二的時候曾經轉學和蘇老師一起回到了老家安慶,但是不到一年又轉了回來。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麼?” “這件事我長大以後知道的。”姚芬說,“但是為什麼跑來跑去的我說不清,我乾媽從來沒提過,我也沒想過去問。對了,我就是他們回來時在火車站檢的,那時我是個孤兒。” 收穫不大。歐揚久看看表。準確地說,收穫不大,感覺多少有了一些。他最後問:“姚總還有什麼可以說給我們聽的麼——我是說,你覺得有意思的情況或者什麼難以解釋的東西?” 這個問題他是順嘴說的,沒有抱什麼希望,卻不料姚芬嗯了一聲,說:“是的,有個情況不知道有沒有用,這是出事以後我回憶起來的,覺得有些意思,所以一直在我腦子裡裝著。是這麼回事,今年四月,我,我哥,還有我乾媽,坐老魯的車到步行街購物中心,打算去給老太太買身衣裳。說老實話,我乾媽對我雖然不如對我哥好,我還是很感激她的收養之恩的,每年都要給老太太買些穿的。這個老魯最清楚,每年都是他開車。” “就是那個方頭大臉的老魯麼?”歐揚久問。 “對,就是他。”姚芬點頭道,“那天步行街人不少,我們隨著人流往前走。我哥一直在抱怨,說應該換個日子來。他那個人比較各色,習慣獨處,人一多他就煩。乾媽說沒關係沒關係,看看人也不錯。就這麼走著,誰也沒覺得要出事。” “結果出事了。”歐揚久很感興趣地看著她。 姚芬也看著歐揚久:“對,莫明其妙地那天居然出事了。記得當時我們剛剛走上司馬橋的,冷不丁,坐在橋邊的一個乞丐突然朝我們撲了上來。不,準確地說,應該是朝著我哥撲了上來——這個情節我後來回憶了好多次,百分之百那個乞丐就是朝著我哥去的,沒錯!我們當時都嚇傻了,眼看著那乞丐把我哥撲倒在地,用力地撕扯我哥的頭髮,他的夾克衫也讓乞丐撕壞了。乞丐手裡還拿著個二胡,舉起來就往我哥頭上砸。幸虧我反應快,一腳踢在那傢伙的腰上,不然我哥非開花不可。乞丐倒在地上,我哥爬起來朝乞丐撲過去。幸虧我乾媽手快,一把就抱住了我哥。那個乞丐跌跌撞撞地跑了。當時圍了不少人,還以為出人命了呢!” 姚芬拿起茶几上的礦泉水,咕咕地喝了幾口,抹抹嘴道:“就是這麼一件事,你們覺得有用麼?” 歐揚久皺著眉,思索著說:“噢,我只能說這個情況確實很有意思。你覺得它和你哥的被殺案有關係麼?” “應該沒有。”姚芬道,“我一直在琢磨,可是我說不出它和我哥那案子有什麼關聯。但是我一輩子也忘不了那乞丐恨不得把我哥撕著吃了的樣子,眼睛血紅血紅的,太可怕了!” 歐揚久點點頭:“你哥呢,他什麼樣子?” “我哥……”姚芬似乎沒有註意過這個問題,想了一會兒說,“還能怎麼樣呢,我哥自然是嚇慘了,那事情確實來得太突然了。” “你乾媽呢,你乾媽有什麼表示?”歐揚久看著她。 姚芬想了想:“我乾媽當時也嚇得夠嗆,渾身發抖。她死死地抱著我哥,生怕出人命。” “後來呢?”歐揚久追問。 姚芬不解:“什麼後來?” 歐揚久解釋說:“你說的是當時的情況,我想知道你哥和你乾媽後來有什麼表示。” 姚芬看上去很認真地回憶了一會兒,搖搖頭:“後來這事就過去了,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示……噢!”姚芬突然想起了什麼,“歐隊長,咱們先說到這兒好麼,我突然想起還要見個朋友。已經晚了。” 雙方站了起來,談話很有趣地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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