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埃及十字架之謎

第9章 第八章歐伊斯塔島

隔著一片湛藍的海水,距離長島外一哩處就是歐伊斯塔島。它好像一座小丘,橫在海灣中央,把海灣切成兩半。弧形的海灣中央,有個木造的小碼頭,幾艘小艇和一艘汽船就停在那兒。 埃勒里和兩個同伴回到原來的路上,朝海邊走去。不久,歐伊斯塔島便在眼前出現。 從外觀看來,那座島好像是從本上擰出來以地,略呈長方形。 埃勒里雖然看不到整座島的全貌,但從可見的輪廓來看,不難知道它為何被命名為歐伊斯塔島——即牡蠣島之意。它就像一顆翠綠的寶石,在陽光和碧藍海水的交映下,置於其中。島上有茂盛的原始森林,高大的棕櫚樹正在那兒搔首弄姿。 岸邊似乎淨是樹木及野生的灌木叢。有一座小型的船塢。仔細一看,還能看出它灰色的輪廊。除此之外,就沒有人工的建築物了。

埃夏姆踏上碼頭,像站在指揮台上大吼:“餵!”沒多久,一艘原本在海上巡邏的警艇加速駛來。 波恩警官做著手勢:“請上去吧!也許到那裡真的可以查到些真相。”他們上去之後,警艇發動了,一個大迴旋,朝著島中央直駛而去。 隨著警艇前進,可以很清楚地看見本土與小島。原來,在埃勒里登船處的西岸,也有一個小港口,不用說,那一定是林先生家的,繫桿上還有一艘小艇系在那裡。而在東邊,也有一個跟林家一模一樣的碼頭,埃勒里心想那大概是鄧保羅家的。只是東邊並沒有船。 汽艇劃過海面,湧起波濤,在蔚藍的天空下,煞是好看。埃勒里真希望他們是去度假,而不是去偵查案子。 當他們愈接近小島,愈能看清這座島,而島也好像愈來愈大。

忽然,波恩警官跳起來,臉色大變地大叫:“你們看發生什麼事了!”大家朝著波恩指的方向注視。一個光著上身的男人,正抱著一個掙扎著發出微弱叫聲的女人,從叢林中跑出來,跳上一艘原本停在碼頭的小船。那個男人一上船,就很粗暴地把女人拋到船的一邊發動主機;那名女子動也不動地倘在那裡,當那名男子往島的方向看時,埃勒里等人終於看到他皮膚黑黑的臉。 不到十秒鐘,又有跟剛才一樣高大的怪物從林中衝了出來,經由和剛剛的逃亡者一樣的小路到達水邊。那是個魁梧的裸身男子,高大的身材,褐色的皮膚,由於跑得太快,黑亮的頭髮都飛了起來。 埃勒里看得目瞪口呆:“那是泰山嗎?”埃勒里甚至還等著那隻時常跟著泰山出現的大象,只是那個男子少了件獸皮的丁字褲。

那個男人看著逃遠的小船,口裡不曉得喃喃說了些什麼。他好像沒察覺自己是裸體地站在那兒,一直看著小船,當然,更不可能注意到附近的埃勒里一行人。 突然,那個男人冷不防地像刺鯨的魚叉般跳進海裡,快速地游向那艘逃走的船。 波恩警官冷冷一笑。 “傻瓜,他以為他趕得上嗎?” 埃勒里提醒他說:“餵,小船停了。” 埃夏姆驚訝地看著小船,而船在離岸幾碼處不動了。只見船上那個男人死命地拉著馬達。 “快到那裡去!”波恩警官對著駕船的人大叫。 “快呀!把警艇開過去,那個男人好像要殺人啦!”於是,警艇鳴了汽笛,飛奔似地乘風而去。在島後也有笛聲應和著。這時,船上以及在游泳的男人,第一次察覺到四周有人,緊張地找尋發出警笛的地方。

那名裸體男子立刻甩了甩頭上的水,然後又倏地跳回水中,好像後面有惡魔似地,拚命遊回島去,消失得無影無踪。 坐在船頭的女人,驚魂未定地看著船尾;船尾的男人也像歷經戰事,無力地走向甲板中央,軟弱地向警艇這邊招手。 沒多久,警艇與小船接近了。此時,裸體男子也已躍上岸,跑進叢林中毫不回頭,終於消失了身影。那兩個男女接著上了警艇。 奇怪的是,當警艇拉近小船時,光著上身剛踏上甲板的船上男子,就像看完鬧劇般地咧嘴大笑。大家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開懷,個個都呆了。埃勒里這時候也跟其他警員一樣,目不轉睛地瞪著他看,他發覺這個男的身體很結實,褐色的頭髮,黝亮的皮膚,略帶淡灰色的眼睛和發達的肌肉。埃勒里忘我地看著這位捧著肚子坐在甲板上大笑的男子,並且判斷他一定是個難纏的傢伙。

埃勒里發現這個彼擄來的女人長得很像約那·林肯。 “她一定就是海絲·林肯。”埃勒里十分肯定地對自己說,一面也上下打量。這個女人面龐並不是十分姣好。她上身只穿了一件男人的背心——而埃勒里也注意到那名大笑的男子並沒有穿著上衣——,下半身則是用一塊很髒的帆布掩飾。 或許是大家的圍觀,女人有點不好意思,她低下頭,身體微微發抖。兩手不知不覺地想去遮蔽膝蓋以上的部分。 “餵!你在笑什麼?”波恩警官沒好氣地問裸體男人,“你到底是誰?又為什麼要誘拐這名婦人?” “跟你說也沒用。”男人擦去眼中的笑淚說,“真是可笑。”波恩警官聽了立刻眼紅了臉。 “好啦!對不起!”男子終於強收起笑意,站了超來,“我叫鄧保羅,這位是海絲·林肯。感謝你們的救命之恩。”

“快起來!”波恩以嚴峻的口吻說。埃夏姆及埃勒里幫著那名沉默的女子移到警艇上。 “餵!等一下,”鄧保羅好像拒絕似地,臉上沒有一絲幽默,只有一臉猜忌的表情,“你們到底又是誰?” “我們是誰?”埃夏姆覺得好笑地指著自己,“是警察呀!老兄,快起來吧。” “警察?”鄧保羅瞇起眼睛,把視線從波恩身上轉到埃夏姆,打量了一番後,又轉向埃勒里。而另一名女子則又跌坐在甲板上。 “嗯,真是奇怪,有什麼事嗎?”男子說。 埃夏姆檢察官只得將事情說明一遍,於是男子的臉色變得十分蒼白,海絲的眼神則充滿恐懼。 鄧保羅喃喃自語:“湯馬斯被殺了?不可能,我昨天還見過他,唉!” “我哥哥還好嗎?”女人著急地問。但是沒有人回答她。

這時候,鄧保羅咬著下嘴唇,然後用無可奈何的眼神問說:“你們跟林先生他們見面了?”鄧保羅的口氣有些奇怪。 “你問這幹嘛?” 鄧保羅沒有回答,沉默了一會兒:“不,沒什麼。我跟他是朋友,只是順便問問罷了。”鄧保羅突然坐下來注視著碼頭,喃喃地說,“湯馬斯真可憐!” “我們回去吧!”波恩警官下達命令。警艇在水面泛起陣陣水波,往渡船頭開回去。 碼頭上,埃勒里看見亞多力教授站在那裡。埃勒里向他揮揮手,亞多力教授也帶著微笑和他們招手。 波恩警官先開口了:“鄧保羅,把你剛才的行為說給我們聽吧!” “還有緊追你的那個瘋子,你也說清楚些。”埃夏姆補充說道。 鄧保羅這會兒完全沒有剛才狂笑時的模樣,他一臉正經八百地說:“唉!那真是不幸,我想我必須告訴你實情。海絲,”鄧保羅轉身朝向那個女人,“請原諒我。”海絲並沒有回答,也許是因為知道了湯馬斯的死訊。

“這叫我怎麼說呢?”鄧保羅皺皺眉毛,左手撐著下巴,“海絲是個年輕又單純的女孩,你曉得,像她這個年紀,常會做出越軌的事。她需要有人觀護,可是約那·林肯,”鄧保羅說到這,皺了下眉頭說,“在我看來,他並沒有盡到他應盡的責任。” “哼!那也沒你的事。”海絲生氣地說。 “海絲,”鄧保羅的口吻愛得相當溫柔,“可是,過了一個星期,你仍然沒有離開那座怪島。我要你恢復常態,就像你以前一樣,快快樂樂地生活。那些天體營的瘋子只會傷害你的,海絲。”鄧保羅含情脈脈地看著林肯小姐,但她仍舊瞪大了眼睛:“鄧保羅,你這話未免說得太過分了吧!” 波恩警官覺得這場問話若是再不終止,就快成為他們的辯論會了,於是他打斷爭議:“就算我愛管閒事好了,我想林肯小姐願意一絲不掛地到處亂跑,也是她的自由,跟你有什麼關係?照我看來,這位小姐已經算是大人了。”

“關係?”鄧保羅又咬著牙說,“如果你想知道的話,那我就告訴你,我當然有乾涉的資格。在感情上,海絲是個單純的小女孩,很容易就會被甜言蜜語和壯碩的身材所吸引。” “你是說洛敏?”埃勒里乾笑著。 “對!就是那個卑鄙的男人。他是瘋狂太陽教的活商標,憑他噁心的外表,到處招搖撞騙,海絲就是這樣被他拐走的。 “我很擔心海絲,所以,今天一早就到小島上去探察,結果和他發生爭執,說來可笑,他的模樣就像古代的原始人,所以我剛才才會大笑。不過,老實說,剛才要不是你們趕來,我想,這會兒自己恐怕早就被他揍死。不過……”鄧保羅很得意地說,“我終究是把海絲救回來了。這就是事情的經過。” 海絲沒說什麼,只是身體仍在發抖。她的眼裡好像有淚水,不住地抿著嘴。

埃夏姆提出疑問:“可是,鄧保羅先生,我還是不懂你有什麼權利?……” 鄧保羅站了起來,眼神激動地說:“你算什麼!這件事除了我和海絲之外,別人無權過問。只是我一直很想娶海絲為妻,這就是我的'權利'。其實她也是愛著我的,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罷了,所以我來提醒她。”他看著海絲,而海絲卻只是狠狠地瞪著他。 “這才是愛的執著啊!”埃勒里對著埃夏姆說。 “是啊!”埃夏姆也回答。 此時,一位警官拉著碼頭的粗繩。 亞多力教授走過去對埃勒里說:“我不知道事情進展得如何了,才又走過來看看……餵,鄧保羅,你在這幹嘛?” 鄧保羅點點頭:“他們說我誘拐海絲,要給我判刑。” 亞多力笑笑:“哦!那可不得了……” 埃勒里聽見教授的玩笑話,不由得也牽動了嘴角:“教授,請你待會兒跟我們一起走一趟歐伊斯塔島,好嗎?如果有你隨行,我們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哦!對了,鄧保羅醫生,”波恩在旁提醒,“我剛才聽你說,你昨天早上見過布拉特先生?” “是的,不過只是一瞥,就是在去紐約的路上,也就是星期二早上,他和平常沒什麼兩樣,所以我還是搞不懂。抓到嫌疑犯了嗎?” “這就是我們想問你的。”波恩說,“昨夜,你在作什麼?” 鄧保羅苦笑著說:“我該不會是第一個被問的吧?昨天晚上我獨自在家,至於作飯及清掃,則有一位婦人每天來幫忙。” “鄧保羅先生,你不介意我們多了解你一點吧?”埃夏姆問。 鄧保羅低下頭,猶豫了一會兒,然後又抬起頭說:“你問吧!” 埃夏姆感謝地笑了笑:“你是何時搬到此地的?” “一九二一年。如你所知,我是個退休的軍醫。大戰時我在意大利,由於我年輕時意氣用事,參加了戰地醫務工作,那時我還只是個剛畢業的小伙子。我曾經兩次負傷,而升到了少尉,也參加過巴爾幹半島的攻擊行動,結果被俘擄了。那可真是段不愉快的回憶,”他淡淡地笑了一下,又說,“我的青春也隨著東奔西走消耗殆盡。戰爭結束後,我被奧地刊軍隊送到喀拉蚩……” “然後來到了美國?” “不,我並不是馬上來到這兒。我有四年的時間是在各地流浪。戰爭時,我得到一些可變換的財產,變賣一些後,玩了不少地方,也走過不少國家,最後才來到這兒。”鄧保羅喘口氣,“你知道,像我這樣的人很多——參加戰役、流浪,沒有妻子,連親友也失去了聯絡……” “於是你就一直住在這兒,當一個鄉紳?” “嗯!” “好,謝謝你告訴我們這些事。”埃夏姆十分友善地說,然後再轉向海絲,“林肯小姐,我看你還是先回去吧!那座島上可能會有些麻煩。” 海絲低下頭看著地上:“不!我不要回家。我要到島上去。”大家對她肯定的回答都表驚訝。 鄧保羅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什麼?”他憤怒地叫著,“你要回去?你瘋啦,發生那種事你還要回去?” 海絲倏地抬起頭,她的眼裡充滿了火藥味:“鄧保羅,我是我,一個完整的自由人,我不必接受你或任何人的指揮。我偏要回島上去,你管不著。” 波恩看著埃夏姆,只見埃夏姆口中喃喃地發著牢騷。 埃勒里於是緩緩地說:“好啦!我們先到島上去吧!大家都不要生氣。”於是,大家又坐上著艇,直駛向歐伊斯塔島。這次並沒有再發生其他事故。 當汽艇到達小島,大家便一起踏上碼頭,此時出現了一位穿著奇特的老人。他的發須蓬鬆,小眼睛炯炯有神,身著一件純白的長袍,腳上則拖著一雙奇怪的木製涼鞋。他右手拄著一支離有蛇頭的拐杖,從草叢裡冒了出來。 大家都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老頭嚇了一跳。 老頭很高傲地瞪著埃勒里一行人,而在老頭後面,就是剛才跳下水窮追鄧保羅的裸體男子,只是他現在穿著白色長褲及襯衫。 這兩組人在一瞬間互瞄了對方幾眼,但很快地,埃勒里就湊上前去,親熱地說:“曖!你就是哈拉克特嗎?沒錯,就是你。” 亞多力教授因為埃勒里這種好像見到老朋友似的聲音,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名幽靈般的老頭有些吃驚地看著埃勒里:“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他尖銳地說,“你是我神殿的信徒嗎?” 波恩開玩笑地說:“花生米爺爺,我來做你的門徒好了。”然後一個箭步走上去抓著老頭的手腕,“你就是始作俑者吧!你的小屋在哪裡,我們有話要問你。” 哈拉克特像被嚇壞的孩子似地,回頭看著那個壯碩的男人:“保羅、保羅,這是怎麼回事?” “什麼!他叫保羅?哈……”波恩警官說,“你們聽,這個瘋子還自以為是耶穌呢!” 保羅·洛敏並沒有因為這些嘲弄的話而移動視線。他一直瞪著鄧保羅醫生,而鄧保羅也瞪著他。 埃勒里發覺海絲這時候早已消失踪跡了。 老頭慢吞吞地說:“你們是誰?為何而來?我們可是和平的使者。” 埃夏姆和波恩又不由自主地被這個瘋老頭的話逗笑了。 波恩警官一邊笑,一邊用租啞的嗓子大吼:“餵!老頭,你真以為你是摩西嗎?告訴你,我們是警察,你懂嗎?我們是來抓殺人犯的。” 矮老頭像洩了氣的皮球,嘴唇直發抖:“唉!又來了,又是兇殺案!” 這時候,保羅推開老人,挺身而出。他的頭差點撞上波恩的鼻子,粗魯地說:“我不管你們是誰,反正我們不知道殺人那回事。你們要找犯人,儘管到別的地方去找,那和我們又有什麼關係?” 埃勒里看著這個渾身充滿男性魅力的男子,難怪那名被壓抑的少女會為他著迷。 埃夏姆靜靜地說:“昨天晚上,你跟這個瘋子在哪兒?” “在島上。是誰被殺了?” “你們都不知道?”埃夏姆問。 “不知道,是誰?” “是湯馬斯·布拉特。” 洛敏一臉漠不關心:“布拉特?活該!這傢伙早就該死了。我們這裡是潔淨的天地,任何事都與我們無關,你不必在這兒白費力氣了。” 波恩警官輕輕地拉開埃夏姆,毫不畏懼地看著洛敏,兩人幾乎是一般高:“餵!你這個狂妄的傢伙,說話小心點!”說著就用力抓住洛敏的手腕,“這位是檢察官,他可是我們的頂頭上司。告訴你,他問什麼,你就乖乖地答什麼。” 洛敏瞪了波恩一眼,極力想掙開波恩的手,但是波恩的手卻像鐵鉗般緊緊地抓住他。 “我知道了。”洛敏喃喃地說,“你們硬要把我們扯上,我也沒辦法,反正也沒有人會放過我們,你們到底要問什麼?” “好,那你告訴我,你何時跟你後面那個笨蛋老頭離開小島?” 哈拉克特睜大了眼,尖叫說:“回來!他們在褻瀆神明。” 保羅扭回身,擺擺手:“別吵!讓我來說。”他抿抿嘴,慢條斯理地開口說道,“老先生自從來到這兒,就沒再離開,而我則在一星期前到村里去買過食物。” “好吧!現在,我們要看看你們的總壇。帶路吧!”波恩警官強硬地說。 他們一群人在哈拉克特的前導下,浩浩蕩盪地從海岸往島中央的森林裡走。密林間,有一條幾乎被草叢湮沒的小徑。島上出奇地靜,雖有小鳥和昆蟲,卻感覺不封有人在的氣息。 老頭和洛敏快步地在前面走著,彷彿已遺忘了埃勒里一群人的存在。鄧保羅還是目不轉睛地瞪著洛敏,洛敏似乎也有所警戒。 當他們走到樹叢間的空地,竟發現所謂的神殿,不過是用木板搭成的小陋屋。哈拉克特的門徒男男女女大概有二十人左右,全部穿上衣服等在那裡。 洛敏向那些人嘰哩咕嚕地不知道說些什麼,只見那些人點點頭,便作鳥獸散了。 原本脾氣暴躁的波恩,這時候一言不發。他對各種異教風俗的取締一向都漠不關心。 哈拉克特專注地舉起手中的蛇笏,高高地頂在頭上。他口裡嘰哩咕嚕地說著怪異的語言,然後一步步走上小屋的階梯。 小房子裡,真是出乎意料的裝飾——牆上掛著古代的天體圖,以鳥為頭型的埃及神赫拉斯石像,和一些稀奇古怪得連名字也叫不出來的樂器。小屋沒有屋頂,黃昏的陽光在牆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影子。 這些“裝飾”足足讓這批“異教徒”瞠目結舌了好一陣子。 哈拉克待頭也不回地走上祭壇。他的臉色安然自若,彷彿只要他在神殿裡,就必會有神的呵護似地。老人仰頭向天,雙手高舉,又念了一陣咒語。 埃勒里本想問問亞多力教授,但見教授在不遠處專注地聽著。 “真是不可思識!”教授喃喃自語,“都二十世紀了,竟然還有人會說這麼流利的古埃及語。” 埃勒里不懂教授此言之意:“老師,你是說這瘋子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 “嗯!”教授停了一下,似乎在整理他的思緒,“本來,我就想告訴你,只是一直沒有機會和你單獨相處。其實我在兩、三個星期前就來過這裡,當我第一眼瞧見這個拄著拐杖的老人,就知道是史特萊卡——世界上研究埃及的學者中最偉大的一位。但是幾年前,他為了考古,前去埃及'皇家之谷'探勘,沒想到卻因為挖掘時罹患了嚴重的中暑,便發瘋了。從那時起,他就一直沒好過。” “可是——關於他說古代埃及語這件事……”埃勒里還是不懂。埃勒里以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哈拉克特。 “你聽!”亞多力教授拍拍埃勒里的肩膀,“他正在背誦對赫拉斯的祭文——那可是用古老的象形文寫的哪!只是他發瘋後記憶力就不行了。例如,在埃及學上就沒有這樣的房子,而這牛角是祭祀用的,蛇笏則是神格的象徵,此外,赫拉斯的人像和他念的經文,都不過是池腦中殘存的片斷記憶加上自己的想像拼湊而成的罷了。”哈拉克特這時已念完咒語,他從容地從祭壇上的香爐抓出一點灰,朝自己的眼瞼抹了抹。然後,帶著微笑走了下來。 埃勒里以另一個角度重新來觀察哈拉克特。不論他是不是瘋子,如果他不是個騙子,問題就會完全改觀。而這史特萊卡的名字,以前好像聽過,對了,幾年前在高中時不是有個埃及學者名叫史特萊卡嗎?據說他已經死了好久,那這名老人…… 埃勒里才一轉頭,便發現海絲·林肯穿著毛衣和短裙,站在神殿的另一面。她的臉色雖然蒼白,卻也表示了她的決心。她連看都不看鄧保羅,而迳自走向洛敏。令人驚訝地,洛敏卻臉紅地往旁邊閃躲。鄧保羅見了不禁微笑。 波恩警官是不會為了這些芝麻小事而忘記此行的目的的,於是他走到站在人群中的史特萊卡身旁,說:“我可以問你幾件事嗎?” “什麼問題?”哈拉克特的腦袋似乎正常些。 “你是在什麼時候離開西維吉尼亞?” “五個月前。在庫非節後。” “什麼?”波恩有些急躁。 亞多力教授清清喉嚨說:“還是讓我來說明吧!所謂'庫非節'是一種古代埃及僧侶在太陽下山時所舉行的儀式,內容十分複雜。庫非大約是由十六種原料做成的糖果,有蜂蜜、樹脂和一大堆各式各樣的水果;放進青銅爐裡攪和,再一面念著經文攪拌而成的東西。他們就是拿著這種東西,在太陽下山時,舉行祭祖的儀式。也就是說,他在五個月前太陽下山後所舉行的祭祖——算來該是一月的時候來的。”波恩點點頭,表示明白了庫非節的意思。史特萊卡也重重地向教授點點頭。 突然,埃勒里像發現什麼似地大叫:“克洛沙克!”這時史特萊卡臉上突然失去笑容,然後退到祭壇去,表情十分呆滯。洛敏則沒有動靜,從他的表情看來,大概只是嚇了一跳而已。 埃勒里也察覺出來,因此,很不好意思地道歉:“對不起,我常作這種冒冒失失的事。警官,請繼續問話。” 波恩笑了笑,又轉過身面對哈拉克特:“看來,你還不是普通的呆。說,克洛沙克在哪兒?” 瘋老頭努著嘴:“克洛沙克……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是一個背叛我神而逃走的叛徒。”哈拉克特的回答與在阿洛約時並無兩樣。 接著,埃夏姆指著洛敏問道:“這傢伙是什麼時候加入你的組織的?” 洛敏滿臉不高興地回答:“克洛沙克到底是誰?至於我則是在二月時遇到這位老先生的。” “在哪裡?” “匹茲堡。”洛敏回頭看了哈拉克特一眼,轉回頭繼續說,“他說他是'太陽神',具有神奇的力量。當然,這話是有些迷信,只能騙一騙那些鄉巴佬;但是,要人脫去滿身汗臭的衣服,沐浴在大自然的陽光下,卻是一個相當迷人的論點。看看我吧!”洛敏大大地吸了一口氣,鼓起了胸膛,“瞧!我這身強壯的體魄,可全是得自太陽的恩賜呢!” “餵!不要說了。我看你跟路邊賣膏藥所說的廣告詞沒兩樣。”波恩不屑地說,“我還在搖籃時就已經穿著衣服了,像你們這樣,充其量只不過是下等人。對了,你到底為什麼要來這個島上?” “哼!”洛敏挺起胸膛,“警官算什麼,沒什麼了不起,我——” 哈拉克特不安地叫了起來:“這是規定。” “規定?誰規定的呀?”埃夏姆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地問。 史特萊卡只是重複著:“這是規定。” 洛敏解釋說:“別聽他的,他一生氣就說些莫名其妙的話,我和他在一起時,他就說著同樣的話,什麼規定之類……” 埃勒里和顏悅色地問:“你在成為他的徒弟前,他就是這副德性嗎?” “嗯!” 看來,想要從這位因中暑而發瘋的埃及學者身上打聽一些稍有條理的線索,是不太可能的。而洛敏對六個月前發生的事一點也不知情。 最後他們只知道,島上一共有二十三個裸體主義者,他們大部分是從紐約來的。埃勒里想,他們大概也是被那些巧妙的廣告詞和洛敏強壯的軀體吸引來的。 他們搭乘鐵路到附近的車站,再改乘計程車到公共碼頭,然後這座島的主人凱加姆再用船運送他們來這座島上。據說凱加姆和他的太太就住在島的東邊。 波恩把那些崇拜太陽神與天體主義的信徒統統找了出來。他們像是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似地怕得不得了,有的人發抖,有的人縮在一起,怕事的幾個甚至拿出皮箱,準備要走。但是波恩卻告訴他們未經許可,不得擅自離開。然後再問清楚了每一個人的姓名、地址,記錄下來,並不時露出諷刺的笑容。 埃夏姆也站在一旁協辦:“昨天有沒有人離開?”大家立刻搖搖頭。看來,這幾天並沒有人回到本土。 海絲·林肯這時候還是站在洛敏的身旁,一動也不動。 鄧保羅慢慢走了過去,很有耐心地說:“海絲,我們走吧!”海絲看也不看地搖著頭。 鄧保羅走得更近:“好啦!別再鬧了。我知道你只是愛要脾氣而已。不過,你經歷了這麼多事,應該能夠分辨孰是孰非了。你實在不該跟這些瘋子、騙子在一起。” 洛敏聽見這些話,氣急敗壞地跑了過來:“餵,你剛才說什麼?” 鄧保羅瞪著他說:“瘋子!” 憤恨和嫉妒已經沖昏了善良醫生的頭。他剛說完,就舉起右臂,一拳打在洛敏的下巴上,發出咚的一聲。 海絲被這突來的一拳嚇呆了。她像個木頭似地釘在那兒,而後哭著跑進森林。此時波恩警官跳了出來,洛敏剛開始雖然有些茫然,但他馬上聳聳肩笑了起來。他瞪起銅鈴似的大眼睛,“鄧保羅,你給我記住,這一次我饒了你,下一次再給我碰上,我一定將你的骨頭一片片拆下來。趕快滾回去!” 看著這一場紛亂的鬧劇,埃勒里不禁搖頭長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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