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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潔之罪

聖潔之罪

丹尼斯·勒翰

  • 偵探推理

    類別
  • 1970-01-01發表
  • 148986

    完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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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悲痛紓解

聖潔之罪 丹尼斯·勒翰 3505 2018-03-15
一點建議:如果你在我們這附近跟踪人,千萬別穿粉紅色。 第一天,安琪和我察覺一個矮小圓胖的傢伙尾隨我們,他在灰色西裝和黑色大衣底下穿了一件粉紅色襯衫。西裝是雙排扣高級意大利貨,比我們這一區常見的西裝貴了好幾百塊錢。大衣是開司米羊毛料。我猜我的街坊鄰居並不是買不起開司米大衣,但他們通常花了太多錢買膠帶黏住他們的1982年份雪佛蘭汽車的排氣管,剩下的錢只夠付嚮往已久的阿魯巴假期。 第二天,矮小圓胖的傢伙換掉粉紅襯衫,改穿比較低調的白色,開司米大衣和意大利西裝不見了,但戴了一頂帽子,仍然像邁克爾·傑克遜在托兒所裡一樣顯眼。在我們這附近,或任何一個我知道的波士頓內城區,沒有人會在頭上戴棒球帽或偶爾一頂花呢鴨舌帽以外的任何東西。而我們這位身材酷似玩具不倒翁,後來我們乾脆這樣稱呼他的朋友,竟然戴了一頂硬殼圓頂禮帽。別誤會,那頂帽子很漂亮,但不管怎麼說還是禮帽。

“他可能是外星人。”安琪說。 我從林蔭大道咖啡屋的窗子望出去。不倒翁的頭猛抽一下,然後他彎腰撥弄鞋帶。 “外星人,”我說,“從哪來的?法國?” 她對我皺眉頭,一邊在焙果上塗奶酪,焙果散發出辛辣的洋蔥味,光是看一眼就足以讓我潸然淚下。 “不是,笨蛋。來自未來。你沒看過老版,寇克和史巴克回到30年代的地球,時空倒錯得一塌糊塗那一集嗎?” “我討厭。” “但你總熟悉這個概念吧。” 我點頭,然後打個哈欠。不倒翁在研究一根電話線桿,一副從來沒見過這玩意的樣子。也許安琪猜對了。 “你怎麼可能不喜歡?”安琪說。 “很簡單。我看了,我討厭,我關機。” “連《銀河飛龍》都討厭嗎?”“那是什麼?”我說。

“你出生的時候,”她說,“我敢打賭你爸爸一定抱起你對你媽媽說:'瞧,親愛的,你剛生下一個漂亮的滿腹牢騷的老頭子。'” “什麼跟什麼嘛!”我說。 第三天,我們決定找點樂子。早上起床後,我們從我家出發,安琪向北走,我向南走。不倒翁尾隨她。 但青面跟踪我。我以前沒見過青面,要不是不倒翁使我提高警覺,我可能永遠不會發現他。 出門前,我從一盒夏天裝備中找出一副太陽眼鏡,天氣好的時候,我戴這副墨鏡騎腳踏車。鏡框左側附帶一片小鏡子,可以扭轉朝外,戴上去可以讓你看到後方。雖然沒有Q給邦德的裝備那麼酷,但湊合著可以用了,何況我不必跟錢彭妮小姐調情,得來全不費功夫。我腦袋後面有一隻眼睛,我敢打賭我是我們這條街上第一個腦後長眼的小鬼。

當我突然在派蒂餐坊門口停下,打算進去喝我早上第一杯咖啡時,我看到青面。我眼睛盯著店門,彷彿在讀門上的菜單,拉出鏡子,轉動我的頭,直到我注意到對街有一個貌似殯葬業者的男人,站在帕特傑藥房前面。他兩臂抱著麻雀般的胸膛,大剌剌地觀察我的後腦。皺紋像河流一樣切過他凹陷的臉頰,美人尖從他額頭中央向上延伸。 進了派蒂餐坊,我把鏡子轉回來貼住鏡框,點了咖啡。 “你突然瞎啦,帕特里克?” 我抬頭看看焦尼·狄根,他把奶精倒進我的咖啡。 “什麼?” “太陽眼鏡,”他說,“我說啊,現在幾月,才3月中而已,從感恩節到現在還沒出過太陽。你是瞎了,還是只想扮炫搞怪?” “只想扮炫搞怪,焦尼。” 他把咖啡順著櫃檯滑到我前面,收了我的錢。

“沒效啦。”他說。 出了店到大街上,我透過墨鏡注視青面,他撣撣膝蓋上的絨毛,然後彎腰繫鞋帶,和不倒翁昨天的動作如出一轍。 我摘掉太陽眼鏡,回想焦尼·狄根的話。邦德酷則酷矣,但他永遠不必走進派蒂餐坊。見鬼,你在這一帶點杯伏特加馬丁尼試試看。管你要搖要攪,保證你會被一屁股踢出窗外。我過馬路,向專心系鞋帶的青面走去。 “嗨。”我說。 他直起身子,東張西望,好像有人老遠從街區另一頭喊他名字似的。 “嗨。”我又說,伸出我的手。 他看一眼我的手,繼續眺望馬路盡頭。 “哇,”我說,“你跟人的本事爛透了,但至少你的社交技巧鍛煉得爐火純青。” 他緩緩轉頭,慢得像地球自轉一般,直到他的黑眼珠和我四目交接。他必須低頭才能看到我的眼睛,他的骷髏頭影子遮住我的臉,蔓延到我肩膀。而且我個子不矮。

“我們認識嗎,先生?”他的聲音像隨時會被召回棺材。 “當然認識,”我說,“你是青面。”我上下掃瞄一遍馬路。 “毛毛表哥呢,青面?”“你自以為很風趣,其實一點也不好笑,先生。” 我舉起手上的咖啡杯。 “待我補充一點咖啡因,青面。保證十五分鐘後我會讓你笑破肚皮。” 他對我微笑,臉頰上的河溝變成峽谷。 “你不該這麼容易被料到,肯奇先生。” “怎麼說,青面?” 一具起重機吊了一根水泥樁子甩在我的後背,某個長了尖銳細牙的東西咬了我脖子右側皮膚一口,青面突然一個踉蹌跌出我的視野,人行道自動掀起向我的耳朵滾過來。 “喜歡你的太陽眼鏡,肯奇先生,”不倒翁說,橡皮氣球般的臉從我面前飄過,“很有特色。”

“非常高科技。”青面說。 有人發出笑聲,另一人發動汽車引擎,我感覺自己好蠢。 Q知道了一定吐血。 “頭好痛。”安琪說。 我們並排坐在一張黑皮沙發上,她的手和我一樣也綁在背後。 “你呢,肯奇先生?”一個聲音問。 “你的頭怎樣?” “搖動了,”我說,“沒攪拌。” 我把頭轉到聲音的方向,只見一束冷硬黃光,邊緣泛出柔和的褐色。我眨眨眼,感覺房間稍稍滑動了一下。 “抱歉給你們打麻醉劑,”聲音說,“如果有別的辦法……” “不用遺憾,先生,”我辨出青面的聲音,“沒有別的辦法。” “朱利安,請你給珍納洛小姐和肯奇先生幾粒阿司匹林。”冷硬黃光後面傳來一聲嘆息。 “並且鬆開他們,勞駕。”

“萬一他們亂動呢?”不倒翁的聲音。 “看好他們,不准他們亂動,克里夫頓先生。” “是,先生。樂於從命。” “我的名字是特雷弗·斯通,”燈光後面的男人說,“這個名字對你們有任何意義嗎?” 我揉手腕上的紅印。 安琪揉她的,從這間我猜是特雷弗·斯通的書房裡吸了幾大口氧氣。 “我在問你話。” 我直視黃燈。 “是,你問了。了不起。”我轉頭看安琪。 “你怎樣?” “我手腕痛,頭也痛。” “除此之外?” “大體而言我情緒惡劣。” 我回頭看燈。 “我們情緒惡劣。” “我想也是。” “操你。”我說。 “妙語如珠。”特雷弗·斯通從柔和的燈光後面說,不倒翁和青面輕輕笑出聲來。

“妙語如珠。”不倒翁複述。 “肯奇先生,珍納洛小姐,”特雷弗·斯通說,“我可以向你們保證,我不想傷害你們。必要時我會,但我不願意。我需要你們幫忙。” “噢,好吧。”我兩腿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感覺安琪在我旁邊也站了起來。 “如果你們哪個白痴能開車送我們回家的話。”安琪說。 我抓住她的手,因為兩腿不聽使喚向沙發倒回去,房間也偏向右傾斜了一點。青面伸出食指在我胸口點一下,輕到我幾乎感覺不到,安琪和我立刻跌回沙發上。 再等五分鐘,我告訴我的腿,咱們再試一次。 “肯奇先生,”特雷弗·斯通說,“你可以不斷嘗試從那張沙發站起來,我們也可以不斷用一根羽毛把你推回去,至少在,哦,我估計三十分鐘內。所以,歇歇吧。”

“綁架,”安琪說,“強迫監禁。你聽說過這些名詞嗎,斯通先生?” “聽說過。” “很好。你可知道這兩項都是聯邦罪,罰律相當重?” “嗯,”特雷弗·斯通說,“珍納洛小姐,肯奇先生,你們對自己總有一天會死知道多少?” “我們有過幾次跟死亡接觸的經驗。”安琪說。 “我知道。”他說。 安琪對我揚起眉毛。我揚起我的眉毛回應她。 “但就像你說的,那些只是擦身而過。匆匆一瞥,來了又去。你們現在都還活著,都還年輕,都可以合理期待你們還會在地球上活三四十年。這個世界——它的法律,它的道德和風俗,它給聯邦罪訂的強制刑期——對你們還有約束作用。我呢,卻再也沒有任何顧忌。” “他是鬼。”我低聲說,安琪用肘彎捅我的肋骨。

“很正確,肯奇先生,”他說,“很正確。” 黃燈移開我的眼睛,我對著取而代之的黑暗空間眨眼。一個針尖大的白點在黑暗中央急轉,轉成幾個更大的橙色圓圈,像變焦光圈一樣逐漸擴大,直到超出我的視線範圍。接著我的視力清晰了,我正盯著特雷弗·斯通。 他的上半部臉像用金色橡木雕刻出來的,高聳如峭壁的眉毛,在冷硬的綠眼上投下陰影,鼻如鷹勾,顴骨突出,皮膚是珍珠的顏色。 然而,他的下半部臉卻向內塌陷。下顎兩側粉碎,骨頭似乎融入嘴巴里面。下巴磨損到只剩下一粒肉瘤,包在橡膠般軟趴趴的皮膚裡,垂向地板。他的嘴已無任何形狀可言,像變形蟲一樣漂浮在亂七八糟的下半部臉中,嘴唇乾枯灰白。 他的年齡可能在四十歲到七十歲之間。 棕色貼佈蓋住他的喉嚨,潮濕如鞭痕。他從巨大的書桌後面站起來,手裡拄著一根桃花心木拐杖,杖柄是一個金制龍頭。他穿了一條灰色蘇格蘭呢長褲,空蕩盪地鼓在細腿周圍,但他的藍色棉襯衫和黑色亞麻外套卻合身地貼著壯碩的胸膛和肩膀,像生在那裡一樣。握著拐杖的手彷彿隨便一捏就能把高爾夫球捏成粉末。 他站定雙足,目不轉睛地凝視我們,倚著拐杖的身體在顫抖。 “仔細看,”特雷弗·斯通說,“然後聽我講一個關於失去的故事。”
註釋: 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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