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你有罪·詭案現場鑑證

第4章 實錄四血腥血型

你有罪·詭案現場鑑證 刘真 14053 2018-03-15
曲州市在半個月內連續發生兩起入室殺人案,找不到兇手的殺人動機。法醫根據屍體上的創痕確認兇手不是同一人,由此撥正案情偵破方向。傳統的血型理論在確定父子關係時出現紕漏,詭異血型的科學解釋揭開案情謎底。 關鍵詞:交換殺妻詭異血型 這是一個讓人睚眥欲裂的殺人現場。 兇手極度殘忍。被害的女人身上有十幾處傷口,每一處都深可見骨,暗紅色的血肉向外翻捲,頸部幾乎被砍斷,僅連著一條皮肉,一頭長發被血液黏在一起,風乾後有些板結。身體下面的血跡從客廳流淌到廚房,讓人懷疑她全身的血液已經流乾。 被害者仰面躺在地板上,眼睛睜得大大的,似乎可以看出驚訝、憤怒、恐懼相交織的複雜情緒,又像是死不瞑目。 蘇採萱見過數以百計的兇殺現場,甚至對分屍、腐屍也見多不怪,處變不驚,但是對這具屍體仍感覺非常震撼。兇手不知和死者有著怎樣的深仇大恨,恍惚中似乎可以見到他像瘋子一樣揮刀狂砍,帶著兇殘的快意一刀刀地砍到死者身上,血光四濺,被害者哀號連連,終於漸漸沉寂下去。兇手仍不肯罷手,繼續揮舞著凶器,不顧一切地砍剁在死者身上。兇手猙獰扭曲的臉上混合著血水和汗水,像一個給塵世生靈帶來無邊無際的災難的惡魔,讓人不敢正視。

蘇採萱驗過屍體後,對李觀瀾說:“可以確定凶器是菜刀、砍刀之類的厚重帶柄的刀具,死者身上有十七處刀傷,有十一刀足以致命,最深的傷口有十一厘米,最淺的也有六厘米。兇手的力量很大,應該是男性。根據屍僵程度判斷,案發時問在五到六小時之前,即中午十二時左右。” 李觀瀾嘀咕一句:“真是個瘋子。” 這是一起發生在居民住宅里的兇殺案。死者是房子的女主人,名叫朱月,生前是曲州市心腦血管醫院的護士。時年三十六歲,身高一米六七,容貌出眾。丈夫名叫孟家衛,在曲州市和平區稅務局任稅務稽查。兩人育有一子孟凡,在曲州實驗小學讀一年級。 孟家衛眼下在雲南參加一個全國稅務稽查工作會議。報案人是孟凡的爺爺奶奶。由於近兩天朱月身體不適,在家裡休息,孟凡的爺爺奶奶負責接送孟凡。當天放學後兩老一小回到家,打開門就見到客廳裡的恐怖場景,三人幾乎同時被嚇癱在地上,身上和手上也都沾染了血跡。

在鄰居的幫助下,兩老一小在顫抖和哭泣中報了案。 根據勘察現場的警員匯總的結果,死者家門沒有撬壓痕跡,兇手應是持有鑰匙或者敲門進入。現場經過精心整理,地面上不能提取到指紋和足印。廚房的洗手池裡發現血跡,懷疑是兇手作案後清洗過雙手或身體的其他部位。地面上有幾綹長發,極大可能是死者頭上被砍斷的頭髮,需要檢驗後確定。 現場未發現翻動的痕跡。臥室的床頭櫃裡有兩千元現金以及金銀首飾,均原封未動。 檢驗過現場並提取過屍身上的必要物證後,屍體被運送到殯儀館,現場則暫時封閉。 這起命案在小區裡引起很大轟動,畢竟居民們安靜祥和的日常生活與兇殺距離得太遠,命案給小區居民帶來很大的恐慌。 朱月家所在的小區是早期的公務員住宅,在十年前算是設施非常先進,瓷磚外牆、對講門,但是在當下已經相對落後,院門前沒有保安,門也早已損壞,形同虛設。小區一南一北有兩個臨街的鐵門,由於小區內居民的消費能力相對比較高,門前自然形成了無證小商販的聚集區,流動人員多而且成分複雜。

朱月家所在的樓層有兩家住戶,但是由於案發時正值上班時間,另一戶無人在家。樓上樓下的住戶中,僅有一對老夫婦在家,由於年邁,說是沒聽見任何異常的動靜。 小區居委會和門前的流動商販也說不出有任何形跡可疑的人員出現。居委會主任樂大媽抱怨說,小區裡的流動人員太多,尤其是小商販,總是和居委會打游擊,從南邊趕走,又從北邊溜進來。居民家來了親戚,也沒人主動來居委會匯報。時間長了,居委會的大媽們也疲憊不堪,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外來人員自由出入。 樂大媽對朱月的為人讚譽有加:“我活了六十多歲,這樣善良仁義的人也就見過三五個,小區裡但凡是熟悉的人家,不管誰家有困難,她能伸把手的肯定幫忙,上街時遇到討飯的,每次都一塊兩塊地給,見人不笑不說話,誰欺負到她頭上,她能躲就躲了。這些日子搞人口普查,朱月就主動和我打過招呼,說居委會在工作中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她能幫到的一定會幫。要說這小區裡有一個人沒仇家,那肯定就是朱月。”

朱月單位的同事對她的去世也很震驚和惋惜。同事們對她的評價和樂大媽的說法如出一轍,說朱月是難得的大好人,而且脾氣柔和,在單位里人緣非常好。 朱月的生活作風毫無瑕疵,與男性的關係既和睦又能保持一定距離,從未傳出過緋聞。 這幾乎是一個無可挑剔的女人。熟悉她的人很難相信她會成為被殺害的對象,人們更願意猜測這是一起入室搶劫謀殺案。 但是李觀瀾在案發現場就排除了搶劫殺人的可能。他認為這起案件有更深層的犯罪動機。 李觀瀾在案發的第二天早晨走進法醫實驗室,希望從蘇採萱這裡獲得線索或啟迪。 蘇採萱告訴他說:“沒有進展,現場脫落的頭髮是死者的。目前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凶器是一把厚背的剔骨刀,在市面上隨處可以買到,賣肉的商販都在用,有的人家喜歡喝骨頭湯,也會買一把放在家裡。”

李觀瀾說:“死者身中十七刀,昭示著這絕不是一起普通的殺人案,你認為凶手的殺人手段透露出什麼信息?” 蘇採萱說:“目的很明顯,就是必須要置被害人於死地,好像是有深仇大恨一樣。而且這個人應該是朱月的熟人,或者編造了一個非常可信的理由,才能敲門人室。” 李觀瀾說:“這是讓我感覺最奇怪的地方。在對死者的鄰居、同事和親戚的走訪中,死者朱月在生前沒有任何仇家,也沒有情殺的跡象。目前唯一值得期待的是等她的丈夫孟家衛從雲南迴來,希望他可以給我們提供更多有價值的信息。” 蘇採萱說:“我們日常所經歷的兇殺案件,無非是情殺、仇殺和謀財害命,兇手在現場未留下可以用來鑑定身份的痕跡,如果不能確定殺人動機,案件就無從著手。”

李觀瀾說:“癥結就在這裡,從案發到現在,我們慣常的辦案思路都遇到阻滯,現狀是無目擊者、無兇手痕跡、無動機。” 蘇採萱說:“所以你希望從屍體檢驗方面尋求出細微的線索,不過我暫時也沒有更有價值的信息,僅能從兇手出手的凶狠程度判斷——這是留在現場的唯一心理痕跡,昭示著兇手一定要殺死朱月,這是他作案的唯一目的,我甚至懷疑作案人是個精神病人。” 孟家衛從雲南迴來後,就病倒了,住進了醫院。 李觀瀾和許曉尉為了辦案子,只好不合時宜地去打擾他。 孟凡和他的爺爺奶奶也在。一家人驟然遭遇這種變故,愁雲慘霧籠罩在每個人的臉上。 孟家衛的形容憔悴。在雲南聽到妻子出事的消息,雖然報訊的人已經說得很含糊,但他還是從對方的語氣和急迫程度上猜測到了真相。心急如焚地從雲南趕回來,聽到了妻子被殺害的細節,又到殯儀館裡見到妻子的遺體,立刻軟癱在地,被送進了醫院。

李觀瀾在對孟家衛的鄰居走訪中,了解到他夫妻的感情甚篤,雙方結婚近十年,鄰居們都沒有聽到過他們吵架。朱月慘遭橫禍,孟家衛病倒在床上,也是情理之中。 見李觀瀾和許曉尉進入病房,孟家衛的父母向他們打過招呼,帶著孟凡避到門外。 李觀瀾向孟家衛介紹了身份和來意,孟家衛欠起身來請他們坐。 李觀瀾直截了當地問:“你們夫妻在婚後,有沒有惹下什麼仇家?” 孟家衛說:“朱月的為人沒得說,從未和別人發生過哪怕是一丁點爭執,至於我,”孟家衛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我的工作性質決定,得罪的人比較多,這是真的,地稅局稅務稽查這一塊,日常接觸的都是小商販和小企業主,這些人的素質大多不太高,在工作中產生過多次沖突和矛盾。”

李觀瀾說:“還是請你回憶下和你產生激烈矛盾的人,這對我們的偵破工作很重要。” 孟家衛說:“我能想起來的有三個,一個是大華農貿市場的副經理吳曉、海天裝修裝飾公司的老闆段祺,還有在商業街上擺服裝攤的李國慶,這三個人都因逃稅漏稅被我嚴厲處罰過,也都威脅過我,說過要殺死我之類的話。” 李觀瀾請他詳細介紹了這三個人的情況,以及他們和孟家衛發生衝突的詳細過程,並由許曉尉做了筆錄。 李觀瀾又問:“你這次去雲南開會,是什麼時候離開家的?” 孟家衛苦笑:“三天前走的,計劃開一個星期的會,這是真的,當時我不是很想去,因為這幾天朱月的身體一直不舒服,我希望能留在家裡照顧她,不過這個會議很重要,也沒有別人能代替我去。”

李觀瀾說:“謝謝你配合我們工作,你身體不好,我們就不再多打擾你,麻煩你在筆錄上簽個字,這份材料要放到案件的捲宗裡。” 在案情一團漆黑的時候,孟家衛提供的線索無疑是一道曙光。兇手殺害朱月,也許針對的是孟家衛,有時候殺害其家人,往往會給其本人帶來更大的痛苦和困擾。 對三名嫌疑人的調查表明,除段祺外,另外兩人都有案發時不在現場的證明,而且人證均在兩人以上。 海天裝修裝飾公司的老闆段祺今年四十一歲,離異,有一子一女歸前妻撫養。段祺身高一米八二,體格健碩,短髮豹眼,整個人看上去有一股凶煞氣。 段祺對傳訊他的警員非常抵觸,拒不配合,更不肯說明他在案發時的動向。警員們無奈,在法定傳訊時問已滿之後,只好把他釋放。

段祺與孟家衛有宿怨,並曾揚言殺死他,而他的性格和外形,也與負責此案的刑警們對兇手的畫像相符合,加上他無法說清楚案發時的去向,由此上升為第一嫌疑人。警隊派出兩名警員,對段祺的周邊人員進行查訪,也對他本人實行監控。 朱月案發生半個月後,曲州市又出現了一起類似的兇殺案件。 發案地點在鐵東區菁華小區。這裡的居住環境與朱月家所在的公務員小區極其相似,臨街,無門衛,流動人員多,成分複雜。 案發現場極其相似。死者李佳俯臥在地上,身上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大片的鮮血已經風乾,在白色拋光水磨石地面上,構成一幅恐怖的畫面。 死者身中十三刀,其中至少有七刀足以致命。傷口的深度和長度均表明凶器為厚背的剔骨刀,兇手力氣很大,刀刀見骨,和朱月案的被害人的傷口類似。案發時問約在上午十一時許。 死者家門沒有撬壓痕跡,顯示兇手是敲門或自行開鎖入室。地面上沒有可資佐證的外人遺留痕跡,兇手接觸過的地方都經過精心擦拭。 現場的財物沒有遺失。 死者李佳時年三十五歲,生前無業,全職家庭主婦。丈夫黃天賜,在松江省第一人民醫院工作,任婦產科主任。兩人育有一子,名黃渤,在曲州市文化路小學讀二年級。黃天賜於案發時在省衛生廳參加全省醫風醫德整肅大會,會議為期一天。黃天賜早上八點鐘送孩子上學後,即去到省衛生廳,當晚五時接到妻子遇害的消息,從會場上提前回到家。 黃天賜在現場有些情緒失控,吵鬧哭叫著不能平靜。許曉尉費了好大力氣才把他安撫住,希望他節哀順變,配合公安的調查,早日抓到兇手,為李佳報仇。 黃天賜抽噎著回答了許曉尉的問話。 根據黃天賜的敘述,他和李佳結婚九年,婚後第二年就生下了兒子黃渤,夫妻恩愛,家庭和睦,經濟也算寬裕,日子一直和和美美。李佳為人厚道,平日里深居簡出,社會關係單純,除去父母和親戚,以及上學時的幾個要好同學之外,幾乎不和別人來往。 這兩起案件給曲州市民帶來恐慌,也使李觀瀾產生了極大困惑。 兩起案件有諸多共同之處,被害人的特徵也類似。是否可以併案偵查?在案情分析會上,資深刑警呂鵬表態說:“根據我的辦案經驗,這兩起案件是同一名兇手所為的連環殺人案,可以併案偵查。兩起案件有許多共通點,凶器一致,傷口一致,兇手的作案手法也一致。朱月被害後,媒體沒有進行報導,影響的範圍很小,所以基本上沒有模仿作案的可能。兩名被害人的特徵也近似,都是女性,三十幾歲,性格善良,與世無爭,而兇殺現場都沒有劫財的跡象。更重要的是,兩起案件中,死者家門都沒有撬壓痕跡。我們可以推斷,兇手與這兩名女子認識,不排除精神異常者作案,對與兩名被害人類似的女性懷有痛恨心理。當然,兇手在日常生活中,可能是一個外表正常的人,所以才能取得兩名被害人的信任。” 李觀瀾說:“這是一個合理的推測。黃天賜和他家的鄰居都證實,死者李佳是非常謹慎的人,從不輕易給陌生人開門。她能讓兇手進入家裡,應該是很信任兇手。” 在一旁沉默很長時間的許曉尉說:“我不是很同意這個說法,兇手未必是兩名死者都熟悉的人。大家有沒有註意到,在兩個受害人居住的小區的大門上,都貼有一張人口普查的啟事,介紹這次人口普查的重要意義,並且呼籲小區居民配合人口普查的工作人員入室檢查。兩個受害人的確是很善良的人,但是善良的人通常也相對軟弱,容易相信別人。如果兇手偽裝成人口普查員,敲門入室,以兩個受害人的個性,很可能輕易相信並順從地給兇手打開門。而兇手以這個身份做掩飾,入室後有較多時間觀察環境,了解情況,然後從容不迫地實施犯罪。” 李觀瀾讚許地點點頭,示意同意許曉尉的想法,說:“你注意到這個細節,很值得鼓勵。但是,這裡面有一個悖論,如果兇手偽裝成人口普查員人室,就說明他和兩個受害人不認識,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又怎麼會同時和兩個善良的女人結下深仇大恨呢?而且,人口普查員進入居民家中進行普查的時問一般在黃昏五點到七點之問,這兩起案子卻都發生在中午十二點左右,這也和慣例不符。” 許曉尉說:“我也沒有想通這一點,但是目前併案偵查的條件還不成熟,我們正在監控的嫌疑人段祺也暫時不能完全排除嫌疑。” 李觀瀾說:“被害人李佳的丈夫黃天賜也提供了兩個和他有嫌隙的人的名字,不過從他描述的情形看,這兩個人並不存在殺人的動機,無論怎樣,我們不能掉以輕心,還是要和他們直接接觸。” 案情分析會之後,依然是迷霧重重。參與偵破的刑警們各持己見,呂鵬的說法似乎合乎情理,而許曉尉的懷疑也不無道理。兩起相似的案情,並未給案件的偵破帶來任何進展。 李佳命案發生兩天后,與松江省相鄰的福南省發生了一起震驚全國的屠戮小學生事件。 在一所小學門前,正逢孩子們上學時間,一名中年男子手持砍刀行凶,釀成十三名小學生八死五傷的慘劇。行凶者被警方拘捕。據悉,兇手是一名被辭退的社區診所醫生,疑似精神病患者。 這起慘案引發了全社會對“無差別殺人”案件的警醒。各地紛紛出台措施,要求對中小學校及幼兒園嚴格防守,避免類似事件再次發生。 所謂“無差別殺人”,即是“不帶有任何計劃地殺人”,兇手與被害人之間沒有關係,完全是臨時起意而殺人。犯罪嫌疑人隨機選擇作案目標,濫殺無辜。 “無差別殺人”的恐怖性在於每一個人都成了潛在的受害者,使生活在這個社會裡的每一個人都失去安全感。 市公安局長金水在市委開會回來,急忙把李觀瀾叫到他的辦公室,就鄰省的屠戮事件及市委的意見,向李觀瀾進行指示。 金水時年四十七歲,任曲州市副市長兼公安局長,是市裡前途最被看好的市級領導。他對李觀瀾說:“這次福南省的殺戮事件引起很大反響,從中央到地方均下達了嚴厲指令,類似事件決不能在曲州市發生。你們最近抓的兩起入室殺人案子,有這方面的跡象,一定要嚴防死守,不能被新聞媒體知道內幕,否則會引起社會的恐慌,我們誰也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李觀瀾說:“這兩起案子和福南省的殺害小學生事件有很大區別,至少兇手不是臨時起意,事先經過詳細周密的籌劃。” 金水不以為然:“即便這樣,也不能排除是反社會的兇徒無動機殺人,他瞅准女主人獨自在家的時問,隨機入室殺人,還是有這種可能性的。你必須給我一個期限,不能無限期地把案子拖下去,更不能任由兇手逍遙法外。” 李觀瀾說:“我們正在全力以赴,也可以保證一定會捉拿到兇手,不過案情至今還沒有任何線索,很難設定期限。” 金水說:“不要向我強調你的困難,我只要結果,你必須向我保證,類似的案件絕不能再次發生。” 李觀瀾思考了一會兒,勉強答應下來。 李觀瀾回到警隊的辦公室,手拿鉛筆在紙上寫寫畫畫。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把心裡千頭萬緒的線索在紙上用線條連接起來,進行排列組合,往往會明晰許多。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卻又無法理順某些關鍵環節,手裡的鉛筆在紙上劃得越來越用力,終於啪的一聲折斷。 蘇採萱在法醫實驗室拿起電話撥給李觀瀾,讓他過來一趟。 李觀瀾進來後,蘇採萱對他說:“我又對比過這兩起案子的受害人,根據她們身上的刀傷判斷,兇手不是同一個人。” 李觀瀾眼前一亮,說:“洗耳恭聽神醫高見。” 蘇採萱不理睬他的貧嘴,說:“這兩起案子的兇手使用的凶器都是厚背的剔骨刀,這一點毫無疑問,受害人身上的刀創也很接近,但是仔細辨別分析,仍有區別。” 李觀瀾眉頭緊鎖。 蘇採萱說:“兩個受害人的身高相差兩厘米左右,朱月高一米六七,李佳的身高是一米六九。朱月身上的十七處刀創,有三刀在頭部,李佳比她個子高,有十三處刀創,卻有七刀在頭部。李佳頭部的刀創,兩創角都較鈍。而朱月頭部的三處刀創一鈍一銳,呈楔形。” 李觀瀾明白過來,“兩起案子裡的兇手身高有差別?” 蘇採萱說:“確實是這樣。李佳頭部的刀創,是剔骨刀的兩端同時砍人造成的,所以兩端都是鈍角;而朱月頭部的刀創,只有一端砍人,所以創角一鈍一銳,鈍角端的傷痕較深,而銳角端較淺。這說明,殺死李佳的是一個高個子,而殺死朱月的兇手個子不高,可能不到一米七,兩個兇手身高的差別在五厘米以上。” 李觀瀾興奮地說:“這是迄今為止最有力的佐證。能確定兇手是兩個人,就避免了我們走許多彎路。” 蘇採萱說:“此外,兩名死者頭部的傷勢也有區別。李佳的頭部中了七刀,頭骨形成線狀骨裂,朱月的頭部中三刀,卻有一處頭骨出現粉碎性骨折,這說明殺害朱月的兇手身材雖然較矮,力氣卻比另一個兇手大許多。” 李觀瀾說:“太好了,你的這個發現無疑是迷霧中的一盞明燈,讓我的思路一下子理順了。對了,如果有空,陪我到第一個被害人的家裡走一趟,當天他的情緒太激動,有許多事情沒有問清楚。” 蘇採萱說:“又讓我去陪孩子?” 李觀瀾狡猾地一笑,說:“孩子通常比較容易說真話。” 朱月遇害後,她家客廳雖經反復清洗,卻一直瀰漫著血腥的氣息,孟家衛父子都暫時住進孟凡的爺爺家裡。 李觀瀾和蘇採萱與孟家衛約好,晚飯後登門走訪。 孟家衛的情緒比案發時穩定了許多,又恢復了一些稅務稽查人員特有的意氣風發頤指氣使的模樣。他把我們兩個讓到沙發上,又讓他父母和孟凡到房問裡迴避。 孟家衛主動問:“對我的三個仇家的調查進展得怎麼樣?” 李觀瀾說:“可以給你透露些少許情況,這也是我們的來意,希望得到你的更多幫助。目前看來,段祺的嫌疑很大,而且態度惡劣,拒不配合工作。” “他怎樣不配合你們工作?” “段祺在接受訊問時,不肯交代他在案發時的行踪。” 孟家衛沉吟說:“根據我對他的了解,這個人雖然外表粗獷,內心其實非常精細,他的抵觸舉動有些反常。” 李觀瀾問:“你和他是怎麼結怨的?” 孟家衛說:“段祺是做裝修公司的,許多賬目都是現金往來,這為他做假賬提供了便利條件,他連續四五年報虧損,拒不納稅,我通過他的競爭對手拿到他的真實賬目,給他發了一張巨額罰單,這讓他一直記恨在心。” 蘇採萱在一旁聽得無聊,打量下四周的環境說:“孟先生父母的家裝修得真有個性,可以參觀一下嗎?” 孟家衛回答:“我父母都是研究國學的,家里以中式裝修為主,你請隨意。” 蘇採萱站起來,逐個房間地轉悠著欣賞。 李觀瀾和孟家衛又聊了半個小時,“該掌握的情況都了解到了,謝謝你的配合。” 李觀瀾見裡面的一個房問門敞開著,就湊過去,見蘇採萱正在和孟凡用雙手比劃著,玩得興高采烈,“兩個小朋友在幹什麼呢?” 孟凡興奮地說:“阿姨和我玩對手指頭,太好玩了。” 蘇採萱見孟家衛也站在門口向裡面張望,說:“孟先生,這孩子太可愛了,看上去身體也很好。” 孟家衛點頭:“好得很,從小到大沒生過病。” 蘇採萱拍了拍孟凡的可愛的小臉,“阿姨要回家了,下次再來陪你玩。” 孟凡揮著小手說:“阿姨再見。” 黃天賜在李佳遇害的十天以後,回到醫院上班。 他的情緒依然很消沉,雖然面對同事和病人勉強作出笑臉,卻掩飾不住笑容中的一絲苦澀。 午休時候,黃天賜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裡,對著電腦發呆。 有人敲門後進來,是醫院的同事,松江省第一人民醫院司法鑑定所的副所長姚偉。 姚偉手裡提著一個紙袋子,放到黃天賜面前的桌子上,一陣陣濃香撲鼻而來。 姚偉說:“還沒吃飯吧?我才從外面回來,在樓下買了半只烤鴨,你吃一點補補身體。” 黃天賜咧咧嘴表示感謝,說:“你有心。” 姚偉說:“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我本來應該登門去拜訪,實在是擔心你過度傷心,怕是不願意見人。不過事情已經發生了,還是節哀順變。” 黃天賜說:“這是飛來橫禍,人生無常。” 姚偉說:“你怎麼會這樣快就回來上班,還以為你會在家裡多休息一些日子。” 黃天賜說:“在家裡待著鬱悶,上班時心情還能好一些。最近你們忙不忙?” 姚偉說:“很忙,主要是親子鑑定這一塊,”說著揚了揚手裡的一個檔案袋:“這個月就有五十例以上,這也反映了現在夫妻之間缺乏信任的程度。” 黃天賜搖搖頭,露出一副無可奈何的神色。 兩人又聊了幾分鐘,姚偉的手機響起來。姚偉接聽後說:“院長找我有事,讓我馬上過去,咱們回頭再聊。”說著急匆匆地走出房門。 黃天賜這會兒也感覺肚子有點餓,就打開裝烤鴨的袋子,取出一塊烤鴨,正要放進嘴裡時,看見姚偉遺留在椅子上的一個檔案袋。 黃天賜剛聽姚偉說檔案袋裡裝的是這個月來做親子鑑定的客人的資料,是重要文件,不敢怠慢,拿起電話打給姚偉。 姚偉在手機裡低聲說:“我在院長辦公室,有重要的事,你先幫我保管著那個檔案袋,我回頭去取。” 黃天賜搖著頭把檔案袋放到桌子上,拈起一塊烤鴨塞進嘴裡,轉念一想,又拿過一張紙巾把沾著油的指頭擦乾淨,打開檔案袋的封口,抽出裡面的一沓親子鑑定資料,隨意地翻看。 一張鑑定結果在瞬問吸引了他的注意。這份親子鑑定書上寫著:孟家衛於七月二十五日送來兩份帶有毛囊的毛髮進行DNA檢驗,以確定雙方的親生父子關係。這兩份毛髮分別隸屬於孟家衛(男,三十六歲)和孟凡(男,七歲)。兩人的DNA配型相似程度為99.9%,是親生父子。以上結果真實有效。 落款是松江省第一人民醫院司法鑑定所。 黃天賜的臉色瞬問變得煞白。身體後仰,靠在椅背上,眼睛呆呆地望著屋頂,神思恍惚。 愣怔了幾十分鐘後,黃天賜像下定決心一樣,披起外套走到外面,跳上一輛公交車,坐出七站地,才下了車,在路邊找到一個公用電話,撥打了一個手機號碼。 對方接起電話。黃天賜低聲說:“是我,你身邊有沒有人?” 對方一怔,“沒有人,你不是說過不打電話嗎?” 黃天賜說:“有急事,我今晚要和你見面,事情非常重要。” 對方聽出他語氣中的急迫,說:“在電話裡不能說嗎?” 黃天賜說:“必須見面談,今晚十一點,在張湘鄉吳家村的爛尾樓裡見。” 對方遲疑下說:“那好吧,就十一點。” 夜晚。 吳家村里已無人跡,涼風瑟瑟,狹窄的小路上黃葉飄零,月淡星稀,頗有些蕭索和淒迷。 一個男人的身影出現在吳家村東側的爛尾樓裡。手裡拿著一個手電筒,登上幾階樓梯,一邊打量周圍的環境,一邊低呼著黃天賜的名字。 黃天賜躲在一根粗大的柱子後面,藉著昏黃的燈光確認那人身後沒有別人尾隨,慢慢閃身出來,說:“我在這裡。” 那人舉起手電筒,向他臉上晃了兩下,確認是黃天賜,說:“我沒有太多時間,你到底有什麼事,快點說。” 黃天賜走到那人身邊約兩步外,說:“你知道那件事了?” 那人問:“什麼事?” 黃天賜仔細地打量他臉上的表情,確認他沒有作偽,說:“看來你還不知道。” 那人急切地問:“到底是什麼事?” 黃天賜說:“不要急,你很快就會知道了。”說完,忽然向那人身後張望,語氣急促地喊一聲:“你後面有人,是誰?” 那人被突如其來的喊聲嚇一跳,下意識地回頭向後張望。黃天賜趁這個空當,從身後掏出一把厚重的剔骨刀,箭步衝到那人身邊,舉刀向他頭上砍去。 在生死俄頃之際,一聲清脆的槍聲響起,在萬籟俱寂的夜晚聽起來格外刺耳,一粒子彈帶著火光在黑暗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準確地落在黃天賜手中的易剔骨刀上,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黃天賜的右臂被子彈的巨大衝擊力震得發麻,拿捏不住剔骨刀,失手把刀丟到地上。 兩人都被這聲槍響震懾得魂飛魄散,驚懼地站在當地,一動不能動。 兩名青年男子從黑暗中出現,一人手裡還握著一把64式手槍。 黃天賜和他身邊的男人都認出了這神兵天降般的兩個人,大驚失色,恍惚以為是在夢裡。黃天賜聲音顫抖著說:“李……李警官,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兩個突然出現的男人正是李觀瀾和許曉尉。 李觀瀾見黃天賜兩人顫若篩糠,回腰問的槍套,說:“都是熟人了,的場合是在這種地方。” 已經失去攻擊力,把握在手裡的手槍塞不用再介紹,恐怕你們想不到,再見面黃天賜的臉色煞白,嘴唇哆哆嗦嗦地說不出話。 李觀瀾面向黃天賜身邊的男人說:“你也許做夢也沒想到,黃天賜約你來這裡,是為了殺死你吧?” 那個男人正是第一宗案件的受害人朱月的丈夫孟家衛。 孟家衛在短時問裡連續遭遇驚嚇,迷迷糊糊地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聽李觀瀾這樣一問,才反應過來,對黃天賜怒目而視,驚恐、迷惑和憤怒之情,溢於言表。 李觀瀾對孟家衛說:“黃天賜要殺死你,是因為他以為你已經發現了真相。從始至終,你一直在他的操控之下。” 孟家衛迷惑不解。黃天賜也從李觀瀾的話裡,隱約感到他掉進了警方設的一個局。 李觀瀾說:“朱月遇害以後,確實讓我們困惑了很長時問。因為朱月身上的多處刀傷,顯示出兇手是一個窮凶極惡的人,與朱月有著深仇大恨。我們偵破命案時有一個慣性思維,以為殺人動機無外乎情殺、仇殺、劫財和滅口等。而兇手作案時在現場留下了心理痕跡,把我們引向仇殺的思路。這一定是你們兩人設計好的迷局,不得不承認,你們兩個比大多數命案的兇手有著更高的智商,而佈置的這個局也幾乎無懈可擊。” 黃天賜和孟家衛聽到這裡,才意識到李觀瀾已經掌握了真相,大勢已去,無可挽回。只是事情來得過於突然,他們仍感覺如墜雲裡霧裡。 李觀瀾說:“我對孟家衛產生懷疑,是從到醫院裡錄取口供時開始的。 “隨著罪案的升級,罪犯們的反偵察能力也在增強,鍾馗要捉到小鬼,必須洞察小鬼的蛛絲馬跡。所幸我在讀公安大學時修過一門犯罪心理學的課程,掌握了一些通過語言表述和體態語言發現辨識說謊的技巧。孟家衛在和我第一次正面接觸的時候,犯了一個不經意的錯誤,就是在回答我的問題時,表達了過量的信息。 “我在和孟家衛短暫的對話過程中,注意到他說了兩句'這是真的',一次是闡述他在工作中得罪的仇家,一次是詳細解釋他為什麼會在案發時在雲南開會。對於一個剛失去妻子的男人來說,他的本能反應應該是痛苦,思維混亂,言語邏輯失常。而你的表述卻有條不紊,滴水不漏,而且在話裡有意識地洗清自己,把我們引向朱月是被仇人殺害的思路。根據犯罪心理學的理論,通常人們的言語交際總是盡可能使話語語義信息適量,根據對方的需要提供信息,不提供不需要的信息。而孟家衛給我提供的過量信息違反了這種常規。此外,我在側面接觸中,了解到孟家衛並沒有'這是真的'這句口頭禪,也就是說,你在和我對話時,一直在努力讓我相信你的話。” 孟家衛清楚地記得和李觀瀾第一次見面時對話的內容,卻直到他點破以後,仍不明白自己的話裡有什麼破綻。 李觀瀾似乎讀懂了他的心思,“嚴格說來,你說的話算不上有太大破綻,我在給你做過筆錄後,也僅是有一絲隱約的懷疑,並未把你列為重點嫌疑人。畢竟你有不在現場的有力證明,刑警破案必須講證據,而不是依靠主觀的推理。” 這時,刑警隊後援的警力來到,由馮欣然帶隊,計有六名全副武裝的警。李觀瀾讓人給黃天賜和孟家衛分別戴上手銬,準備帶回去審訊。 孟家衛這時反應過來,掙扎著抗議說:“是黃天賜要殺死我,憑什麼帶我走?” 李觀瀾見他仍不肯伏法,質問他說:“黃天賜為什麼要殺死你?” 孟家衛說:“我不知道,你要問他。” 李觀瀾冷笑:“黃天賜要殺死你,是因為他以為你已經知道了真相,從始至終,你一直在受難他操控。” 孟家衛迷惑地說:“你是說……?” 李觀瀾說:“不錯,黃天賜作為一名婦產科醫生,運用他的醫學知識和權威,讓你相信,你夫妻二人的血型和你兒子孟凡的血型不契合,孟凡不是你的親生兒子。” 孟家衛疑惑而恐慌地說:“難道不是這樣嗎?我在三家醫院複查過。” 李觀瀾說:“沒錯,你不是輕信的人,也受過高等教育,當然不會輕易受到黃天賜的蠱惑。你自己是AB型血,你妻子朱月是O型血,而你們的兒子孟凡是O型血。這件事你早就知道,但是一直沒有懷疑,在人們看來,兒子隨母親的血型,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直到孟凡因運動功能障礙到醫院求診,在追溯他的孕期溶血症的時候,黃天賜作為會診的醫生之一,掌握到你們一家三口的血型資料,並對你進行蠱惑,才引發你對朱月不忠的懷疑。孟凡的就診記錄目前還保存在松江省第一人民醫院,證據確鑿。” 孟家衛仍不明所以地說:“難道黃天賜在騙我?不會的,沒有可能。” 李觀瀾說:“黃天賜沒有騙你,你家裡的這種特殊血型情況,說給十個丈夫聽,十個丈夫都會懷疑,但是世間事總有例外,作為丈夫,不相信自己的枕邊人,受到外人蠱惑,是這場悲劇的源頭。黃天賜告訴你,根據血型遺傳定律,孩子的血型基因,一半來自父親,一半來自母親,O型血是隱性基因,而A型和B型血是顯性基因,所以AB型血的丈夫和O型血的妻子,只能生出A型血或B型血的孩子,絕不可能是O型或AB型血。根據這個醫學原理,你認為孟凡不是你的孩子,而是朱月和別人偷情的結果,這使得你最終動了殺機。” 孟家衛說:“孟凡不是我的孩子,這是經過幾次驗證的,我查閱過許多權威的醫學書籍,諮詢過幾個血液專家,都是這樣的答复。” 李觀瀾說:“但是你沒想到過,你本人的血型很特殊,幾十萬分之一的概率,就發生在你身上。你應該還記得上次和我一起去你家的那位女士蘇採萱,她是市公安局的法醫,她在和孟凡玩的時候,對他進行了幾項運動發育試驗,像是對指試驗、輪臂試驗,判斷出孟凡患有運動功能障礙,而這種疾病的最大誘因是胎兒在母親腹中罹患溶血症,也就是說,你和朱月的血液配型有很大的衝突,這才提醒我們對你們一家三口進行血型化驗,由此揭開了這兩起兇殺案的真正動機。 “你是一個罕見的血型載體,你體內有三條血型基因鏈,一條O型,一條A型,一條B型,共同表達為AB血型,而孟凡恰好繼承了你的O型基因鍊和母親的O型基因鏈,表現為O型血。這是遺傳學上的特例,黃天賜作為婦產科專家,應該想得到這個可能,但是他卻故意做了隱瞞,終於喚醒了你心中隱藏的惡魔,和他一起實施了這起人倫慘案。” 孟家衛被震撼得三魂出竅,對黃天賜怒目而視,眼睛裡要冒出火來,說:“這是真的嗎?” 黃天賜不敢看他,低頭不語。 孟家衛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不顧手腕上戴著手銬,兩名警員又一左一右地夾住他,作勢要撲向黃天賜,被兩個警察一扳一絆,撂倒在地。 孟家衛的臉伏在地上,牙齒啃著地面,吱吱咯咯,直到齒齦問流出血來。不知是憤怒還是懊悔,整個人如癲似狂,兩個警員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制伏。 李觀瀾見到孟家衛發瘋般的神情,心裡篤定自己的推測與事實沒有出入,也知道這兩起案件至此已經鐵證如山,孟家衛一定會在痛苦和痛恨兩種情緒的交織下,毫無保留地揭發黃天賜的罪行,並坦白他自己的所作所為。 窮寇莫追,李觀瀾轉向黃天賜說:“你對孟家衛的反應一定很奇怪,事實上,在你準備殺他之前,他一直沒有懷疑你,一直以為你是在真心幫助他。” 黃天賜還未從罪行暴露的驚恐中反應過來,腦筋似乎停止了轉動,下意識地喃喃說:“難道,那份親子鑑定報告……” 李觀瀾說:“不錯,那份報告是假的,就是為了讓你有所行動,以收集證據。我們在認清案情以後,苦於沒有證據,無法把你們兩個人捉拿歸案。 “你們做得很聰明,洗去了現場所有的指紋和鞋印等物理證據,又在作案時瘋狂砍殺,製造了仇殺的作案現場,把我們引向歧途。而凶器也未出現在現場,在偌大的曲州市,隱藏兩把剔骨刀實在太容易了。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根本就找不到你們作案的任何證據。 “所以我們想出了引蛇出洞的辦法,那份親子鑑定報告雖然是真的,但是送檢人卻不是孟家衛,而是曲州市刑警支隊,你看到親子鑑定結果後,果然迫不及待地採取行動,因為你擔心孟家衛一旦看到這個結果,會對你不依不饒,導致你們的陰謀敗露。” 李觀瀾轉向孟家衛說:“我很遺憾,你在對妻子產生懷疑後,居然不去做親子鑑定就動了殺機,目前的親子鑑定服務已經很普遍了。” 孟家衛的臉上擦破了多處,淚水、血水、泥土混合,慘不忍睹,他的聲音哽在喉嚨裡,嘶啞而零碎:“我錯了,我錯了。” 李觀瀾對黃天賜說:“你制訂的這個交換殺妻計劃,算得上非常周密,表面上看去沒有任何漏洞,不過,世上絕沒有完美的兇殺案,你們的這個計劃裡,最大的漏洞就是過於周密。 “兩個在生活中有良好評價的女人在家裡被莫名其妙地殺害,兇手在現場沒留下任何線索,而兩個女人的丈夫都有在案發時不在現場的強有力證據。在我的刑偵生涯裡,凡是遇到類似的案子,都會變換一個角度思考,事實上,這是每個成熟的刑偵人員必須具備的基本素質。當市局法醫蘇採萱根據兩名受害人的刀創的位置、形狀以及傷害程度確定了這兩起案件的兇手不是同一個人,並向我提供了兩個兇手的身高範圍後,我已經把視線轉移到你們兩人——受害人的丈夫身上。 “兩名男子,交換殺害對方的妻子,無動機可追查,無現場遺留痕跡,自己又有不在現場的證據,這是一個很大膽也無跡可尋的作案計劃。而且你們做下這兩起案子的時機,正是曲州市展開人口普查的時候,你們只需在離家之前向妻子叮囑一聲,人口普查員將在某個時刻登門來訪,屆時兇手就可以輕易敲開被害人的家門。只是再狡猾的狐狸也鬥不過獵人,邪惡終究不能戰勝正義,現在是你們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孟家衛已經把下唇咬破,泌出細密的血珠,他瞪著黃天賜惡狠狠地說:“當時你拿著我們一家三口的血型報告,力證孟凡不是我的兒子,向我灌輸對不忠誠的妻子的仇恨,並說服我交換殺死對方的妻子,你這個渾蛋,為什麼要這樣陷害我?為什麼選擇我?” 黃天賜知道難逃法網,心一橫,反而鎮定下來,見孟家衛傷心欲絕,冷笑說:“為什麼要選擇你?因為你頭腦簡單,性格衝動,你的悲劇源於你自己的個性,怪不到我頭上。” 孟家衛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說:“好在下地獄的路上有你和我一起走,我還有機會向你報仇。” 李觀瀾說:“你們做出這樣喪盡天良的事情,下地獄是注定的。既然你們兩個供認不諱,我們也不要再浪費時間了。不過我最後還有一個問題要請教黃天賜,這個問題我至今也沒想清楚,你妻子李佳在生前是一個人格上接近完美的女人,待人和氣,古道熱腸,在家裡是個好母親、好妻子,我實在想不出你殺害她的理由。” 黃天賜歇斯底里地大笑:“原來你這個自作聰明的傢伙也有不知道的事情。不錯,李佳喜歡幫助人,她就是太喜歡幫助別人了,讓我討厭,極度討厭。我們去海邊遊玩的時候,有一個男人溺水,被救上來以後,李佳給他做人工呼吸,嘴對嘴地做人工呼吸。” 李觀瀾耐心地聽著,點點頭說:“李佳生前是一個優秀的護士,救死扶傷是她的職責,你殺害她的動機到底是什麼?” 黃天賜嘲諷地冷笑說:“虧你一個刑警隊長,怎麼會這樣愚笨,敗在你手裡,我真的很不甘心。李佳在眾目睽睽下,不顧我的感受,嘴對嘴地給一個男人做人工呼吸,難道她不該死嗎?” 李觀瀾雖然經歷過形形色色的罪犯,其中不乏變態殺人狂魔,聽到這裡也禁不住身上一陣陣發冷,“就因為她給別人做過人工呼吸,你就要她死?” 黃天賜帶著一絲快意,“對,我不能容忍我的女人這樣明目張膽地放浪和下賤,完全無視我的存在。” 李觀瀾說:“你是省立醫院的婦產科主任,也算是高級知識分子,居然這樣心胸狹隘,情緒極端,做出喪心病狂的行為。李佳和朱月枉死在你這種人手裡,在黃泉路上也合不上眼,好在你們兩人很快也要上路了,算是對兩個冤魂的一絲慰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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