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希臘棺材之謎

第7章 第六章掘墓開棺

希臘棺材之謎 埃勒里·奎因 3450 2018-03-15
十月八日,星期五,埃勒里·奎因先生第一次見到卡吉士悲劇的演員們,第一次見到那悲劇演出的現場,這天也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幾天前瓊·布萊特小姐所體驗的“氣氛中帶有緊張”。他對此最感興趣。 星期五上午,大家全都集合在卡吉士家的客廳裡——鴉雀無聲,提心吊膽;當眾人還在等待佩珀副檢察官光臨的時候,埃勒里與一位身材高高、臉色紅紅、皮膚白白、模樣兒惹人喜愛的英國年輕女郎搭訕上了。 “我猜想,你就是布萊特小姐吧?” “先生,”她嚴肅地說,“我倒無此榮幸知道尊姓大名呢。”她那非常嫵媚的藍色明眸在冷冷中透出一絲笑意。 埃勒里露齒一笑:“小姐此話差矣。難道你認為我是天生就知道尊姓大名的嗎?” “哼,又是一件稀罕事。”她矜持地把雪白的兩手交叉放在膝上,目光斜視著門口,伍卓夫和維利巡官正在那兒站著談話,“你是個警察嗎?”

“正是這樣一個地地道道的偵探。我叫埃勒里·奎因,是大名鼎鼎的奎因警官的嫡子。” “我不認為你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偵探,奎因先生。” 埃勒里的目光非常尖刻敏銳,一下子把她亭亭玉立的秀麗模樣兒全看在眼裡:“任何情況下,”他說,“你是永遠也不會受到這樣一個指責的。” “奎因先生!”她坐得筆直筆直,微笑著說,“你是在我的身型上做文章打哈哈嗎?” “愛施塔蒂的幽靈啊!”埃勒里喃喃道。他仔細審視她的身段,羞得她臉通紅。 “但事實上,我根本沒有註意到呀。”講到這裡,兩人都笑了起來,於是她說,“我是另一種類型的幽靈,奎因先生。我確實是十分通靈的。” 這樣,埃勒里完全是在無意之中,懂得了葬禮那天“氣氛中帶有緊張”的由來。當他向布萊特告辭,起身去迎接他父親和佩珀的時候,又發現一種新的緊張氣氛;因為年輕的阿崙·切奈正以殺氣騰騰的眼光注視著他。

緊跟在佩珀和警官後面的,是探警福林特,他還拽著一個滿頭大汗的矮胖小老頭。 “這人是誰?”維利擋在客廳的進口處,大喝一聲。 “他自稱是這兒的人,”福林特說,一面抓著這矮胖子的短小肥胳膊,“該拿他怎麼辦?” 警官跨上前來,把大衣和帽子往椅子上一甩:“先生,你是什麼人?” 新來的人手足無措。此人又小又胖,荷蘭人模樣,一頭白髮,兩頰紅得像化過妝。他大口喘著氣,臉上的表情尷尬非凡。吉爾伯·史洛安從房間的一頭走過來,說道:“沒錯,警官。這位就是詹·弗里蘭先生,是我們的外勤尖兵。”他的聲調平板,枯燥得出奇。 “哦!”奎因精明地打量此人,“是弗里蘭先生,嗯?” “是呀,是呀,”弗里蘭氣喘噓噓,“正是鄙人。史洛安,這兒出了什麼事呀?這幾位都是些什麼人呀?我還以為卡吉士……弗里蘭太太在哪兒?”

“我在這兒,親愛的,”隨著這聲甜蜜的稱呼,弗里蘭太太翩然出現在門口。這小個子快步走到她身旁,匆匆吻了吻她的前額——她不得不彎下身子,在這一剎那間她圓睜的兩眼中露出了不慍之色——然後他把帽子和大衣遞給了韋格施,仍然呆站著,對周圍的一切覺得莫明其妙。 警官說:“弗里蘭先生,你怎麼會到現在才回來呢?” “我昨天晚上回到魁北克的旅館裡,”弗里蘭說話時發出一連串的哮喘之聲,“看到了電報。真是一點也想不到卡吉士會死了。令人吃驚哪。這兒現在集會做什麼?” “今天上午我們要對卡吉士先生掘墓開棺,弗里蘭先生。” “嘎?”小個子顯得很難過的樣子,“我沒趕上參加葬禮啊。唉,唉!不過乾嘛要掘墓開棺呢?難道——?”

“警官,”佩珀不耐煩地說,“你看我們可以開始動手了嗎?” 人們看到那位教堂司事亨尼威爾在墓地四下張羅,沿著那塊在卡吉士下葬時挖起泥土的長方形草皮上奔忙著。亨尼威爾指出了界線,於是有兩名工人各自向手掌心吐了口唾沫,揮起鐵鏟,抖擻精神乾了起來。 沒有人吱聲。婦女們都留在房子裡;只有史洛安、弗里蘭和伍卓夫這幾個與本案有關的人在場;蘇伊查表示不願意看到這副景象,沃茲大夫聳了聳肩,至於阿崙·切奈呢,他是死心眼兒要繞著瓊·布萊特團團轉。奎因父子和維利巡官,近邊還站著一個新來的瘦長的人,黝黑的臉色,嘴裡咬住一根怪模怪樣的細長雪茄,腳旁放著一隻黑色包裹,共同觀看掘墓工大塊挖土。靠著第五十四大街的鐵圍牆外面,站滿了新聞記者,鏡頭全都對準了。

警察驅散了大街上的人群。男僕韋格施從後院的圍牆外面,小心翼翼地朝墓地裡張望。探員們靠在圍牆上。朝著後院的那些窗口都是人頭攢動,有些人把脖子伸得老長。 工人挖到了三尺深處,鏟子碰上鐵,發出吭啷的聲音。他們幹得起勁,像海盜掘寶似的,興高采烈地清理著通往地下納骨所的橫置鐵門的平面。幹完了活兒,他們從淺坑里跳出來,把身子靠在鐵鏟上。 鐵門打開了。頓時,口銜雪茄煙的瘦長的人的兩個大鼻也迅速振動起來了,嘴裡煞有介事地念念有辭。他跨到前面去,跪倒在地,探出了身子,用鼻子吸氣,大家看了都萬分詫異,莫明其妙。他舉起了手,匆忙站起身來,朝警官大聲喊道:“這裡有怪事啊!” 根據奎因警官的豐富閱歷,深知這個口銜雪茄煙的瘦長的人是個不喜歡故作驚人、虛張聲勢的。此人是塞繆爾·卜勞迪醫生,是紐約市首席法醫的助理,是個謹小慎微的君子。埃勒里覺得自己脈搏加快了,亨尼威爾則目瞪口呆。卜勞迪醫生不作回答,只是吩咐掘墓工:“進去,把新葬的棺材拖出來,咱們就在這兒把它起上來。”

工人們小心地俯身進黑坑里,在這段時間只聽得他們嘶啞的嗓音和雜沓的腳步聲混成一片。然後,發亮的龐然黑物緩緩移到了外面,於是他們趕緊裝配好器械,發出了口令…… 最後,棺材起到了墓地的地面上來,放在挖開的墓穴邊上。 “看了此人,使我想起了那位弗朗肯斯坦先生,”埃勒里眼望著卜勞迪醫生,低聲對佩珀這樣說。但他們兩人誰也沒有笑。 卜迪勞醫生像頭大警犬那樣嗅著。然而到了這個時候,大家全都嗅出了一種令人作嘔的惡臭;而且是越來越臭。史洛安臉色變得灰白了;他掏出手帕,大打噴嚏。 “屍體有沒有防腐?”卜勞迪醫生俯身朝著棺材,一面發問。沒有人搭理他。兩個掘墓工著手擰開棺蓋。正是在這戲劇性的時刻,第五大街上無數汽車恰巧都撳按起粗厲的喇叭,一片刺耳之聲——鬼使神差地造成與這稀罕場面頗相協調的配樂。這時棺蓋挪開了……

立時,令人震驚,無法置信,一個情況呈現在眼前。原來那股惡臭由此而起。 原來,在喬治·卡吉士的僵硬死板的防腐的軀體之上,竟覆蓋著另一具屍體,七歪八扭,而且——凡是露出皮肉的部位——顏色發藍,點點污斑……是一個人的正在腐爛的軀殼。第二具屍體! 往往是在這樣一種時刻,生命變成了醜惡的現象,一日無常萬事休,只有時間不生不滅不增不減。 在場者驚心動魄,一個個呆若木雞——一動不動,也動彈不得,嚇得不敢出聲,圓睜著眼睛。 後來,史洛安干嘔了一聲,雙膝亂抖,他實在站不住了,就像孩子似的一把抓住伍卓夫的厚實的肩膀。伍卓夫和詹·弗里蘭都是連大氣也不出——他們只是愣愣望著卡吉士棺材裡這個發臭氣的不速之客。

卜勞迪醫生與奎因警官茫然地面面相覷。接著,這老頭子悶叫了一聲,跳到了前面,用手帕堵住鼻子,激動地向棺材裡張望。 卜勞迪醫生緊握雙拳,開始忙碌起來了。 埃勒里仰起了頭,朝天望著。 “謀殺的。勒死的。” 卜勞迪醫生簡短查驗後下此結論。他在維利巡官的協助下,把這屍體翻了個身。原來在發現屍體的時候,被害人臉朝下,腦袋靠在卡吉士的僵硬的肩膀上。現在大家可以看到他的臉了——眼眶凹陷很深,兩眼睜開,眼珠幹得令人難以置信,略呈褐色。但是臉並沒有變形得不可辨認。在那不規則的青灰色斑塊之下,是黝黑的皮膚。這現已鬆軟的鼻子,活著的時候必定是尖削的。臉因腐爛而鬆軟膨脹但看得出來在腐爛前那些皺紋都是很深的。

奎因警官用低沉的聲音說:“天哪,這個蠢貨好臉熟啊!” 佩珀歪著腦袋仔細打量著。他囁嚅說:“我也覺臉熟,警官。我估計會不會是——” “遺囑和鐵盒可在裡面嗎?”埃勒里用乾脆的聲音提問。 維利和卜勞迪醫生,又是翻,又是搗,又是摸…… “沒有,”維利噁心地說。他瞧了瞧自己的手,然後偷偷把手在大腿上擦了又擦。 “事到如今,誰還管那個!”警官厲聲說。他站直了身子,矮小的身子正在發抖。 “唉,埃勒里呀,你的演繹法真妙啊!”他喊道,“真妙!打開棺材就能找到遺囑……” “呸!”他鼻子都皺到了一塊兒,“托馬斯!” 維利捱到了他身旁。警官對他輕聲講了些什麼,維利點點頭,朝後院的門那兒走去。

警官又尖聲喊道:“史洛安,弗里蘭,伍卓夫。都回到房子裡去。馬上。別向任何人吐露一個字。李德!”一個魁梧的探警從圍牆邊上走了過來,“去把那些新聞記者打發走。我們現在不要他們來探頭探腦。快去!” 李德朝著墓地的第五十四大街的門口縱躍而去。 “你——教堂司事,我叫不出你的名字。你們這些人。把那個棺材蓋上,把這個倒霉的——把這東西弄到房子裡去。來吧,醫生。可有活兒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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