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埃及十字架之謎

第25章 第四部被釘在十字架上的死者

那天早上,坐上由陸上開往黑林號汽艇上的一行人,因為在很久的無風狀態下遇到此颶風似的殺戮,使得大家茫然無言。埃勒里蒼白的臉色,可與麻質的西裝相輝映,他站在大型汽艇的欄杆處注視著前方的遊艇,即使是不易暈船的人,看到這般光景也會噁心地想吐,他胃中隱隱作痛,感到胃液在腹中翻騰。埃勒里說道:“實在太怪異了!”他喃喃自語著,一行人都很安靜,連陪同的刑警也都默默無言,大家目光注視著線條優美的船艇。 甲板上有很多人忙碌地移動著,活動的中心是在中央甲板附近。一群男人眾在一起猶如漩渦般環繞著,當警艇靠近漩渦,漩渦又逐漸擴大。在晴空中,那幕可伯的象徵——染滿血蹟的屍體已被緩緩地放下了。 那個東西是被緊綁在兩根天線竿中的第一根,它一點也不像人,何況沒有任何人能料到,僅在十二小時前仍和他談話、充滿活力的熱血人物,現在竟然變成了這副德性。那兩隻緊綁在桅杆上的雙足,無論怎麼看也不像人體的一部分,這個用肉作出來的陰慘形像,使人產生壯烈犧牲的錯覺。

“這是各各他山的基督!”亞多力教授以沙啞的聲調說著,“怎麼會這樣!真是令人難以相信!”他的唇已無血色了。 “我不算是虔誠的信徒,不過,老師,你這樣是在褻瀆神明,這的確令人難以相信,你讀過歷史上汪達爾族暴君卡里格拉的故事嗎?還有古代要求以人為牲品的火神、回教的暗殺集團等,他們對於異教徒的審判有很多酷刑;有五馬分屍,一箭穿心、剝皮……實在很殘酷,歷史書中的每一頁都是用血寫下來的,老師雖然讀過許多,但卻絕對無法體會那種直接感受的強烈恐怖感——大多數人無法了解喜歡破壞他人身體的狂人,那反覆無常的獸性……雖然現在是二十世紀的文明世界,卻仍有歹徒的廝殺、有世界大戰以及現在仍然瘋狂進行的猶太人屠殺。真令人對於人類野蠻的行徑,無法有明確的認識。”

“那隻是文字記載。”教授不悅地說,“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全是由那些戰地的士兵口中得知的。” “那是很遙遠的事。”埃勒里說,“集體發狂不會像個人發狂般具有秘密祭典式的惡魔主義,那是不直接的,所以不會令人覺得噁心,可是現在我開始能夠體會那噁心的味道了。” 兩人便如此沉默無語,當汽艇靠在黑林號時,兩人由梯子上甲板。 那天早上在黑林號甲板上忙碌的人當中,只有波恩警官對於這猶如夢一般奇異色彩的畫面最不感動,對他而言,這只是工作——雖然這是份血腥討厭的工作,但毋庸置疑地,這仍屬於其職務上的工作;雖然他轉動著眼球,口中說出一些狠話來,但這絕非由於昨晚他曾和對方紅著臉瞪著眼爭執的關係,他只是一時仍無法接受罷了,史蒂芬·梅加拉好似一具被塗上紅顏料,除去頭部的蠟制玩偶被吊在天線竿上,波恩怒氣沖天,責罵著屬下的無能,他怒罵著水域巡警的失職。

“你說沒看見任何人背著你們偷偷來此?” “是的!警官,我可以發誓!” “別推卸責任!兇手不是來了嗎?” “我們整晚都在巡視呀!警官。不過船隻有四艘,所以在理論上是有可能的——” “什麼理論上?”警官斜眼瞪著,忿怒地說道,“總之,他被幹掉了!” 助理警官是一位年輕人,他紅著臉說道:“這件事我也一直搞不懂,兇手是由陸上來的嗎?我們只戒備遊艇北岸,也就是海灣那面,所以,兇手是否由布拉多烏多另一面過來的呢?” “要問你話時我自會問你。”警官提高聲音叫道,“比爾!”在那群默默無語的警察中走出一個人。 “你怎麼說?” 比爾摸著沒刮鬍子的下巴,恭敬地說:“我們負責的區域極廣,當然不能說那傢伙沒有來過,但就算他來了,而把過失歸咎給我們,這樣也未免太過勉強了吧!因為由那片叢林中偷渡過來是極容易的事。”

“餵!大家都聽清楚。”警官後退,左手握拳繼續說道,“我不希望你們說些歪理或逃避責任的話,我要事實。尤其是兇手由哪個方向來的,那傢伙是由紐約海岸或由長島那方面過來,這是極重要的,我們看得出來那個傢伙絕不是由布拉多烏多過來的,因為他知道那一帶有警察。比爾,我有事要你做——” 一艘汽艇拖著一艘小船過來,很快出現在船邊,埃勒里經由眼前沉悶的空氣望向小船,覺得有點眼熟,警官站起來大聲叫道:“有了!”大家都跑到欄杆那邊,“那是什麼?”波恩問。 “我們發現這艘小船在海灣!”警察答道,“我看那上頭的標誌有點像布拉多烏多鄰居的船。” 波恩眼睛一亮,說道:“林姓夫妻的船——對,這就是答案,裡頭還有些什麼?”

“除了槳以外,什麼也沒有了。” 警官急忙對此爾說道:“你帶兩三個人到林姓夫妻的宅第,要特別注意碼頭,看看四周地面有沒有腳印,記住,每個角落都要調查清楚,那傢伙究竟由何處走進這兒是可以由路線判斷的。” 埃勒里嘆息了。在池身邊的吵鬧聲如波浪般迴盪,有大聲下命令的聲音;有從船身走下去的刑警腳步聲;然後是波恩大步地到處走動;高掛在天線桅杆上史蒂芬·梅加拉的屍體,顯得萬分醒目。埃夏姆檢察官陰鬱地看著海,有艘小型汽艇乘浪而來,坐在汽艇上的是神情鎮定的鄧保羅醫師,布拉多烏多的碼頭上可以看見浮動的小人影,其中亦有女人的身影。 短時間的沉靜,警官朝埃勒里及教授所站的方向走來,他擺動著手,嘴裡叼著煙,望著屍體。

“怎樣?”他說,“你覺得如何?” “可怕!”教授喃語著,“真是瘋子的噩夢,又是'T'!” 埃勒里突然有出乎意料之感!不錯!因為心情一直變動太大,所以他完全忽略了天線桅杆當十字架利用的意義——直立的桅杆,裝在桅杆上水平的棒,以及船艙屋頂對面另一條桅杆上的橫棒,中間拉著一條長天線——有什麼比這個更像用細鐵絲畫出的T呢?埃勒里此時注意到在被釘的十字架屋頂上有兩個男人,其中之一為法醫拉姆仙,但另一個從未見過,那是個黝黑乾瘦如船員的老人。 “待會兒就把屍體放下來!”警官說,“這老先生是船員中結繩的專家,我想在放下屍體前調查繩子的綁法,洛林斯,你看這是怎麼回事?” 這位結繩專家把躬著的身體伸直,搖頭說道:“船員是不會這樣打結的,這種結法是什麼都不懂的學徒笨拙的打結法,和三星期前你給我看過的曬衣繩的結相同。”

“好!”警官快活地說,“請把他放下來吧,醫生。”他回頭看看繼續說道,“又是用曬衣繩,這可能是為了不浪費時間在船上找繩子,因為現在的帆船和以前不同,找繩子不是件容易的事。這打結的方法和綁布拉特的打結法相同,所以是同一個人所為。” “邏輯上並不一定如此。”埃勒里說,“不過在其他方面便和你說的一樣。能不能說說有關斯威特船長遭棒擊的經過?” “是的。那老人真可憐,現在還沒清醒過來呢!如果醒來,他們會來向我通報的……上來吧!”波恩對小汽艇上的鄧保羅醫師說。他似乎毫不猶豫地便踏上游艇。 “我需要你的幫忙!”波恩說,所以他點頭走上樓梯。 “啊!真是的!”他失魂落魄地說,然後走上無線電室,波恩指著旁邊的梯子,鄧保羅醫師便順著梯子爬上去。

埃勒里清一清喉嚨,因悲劇的震撼,使他精神有些恍惚,因此直到現在,他才開始留意到甲板上斷斷續續的血跡,那些血有的如血窪般一大攤;有的四散飛濺。血跡是由船尾梅加拉的船艙處沿著梯子直上無線電室的屋頂,鄧保羅向拉姆仙法醫打個招呼,然後兩人在老船員的幫助下開始把屍體放下,這的確是件不愉快的工作。 “事情是這樣的,”波恩趁著此時繼續剛才的話,“我的屬下今天早上由布拉多烏多的碼頭上看見屍體;當我們趕來此地時,斯威特船長已被綁在一旁,姦像觸電般昏了過去,他的後腦沾滿血,於是我們趕緊處置一下,醫生!你這邊忙完後,請過去看一下斯威特船長。”他大聲地對鄧保羅醫師說,醫師點點頭。警官話鋒一轉又繼續說道,“拉姆仙法醫過來和結繩老人一起處理,據我們所知,因為線索不多,所以知道的也有限——事實上很清楚的,昨晚這艘船上除了梅加拉及船長外,便沒有其他的人了,克洛沙克是怎麼做到的?他先走進林姓夫妻的宅第去,劃著他們套在碼頭上的小船,因為遊艇上只點著常備的停泊燈而已,因此他上來後把船長打昏,然後把他綁起來。之後,便偷偷潛入梅加拉的船艙,把他幹掉。船艙內的情形很槽,和布拉特被殺時的草屋一樣。”

“也有血染了吧!是在哪兒呢?”埃勒里問。 “在梅加拉的船艙上。”波恩撫著剛刮過的下巴說道,“想起來真令人毛骨悚然,我從年輕幹到現在,看過許多兇殺案,像這樣冷酷殘忍的案件遺是頭一遭呢!我調查卡莫拉兇案時,也頂多留下某些別緻的雕刻痕之類的東西罷了。唉,你們到船艙去看看吧!不!還是別看的好,簡直是不堪入目,好像走進肉攤一樣,那傢伙可能在船艙砍去梅加拉的頭,所以那兒真像倒上紅油漆的血海一般!”然後警官又想了想補充說道,“扛著梅加拉的身體爬樓梯到無線電室是件費力氣的大工程,不過,不能說比把布拉特吊在圖騰上更困難,所以我斷定克洛沙克一定非常強壯。” “警官!”亞多力教授說,“他為了搬運死者,身上一定會染上血跡吧!你認為呢?”

“不!”埃勒里在波恩未回答前便說道,“如同殺克林姆和布拉特時一樣,他一定是預先算計好了,他早就想到犯案時會滴血,因此無論如何殺人,他早就準備好更換的衣服了。我想搜查的對象應該是帶著行李或小型旅行皮包的跛腳男人,因為他不可能把血衣穿在身上。” “我倒沒有註意這一點。”波恩坦白地說,“這想法很好,不過,我們要注意兩方面,克洛沙克可能的去處我已經派警察去查了。”他由船舷上大叫著,下令汽艇開出。 這時候,梅加拉的屍體已經被人從桅杆上放了下來。拉姆仙醫生正蹲在那兒展開驗屍工作。鄧保羅醫生在幾分鐘前從屋頂上下來,跟埃夏姆檢察官談過話後,朝著船屋走去,不久他們都跟著醫生走向斯威特船長那兒。 斯威特船長此時橫躺在房裡,滿是白髮的頭上有一片已乾的血跡。 醫生感慨地說:“看來,他的傷比我嚴重多了。好在他年紀雖大,身體倒還硬朗,看樣子該不會有腦震盪吧!” 這間船艙並不凌亂,雖然發生某種狀況,但是兇手並沒有遭受抵抗似地。埃勒里也注意到在伸手可及的地方有一支自動手槍。 “沒有發射過,”波恩隨著埃勒里的視線說,“看來斯威特還來不及去拿手槍,就……” 老人發出痛苦的呻吟聲,眼皮輕輕動了,漸漸露出淺色的眼睛。他先是呆呆地看著鄧保羅醫生,再轉過頭去看看其他人,他痙攣了一下,就像是從頭到腳被蛇纏住似地,使得斯威特再度閉超眼睛。當他再度張開眼睛時,眼神已有些生命的感覺了。 “放輕鬆些,船長。”醫生說,“頭不要動,讓我把它包好。”說完,鄧保羅醫生伸手進急救箱中找出繃帶,將受傷的頭部包好,在一片寂靜中,老人的頭部就已變得像是在戰場上受傷的士兵一樣了。 “怎麼樣,好些了嗎?”埃夏姆檢察官關心地問。他很想立刻問問這老人一切經過。 斯威特船長有些困難地說:“還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波恩回答:“梅加拉被殺了。” 船長眨眨眼,用舌頭舐了舐乾燥的嘴唇問:“死了嗎?” “嗯,我能問你當時的情形嗎?船長。” “已經是第二天了是不是?” 沒有人笑,大家都了解他說的意思:“是的,船長。” 斯威特船長看著船艙的天花板發呆:“昨天晚上,梅加拉和我離開家後就回到黑林號來,我並沒有感到船上有何不對,我們兩人談了一會兒話,梅加拉先生說等這風暴過了之後要去非洲,然後就回到自己的船艙,而我就和平日一樣繞了一圈後,才安心地去睡覺。” “當時沒有人躲在船裡面嗎?”埃勒里問。 “沒有。不過,我也不是很確定,也許他就躲在空的船艙或下面也說不定。” “那你回到船艙是幾點的事?”埃夏姆問。 “十一點半。” “十一點半。”埃勒里喃喃地說。 “嗯,後來我睡著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像聽到在我的床旁有呼吸的聲音。我本能地翻過身要拿手槍,可是還沒來得及拿,燈就突然被打開了,一陣昏眩後就不省人事了。” “是誰打你呢?你有沒有看清楚那個人的長相?”檢察官疑惑地問。 船長難受地搖搖頭。 “我什麼也沒看見。當時房子裡一片漆黑,燈又突然被打開,我的眼睛根本張不開。”毫無疑問,船長沒能提供任何有利的線索。因此,一行人只留下鄧保羅在船長室,其他人便走回甲板。 埃勒里沉思著,不,該說是煩惱著,雖然沒有任何線索,但是在他腦中有種第六感,他就是為了抓住這種感應而焦慮著。最後,他不愉快地搖搖頭,放棄再去尋找這種感覺。 這時拉姆仙法醫就在甲板上等著他們,而工人們大概也走了。 “怎麼樣?”波恩警官問。 拉姆仙縮著肩膀說:“如果你們還記得三個星期之前,我對布拉特先生所下的斷語,那麼這一件命案,我就不必再多說什麼了。” “難道連一點傷痕也沒有嗎?” “從脖子以下是沒有,至於脖子以上,我就不敢說了。剛才有個叫鄧保羅的告訴我,說梅加拉先生最近患了疝氣,這是真的嗎?” “嗯,是的。梅加拉自己也提過這種毛病。” “如果確定,那麼這個屍體就是梅加拉了。他的疝氣情形相當明顯。沒有必要解剖了,剛才鄧保羅也看過了,確定這就是梅加拉。” 波恩看了屍體一眼,抬起頭問拉姆仙:“梅加拉大概是幾點死的?” 拉姆仙斜斜地往上看,沉思了一會兒說:“從各方面的檢查結果推測,死者的死亡時間,應該是在今天凌晨一點至一點半之間。” “很好。屍體處理就交給我們來辦吧!辛苦你了,謝謝。” “別客氣,我走啦!”法醫扯著大嗓門,一邊說一邊下了梯子,坐上在下面等著的小艇,向陸上駛去。 “警官,有沒有什麼東西被偷了?”埃勒里問。 “沒有。梅加拉先生的船艙中有一些現金,但兇手並末取走,而壁上還有個保險箱,也沒有人碰過。” “還有一件事我想知道——” 埃勒里才剛說話,一艘遊艇便從水面上靠了過來,幾個大男人汗流浹背、氣喘噓噓地登上甲板。 “怎麼樣?”波恩單刀直入問著走在最前面的人,“有沒有什麼結果?” 帶頭的人搖搖頭說:“我們把附近一哩的地方都查過了。” “那兇手會不會把它丟在海裡呢?”波恩自言自語地說。 “把什麼東西丟在海裡呀?”埃夏姆不明就里地問。 “梅加拉的頭啦!其實,就算找到了,也沒多大用處。我可是不願意費那麼大的勁,做那種事倍功半,徒勞無功的苦差事呀!” “哼!要是我的話,我非得找到才甘心。”埃勒里不苟同地回答,“我才正想問你有沒有找到頭部呢。” “嗯,也許你是對的……餵,打電話給打撈組。” “餵!你認為那很重要嗎?”亞多力教授低聲地問。 埃勒里聳聳肩,攤開雙手說:“這很難說,我怎麼知道哪個重要哪個不重要呢?我只是覺得可能有很細微的線索還未被發覺,我們一定是有某個步驟漏掉了。”突然他抽著煙然後開口,“我真是個勞碌命的偵探。” “你還有自知之明。”教授毫不同情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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