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你有罪·詭案現場鑑證

第8章 實錄八偷天換日

你有罪·詭案現場鑑證 刘真 19048 2018-03-15
豪門少東遇害,現場留下兇手的血跡,根據血跡化驗的DNA顯示兇手是他的同父異母兄弟。然而,辦案刑警未被表面證據迷惑,通過深入調查,揭開了一起國內外前所未有的偷換DNA奇案。動搖了DNA檢驗作為刑事案件鐵證的理論。 關鍵詞:分離紅白細胞偷換DNA 曲州市靚馬仕集團少東唐文佳遇害身亡! 這是今天松江省各大都市類報紙的頭版頭條。全國許多媒體都做了轉載報導。 靚馬仕集團,是國內奢侈品設計、製造的領軍企業,產品佔據國內相關產品市場的百分之十的份額,遠銷東南亞、中東、歐美,是唯一在海外奢侈品市場擁有一席之地的國產品牌。集團市值兩百億元人民幣。 靚馬仕集團的控股股東、董事長唐濤於一個月前突發心髒病去世,未留下任何遺囑,兩百億元的金錢帝國成為眾人覬覦的目標。

唐濤的妻子早已過世,唐文佳作為唐濤的獨生子,自然是法定的第一繼承人。但是唐濤在妻子過世前就養了一房外室,而且已經公之於眾。這個外室名叫黎曼曼,也給唐濤生了一個兒子,今年十九歲,名叫唐杰輝。唐濤和黎曼曼雖沒辦理結婚手續,唐杰輝卻依法享有遺產繼承權。 唐文佳暴死,唐杰輝就成為唐氏企業的唯一合法繼承人。也就是說,唐杰輝是這起兇殺案的最大受益人,也自然被納入警方的偵查視線。 唐文佳死在他自己的迅馳車裡。死狀極慘,身上的刀傷達十餘處,其中胸口、頸部、腹部的三處均為致命傷。從刀口形狀分析,凶器為匕首狀利刃,帶有血槽,受害人在遇刺時鮮血大量流出,短時問內失去知覺,直至流血過多死亡。現場未發現凶器。

從屍體僵硬程度和屍斑判斷,唐文佳死亡時間為十二小時內,即昨天晚上十點到十二點之問。車子泊在通往他的山頂別墅“紫閣院”的寧波路上,這條路只有短短幾十米,連接市區主要街道市府大路和通往“紫閣院”的山路,也是交通黑點和監控盲點。車子停靠在路邊,今天上午八時才被巡邏的交警發現。 車子外表毫髮無損,裡面卻被鮮血噴濺得一塌糊塗。車子內的飾物凌亂不堪,有明顯的掙扎痕跡。唐文佳死在駕駛位上,從現場情形推斷,他是在駕駛時遭到突襲,瞬問失去抵抗力,接下來被兇手亂刀刺死。 李觀瀾檢視著車內的情境,想像案發時的場景。唐文佳是豪門少東,時年二十一歲,未婚,性格謹慎,不會讓陌生人上他的車。這樣,調查範圍就大幅縮減。在那麼晚的時候在他車上的人,除去親友,也不排除是他逢場作戲勾到的女人。

在豪門爭產的關鍵時機,唐文佳遭遇橫禍,唐杰輝無疑是第一嫌疑人。 但是,他究竟有沒有那麼愚蠢?這樣明目張膽地作案,無疑是把他自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當然,決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罪犯的殘忍、貪婪和僥倖心理,往往會促使他們不顧一切地鋌而走險,這是李觀瀾在多年的刑偵生涯中得出的結論。 蘇採萱在刑警隊員們的幫助下,把唐文佳的屍體移出他的座車。她戴上鞋套和白手套,鑽進車子裡,手持放大鏡,仔細地檢視車子裡的每一個角落。 除去血跡外,唐文佳的車子保持得非常乾淨,幾乎找不到異物。蘇採萱在一寸寸地排查了兩遍後,才從車子後座和左手車門的夾縫裡找到一根頭髮,兩寸多長,細軟,發黃,看外觀是女人的頭髮。蘇採萱把頭髮裝進證物袋。又從座椅、地面和頂棚的血跡上分別取下樣本,裝進玻璃瓶。

這種道路拋尸案無法遮人耳目,刑警們在勘察現場時,警戒線外已經圍滿了人,報紙、電視台和網絡記者有二三十人,長短鏡頭對著車輛和死者一通亂拍。 這起發生在敏感時機的豪門少東遇害案,幾個小時內就在民問傳得沸沸揚揚,演繹出諸多離奇的版本。 松江省委、曲州市委、省公安廳、市公安局黨委分別下達文件,責令公安局刑警隊在限期內破案,並嚴格限制警員與媒體單獨接觸,所有媒體採訪此案,必須經過公安局黨委宣傳處和市委宣傳部的許可。如有警員擅自向外界傳播關於本案的任何細節,一律開除公職。如有傳媒記者白行報導關於本案的動態,松江省內記者將被清除出新聞隊伍,所在媒體領導也要承擔相關責任。對未經許可報導本案的省外媒體則將訴諸法律。

唐家兩百億元的產業,委實舉足輕重,一旦發生大事,讓省委、市委都亂了陣腳。 李觀瀾承擔的巨大壓力可想而知。 偵破工作非常困難,和唐文佳來往的人非富即貴,等閒見上一面都不容易,更不要說上門調查。雖說每個公民都有配合公安進行調查的義務,但是總有些高高在上的公民,對區區刑警完全不放在眼裡。 唐杰輝本人才十九歲,在松江大學裡掛名讀書一年,卻已經擁有商業管理的學士學位,並且擔任幾家分公司的董事長,兼任市政協常委。刑警馮欣然帶人登門調查取證時,屢次被拒之門外。即使難得見上一面,他不僅態度蠻橫,而且拒不回答刑警提出的任何問題。把馮欣然等人轟走後,他又把電話打進市政法委書記孟子飛的辦公室,美美地告了一狀。孟子飛大為光火,向公安局施壓,要求處分那幾名“不注意工作方法、不識大局”的刑警。

馮欣然幾人正常辦案,不僅一無所獲,還無緣無故地背了個處分,都有些憤憤不平,又苦於無從著手,辦案也就懈怠起來。 案子在四十八小時內毫無進展。 這時,蘇採萱在唐文佳車子裡取到的物證有了化驗結果。那根頭髮屬於陳舊性脫髮,在車子裡的時問超過三個月,基本沒有證物價值。但是血跡鑑定卻有突破性進展。 在車子裡提取的血液樣本均為新鮮血痕,最重要的發現是血跡分屬於兩個人。其中有大量血蹟的血型和生物特徵與被害人唐文佳的血跡吻合。但其中有少量血跡不屬於唐文佳,極有可能是犯罪嫌疑人留在現場的。只要找到與這些血蹟的DNA相吻合的人,案子就等於告破了。 可是,在唐家強大的勢力之下,連見上相關嫌疑人一面都十分困難,更不要說提取他們的血液或毛髮以化驗DNA。那真是老虎的鬍鬚,誰敢斗膽捋一捋,無數虎牙、狼牙、狗牙就會氣急敗壞地撲過來對著你啃噬。

李觀瀾倒不害怕捋虎鬚,就擔心打草驚蛇,讓兇手有了心理戒備,案情的偵破將更加障礙重重。 在公開的案情分析會和匯報會上,李觀瀾不動聲色,滴水不漏地敘述案情,強調困難,力爭造成對破案沒有信心、為自己鋪墊退路的假象。李觀瀾很清楚,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將在最短時問內傳到嫌疑人耳朵裡。他面對的,是一個無比強大的對手,除非鐵證如山,否則,他的每一次努力,都將是泡影,甚至把他自己逼上絕路。 李觀瀾私下里召集來許曉尉、馮欣然、馬文沖和呂鵬,叮囑他們展開秘密調查。李觀瀾說:“就目前掌握的情況來說,這起案子本身並不復雜,困難的是死者和嫌疑人的背景過於強大。按照大家慣常的思維,唐氏企業的繼承人唐文佳在這個節骨眼上被殺,極有可能是一起豪門爭產案。唐文佳本人性格謹慎,能上他的車的人一定與他熟識,所以,唐濤的外室黎曼曼、私生子唐杰輝是這起案子的重要嫌疑人,而他們也是這起案件的最大受益人。當然,不能排除他們僱凶殺人的可能。無論怎樣,我們目前調查的重點是黎曼曼、唐杰輝和與他們來往密切的人。”

馬文沖說:“我有個提議,調查可以針對黎曼曼和唐杰輝同步進行。一是摸清楚他們當晚的行踪,以確認是否有作案時問;二是盡可能提取到他們的毛髮或其他身體組織,以驗證DNA。這樣集中調查,我們這有限的人手還分配得過來。如果有結果最好,萬一沒有結果,還要排查他們僱凶殺人的可能,這個工作量太大,靠我們這幾個人是遠遠不夠的。” 李觀瀾說:“老馬說的有道理,那我就分配一下工作,老馬和老呂一組,負責調查黎曼曼,曉尉和欣然一組,調查唐杰輝。以不打草驚蛇為前提,盡量從外圍人手,從他們身邊的人打開缺口。有情況及時保持聯繫。” 兩百億,是什麼概念?產業帝國、國際知名品牌、豪宅、名車、珠光寶氣,萬人之上,無限風光。

為著這樣的誘惑,有多少人會喪心病狂,鋌而走險?李觀瀾端坐在辦公桌前,皺著眉頭凝思。他辦過多起僱凶殺人案。在這個瘋狂浮躁的時代,十萬元可以買到一條人命,三十萬元可以僱用到一個頂級殺手。財力雄厚的唐杰輝和黎曼曼完全有能力設計一個更天衣無縫的殺人迷局,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在現場留下許多線索和破綻,把自身置於危險境地。 但是如果他們不是這起案件的主謀,誰會在這時候對唐文佳痛下殺手,無形中給黎曼曼和唐杰輝幫一個天大的忙?李觀瀾在入神時,手裡的鉛筆把桌子上的草紙劃出一道道口子。這時,他的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李觀瀾迅速按下接聽鍵,說:“有結果了?” 電話那邊說:“有了,唐文佳遇害的前兩天,他的辦公室的兩部座機,家裡的兩部座機和他的兩部手機,一共接到過一百三十個電話,我已經把電話號碼全部記錄下來,並把機主名單都列出來,這就給你傳真過去。”

電話那端是李觀瀾的高中同學許閣匯,在松江省電信局任技術工程師。 唐文佳遇害後,身上的兩部手機全都遺失,而其他財物盡在,顯然這兩部手機裡藏有可能暴露兇手身份的重要信息。按照辦案常規,被害人的通話記錄是破案的必查線索,李觀瀾在唐文佳案發後,也分派了人去電信局調查他的通話記錄,但是這樣常規的辦案手段,遇到非常規的人,仍然阻力重重。 電信局的工作人員尹小姐的警惕性完全是自發的。儘管尚未接到上級的任何指令,在馮欣然剛與她接觸時也保持著合作的態度和笑容,但一聽到要調查唐文佳的通話記錄,立刻警覺起來:“你說的是不是靚馬仕集團的唐文佳?” 馮欣然說:“就是他,剛發了案子,需要調出他的通話記錄,配合偵查。” 尹小姐的一對杏核眼擠到一起,露出驚訝的表情:“喲,那可不行,如果是一般人的通話記錄,也就給你調了,唐總的可不行。” 馮欣然說:“尹小姐,我是來辦公事的,手續齊全,你配合一下。” 尹小姐把袒露胸膛的製服領子往裡揪一揪,似乎怕被馮欣然窺視春光,說:“這得有上級領導批准才行,這可是唐總的通話記錄,是一般人說看就看的嗎?” 馮欣然被她氣樂了:“你別一口一個唐總的,他是被害人,再說,就算他還活著,和你也八竿子打不著吧?就算你慕名崇拜,也不至於違反工作程序啊。” 尹小姐被馮欣然的譏諷語氣激怒,尖聲叫囂著說:“我崇拜唐總怎麼了,人家有錢,我就崇拜他,難道要我崇拜你這個小警察?掙的還沒有我一半多,給唐總提鞋也不配。” 馮欣然的第一次調查就被這個莫名其妙的尹小姐給破壞了。 金錢,就有這樣巨大的魔力,當你擁有足夠的金錢時,你不需要做什麼,僅是頭上的光環,就能吸引大批的擁躉,甚至無須從你身上得到什麼好處,擁躉們以能夠仰你的鼻息為榮。 尹小姐在成功保護了唐總的隱私後,又再接再厲,把事情反映到上級領導那裡,加上唐杰輝的介入和掣肘,調閱唐文佳的通話記錄竟然成了一道難題。 李觀瀾無奈下才求到同學許閣匯,並再三許諾無論發生什麼,都絕對不會將許閣匯牽連進來。許閣匯出於同學情誼,才採取非常手段,幫助李觀瀾調出了唐文佳出事前兩天的全部通話記錄。 在這份長長的通話記錄裡,唐杰輝的名字最先引起李觀瀾的注意,在一百二十個通話名單中,他的名字只出現了一次,但是時間卻非常敏感,是唐文佳遇害前的一小時內。 唐杰輝上升為第一嫌疑人。 李觀瀾立刻撥電話給許曉尉:“你和欣然兩個,不管用什麼手段,必須拿到唐杰輝的頭髮、體屑或其他身體組織,盡快,不擇手段。老馬和老呂他們會負責獲取黎曼曼的DNA載體。” 李觀瀾說出“不擇手段”這個詞,就是授予了兩名刑警最大的權限。為了辦案,為了戰勝這個只有十九歲、力量卻無比強大的唐氏企業少東,必須用到超常規手段。 李觀瀾知道這樣做的風險有多大。唐家有著通天的本事,雖然唐濤和唐文佳已經離世,但是唐氏帝國還在,唐家的龐大影響力還在。對於唐家來說,一旦感受到李觀瀾對他們構成的威脅,隨時都可以把他貶成一介庶民。 李觀瀾不在乎現在擁有的官位,雖然懲惡鋤奸、弘揚正義是他的理想,他必須憑藉刑警隊長這個平台。但是,在正義和個人利益之間,他永遠把正義放在第一位。只是,他不能跌倒在對手前面。 黎曼曼擁有靚馬仕集團的股份,卻沒有實際職務,日常生活非常悠閒,娛樂活動安排得緊湊而有條理。馬文沖和呂鵬在監視中發現,黎曼曼的同性朋友很多,都是富家少婦,豪門外室,與黎曼曼過著同樣奢靡的生活。她的異性朋友也很多,其中以年輕漂亮的小伙子為主,與她保持著不正當的兩性關係。唐濤過世後,黎曼曼更加肆無忌憚,經常在她的別墅裡留宿一些歡場的年輕人。 但是黎曼曼沒有親近的人,和兒子唐杰輝也不住在一起,這使得她的行踪有些詭秘,也使得馬文沖和呂鵬的調查無處著手。 但他們還是想辦法取到了黎曼曼的DNA樣本。 呂鵬想到的這個辦法有些骯髒和猥褻,讓馬文沖在佩服之餘,日後還不時地拿這件事開他的玩笑。 那天下午,黎曼曼走進一家大型養生會所,做全身護理按摩。馬文沖和呂鵬以顧客的身份遠遠地守著,注視著黎曼曼的一舉一動,期待著她會修理手指甲或腳趾甲,就可以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取得一些殘屑。 讓他們失望的是,黎曼曼並沒有要求這項服務。 在他們漸漸有些不耐煩的時候,黎曼曼站起身,向廁所方向走過去。 呂鵬抬腳就跟上去。馬文沖一把抓住他說:“幹什麼,你要跟進去?” 呂鵬掙開他的手,“山人自有妙計。” 呂鵬在廁所外的隱蔽處等到黎曼曼出來,敲開門走進去,把清潔女工嚇了一跳,剛要呼叫,呂鵬掏出警員證說:“警察辦案,別怕,剛才那個女人用的是哪個廁位?” 驚魂未定的清潔女工向第三個門一指。呂鵬走過去打開門,從廢紙簍裡拈起一個沾有新鮮的暗紅色血蹟的衛生巾,塞到隨身攜帶的證物袋裡。 在返回刑警隊的路上,馬文沖對呂鵬的行為感到又佩服又好笑,說:“你這隻老狐狸,怎麼知道黎曼曼是去廁所換衛生巾?” 呂鵬哈哈大笑,故作神秘狀,說:“做刑警的,這些生活常識對辦案子還是很有幫助的。黎曼曼是急性子,平時走路很快,但是今天的走路速度稍慢,走路姿態也和平常有些不同。此外,她最喜歡喝菠蘿冷飲,在許多場所都喝這種飲料,她是這家養生會所的熟客,服務員了解她的習慣,開始給她上了一杯菠蘿冷飲,她拒絕後,點了一杯熱果汁。這兩點都是女人在經期的表現。” 馬文沖說:“老呂,我真服了你。可是憑黎曼曼的這兩種反常表現,就能斷定她是在經期嗎?” 呂鵬說:“有八成的把握也就值得一試了。” 馬文沖懷疑說:“女廁所裡有許多衛生巾,你不會拿錯吧?” 呂鵬居然略帶羞澀,遲疑卻篤定地說:“不會拿錯,我向清潔女工核實過,此外,這是一個藥用衛生巾。今天中午,我們在監視黎曼曼的時候曾和她擦身而過,我聞到過她身上的這種氣味。” 馬文沖瞪大眼睛,嘖嘖地說:“你能聞到女人身上衛生巾的味道?老呂,這本事可了不起。” 呂鵬漲紅了臉,說:“以前破一起案子時,我在衛生巾上下過些工夫,這種藥物衛生巾的味道很大,一般人不喜歡用,黎曼曼的私生活糜爛,選擇使用藥物衛生巾,嗅覺靈敏的人在近距離內是可以聞到的。” 馬文沖一路笑一路搖頭,感覺匪夷所思。呂鵬被他笑得內心非常糾結。 許曉尉和馮欣然也有斬獲。 在進行外圍調查時,馮欣然私下里做通了靚馬仕集團總部辦公室秘書姚瑤的工作,願意配合警方的行動。姚瑤時年二十二歲,畢業於松江大學生命科學系,外表窈窕靚麗,楚楚動人。在靚馬仕集團工作不到一年時間,深得唐文佳和唐杰輝的信任,已成為辦公室的主要秘書人員,負責處理大量的公司事務和唐氏兄弟的私人事務。 也許馮欣然的英俊外形頗能討女孩子歡心,姚瑤第一眼見到他時就很有好感,在馮欣然亦正亦邪的政策攻心和插科打諢雙重攻勢下,姚瑤將她所了解的唐氏兄弟內情和盤托出。 據姚瑤介紹,唐氏兄弟的身世和爭產等事情在公司裡有許多人知道。唐濤在世時,可以將兩人分開,唐文佳在總部工作,唐杰輝則負責幾問下屬公司。唐濤對兩個兒子的態度在外表上並無分別,因著黎曼曼的關係,似乎對私生子唐杰輝更關照一些。 唐文佳在出事那天晚上,在公司待到九點多鐘才出門。因為要趕一份材料,姚瑤也在唐文佳走後才離開。這期間,唐杰輝曾打電話過來找唐文佳,是通過她轉接的。 越來越多的線索將犯罪嫌疑指向唐杰輝。 馮欣然曾動員姚瑤幫助他採集唐杰輝身上的DNA樣本,但是姚瑤也無計可施。唐杰輝並不經常到總部去,而且他在總部的辦公室也不允許外人進去,即便是他的貼身秘書,也只有在通報後才能進去。 馮欣然和許曉尉只能另想辦法。 唐杰輝雖然年輕,但是生活糜爛,和他母親一樣,喜歡出入養生會所和聲色場所。他每週五晚上會固定光臨市內最大最豪華的長城會館,享受全身按摩、采耳、刮痧、理療等系列服務。所謂采耳,即是掏耳朵,是接受過專業培訓的采耳師使用各種采耳工具,對耳洞內外進行刺激,使人在酥癢和緊張之後獲得享受與放鬆。雖然耳科專家對這項服務頗有詬病,但據商家宣傳,采耳除了有清潔耳洞的功能外,還能起到減壓和享樂作用。所以,許多人把去養生會所接受采耳服務視為一項時尚消費。 許曉尉和馮欣然在辦案時了解到一些DNA知識,知道耳內皮屑可以作為DNA檢驗的檢體。就希望能獲取唐杰輝采耳後的棉棒。 但是長城會館是一家會員制娛樂場所,只招待交納了十萬元年費的會員,以其嚴格的管理和嚴密的保安措施,將社會閒散人員拒之門外。兩名辦案刑警通過市公安局治安支隊的關係,以市場監管人員的身份,申辦了兩張臨時出入證,才得以對唐杰輝實施密切監視。 唐杰輝的采耳師是一位年輕漂亮的姑娘,花名叫陶陶。許曉尉和馮欣然趁她休息期間把她約出來,說明身份,希望她配合警方工作,在下次對唐杰輝進行采耳服務時,把用過的棉棒留下來,交給警方作證物。 陶陶很有正義感,思想也開明,表示願意配合警方工作。就在下一次為唐杰輝服務時,將給他掏過耳朵的棉棒特意放在一邊,過後用紙巾包了,交給兩名警員。 在唐文佳案發十天后,警方獲得了兩名重要嫌疑對象——黎曼曼和唐杰輝的DNA檢體。 蘇採萱對黎曼曼的經血和唐杰輝的耳內碎屑進行了DNA檢驗,結果令她十分欣喜——唐杰輝的DNA配型與案發車內遺留的血蹟的DNA配型相似度極高,達到99.99%,可以肯定是同一個人。 李觀瀾得知檢驗結果後也非常興奮,說:“鐵證如山,現在可以對唐杰輝實施拘捕了。” 但拘捕唐杰輝絕不是一件容易事。他本人是唐氏企業的唯一繼承人,又是曲州市政協常委。他在省里和市裡的人際關係更是盤根錯節,與唐氏企業有過金錢往來、人事安排往來或“純友誼”往來的官員數不勝數。拘捕唐杰輝,將在權貴階層激起巨大反彈,僅是求情電話就能讓刑警隊不堪其擾。 李觀瀾能預見到這個結果,也清楚地知道如果向局長金水匯報,只能適得其反,使得阻力倍增。在反复思考後,他直接驅車趕往省公安廳,敲開了廳長華九江辦公室的門。 當天下午,華九江在省公安廳的小會議室,召集了省廳刑偵副廳長汪海橋、刑警總隊隊長李濤、曲州市公安局長金水和市刑警支隊副隊長李觀瀾,開了一個小規模的內部通報會。會議上作出決定,對唐杰輝實施秘密抓捕,在省公安廳進行秘密審訊,在得出確切結論前,不向外界透露任何信息。與會者必須對會議內容嚴格保密,不得向任何人,包括直接上級或間接上級,洩露關於會議的任何細節。 這在曲州市,是一次前所未有的,由公安系統最高層官員共同決定的秘密抓捕。 李觀瀾知道,身兼省委常委的華九江,作出這個重大決定,也就意味著他選擇站到了風口浪尖上,以後,案子有任何疏漏和負面影響,華九江都要首當其沖地承擔起責任。 為了保護這位他敬仰的公安界前輩,李觀瀾暗下決心,即使經歷千辛萬苦,也要把這起案子辦得滴水不漏,鐵證如山。 唐杰輝每次出行,都至少帶兩名保鏢,要對他實施秘密抓捕,非常不易。他唯一沒有保鏢隨侍在側的時段,就是在床上翻雲覆雨時。 於是,李觀瀾率許曉尉和馮欣然,對唐杰輝暗中監視,耐心地等待時機。終於在三天后的一個晚上,在一家五星級酒店的豪華套房裡,在保安經理的配合下,將唐杰輝密捕歸案。隨後給他戴上頭套,塞進一輛警車,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到省公安廳的審訊室。 唐杰輝的態度和預料中一樣蠻橫。這個十九歲的少年,身材高大壯碩,臉上帶著與他的年齡不相匹配的乖戾、傲狠和世故。他舒適地靠在審訊椅上,雙腿大大地岔開,用戴著手銬的手點指著李觀瀾的鼻子,惡狠狠地說:“你要是識時務,現在把我放了還不晚,再耽擱半小時,我保證你們這裡的每個人都要被扒下警皮,並且在松江省永遠找不到工作。” 李觀瀾面帶微笑說:“如果在半個月前聽你說這句話,我一定會很害怕,因為那時候你確實有這個能力,但是現在已經太晚了,如果落實了的你的罪行,你即使能保住一條命,恐怕沒有二三十年,也出不了監獄的門,你還用什麼來威脅我們?” 唐杰輝撇撇嘴說:“你們警察的做事方式和做生意也差不多,不外乎坑蒙拐騙,你以為胡扯兩句就能嚇住我?” 李觀瀾凝視他幾秒鐘,“好,我就讓你心服口服。”說完,用遙控器打開唐杰輝對面的電視,畫面上出現唐杰輝的遇害現場。李觀瀾在畫面播放到蘇採萱採集車內血跡時停住,說:“我們在車裡採集到兩個人的血樣,一份血跡屬於被害人唐文佳,至於另一份”,李觀瀾拿起面前桌上的一沓文件,“這是DNA檢驗報告,是由市公安局法醫中心作出的,具有法律效力,在唐文佳遇害時所乘的車子裡發現的血跡,與你的DNA配型有99.99%一致,可以斷定,在他的車子裡留下血蹟的人就是你。”李觀瀾說著,盯住唐杰輝的右手,說:“你右手食指上為什麼包紮著繃帶?是不是你在殺害唐文佳時弄傷的,因此把血跡留在他的車子裡?” 唐杰輝被李觀瀾貌似平靜的侃侃而談震懾得半晌沒緩過神來,直到李觀瀾目光如炬地盯著他受傷的右手食指,他才下意識地把手一縮,說:“不可能,你們誣陷我。我知道了,你們是和黎曼曼一伙的,你們勾結在一起,害死我,黎曼曼就可以獨霸家產。她許諾給你們什麼好處了?我告訴你,你們是癡心妄想,我有全國最好的律師團,一定會還我清白。” 黎曼曼是他的生身母親,這時他不僅直呼其名,更暴露出母子之問的心結,互相猜忌,互相陷害。金錢再一次展示了它的巨大魔力。 唐杰輝的這段口不擇言讓李觀瀾也有些出乎意料,在此之前,他一直沒有懷疑過黎曼曼母子之問也存在矛盾,偵破思路一直是母子聯手,或者母子中的一方,殺害唐文佳,以使得唐杰輝成為唐氏集團的唯一繼承人。 現在看來,還存在另外一種可能,如果唐杰輝因殺人而被判處死刑,根據中國的民法中規定的繼承順序,唐氏企業的絕大部分財產最終將歸黎曼曼所有。 那麼,唐文佳車裡的血蹟有沒有可能是黎曼曼本人或者她指使別人留在現場的呢,以此達到陷害唐杰輝的目的?這些念頭在李觀瀾腦海裡迅速轉動,他的臉上卻不動聲色,說:“唐文佳遇害的那天晚上八點到十二點之間,你在哪裡?” 唐杰輝的氣焰已經被打擊下去,如果李觀瀾在開始審訊時這麼問他,得到的一定是他的冷嘲熱諷,這時他卻老老實實地說:“在家。” 李觀瀾說:“有什麼人可以證明?” 唐杰輝說:“天上人問的小姐靚靚可以證明。” 李觀瀾對這個回答不置可否。他知道,以唐杰輝的財力,要找到一百個風塵女子為他做不在現場的證明也不是難事,這種對普通人有證據價值的證人證詞,對唐杰輝來說,毫無效用。 李觀瀾說:“你在當晚的九時左右給唐文佳打過一個電話,說了些什麼?” 唐杰輝皺眉說:“我在當晚給他打過電話?我不記得。” 李觀瀾說:“你必須認真回答我的問題,以我們目前掌握的證據,不需要你的口供,就可以把案子報到檢察院,你現在回答我的問題,事實上是在幫助你自己,前提是你真的沒有殺害唐文佳。” 唐杰輝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李觀瀾又問:“你右手上的傷是怎麼弄的?” 唐杰輝說:“是在靚馬仕集團和唐文佳打架時刮傷的。” 李觀瀾說:“你們為什麼打架?” 唐杰輝斜睨他:“家族內部事務,恕不奉告。” 對唐杰輝的審訊並未收到預期的效果。 審訊之後,馮欣然恨得咬牙切齒,說:“這個傢伙太囂張了,現在證據確鑿,我認為可以提請批捕。” 李觀瀾搖搖頭,“這個案子還有許多疑點沒弄清楚,雖然DNA的驗證結果無可置疑,可以說是鐵證如山,但是還需要再把所有的線索梳理清楚。唐杰輝拒不交代,凶器在哪裡也還沒找到,不能草率結案。” 馮欣然說:“看那小子的滾刀肉模樣,就算是把所有的證據都擺在他面前,恐怕他也不會承認。” 李觀瀾說:“那就補充偵查。” 雖然華九江在開內部會時三令五申,絕不能把抓捕唐杰輝的消息透露出去,與會的人員卻還是在唐杰輝落網後的十二小時內,接到了來自省內外各界、各階層的求情電話。有的以權力施壓,有的以金錢誘惑,有的以溫言軟語打動,有的以利害相脅。 從華九江到李觀瀾,都感受到了巨大壓力。 華九江征詢李觀瀾的意見:“放人還是繼續羈押?” 李觀瀾如實回答說:“證據算是充分,但是嫌疑人不肯交代,我自己對案情也有些想法。” 華九江鼓勵他:“談談你的想法。” 李觀瀾說:“我總覺得案情有可疑之處。以唐杰輝的財力,想要殺死一個人根本不用自己出手,他沒必要承擔這樣巨大的風險。而且他完全可以設計一個更少破綻的現場,比如一場車禍,一次車輛自燃。唐杰輝雖然是紈絝子弟,但他的腦子不笨,這次謀殺實在是漏洞百出。” 華九江說:“你分析得不無道理,不過全面考慮,也有另外一種可能,唐文佳遇害並不是精心設計的謀殺案,而是唐氏兄弟因某種原因偶遇,兩人發生爭執,唐杰輝在激憤中殺死唐文佳,這樣就可以解釋現場留下的諸多漏洞。” 李觀瀾贊同:“您分析的也是一種可能,無論怎樣,我希望對這起案件補充偵查,所以暫時釋放唐杰輝,可能會更有助於偵查。在此期問,我們會對他實施監控,防止他外逃。” 華九江對這位省內的明星刑警非常賞識,尤其欣賞他的縝密、睿智和認真:“你是這起案子的主辦人,具有決定權,省廳會支持你。” 唐杰輝被秘密抓捕,又被秘密釋放,未在社會上掀起任何波瀾。 李觀瀾走進法醫實驗室,小心翼翼地對蘇採萱說:“唐杰輝不肯撂,案子有點麻煩,我有個問題想和你探討。” 蘇採萱見他唯恐傷到她的謹慎樣子,忍不住笑出來,說:“你們的事我都聽說了,你有什麼問題就直接問。先跟你說明一點,DNA檢驗結果絕對沒有問題,我有百分百的把握。” 李觀瀾說:“我倒不懷疑DNA檢驗結果,問題是,有沒有這樣的可能,兇手在殺害唐文佳的時候,攜帶了唐杰輝的血液,然後有意把他的血液留在現場,造成唐杰輝是兇手的假象。” 蘇採萱思考了一下,“理論上可行,但是在實際操作中非常困難。最重要的是,兇手怎麼能得到唐杰輝的血液?除非他曾在近期抽過血,而兇手又恰好是能接觸到他血液的人。” 李觀瀾說:“唐杰輝的右手食指上有一個約一厘米長的輕淺划痕,兇手能不能在他受傷時獲取他的血液?” 蘇採萱說:“這沒有可能,首先,血液暴露在空氣中,短時問內就會乾涸;其次,我們在現場發現的血量,遠遠超過一個划痕流出的血量。” 李觀瀾沉吟說:“照你這樣說,這起案子更加撲朔迷離,如果唐杰輝真是兇手,那就簡單許多,不過是再補充偵查,但如果他不是兇手,恐怕要顛覆警方奉為至寶的DNA證據。” 蘇採萱疑惑地看看李觀瀾,想著他的最後一句話,倒不是危言聳聽。 唐杰輝年僅十九歲,從未去醫院做過體檢,更沒獻過血。也就是說,兇案現場的血跡不可能是別人攜帶了他的血樣,然後故意潑灑在車裡。 那麼,基本可以確認,唐杰輝即使不是兇手,也曾出現在兇案現場,並且受了傷。 而且,唐杰輝在另外一個細節上也說了謊,他否認曾在案發前給靚馬仕集團的辦公室秘書姚瑤打過電話。他為什麼要說這樣低級的謊?可是,唐杰輝在接受審訊時的表情、語氣和神態絕不像是在說謊。一個不到二十歲的青年,無論怎樣老辣,經受過多少歷練,又怎能瞞過李觀瀾的眼睛! 馮欣然在接下來的調查中得到了姚瑤的證實,唐文佳在遇害前幾天,確實曾和唐杰輝在辦公室裡打過一架,據說是唐杰輝先動的手,兩人都掛了彩。公司裡有許多人知道這件事,但是兩人打架時沒有第三者在場,沒人能說清細節。 李觀瀾意識到,這起案件,遠比表像要複雜得多。至少,唐杰輝和黎曼曼母子不合,為案情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 李觀瀾想,是和黎曼曼進行正面接觸的時候了。這個風騷美麗的中年女人,心機深沉,圖謀深遠,她的內心究竟隱藏著怎樣可怕的秘密?為避免黎曼曼產生逆反情緒,李觀瀾以請她協助辦案為名,約她在一家茶社見面。又叫上蘇採萱作陪,說是女人之間更容易展開話題。 為使這次面談收到最佳效果,李觀瀾著意打扮修飾過。他換上一套淺灰色西服套裝,裡面襯一件白色純棉襯衫,清新隨意,又顯得雅緻不俗。在蘇採萱的記憶中,這似乎是李觀瀾第一次穿西裝。蘇採萱打趣他說:“黎曼曼眼下恐怕是曲州市最有錢的單身女人,有多少男人想見她一面而不可得,你這次盛裝亮相,如果能收到一箭雙雕的效果,那是再理想不過。” 李觀瀾哈哈大笑,高深莫測地回她一句:“心底無私天地寬。” 蘇採萱揶揄他:“不用澄清,越抹越黑。” 事實證明,李觀瀾的文質彬彬的形像還是收到了一些效果。蘇採萱注意到黎曼曼和李觀瀾握手時,目光在李觀瀾身上從頭到腳轉了一圈,臉上繃緊的肌肉略放鬆一些,嘴角綻出一絲微笑,說:“早聽說過李支隊的大名,沒想到還這麼年輕。” 李觀瀾頗具紳士風度地做了一個舒展的“請就座”的手勢,順勢鬆開黎曼曼的手,客套說:“還要先感謝你犧牲個人時問配合警方工作。” 這起涉及唐家關鍵人物的兇殺案,黎曼曼於情於法都應配合調查,但李觀瀾知道黎曼曼這樣地位的人,即驕傲又敏感,就順著她的心意說了句感謝話。 黎曼曼果然很受用:“你們過了這麼長時間才來找我,已經很照顧了,想了解什麼儘管問,只要和案情有關,一定知無不言。”語氣中消除了一些戒備。 李觀瀾說:“在案件偵破之初,沒來打擾你,原因在於這雖是唐家的大事,但唐文佳和你並沒有實質的關係,而我們也能體諒你的心情,盡量把這起案子的負面影響控制在最小範圍。但案子進展到現在,許多跡像都顯示,這不是一起簡單的兇殺案,背後有許多我們尚不了解的內情。這些疑問,都需要你來幫助我們解開。” 李觀瀾這番話半真半假,語氣又非常誠懇。蘇採萱暗想,李觀瀾做戲的本事真挺高明,如果我處在黎曼曼的位置,恐怕也會漸漸被他的話牽著走。 黎曼曼說:“有什麼疑問要我才能解釋?難道我也是嫌疑對象?”她努力作出滿不在乎和調侃的表情。 李觀瀾說:“請你不要誤會,只是這起案子涉及唐家,我們必須謹慎從事,你知道社會上,包括媒體,都對這起案子非常關注,如果處理得不夠妥當,對唐氏企業和警方都有負面影響。” 蘇採萱知道李觀瀾在開始對話前繞個彎子,目的還是深入到黎曼曼和唐杰輝的母子矛盾。縱使不能讓黎曼曼坦白,也希望通過她的只言片語,獲取一些有價值的線索。 李觀瀾說:“據我所知,唐濤先生是在近十幾年裡才得以大展宏圖,你和他相識的時候,唐濤還是名不見經傳的商販,所以你們算得上同舟共濟過來的。”李觀瀾知道黎曼曼不喜歡別人認為她攀附有錢人,故意給她安排了一個“慧眼識英雄於微時”的角色。 黎曼曼受到鼓勵,說:“到哪裡我都敢這樣說,唐家有今天,其中最少有我一半的功勞。我當初看上他唐濤什麼了?那時候比他有錢的多得是,我一心一意地輔助他,還給他生孩子,把最好的青春年華都奉獻給他,最後連個名分都沒有。不然怎麼說,女人是世上最傻的動物。” 蘇採萱順勢說:“在這個世界上,女人始終是弱者,無論她怎樣堅強,在社會定位和輿論上,就首先處於弱勢地位。” 黎曼曼向蘇採萱點點頭,露出“此言深得我心”的表情。 李觀瀾說:“不過黎小姐總算是熬出來了,現在唐杰輝長大成人,既有能力又孝順,應該是對你最好的回報。” 黎曼曼勉勉強強地說:“還好吧,這孩子就是脾氣不大好,對我的話也不怎麼聽。我當年帶大他不容易啊,唐濤那時候除去給我點生活費,別的什麼都不管。他整天在外面尋花問柳,有許多女人願意給他生孩子,他也不怎麼在乎傑輝這個兒子。” 李觀瀾故意說:“唐濤那時候還沒發跡,怎麼會有女人願意給他生孩子?” 黎曼曼頓了頓說:“他當時還是有幾個小錢的,總有不開眼的女人。” 李觀瀾說:“除了唐文佳和唐杰輝,他還有別的孩子嗎?” 黎曼曼說:“沒有。不過曾有不要臉的女人抱著孩子來訛詐過他,你們知道,有些女人不知廉恥,是沒有底線的。” 李觀瀾笑笑:“有過幾次這樣的事情?那女人的樣子你還記得住嗎?” 黎曼曼撇著嘴:“有一次還不夠?那個騷女人,年紀一大把,還搔首弄姿地賣弄。唐濤是和她玩玩的,她自己拎不清,妄想登堂人室。” 李觀瀾又問一遍:“你認識她嗎?” 黎曼曼說:“唐濤說她是A省人,在曲州的一家飯店裡打工,名字好像叫招娣。她在老家是定了親的,那個野種一定是她在老家懷上的,想找唐濤訛幾個錢。” 李觀瀾說:“你後來又見過她嗎?” 黎曼曼說:“沒見過,她再不要臉,也應該知道進退,如果隨便一個女人抱著個孩子就上門來訛錢,我們的生意也不用做了。” 李觀瀾說:“還要問你一個很私人的問題,唐杰輝目前在靚馬仕集團擁有百分之五的股份,你擁有百分之八的股份,唐文佳生前也擁有百分之五的股份,而唐濤生前控制著靚馬仕集團百分之五十五的股份,目前這部分股份的所有權尚沒有歸屬。是不是這樣?” 黎曼曼盯著李觀瀾看了好一會兒,才說:“既然你都知道了,還有必要問我嗎?” 李觀瀾笑笑:“只是核實一下,上市公司的財務是透明的,我們掌握這些情況也是破案的需要。” 在返回警隊的路上,李觀瀾一邊開車一邊對蘇採萱說:“我們總算不虛此行,不管怎樣,黎曼曼的話讓我拓寬了思路,我們以前認為唐杰輝是唐文佳遇害後的唯一受益人,而唐杰輝如果成為凶手被定罪,那麼黎曼曼就會掌控靚馬仕集團,現在看來,嫌疑人的範圍要擴大。” 蘇採萱說:“唐濤生前到處留情,也許不止有唐杰輝這一個私生子。” 李觀瀾微笑:“這是一個很重要的思路,按照這樣推斷,唐文佳遇害,還有潛在的受益人。” 蘇採萱順著他的想法說:“等到案子定性,這個受益人再持有力的證據出現,證明他和唐濤的血緣關係,根據法律,他也有繼承遺產的資格,那時,我們即使還有懷疑,也無濟於事了。” 李觀瀾說:“就是這樣,這是一個心思很深沉的幕後兇手。事情有兩種可能,一是這名兇手與唐杰輝相識,兩人攜手殺死唐文佳;另外一種可能,是唐杰輝並不認識這名兇手,但是兇手布了一個局,造成唐杰輝殺人的假象,以達到一箭雙雕的目的。” 見李觀瀾自信滿滿地分析案情的樣子,蘇採萱向他潑冷水:“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壓根沒有這名幕後兇手,唐杰輝就是真正的作案人。” 李觀瀾察覺出她語氣中的懷疑成分:“從法醫的角度分析,唐杰輝作案是毋庸置疑的,單就車內有他的血跡這一點,就可以把他送上法庭,甚至按故意殺人罪判刑。但是從刑警的角度來看,唐杰輝是兇手的可能性極小,否則,他就是我從警多年來,遇到的最愚蠢的兇手。” 案子偵破到現在,有四個重要環節需要澄清。一是落實唐杰輝在案發前打給唐文佳的電話,如果有必要,可以再次和唐杰輝直接接觸,以確定他們究竟在電話裡說了些什麼。二是找到兇手作案時使用的凶器,如果能夠在凶器上找到唐杰輝的指紋或他的血跡,那麼,即使他不肯招供,這也是鐵板釘釘的真相。三是對唐濤生前交往過的女人進行調查,以找出唐濤是否還有潛在的遺產受益人。四是對案發現場的車子裡的血跡再次進行分析,以確認是否存在有人設局陷害唐杰輝的可能。 李觀瀾對唐杰輝在案發前打給唐文佳的電話有著本能的懷疑。他說:“這是最大的疑點,唐杰輝如果真的是兇手,為什麼要用自己家裡的電話打給唐文佳,這簡直是故意給警方留下線索。” 李觀瀾認為,這是有人用電話號碼任意轉換器打給唐文佳,故意顯示唐杰輝的電話號碼,以給他佈置陷阱。 但是電信局的原始號碼記錄中,卻明明顯示著那通電話是從唐杰輝家的座機上打出來的。這使得李觀瀾有些進退兩難,如果再繼續堅持他自己的意見,甚至有給唐杰輝脫罪的嫌疑。 好在這時候,蘇採萱在血蹟的二次檢驗中,發現了一些疑點。雖然還不足以解釋或揭示任何問題,但至少為李觀瀾提出的偵破方向提供了不那麼堅實的理論基礎。 “這些少量血跡很奇怪,一定有人動過手腳。”蘇採萱說。 “奇怪在什麼地方?”李觀瀾的眼睛立刻瞪大了。 蘇採萱很少見到他的這種急迫樣子,說:“淡定淡定,DNA鑑定結果是沒有錯誤的,奇怪的是,這些少量血跡中,只有紅細胞,沒有白細胞。”李觀瀾不解地說:“這能說明什麼?” 蘇採萱說:“正常人外周血紅細胞與白細胞的比例約為6000:1到1000:1之間,即血液中白細胞的含量是紅細胞含量的幾千分之一。但不論怎樣,正常人的血液中不該只有紅細胞,沒有白細胞。” 李觀瀾問:“是有人動過手腳,把血液中的白細胞分離了出去,這種操作方法是不是很困難?” 蘇採萱說:“不難,使用自然沉降法就可以做到,受過一些這方面專業訓練的人都可以做到。” 李觀瀾又問:“把白細胞和紅細胞分離,又有什麼意義呢?” 蘇採萱說:“暫時還不知道。白細胞中包含遺傳信息,而紅細胞中不包含遺傳信息,我們在檢驗DNA時,是從血跡中整體取樣。這也是我在第一次檢驗時沒有發現血液中缺少白細胞的原因。” 李觀瀾說:“你的這個發現,是不是可以證明,有人有意在現場遺留了這些血液,而不是唐杰輝自己在搏鬥時受傷後留下來的?” 蘇採萱說:“可以確定。但是陷害唐杰輝的人是通過什麼途徑取到他的血液,仍是揭開謎底的關鍵所在。” 無論怎樣,這是一個幾近顛覆性的發現,讓李觀瀾在接觸案子的初始就存在的那些懷疑,有了實質證據方面的支持。同時,這也證明了,在案件的偵破過程中,對世俗倫理的把握,對常識的認知,對人心的透視,以及優秀刑偵人員通過經驗得到的直覺和推斷,有些時候,比大眾認可的物理證據更具有指導意義。 李觀瀾開始全力投入到對唐家的背景調查中。 唐濤生前在曲州市紮根經營,人脈極廣,而了解他的人也很多,除去生意夥伴,同學、同事、好友和敵人都向李觀瀾提供了一些關於唐濤的生活軌跡和感情經歷。 最令李觀瀾印象深刻的是唐濤生前經歷的女人們。據當地派出所提供的資料,唐濤的妻子名叫魏曉晴,其父是已病故的松江省前省委書記魏東。唐濤的發跡,頗得益於魏東的扶持。唐濤在遇到魏曉晴之前,曾有一個戀人,名叫秦招娣,兩人感情甚篤。秦招娣雖然生長在農村,卻長得玉貌花容,膚白如玉,風姿婉約,唐濤對她非常痴迷。兩人在即將談婚論嫁的時候,唐濤認識了魏曉晴。 魏曉晴比唐濤大三歲,長得和魏東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她膚色黝黑,粗眉大眼,說話粗獷,走路如風,僅就女人味道而言,和秦招娣是兩個極端。但魏曉晴有著權傾一時的父親,她本人當時又在省工商局商標處擔任副處長,這對雄心勃勃、意欲在商場大展宏圖的唐濤來說,無疑有著強大的吸引力。 唐濤在糾結過一段時間以後,終於選擇了拋棄秦招娣,開始瘋狂地追求魏曉晴,並最終如願以償,成為松江省第一姑爺,並藉此聚斂了大量財富,成就了靚馬仕集團的兩百億元財富王國。 唐濤和魏曉晴成婚後,依然不改尋花問柳的本色,在羽翼豐滿而魏東又因心腦血管疾病暴死後,唐濤變本加厲,無論良家婦女還是風塵女子,只要是他看上眼的,都要想方設法地弄上床,有“夜夜做新郎”的稱號。魏曉晴在長期的妒火攻心和感情壓抑下,家族遺傳的腦血栓發作,猝死在家中。據說,她死亡的時候唐濤睡在外面,而唐文佳也流連於風月場所,兩天后魏曉晴的屍體才被發現。 這是一段糜濫齷齪得讓人瞠目的豪門發跡史。 唐濤一生中有過無數女人,但真正和他產生感情糾葛的,卻只有魏曉晴、黎曼曼和秦招娣三人。 李觀瀾清楚地記得,黎曼曼曾向他提起過招娣這個名字。更重要的是,她說招娣曾抱著一個孩子來找過唐濤。那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情,那個孩子如果真是唐濤的後代,現在也已長大成人,他會不會也捲進了這起案子?秦招娣當年打工的小酒店早已不復存在,而她的同事們也都來自天南海北,這時都無從查尋。 馮欣然無奈地說:“二十多年前的外來妹,僅有一個名字,A省那麼大,我們能到哪裡去查?” 李觀瀾說:“大海撈針也要查。請A省公安廳幫忙,查閱所有戶籍,對年齡在四十到五十五歲之間、名字叫做秦招娣的女性,逐一排查,曾經到過松江省打工的,作為重點調查對象。” 這是一項煩瑣的工程,需要A省內所有派出所的配合。曲州市公安局向A省公安廳發出協查通報後,一直到一個月後才得到調查結果。 A省有三百多名符合查找條件的“秦招娣”,而在外省打過工的有七十多人。 A省方面按照曲州市刑警隊的要求,將這七十多人的照片電傳過來。 在知情者的指認下,曲州市刑警確認了現居住在A省某市小泉源村的農婦秦招娣,就是二十幾年前與唐濤有過感情糾葛的女人。 李觀瀾派出馮欣然和許曉尉趕往A省。 秦招娣時年四十九歲,眉目間卻依然能看出年輕時的俏麗風姿,只是常年的戶外勞作,使得她早年細嫩的皮膚蒙上一層風霜侵蝕的粗礪。她嫁給了一個大她十七歲的名叫姚成順的農民,他癱瘓在床上,家裡家外,都靠秦招娣一個人支撐。 秦招娣對曲州市刑警的突然來訪有些意外。待許曉尉說明來意並提起唐濤的名字後,秦招娣淡然地笑笑,說:“都是過去的事了,我已經忘了。” 語氣中帶著看破世情的冷漠。 馮欣然打量著這戶普通的農家,室內外收拾得乾乾淨淨,但陳設非常簡單,顯然秦招娣的生活並不富足。馮欣然直接問:“你的孩子呢?” 秦招娣說:“你問她幹什麼?”說話時眉毛上挑,帶著幾許戒備。 馮欣然說:“沒事,隨便問問。” 秦招娣說:“她在北京,好幾年沒回來了。” 馮欣然裝作欣賞室內的佈置,來回踱著步,走到掛在牆上的一個相框前說:“你家裡沒有全家福?” 秦招娣淡淡地說:“什麼全家福啊,農民不講究這個。” 相框裡有一張秦招娣和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合影,相片有些陳舊,邊緣已經磨損,但相片裡的人像仍然很清楚。那個女孩雖然小,但是眉清目秀,與秦招娣神似。馮欣然指著照片問:“這個女孩就是你的女兒?” 秦招娣頭也不抬,說:“是。” 馮欣然忽然心頭一震,說:“你的丈夫姓姚,女兒叫什麼名字?” 秦招娣不耐煩地說:“你到底想知道什麼?” 馮欣然見狀掩飾說:“隨便問問。好了,時間不早了,曉尉,你還有沒有事?”說著向許曉尉使了個眼色。 兩人出門後,許曉尉說:“你發現什麼了?” 馮欣然說:“看過那張照片,我忽然想起一個人來,這個人,你也見過。” 許曉尉在記憶中搜索著馮欣然所說的人,忽然腦海裡靈光閃現,沒頭沒腦地說:“真的長得很像啊。” 在馮欣然和許曉尉還在回程路上的時候,李觀瀾已經組織人員對嫌疑人的住所進行了秘密搜查。 這雖然是一間女孩的閨房,卻佈置得像是科學實驗室。有一個佔據著整整一面牆的櫃子,裡面擺滿了燒瓶、試管和各種化學試劑。 他們在這問閨房裡還找到了兩台號碼轉換器。 李觀瀾說:“我想我們已經找到真正的兇手了。只是還有最後一個疑問不能解釋。” 蘇採萱知道他的心意,“也許我可以幫助你解釋這個疑問。只是結果太可怕了,她是一個犯罪天才,她的犯罪手段,將引發國際法醫學界的地震。” 靚馬仕集團總部辦公室行政秘書姚瑤坐在刑警隊的預審室裡。 兩盞聚光燈的強光投射在她身上,這使得她的目光有些模糊。坐在她對面的兩個人,一個人與她年紀相仿,俊逸中透著英武,這個人曾經和她見過面,名叫馮欣然。另一個人,年紀稍長幾歲,目光如炬,似乎能看到人心裡去。 這個人就是李觀瀾。姚瑤想,我自以為策劃了一起完美的謀殺案,我想用這種方式拿回本該屬於我的東西。可還是功虧一簣,既然事情已經敗露了,我也只能認命了。這麼多年,我處心積慮地,就是為了做這件事,在我最接近成功的時候,卻遇到了最大的阻力。 姚瑤的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李觀瀾仔細觀察著姚瑤的表情的細微變化,用不高不低的聲音問:“姚瑤,你已經準備好全部交代了?” 姚瑤笑笑:“我沒什麼好交代的,你們已經調查得差不多了,只要證據確鑿,我說不說都沒什麼大關係。” 李觀瀾也笑出來,這是一個內心異常強大的對手,有著極高的智商和極強的心理素質。她所欠缺的,只是對警方偵破手段的了解,所以設計了一個在內行看來存在諸多破綻的殺人迷局。否則,她將是非常可怕的罪犯。 最可怕的是,她似乎是為設計這個殺人迷局而生的,她用了十幾年的時問作準備。而在計劃失敗的那一刻起,她已經心如止水。 恫嚇沒有用,誘導也沒有用。唯一使她懾服的手段是事實和證據。 李觀瀾開門見山:“你的本名應該叫唐瑤,是唐濤的第一個孩子。” 姚瑤慵懶地搖搖頭:“我和他沒有關係。” 李觀瀾說:“他雖然沒有養過你,但是你們有生物學上的血緣關係,而法律也承認這一點。” 姚瑤靜靜地聽著,不置可否。 李觀瀾說:“我不清楚你什麼時候知道的身世真相,也不清楚你母親是否向你灌輸過仇恨,但是可以肯定,你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在心裡埋下仇恨的種子,而你在考大學時選擇了生命科學專業,也是你復仇計劃的一部分。 “殺死唐文佳,又在現場留下唐杰輝殺人的強有力證據,一箭雙雕,一舉殺死兩個唐家的人,等到案情有定論以後,你再以唐家唯一繼承人的身份出現,把唐氏企業兩百億元的資產納入囊中。這個計劃非常大膽,讓人不敢相信這是一個妙齡女子所能夠設想出來並付諸實施的。” 姚瑤保持著微笑的表情。 李觀瀾說:“你在這起案件裡留下兩件鐵證,足以置唐杰輝於死地。一是你在唐文佳的通話記錄裡留下了唐杰輝家裡的電話號碼,而且通話時問就在唐文佳遇害前的一個小時內。這個可疑的電話,加上他們兄弟之間長期積累的矛盾,任何一個辦案人員都會馬上想到,唐杰輝有作案的重大嫌疑。” “我們在你家裡發現了兩台電話號碼轉換器,”李觀瀾說,“它們可以幫助你顯示出任意一個電話號碼。這項新興技術並不復雜,主要是通過一個中問的IP平台或者轉換器來實現。運營商的網絡系統對這種特殊來電無能為力,因此也無法對其進行屏蔽或相應處理。而你也有進入運營商網絡系統的能力,更改他們後台的電話號碼記錄。你多方面的出色才能確實曾使我困擾過一段時間。只是你利用的技術雖然高明,但你的做法並不高明。試想,如果唐杰輝真的是犯罪嫌疑人,他怎麼可能在作案前用自己的電話號碼給要殺害的對像打電話?你的栽贓手段露出了破綻。” 姚瑤贊同說:“非常有道理,不過我也低估了你的辦案能力。在我的印像中,警方都是好大喜功的,這樣明顯的證據擺在你們面前,那是唾手可得的功勞,我沒想到你會給你自己找麻煩。” 李觀瀾說:“我權且把你的話理解成對曲州市警方的肯定。而你留下的第二件證據,簡直太神奇了,據我所知,在世界範圍內還沒有罪犯曾經這樣做過。以目前的科技水平,如果我們把唐杰輝確定為殺人兇手,也在情理之中。當然,據市局的法醫說,這項技術本身並不復雜,只是此前不曾出現過有這樣奇思妙想的罪犯,幾乎顛覆了世界各國警方奉為至寶的DNA鑑定體系。 “市局的法醫蘇採萱根據你在唐文佳車子裡留下的血跡中的破綻,復原了你製造偽證的過程。你在唐杰輝身邊工作,有許多機會獲取他的DNA片段,可以是他的一根帶有毛囊的頭髮,也可以是他在劃破手時留在紙上的一滴血跡。你在提取唐杰輝的DNA樣本後,將其人工增多,然後加入隨便一個人的血液的紅細胞中,由於紅細胞不含DNA,這個人的血液樣本就表現出唐杰輝的DNA配型。 “據法醫介紹,這種手法聽起來雖然神奇,但是並不屬於尖端技術,你作為一個生命科學專業的本科生,完全可以獨立完成整個操作過程。但是你在使用自然沉降法分離紅白細胞時,又犯了一個致命的簡單錯誤,你知道在檢驗DNA時無須分離紅白細胞,所以相信法醫不會發現這些血跡被人動過手腳。但是,兇手在車裡留下這樣明顯的證據,警方又怎麼會不深入地想一步呢? “無論怎樣,你的混淆DNA的做法,在刑偵史上沒有先例。要知道,DNA證據一直是警方的撒手鐧,你的犯罪手段,給我們上了重要一課。我相信,這起案子會在世界各國的刑偵課堂上被引用,而你也會名聞國際。姚瑤,你是一個絕頂聰明的女孩,可惜你的聰明用錯了地方。” 姚瑤輕輕拍了拍手,“精彩。我苦思冥想了十幾年設計的一個局,你們只用了不到兩個月的時問就揭示出真相,我除了佩服,無話可說。成王敗寇,我認輸。” 李觀瀾看著這個二十歲出頭、青春靚麗又聰明穎悟的小姑娘,說:“其實你不必用這種手段,只要勇敢地站出來,爭取屬於你的權益,唐家的產業自然有你的一份。” 姚瑤平靜地說:“既然要報仇,就要報得徹底,我唯一感到遺憾的,是唐濤死得太早,我沒能親手殺死他。” 她在說著殺人復仇的時候,語氣輕鬆得像是計劃著去路口的咖啡館喝一杯清咖。 李觀瀾感覺到身上一陣陣發冷。 這時的曲州市,已經夜幕四合,大街小巷華燈初上,紅男綠女們又開始了奢靡放縱的夜生活。在這花柳繁華地、溫柔富貴鄉里,不知又有多少孽緣在這個夜晚悄悄埋下畸形的種子。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