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時候，趙建打開電視，想看昨天那檔節目，嘉賓作家韓鐵山講得很有道理，對兇手的分析很細緻，很吸引他。他這幾天也在琢磨兇手，可遠遠沒有這個作家那麼獨到。
十一點十八分，節目開始了，屏幕裡作家韓鐵山正在說話：“這個看似沒有邏輯的連環殺人案，沒有特定的目標範圍，手段也不相同，但是，我個人覺得里面一定還有內在的聯繫，就像昨天說的，可能類似情感，或者利益，或者像常見電影裡的兇手厭惡某種東西造成殺人，也可能像兇手說的是以懲治罪惡為目的。但是，不管是哪一種，都離不開兇手和死者的聯繫。”
畫面轉向主持人：“在今天早上的時候，又發生了一個兇案，我們先看一下報導。”
電視上出現公園的畫面，一些警察正在地面搜查，法醫在驗屍，圍觀人數眾多。
“據目前的了解，死者是一名模特，相關的情況和兇手的博文裡描述的一模一樣，警方暫時只發現死者的頭和一隻手，其餘屍體暫時還沒有發現。請問韓老師，您對兇手殺害這名女性有什麼看法？”
“兇手毫無顧忌，按照自己的計劃繼續進行，可見兇手很有信心。從兇手的博文看，這個死者是兩天前被綁架的，能夠輕易綁架死者的肯定是和死者有關係的人，我一直還是堅信兇手和死者有關係，只要通過這種關係就可以找到兇手。
“這次，兇手對死者用了十八層地獄中的三種虐待，手段異常殘忍，比殺害前幾個死者血腥許多，為什麼如此變態呢？兇手很有可能跟死者有仇恨，或者對死者有濃厚的感情，導致這種變態的行為。”
“嗯，手段的確變得很殘忍，那麼，為什麼兇手前兩次選擇的殺害目標是男性，這次卻選擇了女性，所用的殺人手段比殺害男性的更加殘忍，是不是說明兇手對女性的仇恨比男性大呢？由此可以判斷兇手是男性或者女性嗎？”
韓鐵山搖搖頭說：“如果是一般智商的兇手，突然又選擇殺害女性，我們會認定兇手是在故意掩飾自己對男性的仇恨，但是，這樣也不能判定兇手是女性。而現在這個兇手是高智商的，第一篇博文裡殺害的就是女性，雖然沒有找到死者的屍體，但是兇手對女性和男性都表現出憎恨，憎恨的深淺其實不在於性別，可能來源於兇手對死者的看法，這種看法決定了兇手的手段有多少殘忍。”
“那麼，這種看法是不是兇手對罪惡的判斷呢？兇手覺得死者的罪惡重一點，就對死者的手段殘忍一點呢？”
“我一直認為凶手目的絕對不只是懲罰罪惡，肯定還存在其他的原因，這些東西加起來決定兇手殺人的手段。另外一個方面，模仿小說造成了兇手的一個局限，只能在一個特定的範圍內發揮。”
“那麼，兇手對第四個死者的罪惡指控，您怎麼看？”
“死者生前是否從事淫媒工作暫時沒有結論，當然，這種行為肯定是罪惡的，卻又游離在法律之外，它不是正規的賣淫行為，難以定義。而兇手用十八層地獄的審判來定義它的罪行，這是佛家的罪惡觀，我們不能說這種罪惡觀是錯的，相反，我個人認為它是比較廣泛的，不過，這種殘忍的懲罰是要人死之後，到地獄才執行，而不是人活著的時候。兇手提出的懲罰罪惡，或許說明兇手很在意善惡，對社會的醜陋有切身體會。”
“嗯，謝謝韓老師這兩天的做客，希望喜歡韓老師的讀者今天下午去參加他的簽售會。明天，我們將邀請從事偵破工作多年的專家來做客。”
明天不來做客講解了？趙建覺得這個作家講得很有道理，或許他再往下分析就可能找到兇手，不如找他幫忙。趙建有了這麼一個想法，讓這個作家幫他分析一下，可能就抓到兇手了。
就這麼辦。趙建的想法似乎有些不理智。
簽售會三點開始，他提早到書店等作家韓鐵山，因為作家應該會提前到書店，為簽售活動做最後的準備，看看書店方具體的安排。趙建可以在這個時間在書店的辦公室找到作家，把情況跟作家說，請求他幫助。
趙建抱著很大的希望，在書店的辦公室找到了作家韓鐵山，韓鐵山正在和書店管理人員交談。看到趙建敲門進來，旁邊的工作人員以為是讀者就隨口說道：“簽名吧？簽售會一會兒開始，不要著急。”
趙建馬上解釋：“我不是來簽名的，我是有事情找韓老師。”
韓鐵山語氣很和善地問：“有什麼事情？”
趙建看看旁邊的人，眼神裡表現出警惕，尷尬地說：“韓老師，我能不能單獨跟您談談，就耽誤您幾分鐘的時間。”
“好吧。”
韓鐵山和趙建走到隔壁的休息室，趙建看到韓鐵山這麼和善，沒有大作家的架子，就開門見山地把莫小依的事情說了一遍，希望韓鐵山能夠幫助他抓到兇手。
沒想到韓作家的語氣和臉色立刻變了，厲聲地說了一句：“亂彈琴！”說完就出門而去。
趙建不依不饒地追上去，懇求道：“我看過您在電視上的分析，覺得很有道理，韓老師只要您幫忙，兇手一定能夠抓到的。”
韓鐵山很生氣地回道：“對不起，我只是一位作家，不是警察，要抓兇手應該去找警察，我在電視上分析那隻是為了宣傳簽售會。”
“不會的，我覺得您分析得很正確。”
“好了，你去找別人吧，我實在幫不了你。對不起，我要去簽售了。”
韓鐵山回絕了趙建，匆匆和工作人員到書店安排的地方簽售，已經有許多讀者拿著書在排隊。趙建還想跟韓鐵山說說，追了過去，尋找韓鐵山。
“幹什麼啊？後面排著去。”有人以為他想插隊。
最近推理小說本來很火，又藉了這個轟動的連環兇殺案的風頭，來簽售的讀者就更多了。
趙建只好從後面排隊，大約排了半個小時，到韓鐵山面前，他手裡並沒有簽售的書，直接就說：“韓老師，我真的需要你的幫助。”
韓鐵山一看，是剛才那個年輕人，旁邊的工作人員試圖把他拉到一邊。趙建堅持不肯走開，場面很尷尬，韓鐵山只好讓他在一邊等著，等簽售會完再說。
趙建就在一邊等著。順便轉悠了一下，翻翻書，因為排隊簽售的人還很多。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再去看，韓鐵山就不見了，幾個人正在收攤。趙建趕忙跑過去問，工作人員告訴他，簽售會結束了。結束了？他到哪裡去了？趙建連忙跑到停車場去找，轉來轉去，看到韓鐵山正開車門要進去。
“韓老師，等等。”
韓鐵山站住了，回頭看到趙建，無奈地嘆了口氣。
“小伙子，理論是一回事，實際又是另一回事，我真的幫不了你。”
趙建堅持地說：“不，我看過您的分析，您的分析非常獨到，我認為非常正確，我請求您幫助我。”
“哎呀！我跟你說，分析和破案是不一樣的，你看電視裡那些講軍事武器的專家，他們也不一定會打仗啊，肯定沒有那些戰士厲害。破案也是一樣，我會分析，但是，也絕對沒有那些警察厲害，你還是找警察去吧！”
“不！請您幫助我！”
韓鐵山心想這個人怎麼這麼頑固，就問：“你為什麼要抓這個兇手啊？你是受害人家屬嗎？”
“不是，為了一個女孩。”
“什麼！”韓鐵山聽到趙建這麼一說很惱火，轉身就要上車。但是，趙建緊緊拉住他不放，他厲聲斥責道：“這是很幼稚的行為，你們這些年輕人，老是不切實際，恕我無能為力！”
“求求您了。”
“我幫不了你！”
突然，趙建跪在地上，抽泣地說：“您寫書教育和拯救人們的心靈，難道您就不能去拯救這樣一個無辜的女孩嗎？還有她肚子裡的孩子，她們將永遠活在那個陰影裡，除了您，沒有人可以幫助她們！”
韓鐵山嘆了口氣，把趙建扶起來，點點頭說：“好吧，我盡力去查查看吧。”
“謝謝！”
“把你的電話號碼告訴我一下，方便聯繫。”
趙建把自己的聯繫方式寫在紙上遞給韓鐵山，猶豫地問：“我能不能問您一個問題？您為什麼覺得兇手一定是和死者有聯繫呢？”
“你有沒有讀過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孤島奇案》，也叫？有八個人同時來到那個島上，他們是素不相識的，加上島上別墅的管家夫婦，十個人先前是不認識的，全部死掉了，但是小說的結尾解開了這個謎，他們相互之間是有聯繫的，越高明的作案，內在必然有聯繫。”
“那拜託您了。”趙建點頭說道，目送韓鐵山上車離開之後，就跑到書店去找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孤島奇案》，幾個書店都沒有賣的，都說貨還沒有到。
趙建只好到網上搜索，吃完晚飯之後，他認認真真地把網上搜到的《孤島奇案》看了一遍，整個情節如果不是作者後面給出謎底，完全看不出什麼破綻，而兇手是法官，也就是理論上最最不可能犯罪的那個人，現在這個連環殺人案的兇手會不會也是最最不可能殺人的那個人，會是誰呢？
窗外傳來的清新空氣涼涼地撫摸著趙建的皮膚，他收回神思，看看時間，已經九點了，外面的漆黑夜色使他想起莫小依，趕緊用水拍拍臉清醒一下，立刻下樓去看看莫小依睡覺了沒有，他擔心她又跑出去。
開門進去的時候，趙建的心裡感到有些陰森，客廳裡昏沉沉的，光線是從臥室裡照射出來的，似乎有貓的聲音增加了周圍陰冷的氣氛。趙建在昏暗裡掃視了一下周圍，客廳的沙發上沒有莫小依的身影，目光立刻直視到射出光線的臥室。
“小依啊！怎麼不開燈啊，你在臥室嗎？在幹什麼呢？”
趙建謹慎地走過去，進了臥室，緊繃的心嚇了一跳，莫小依正坐在椅子上背對著他，還披著長長的頭髮，喃喃自語。旁邊的書桌上的台式電腦正開著，那是趙建怕莫小依一個人悶，特意為她買來消遣的，這樣也有助於她的心理，免得去想那些可怕的事情。
“看什麼呢？”趙建走過去看看電腦屏幕，竟然是那篇剛發的死亡博客，內心就起了傷感。
莫小依坐在那裡沒有理會他，自言自語著，病情似乎越來越嚴重了。
“第一層，拔舌地獄，凡是用言辭害人的都要被拔舌；第二層，剪刀地獄，凡是幫人介紹偷情嫖娼的淫媒都要被剪掉十個手指。”莫小依在念這個。
趙建正納悶呢，莫小依轉過身來看看他，伸出手指著他說：“你，你是最後一個要死的人，第十個死者，第十個。”
趙建忽然看到了莫小依懷裡抱著的貓，貓的眼睛盯著他，泛著銀光，寒寒的，他猛地抓住莫小依的手問：“哪來的貓？”
“一個人給的，那個人說你是最後一個死者，第十個死者。”
“誰？是男的還是女的？”
“看不清楚，帶著眼鏡，說話怪裡怪氣的。”
趙建以為莫小依的神誌已經不清了，但她這麼一回答，還是很清晰的，只是很脆弱，很單純，好像是十幾歲孩子的思想，這大概就是心理防線打破的原因。
“你為什麼不開燈呢？”趙建走到客廳把燈打開，查看四周有沒有異常的東西，轉身又回到臥室。
“省電嘛！現在經濟不好，全球金融危機，能省則省嘛！”
趙建聽到這話，有點來氣，這個她倒知道，不要讓陌生人進來她卻不懂。
“那個人還有沒有給你別的東西？”
莫小依搖搖頭說：“那個人沒有進來，只是把貓給我，跟我說趙建是最後一個死者，第十個死者。”
“靠！”趙建把那隻小貓從莫小依懷裡抱了過來。
莫小依趕緊問：“你要拿哪裡去？”
趙建看看莫小依說：“扔到外面去。”
“不要了。”莫小依拉住趙建的衣服說，“求你了，我喜歡它，我要。”
趙建看著莫小依的表情，有些無奈地說：“可，這可能是兇手的東西。”
莫小依呆滯地看著他，沒有說話，趙建就把小貓還給了她，他察覺到自己不應該說那個詞——兇手，這讓莫小依感覺到恐懼。
在因寫作而成為億萬富翁的大師斯蒂芬·金的小說裡從來就只有平淡的語言，不需要任何復雜的渲染，渲染只會讓人頭昏眼花，越平淡的東西，越能夠刺激神經。包括偉大的推理小說女王阿加莎·克里斯蒂，最最可怕的就是她的構思——在平淡的生活裡，像魔鬼一樣的佈局。
小區門口站著一對時尚的年輕情侶，男孩托著女孩的下巴，女孩正在撒嬌。沈雪梅出門的時候，碰見了徐瑩，穿著米白色的裙子，面帶著微笑，表情很虔誠，似乎是對沈雪梅的愧疚。沈雪梅主動打招呼：“這麼巧，你去哪兒？”
徐瑩好像有什麼話要說，又不好意思開口，有些靦腆地說：“其實，我是專程來找您的，有事情求您幫忙？”
沈雪梅疑惑地看著徐瑩問：“哦，說吧，什麼事情？我能幫的，盡量幫你。”
徐瑩從手提包裡拿出一件東西說：“其實，沒有什麼，我要出一趟遠門，有一件東西想放在您這裡保管，放在別處我不放心。”
沈雪梅看看那個被包裹得像郵包一樣的東西，既然徐瑩這麼說了，她也就沒有多問，欣然答應了。
兩個人邊走邊聊，說真的，如果沒有那層尷尬的關係，她們肯定是很聊得來的姐妹，沈雪梅問徐瑩：“你要去哪兒？”
徐瑩似乎感覺很沉重，表情有些淒涼地說：“我自己也不知道，可能也不是很遠，不過，可能要去很長時間。”
“是不是和你丈夫？”
丈夫？徐瑩苦笑地搖搖頭，猶豫了一下說：“是自己一直想去，沒有勇氣去。”
沈雪梅對徐瑩的話半懂不懂，似乎意味深長，她也嘆氣道：“我也很想去一些地方，比如西藏、威尼斯。很羨慕你啊，沒有牽掛，可以去想去的地方，我有女兒，離不開。”
兩個人相視笑笑，光顧聊著天，走得很慢，沈雪梅差點忘記自己是去接女兒的，於是兩個人趕緊上了公交車。到站的時候，已經過了放學時間。沈雪梅遠遠地向校門口望去，只有兩個身影，一個像是自己的女兒，心裡踏實多了。
她和徐瑩走過去，看到女兒旁邊站著一個男人，沈雪梅馬上打招呼：“姜老師啊，麻煩你了，有事情來晚了。”
那個年輕的老師微笑地說：“沒有關係，文文很乖的，語文常常考九十多分呢。”
沈雪梅牽著女兒的手，忙介紹身邊的徐瑩：“她姓徐，我的朋友，這位是我女兒的語文老師。”
姜老師盯著徐瑩，微笑地說：“這麼巧。”
徐瑩顯得很高興，俏皮地回答：“無巧不成書嘛！”
一邊的沈雪梅納悶地問：“你們認識啊？”
徐瑩解釋道：“嗯，我們是高中同學，他從東北迴來後，我們就經常見面。”
孫文文拉著媽媽的手說：“媽，我們走吧，動畫片要開始了，別妨礙他們了。”
現在的孩子真機靈，沈雪梅笑笑說：“那我先走了，再見。”
“再見。”
母女倆邊走邊交談，文文又問到了那個問題：“爸爸出差還沒有回來啊？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啊？我的屁屁熊什麼時候給我買啊？”
“媽有空給你買。”
徐瑩目送著沈雪梅母女離開，眼神裡有一絲淒楚飄過，轉回到姜儀身上問：“你這幾天怎麼也不給我打電話，不想我了？”
“想，想打的。不過，最近學校裡搞什麼文藝活動，忙到太晚，不想打擾你。”
徐瑩不禁地笑笑說：“學會體貼人了。”
“呵呵，你們怎麼認識的？”
徐瑩一愣，姜儀指指沈雪梅離開的方向，徐瑩點點頭回答：“碰巧認識的，偶爾見過幾次，不是很熟，在路上碰見，就一起過來了。”
“哦，那你怎麼有空跑到學校裡來，找我有事嗎？”
“沒有事情不能來找你啊？”
“當然可以，你是我的女神嘛！”
空氣裡立刻洋溢著濃郁的愛情味道，在昏暗中像花香似的散開。兩個人走進學校裡頭，找了一張長椅坐下，好像很享受這種黃昏的邂逅。
徐瑩凝神端詳著姜儀的臉，嘆了口氣說：“我們到底有多少年沒有見面了？”
“這個問題你問過好幾遍了，大概八年吧，我變化很大嗎？每次都這麼看著我，我又不是怪物。”
“嗯，蠻大的，感覺成熟多了，很有吸引力。”徐瑩說話的樣子很認真。
姜儀半開玩笑地說：“吸引力再大，不是沒有吸住你嗎？”
徐瑩欣喜地樂了，看著遠處草坪上嬉戲的孩子，忽然想起什麼，脫口而出：“對了，我還沒有問你為什麼會做老師，你不是學心理學的嗎？”
“嗯，以前想過要去做很多事情，沒有樂趣，最後覺得人生最有意義的事情莫過於把智慧的東西教授給別人，說誇張點，傳承中華的文明了。”
徐瑩繼續發笑，想了想說：“我記得高中的時候，你就是一個很古怪的人，現在還是很怪。”
“現在好多了，話也少了嘛，不像以前一說話就讓人煩，你不是說很有吸引力了。”
“其實，以前主要是你的話太傷人了，哪有你這樣直言不諱的。對了，你曾經送給我的那個水晶船，我現在還留著呢，前幾天我翻東西翻到了。那次我生日，你怎麼送一個水晶船啊？真是怪人哦。”
姜儀的眼神浮現出一種回憶的美好，兩個人在一起總會說起一些高中時期的往事，他解釋道：“那個禮物其實是我跟我媽撒謊說男同學過生日要送給他，你知道，我是農村孩子，沒有零花錢，所以才那麼做，撒了個謊。但是，當時，我媽正好要出去買東西，就陪我去買，我如果買女孩子的東西就會被識破。於是挑來挑去，就買了一個水晶船，原本想水晶代表愛情，拿一帆風順的船能夠掩飾一下嘛。現在想起來，那時候確實有些笨，不過，也是無奈之舉，沒想到你還記得？”
“當然記得了，怎麼會忘啊？或許有種緣分吧，傻傻的緣分！”
呵呵，兩個人愉快地笑笑。
“你還記得你上次說了什麼嗎？”
姜儀疑惑地看看徐瑩，皺皺眉頭問：“哪次啊？我們見過好幾次。”
姜儀自從回到這座城市遇見徐瑩這半年來經常有見面，也有一起參加幾個老同學間聚會。
“就是我們兩個人坐在這裡的時候。”
“哦，一個月前了，我說了什麼呢？好像很多話。”
徐瑩表現出有些生氣的樣子，嘟嘟嘴說：“提示你一下，關於婚姻。”
姜儀立刻明白了：“哦，我記得你問我現在還會不會追求你，我說不會，因為你有丈夫了，你又問如果你沒有結婚呢，我說會，好像就這樣吧？”
“對，記性不錯。”
“你不會真離婚了吧？”姜儀立刻激動地問道。
“沒有，哪有那麼容易離婚啊，如果跟我私奔，你願不願意？”
“願意，幹什麼都願意。”
徐瑩笑笑說：“當真，拉鉤。”
“拉鉤。”
“那個作家對你好嗎？”兩個人望著遠處沉默了一會兒，姜儀輕聲問道。
徐瑩回頭看看他，沒有回答，好像有心事，她慢慢地把頭靠在姜儀的肩膀上，風景似乎定格了。
“現在想起以前，覺得那時候真的很美好，也很傻。如果能夠回去，那該有多好啊，或者未來也像過去一樣美好也行。”
“你可以做哲學家了，美女哲學家。”
徐瑩望著前頭的草坪說：“得了吧，那些都是虛的，自己安安靜靜的，快快樂樂的多好啊，你喜歡小孩嗎？做老師的一定喜歡小孩吧？”
“嗯，他們很純真的，這個世界上只有他們是最無邪的，需要保護。”
“看來你是天使的守護神了。”
姜儀一樂。
“我也很喜歡孩子，現在的孩子比以前我們那個時候快樂多了。不過，也有可憐的，像沈雪梅的女兒孫文文，她好像還一直不知道她的父親死掉了，等以後知道了，或許真的難以想像會是什麼反應。你這個文人最近看新聞嗎？你怎麼看待這樣的事情？”
“我現在的思想看得比較開，或許有些人必須經歷這樣的磨難，每個人的人生都不一樣，我們所能夠做的只是引導這些孩子們，真正的東西還是要靠他們自己。”
徐瑩望著姜儀，有些著迷地說：“你好像一尊佛啊！呵呵，那你對兇手怎麼看？”
“兇手？或許殺人並不是兇手想要的，懲罰罪惡也不一定是錯的，可能在兇手心裡有著某種仇恨的積累，外部的東西造成了心理的變態，導致了殺人行為。人一生下來都是純潔的，沒有人生下來就是殺人犯，也沒有人真的願意去殺人。這個兇手也並不是所有人都殺，雖然我不相信什麼罪惡的懲罰、死神之類的，但我覺得兇手必定是遭受過一些痛苦才那麼去做的。”
“你這是為凶手開脫啊！怪人，還是以前那樣怪。”
姜儀笑笑，他只是就事論事，轉過臉去問徐瑩：“那你怎麼看啊？”
“跟你的看法差不多啊，不過，我可沒有慈悲之心，寬恕眾生，或許兇手不願意殺人，那些人或許該殺，可是，兇手也應該殺，大家都一樣罪惡。”
“你把這個世界看得太骯髒了吧，正義還是存在的，善良還是存在的，只要我們堅信。”
“或許吧，不說這個了，說說別的？”
“那最近在忙什麼啊？”
徐瑩俏皮地回答：“前段時間在學潛水，撲通，跳進海裡，很好玩的。”
“那學會了嗎？”
“差不多了，不過，這幾天沒心思學，也不想學了，或許根本用不上了。”
根本用不上了？姜儀用鼓勵的口氣說：“多學一門技術也好，也算是一種消遣娛樂。”
“你這口氣就是老師，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學啊！”
姜儀慣性地笑笑，天色在不知不覺中昏黃下來，徐瑩起身回去了，留下一段回味悠長的對話。
第四個死者是飛天模特公司的模特吳眉眉，這個女人的身份比較特殊，不僅僅是資格很老的模特，她還是公司老闆的情人，公司內部的人私下里給死者吳眉眉起了一個綽號叫“老鴇”。
另外，根據調查，案子的第三個死者孫林父曾經和飛天模特公司的一名模特存在著包養的關係，而介紹人就是飛天模特公司的老闆韓大偉。
這個韓大偉和第四個死者是情人關係，又和第三個死者認識，有很大的嫌疑，被牽扯進了這個驚動全城的連環兇殺案。
韓大偉現在的麻煩不僅是被牽扯到殺人案子裡面，兇手殺害他的情人吳眉眉的同時，還爆料出了一些內幕，涉嫌到性交易的醜聞，伴隨著這個案子的影響力，醜聞一下子就轟動了。有關部門也立案調查，等於他一下子涉入兩個案子。其實，類似的醜聞內幕之前也有八卦新聞爆料過，但是沒有什麼證據，大多數人當做娛樂看看就了事。
這次兇手的博文裡也沒有太多證據，可惡的是，不知道是媒體還是生意場上勁敵搞的鬼，在兇案發生不到四小時，居然許多論壇上都出現和死者相關的照片和幾段視頻，有陪吃飯的畫面，有賓館偷拍的性愛錄像，還有公司的其他模特的性愛照片和視頻。
這完全就是添油加醋，把醜聞的事件鬧得沸沸揚揚，幾乎要蓋過連環兇案本身。可以想像一下，人們在兇案的陰影下，興致勃勃地看這些艷照和偷拍視頻，這就是模特界的艷照門。
韓大偉被刑警帶去認了一下吳眉眉的人頭，那個冷凍著的人頭還睜著眼睛，面色蒼白，韓大偉就瞄了一眼，既感覺到恐懼，又噁心，點點頭說：“是她，是她！”
然後，挺著胖肚子進了審訊室。一看人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在電視劇裡就是壞人的模樣。
“你認識這兩個人嗎？”
劉天明遞給他兩張照片，分別是死者孫林父和於曠，韓大偉看看照片，說：“哦，這個就是前幾天被殺的孫總，認識，不過交情不深。至於這個嘛，沒有印象，或許見過一兩次，也不一定記得。”
“死者孫林父是不是和你們公司的模特倩倩有過一段感情，這個倩倩和死者吳眉眉關係怎麼樣？”
“一般，漂亮的女人在一起總有些相互嫉妒，但還是絕對不會仇恨到殺人，這個我敢保證。”
“那你再看看這三張照片有認識的嗎？”
“這個認識，以前我們模特公司的，叫徐瑩，後來辭職了，其他兩個女人不認識。”
“那你最後一次見到死者吳眉眉是什麼時候？”
“三天前，後來我打過電話給她，一直關機。”
韓大偉在這邊被詢問完關於連環兇殺案的事情，又被帶到另一個部門詢問關於艷照和性愛錄像的醜聞，警方懷疑他從事賣淫性交易的行為。
問話一直折騰到晚上九點，他從警局出來的時候，居然還有記者在門口等著，攔住了他的車子要採訪。
“殺害死者吳眉眉的兇手有線索了嗎？”
“你和吳眉眉是不是像大家說的情侶？”有新聞記者，也有娛樂記者。
“一切等待警方調查。”韓大偉強作微笑，搖上車玻璃，緩慢地開出圍堵的記者人群，臉上立刻浮出了愁雲，眼神疲倦。
一個是轟動全城連環兇殺案，一個是模特界的艷照醜聞，韓大偉現在的腦袋跟漿糊似的，茫然地看著車燈照射的前方，偶爾有車輛和人影晃動，感覺模糊不清，疲憊的思維一想到兇殺案和冷庫裡那個吳眉眉的人頭，身子就不禁顫抖，視覺和聽覺上有種陰森飄來。
“去他媽的。”他拍了一下方向盤，想到那些艷照和視頻錄像，什麼惡有惡報，去他媽的。
車子拐過一個彎，就要到自己住的別墅小區，小區的道路兩邊都是草坪，韓大偉放鬆了精神，顯得更無精打采。
突然，一個穿著紅色衣服的女人從黑暗中走了出來，站在了路中間，由於車速有些快，韓大偉猛地剎車。
啊！腦袋裡一片空白，身體隨著緩沖在坐椅上抖動了幾下，整個人完全傻愣住了，怎麼辦，撞到人了，簡直倒霉透頂。
過了一會兒，他才回過神，是直接逃跑呢，還是下車救人呢？根據他剛才剎車的情況，應該沒有壓到人，撞了一下，說不定人只是受了點傷，賠點錢就可以，沒有必要逃跑。
於是韓大偉下車看看那個人怎麼樣了，夜有些瑟瑟，車燈照射下，是一個女人，首先看到腿和褲子有些熟悉。
韓大偉內心有種恐懼莫名地襲來，地上流了很多血，一股腥味飄來，慢慢走近一看。
不！啊！他看見了一具沒有腦袋的屍體，好像木偶一樣斜躺著，屍體裂開了半截，可以看到一些液體緩慢流了出來，難道是把頭撞飛了？腦海裡出現殭屍的畫面。
“大偉，快來啊，來找我！”韓大偉聽見了吳眉眉的聲音。
對，這具屍體的模樣就是吳眉眉，他再熟悉不過了，吳眉眉是他的老情人。
好像身後有什麼人，韓大偉轉過身，沒有人，又好像在前面，沒有，或許是陰魂不散。
地上的屍體散發著腥味，他嚇得退到車裡，顫抖著拿出手機，撥打了110。
刑警隊和地方派出所的警察都趕來了，很奇怪，怎麼會撞到一具無頭的屍體呢？難道這具屍體會走動！殭屍，太可怕了，也太荒謬了。
大家剛開始很不解，除非是有人把她擺在這裡，怎麼擺的呢？沒有支撐的東西。
最後，法醫來驗屍，證明車並沒有撞到屍體。
那更奇怪了，既然車沒有撞到屍體，韓大偉怎麼會看見前面有人，應該是車燈照見地面的屍體，在屍體前面剎車，不會是看到自己撞到人，如果沒有看到地面是屍體，應該是軋過去，可是，車並沒有碰到屍體，而韓大偉卻看見自己撞到了人，可能是疲憊造成幻覺。但是，即便是疲憊造成幻覺，為什麼會恰巧在這個時候出現幻覺呢？
更可怕的是，這具無頭屍體就是第四個死者吳眉眉的，在公園裡發現黑色塑料袋裡的頭和手與這具屍體完全吻合，而韓大偉說自己聽見吳眉眉在喊他，是真的有鬼魂，還是他在撒謊。
韓大偉驚魂未定又被帶回到了警局，整個人從剛才疲憊的狀態遭受到了驚嚇，似乎心理防線被打破了，沒有白天審問的時候的狡猾，原原本本地把整個事情說了一遍，還是說看到了那人出來，撞到了。
審訊室裡的氣氛顯得很枯燥，大家眼睛裡都表現出疑惑。
坐在劉天明旁邊的刑警在問話：“那你看到的人有沒有腦袋啊？”
韓大偉想了想，說：“好像有。如果沒有頭，我肯定就先嚇到了。”
“你說看見的人有腦袋，可是，在地上躺著的人沒有腦袋。你說撞到了人，可是，你的車根本就沒有碰到屍體。”
“難道——”韓大偉的眼神顯現出恐懼，斷斷續續地說，“難道是鬼，我明明看見她突然站在了路中間，車速肯定、肯定會撞到她的，除非是鬼。”
“不可能，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鬼。”
如果沒有鬼，難道是韓大偉故意把屍體扔在路上，編造一個謊話說自己撞到了無頭屍體，迷惑警方，可是，他為什麼不在車頭弄上屍體的血跡呢？是匆忙，來不及嗎？還有，他這個謊言根本是三歲小孩的把戲，像他這麼精明的人怎麼會編造這樣的話呢？
劉天明觀察著韓大偉說話的神情，看起來不像是在說假話，難道是掩飾得很好，也說不定是掩飾的功底很高，像這種在商界混的人演起戲來比正規演員還職業，而且說不定是越荒唐越能糊弄警方。
隨後，法醫進一步驗屍，發現吳眉眉曾經遭受過性侵犯，體內含有精液。這似乎是一個很大的發現，兇手對吳眉眉綁架之後進行性侵犯後殺掉，這個線索似乎表明兇手是男性。從死者屍體取樣和韓大偉進行比對，並不是韓大偉的精液，而是另有其人。
兇手模仿的《孤島奇案》的兇手是男法官。
的兇手是兩個男人。
艷照門的罪魁禍首是男人。
屍體體內含有男性的精液。
難道兇手是男性？
這讓劉天明既興奮，又疑惑，琢磨了一夜。天還沒有亮的時候，他決定先去弄清楚兇手棄屍的事情，韓大偉是不是在說假話？
反复勘察現場之後，發現通過這條路進去的只有前面的幾棟別墅的住戶，也就是說沒有多少人會從這條路進去，特別是晚上，兇手有足夠的時間棄屍。
如果韓大偉是編造謊言，他應該有足夠的時間把現場弄得完美一些。如果不是韓大偉在說謊，那麼，他是怎麼看到有人突然走過來站在路中間的呢？肯定不是幻覺，難道真的有鬼魂。
劉天明坐在路邊的草坪上正苦苦思索著，遠處有一輛停在路邊的車突然發動，車的燈光正好照到他的臉上，給了他一個啟發。
他最近知道了不少推理作品的內容，日本最近比較有特色的一個推理小說，專門就是對光學原理的一個演繹。這小說還改編為電視連續劇，他看過，第二集講到了一個小男孩看到了虛像，說成靈魂出竅，其實是一個類似海市蜃樓的虛像。主人公用實驗證明了這一點，是一個光線在水面折射的原理。
難道兇手也是模仿了這個情節，把屍體扔在韓大偉進小區必經的路上，然後，在遠處用投影之類的裝備投攝出一個影子造成韓大偉的錯覺，而影子投攝的位置正好在屍體前面，本來是要讓韓大偉的車軋到屍體，讓他誤以為自己撞到人。可是，韓大偉剎車及時或者投攝的位置離屍體過遠，所以韓大偉停住車的時候並沒有軋到屍體。
劉天明立刻找來了投影儀替代，從那個位置試了一下，雖然投影的圖像比較虛假，很容易辨別，但是也可以造成假相，說不定兇手真的用海市蜃樓的技術，再加上韓大偉心神不定沒有看清楚呢？
韓大偉說的就不一定是假話，有可能真的是兇手幹的，如果是這樣的話，兇手為什麼要用這麼高明的手段來製造這個假相呢？是為了讓警方懷疑韓大偉是殺人兇手，嫁禍給韓大偉？
如果兇手想嫁禍給韓大偉，又為什麼會在屍體裡留下精液呢？這精液顯然會被檢測出來不是韓大偉，要嫁禍卻又留下不應該有的證據，那樣嫁禍就沒有意義了。難道死者吳眉眉屍體裡的精液是兇手不小心留下的？兇手應該沒有那麼笨，難道是在和警方玩把戲，迷惑警方？
那麼，這個精液是否是兇手的呢？也許是。兇手能夠狂妄到發表殺人博文，自然也會故意留下大膽的線索。不過，不管是不是兇手的，從精液上說明有一個男性和兇手有關，即便不是兇手，可能也是和兇手在一起的幫兇，否則怎麼會性侵犯死者呢？
那麼，這個人到底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