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紳堂副教授之帝都異聞錄2

第39章 第五章

“雖說是偶然,不過我們真的可以吃這麼好的料理嗎?” 一回到房間,就發現晚餐已經準備好了。不同於秋生一直為了三人抵達旅館的時間太晚,而暗自擔心著晚餐問題,時子早已因為眼前琳瑯滿目的餐點,表現出毫不掩飾的喜悅之情。 時子的感嘆並不誇張。遠遠超出她想像的豪華晚餐,是以山菜和魚類料理為主,分別以精美的漆器盛裝上桌,外觀也非常地精緻細膩。 “你看,秋生。果然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吧?” “……我、我不會被騙的!” 秋生的反駁,之所以不像剛剛在大浴場時那麼鏗鏘有力,肯定是因為肚子餓了的關係。實在很難控制口中不斷分泌的唾液。 “你們要是太在意這些事情,就輸了喔。來,趁還沒冷掉之前先吃了吧。”

紳堂比秋生她們早一步離開浴場,一直等待著。一如往常,他的浴衣裝扮散發著驚人的魅力。在他的催促之下,秋生也在時子旁邊坐下,雙手合十說道“我要開動了”。 山菜的菜單是莢果蕨嫩芽和楤木芽天婦羅。鎖在薄薄面衣當中的山菜風味,在口中擴散開來。就算除去秋生愛吃天婦羅的要素,這也是讓人想要極力稱讚的美味。 小缽裡裝的是涼拌水芹菜,浮在湯麵上的鴨兒芹也散發出撲鼻香氣。所謂的山間美食應該就是這些東西吧!秋生一邊暗自佩服,一邊盡情享用這些菜餚。 然而,當她吃到主菜的烤魚時,又是一陣驚呼。 當秋生把看不出到底是什麼魚種的肥厚白肉魚直接送進口中時,立刻吃到一股帶著獨特鹹味的清爽滋味。是鱈魚! “這是……”

說到烤鱈魚,通常都是先用味噌或沾醬醃漬後再烤,因為鱈魚本來就不太適合鹽烤。然而這道菜雖然用了調味過的油,但是像這樣單烤鱈魚的料理,秋生還是第一次吃到。 不過下一秒,秋生的驚奇立刻又切換到別的地方去。 (現在這個季節……有鱈魚嗎?) 鱈魚的產季是冬天,至少秋生從來不曾在冬天以外的季節吃到鱈魚。 在夏季即將正式開始的時候,吃到鱈魚。 (難道是別種味道相似的魚……感覺不像。) 雖然並不是沒有將冬天捕捉的鱈魚長期保存的方法,但是要呈現出眼前這道烤魚的新鮮口感及風味,實在不可能辦到。 (這麼說來,其他料理也是……) 山菜當中,也有好幾道是非產季的食材。尤其是楤木芽,盛產期應該是春季才對。

但是,比起現在這樣把非盛產期的食材端上桌,讓秋生驚訝甚至感到疑惑的是,這些食材都還保有盛產期才有的味道。 在滿懷疑慮的秋生身旁,年輕的阿姨正快活地動著筷子。這也夾一點、那也吃一點。 “啊啊……好幸福喔!原來鱈魚也可以這樣煮啊。” 她半點疑惑都沒有,一道接著一道地吃完了盤子裡的東西。雖然姑且還是遵照著用餐禮儀吃飯,但是舉筷的速度之快,實在稱不上高雅。 至於坐在時子正前方、秋生斜前方的紳堂則說: “哎呀,秋生,你動筷的速度有點慢呢……這麼一來,時子小姐就會從旁搶走你的菜喔。” 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平靜地享用著料理。 對於這頓晚餐,秋生認為紳堂不可能不抱持任何疑問。但是她同時也知道,若是沒有必要,不管發生多麼重大的事情,紳堂這個人都會表現得滿不在乎。

所以,既然紳堂表現得如此平靜,就表示至少現在不需要為了這頓料理煩惱。 理解了這一點之後…… “……我會好好吃的,才不會剩下。” “討厭,我明明什麼都還沒說呀。” 看到阿姨露出渴望的眼神盯著自己的晚餐,秋生集中一下精神,隨後立刻趁食物還沒被她搶走之前,迅速享用完畢。 “時子小姐,如果你已經用膳完畢,那麼現在換成這個意下如何?” 說出這句話的紳堂,手裡拿著小酒瓶和酒杯。看到那些東西,時子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哎呀,你這人真討厭。這些東西剛才是先藏於何方呢?” 時子刻意選用高雅的文字,開心地將雙手指尖貼在一起。紳堂把酒杯遞給時子,但是時子說了聲“我還沒有高興到那種程度好嗎?”便從他手中搶走酒瓶,反過來幫紳堂倒酒。

“哎呀哎呀,這還真是謝謝你。” 紳堂一口喝乾了酒杯裡的酒,然後這次確實把酒杯交給了時子。反過來換他幫忙倒酒時,時子甜甜一笑,然後一口喝光。 “呵呵……真好喝。” 秋生就在不遠處看著他們的一來一往,手中動著筷子,臉上露出絲毫不在意的表情,但是眼睛卻一直朝著他們望去。 已經用完晚餐的紳堂和時子,就這麼開始互相為對方倒酒。事先準備好的兩瓶酒瞬間變成空瓶,等到女侍前來收拾餐具時,時子的臉已經是一片通紅了。 “可以麻煩你再送個兩瓶左右過來嗎?” “好的,知道了。” 女侍將三人份的餐具輕巧地疊在一起,然後用她嬌小的身體輕鬆搬運出去,又馬上拿了新的酒瓶進來。速度快得像是就放在房間外面一樣。

餐具剛收下去的時候,秋生想到可以趁機詢問紳堂剛剛的食材疑惑。但是已經徹底喝醉的時子卻搶先一步找上主要的紳堂,只見她幾乎整個人倒在他身上。 “真是的,老師,你想讓我們家秋生打扮成男孩子到什麼時候呀?你也想知道吧,秋生?” “咦?啊……這個嘛。”時子說出來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對秋生來說,實在沒有比這更難回答的問題了。 先不論紳堂讓自己穿上男裝的意圖至今仍然不明,然而秋生的確覺得,這似乎是一種依然把自己當成小孩看待的象徵。 但是若要說到自己是否對此相當不滿,倒也沒有這麼一回事。因為秋生也有察覺到,多虧有身穿男裝的“筱崎秋生”,才能讓自己在“筱崎秋緒”永遠無法企及的地方近距離靠近紳堂。

“我不是很在意……因為我是老師的助手啊……” 秋生一邊喝著女侍為自己準備的茶一邊說出口,話語相當模糊不清。儘管如此,那個逼她說出如此含糊話語的始作俑者則說道: “真的是耐人尋味的興趣啊。這麼說來,記得以前老師曾經告訴過我,男性贈送和服給女性,不只是期待對方穿上去,同時也期待親手幫對方脫掉喔。” 她早就沒看向秋生了。也就是說,她只是想把秋生當成話題,藉此和紳堂聊天而已。 (真是的……) 雖然平常就知道時子的自由奔放,但是看她醉成這樣,果然還是會忍不住皺起眉頭嘆氣吧。 不同於從來不曾對秋生是名少年一事有所質疑的美作正三郎,時子是少數知道秋生的性別、同時又認識紳堂麗兒的人。光憑這一點,把紳堂和秋生湊在一起取笑的切入點就大不相同了。

舉個例子,像現在她硬是扯進了秋生說著和服如何如何的話題…… “那個時候收到的洋裝,我下次就穿去事務所給你看看吧?當然,要在秋生也在的時候……” 然後用充滿誘惑的聲音朝著紳堂輕聲細語,所以秋生假裝自己什麼也沒聽見。除此之外,她把浴衣領口不正經地拉開,還把頭輕靠在紳堂肩膀上的模樣,秋生也只能當成自己什麼都沒看見,視線轉向窗戶外面。 這對眼睛來說是劇毒,真的是劇毒!對耳朵也是。 “真傷腦筋,我實在不想讓其他人看見啊。因為穿上那件衣服的時子小姐太動人了。” “這還真是動聽呢……記得我和老師一起去箱根旅行的時候,也是這種感覺吧?” “是這樣嗎?畢竟我那個時候也喝了不少啊。” “嗯,那時候彼此都醉得很開心呀。像我現在也是……所以我可不知道我現在會在秋生面前說出什麼話喔……”

當初將筱崎秋緒這名少女介紹給紳堂的人,就是相澤時子。 之後經過一番曲折,秋緒成為紳堂的助手,從此誕生了一名假扮成少年筱崎秋生的少女。 但是說到底,相澤時子和紳堂麗兒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呢? 若能忽略語病,並以忽略細節的概括性說法來說,“關係匪淺”這句話應該是最妥當的吧。相澤時子也曾經是紳堂麗兒的情人。 曾經,表示是無庸置疑的過去式,意思就是現在已經不是了。 關於這件事,秋生曾經問過時子一次。 ——時子阿姨是紳堂老師的戀人嗎? —— 那是在秋生遇上紳堂,開始察覺到他的女性關係的冰山一角時提出的問題。把自己介紹給紳堂的年輕阿姨和他之間有著過度親密的距離,純真而年幼的秋生就是如此解讀的。

對此,時子的回答十分簡潔。 ——到去年為止還是呀—— 秋生沒能完全了解這句話的涵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才變成現在這樣,實在不得而知。 然而回答當中並沒有任何引人誤會的地方,所以秋生也就這麼信了她的說法。 紳堂與時子的關係已是過去式,現在出現在眼前的,是比以前有一點距離的男女友情。 “要說什麼才好呢?記得當初第一次見到美作先生的時候,實在太有趣了呢!” 只不過,時子對於任何事情都是大而化之、不拘小節,她總是會這樣戲弄紳堂。此外她也相當了解紳堂十分中意秋生,所以那也算是同時和紳堂一起戲弄秋生。 她很清楚到底要怎麼做,才會讓紳堂麗兒這個男人傷透腦筋。 (……月亮好漂亮啊。是滿月呢。) 秋生抬頭看向窗外,小小地逃避了一下現實。 秋生至今見過好幾個紳堂麗兒的戀人,而且也不只一次親眼目睹他們打情罵俏、卿卿我我。但是時子是特別的。 除了她是自幼熟識的阿姨之外,只要和她扯上關係,自己就不再是“筱崎秋生”而是以“筱崎秋緒”的身分運作感官。就算明知道他們的關係早已過去,也還是一樣。 “你已經醉得很厲害了呢,時子小姐。” 加點的酒瓶也幾乎都空了。由於時子的酒量不算好,看穿這一點的紳堂隨即開口安撫她。 ……而且繼續讓可愛的助手這麼困擾下去,也未免太可憐了。 “你今天在公車裡搖晃了這麼久,肯定累了吧。差不多該躺下休息了。” 寢室裡鋪著三人份的床鋪。紳堂毫不費力地抱起時子,讓她躺在正中央的床墊上。 先是舟車勞頓,然後再被溫泉暖和了身體,相信酒氣應該是一口氣沖上來了吧。距離剛剛喝下第一杯也過了快要一小時,時子早就站不直了。 “嗯……我才不會……被這種事情騙了呢……” 時子像是說夢話般喃喃說著這些話,隨後她的意識就被疲勞與醉意給帶走了。不過她的手依然牢牢抓緊了紳堂的浴衣袖子一角。 “真拿你沒辦法啊……” 紳堂形狀優美的眉毛溫柔地垂下來,伸手輕輕握住了時子的手。他用指尖像是循著時子手上淡淡的血管移動般撫摸著,抽出了浴衣袖子。 “……我打擾到您們了嗎?” 當紳堂轉過身去的時候,秋生恢復了冷靜。 兩人竟然在自己面前近距離地打情罵俏。這件蠢事,讓秋生一邊放下已經空無一物的茶杯,一邊用平坦無起伏的口氣發問。 “怎麼可能打擾嘛。要是秋生不在的話,我可是會很寂寞的。” 意料之中的答复。雖然心裡還是無奈地認為“這種話你怎麼說得出口”,但是比起紳堂尷尬地回答“真是抱歉”要來得好一點吧。秋生如此心想。 所以,這兩句“打擾到您們了嗎?”和“可是會很寂寞的”就是兩人形式上的協調。秋生是以她的方式提醒“我有在看喔”,而紳堂則是以他的方式點頭回應“我非常清楚”。就是這樣的一來一往。 “那麼,趁上床睡覺之前,我再去泡一次澡。秋生可以先睡了。今天也搭著車移動了很長一段時間,我想你應該比你想像中還要累喔。” “……那倒也是。” 看著時子散漫的睡臉,秋生也跟著萌生睏意。紳堂站起身來,朝著房間外走去。就在他即將邁步的前一刻…… “看這個樣子,時子小姐不到天亮是不會醒的……不過你放心吧,我不會對你做出夜襲之類的事情。” “那、那當然……我當然知道,” 秋生裝出一副理所當然的聲音,蓋過自己不自覺高亢起來的回答。 類似的對話,已經說過不知道多少次了。可是秋生每次依然都因為紳堂的一句話,使得內心激動不已。 (長大成人以後……會不會不一樣呢?) 秋生認為,這是因為自己還小。但是秋生這樣的少女情懷,正是紳堂想要珍而重之的東西。 不管是固定模式的對話,還是不厭其煩地反復取笑。說不定,這是紳堂為了確認秋生的可愛,屬於他個人的儀式。 紳堂已經離開,房間裡剩下秋生,以及發出小小鼻息聲的時子。她的表情看起來十分安穩、幸福。現在,秋生突然覺得自己為了她和紳堂之間的種種往事擔心不已的行為,實在有點可笑。 “……晚安。” 對紳堂來說,自己到底是什麼呢?秋生雖然曾經想過這個問題,但是她的少女心還沒有成長到能夠直接飛躍性地想到男女之間的關係。 至於偶爾會出現在胸口當中的煩悶情緒,老實說秋生到現在都還不知道,那是正面的東西,還是負面的東西。 仍然等待著開花之時的花蕾。那就是筱崎秋生,也是筱崎秋緒。 “晚安……” 第二次的晚安,是說給現在不在場的青年聽的。 秋生閉上眼睛的面孔,跟睡在身旁的時子有些相似。 如同紳堂所說,自己似乎真的在無意識之中累積了不少疲憊。儘管剛剛舒適的泡澡可能也幫了不少忙,不過秋生才剛躺進被窩,就立刻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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