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暹羅連體人之謎

第8章 第八節劍突聯胎

他們用男孩子特有的好奇和拘謹迎向警官,輪流伸出自己方便的手,充滿誠意地與之相握。卡羅夫人奇蹟般地恢復了常態,她這會兒已經在椅子上坐直了,朝兩個男孩微笑。她付出了多麼大的努力啊,埃勒里心裡讚歎道,除了安·福里斯特多少了解一些恐怕沒人知道。 “啊呀,先生!”雙胞胎中的右邊那個用愉快的高音叫道,“你真是警察局里活生生的警官嗎?像奎因先生說的?” “我想恐怕是的,孩子,”他勉強地露齒一笑,“你叫什麼?” “我是弗朗西斯,先生。” “你呢,小伙子?” “朱利安,先生,”左邊的回答。他們的聲音一模一樣。 朱利安,警官覺得,是較重的那一個。他滿臉坦誠地看著警:“我們能不能看看那個金徽,先生?”

“朱利安,”卡羅夫人輕聲說。 “是的,母親。” 男孩們望著那位美麗的女人,立刻露出了笑容,毫不做作,出自內心。然後,邁著優美從容的步態走過房間,警官看著他們年輕的寬闊背後有節奏地隨著腳步起伏。他還看到了朱利安的左胳膊放在他兄弟那相對小些的後背上,說得更準確些,是固定他兄弟背上的一個布套裡。男孩向他們的母親俯下身去,而她則輪流吻了兩個孩子的面頰。一旦莊重地在長沙發上坐好,他們立刻把目光集中在了警官身上,坦然面對他困窘的表情。 “嗯,”他再開口時,多少有些慌亂,“這倒是個新情況。” “我想我現在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順便問一句,小傢伙——你——朱利安——你的那條胳膊是怎麼回事?”

“噢,我把它摔斷了,先生,”左邊那個毫不遲疑地回答。 “上週,我們在外面的石頭上摔了一跤。” “澤維爾醫生,”弗朗西斯說,“給朱利安接上了。並不太疼,是不是,朱爾?” “不很疼,”朱利安很男人氣地說。兩人再次微笑著面對警官。 “真了不起!”警官說,“我猜你們已經知道發生在澤維爾醫生身上的事?” “是的,先生。”他們齊聲回答,笑容消失,代之以悲傷。但目光中的激動仍然掩飾不住地閃現出來。 “我認為,”埃勒里說著走過房間關上通走廊的門,“我們應該達成共識。在這個房間裡說的一切,卡羅夫人,不再向外擴散。” “是的,”她嘆口氣說道,“這確實是不幸,奎因先生。我希望……你們也看到了,我不是非常勇敢。”她用混雜著驕傲和痛苦的表情疼愛地看著她兒子的高大挺拔的身體,“弗朗西斯和朱利安16年前在華盛頓出生。我丈夫當時還活著。我的兒子出生時完全健康,除了,”她頓了頓,閉上了眼睛,“一件事,像你們已經看到的。他們生來就連在一起。不消說,我的家人——嚇壞了。”她停下來,調整一下加快的呼吸。

“大家庭也有目光短淺的時候,”埃勒里帶著鼓勵的微笑說,“如你所言,這不是值得誇耀的。但我肯定你應該自豪……” “噢,我是的,”她大聲說,“他們是最好的孩子——這麼強壯、挺拔而且——而且有耐心……” “這是因為有你,母親,”弗朗西斯說著露齒一笑。朱利安也用他的目光錶示贊同。 “可他們給我的太多了,”卡羅夫人低聲接著說下去,“我是軟弱的,自己也害怕。我的丈夫偏偏認為——像家裡其他人一樣。所以……”她打了個奇怪的絕望手勢。貴族家庭受到公眾的矚目;家族會商,花了大筆的金錢,在能乾而又可靠的護士照料下,產科醫院把嬰兒帶走,而報界得到的說法是,卡羅夫人產下一個死嬰……“我經常作為秘密的訪問者去看他們。直到他們長大了,他們開始理解。他們從沒有抱怨,親愛的孩子們,總是高高興興的,連一句怪話都沒說過。當然,我們請了最好的私人教師和醫護。到我丈夫去世,我認為——但我受到的壓力還是太大。而我又缺少,像我說過的,足夠的勇氣。儘管這期間我無時無刻不想……我的心在哭泣……”

“當然,當然,”警官說著,用力清了清嗓子,“我想我們都能理解,卡羅夫人。我想知道對此還有沒有可能做些什麼——我是說醫學方面?” “我可以告訴你?”弗朗西斯輕快地說。 “噢,你嗎,小子?” “是的,先生。你看,連著我倆胸骨的是一條——紐帶——縛線……” “是韌帶,”朱利安皺著眉頭說,“怎麼老記不住,弗蘭。我想你早該記住了。” “韌帶,”弗朗西斯對這位嚴格的批評者點點頭,“它很有勁,先生,嘿,我們可以把它拉長六寸!” “可那不疼嗎?”警官畏縮地說。 “疼?不,先生。你抻耳朵的時候它會疼嗎?” “嗯,”老先生笑著回答,“我想不疼吧。我還真沒試過。” “軟骨韌帶,”霍姆斯醫生解釋說,“在畸形學中我們稱之為劍突贅生物。最奇異的現象,警官。伸縮性極強,堅固得不可思議。”

“我們可以用它來變戲法兒。”朱利安一本正經地說。 “得了,朱利安。”卡羅夫人用微弱的聲音說。 “我們確實可以,母親!你知道的。我們可以做那對暹羅兄弟做過的那套戲法兒;我們給你表演過,記得嗎?” “噢,朱利安,”卡羅夫人說話時掩飾著一絲微笑。 霍姆斯醫生的那張年輕的臉上,因為突然有了炫耀專業知識的機會而神采飛揚:“章和炎——那對暹羅聯體兄弟的名字——能夠靠韌帶的力量支撐對方的體重。這些孩子很迷這個。天吶,他們比我還能幹!” “那是你鍛煉不夠的緣故,霍姆斯醫生,”弗朗西斯恭敬地說,“你為什麼不打沙袋。我們……” 警官這時已開始露齒而笑,整個房間裡的氣氛奇蹟般地輕快起來。男孩子們那完全正常的談吐,機智的應對,包括他們的不怨天尤人和沒有因自己的存在而表現出任何彆扭的情緒,都對眼前這個局面的形成有所促進。卡羅夫人對他們報以疼愛的微笑。

“如果說醫生們只有這一件事,”他指了指自己的胸部,“可關心,我想,問題早解決了。但是……” “也許還是讓我來解釋好些,老弟,”霍姆斯醫生輕柔地說,“你知道,警官,所謂暹羅聯體孿生通常——只是說通常——有三種類型,這三種類型在醫學上都有非常著名的案例。有臀部聯胎型——背對背——腎臟區連接。最著名的實例恐怕要算是布拉斯齊克聯體孿生子,羅莎和約瑟法。曾嘗試過手術把她們分開……”他停下來,臉色轉陰,“然後就是……” “那嘗試成功了嗎?”埃勒里平靜地問。 霍姆斯醫生咬住了嘴唇:“嗯——沒有。但更多的情況我們也不知道……” “好啦,霍姆斯醫生,”弗朗西斯誠懇地說,“這些情況我們都了解。這也好理解,奎因先生,我們因為自己的情況,很自然會對此感興趣。那次嘗試的結果是布拉斯齊克孿生姐妹的死亡。而那之後澤維爾醫生沒有再……”

卡羅夫人的臉色變得比她的眼白更白。警官向埃勒里遞了個眼色,示意讓霍姆斯醫生繼續。 “然後就是,”霍姆斯醫生的語氣不如剛才那樣輕鬆了。 “劍突聯胎——胸骨部連接的孿生。當然,這一類型最有代表性的就是那對暹羅雙胞胎,章和炎。兩個健康正常的個體……” “死於1874年,”朱利安宣布,“當時章染上了肺炎。他們活到63歲!他們都結了婚,養了一大群孩子,還有其他的一切!” “他們不是真正的暹羅人,”弗朗西斯微笑著補充,“有四分之三的中國血統和四分之一的馬來血統。他們非常聰明,警官先生。還很富有……我們也是這一類型。”他很快地又補上一句,“劍——劍突聯體,但不富有。” “我們是富有的,”朱利安說。

“可你知道我的意思,朱爾!” “最後,”霍姆斯醫生說,“還有所謂體側聯體型。面對面的——肝臟連接。當然,循環系統也是共同的。”他嘆了一口氣,“澤維爾醫生有成功的個案。卡羅夫人的私人醫生也有參與。” “可是,”埃勒里低聲問道,“把這兩個健壯的小牛犢子帶上箭山來的目的是什麼呢,卡羅夫人?” 好一會兒沉默。氣氛又厚重起來。澤維爾夫人沉著臉盯住卡羅夫人。 “他說,”小婦人用耳語般的音量說,“也許……” “他給你允諾了嗎?”埃勒里慢悠悠地問。 “不完全是。只能說極微弱極細小的機會。安·福里斯特小姐聽說他正在做實驗工作……” “澤維爾醫生,”年輕的醫生用平淡的語調插話道,“一直把他在這裡的時間都用在非常——異乎尋常的實驗上。我不該用異乎尋常這個詞。非正統的,也許好些。他當然是一個非常偉大的人。”他停頓一下,“他花了大量時間和金錢在這個——這些實驗上。有些公佈了;但很少,因為他不喜歡那樣。當卡羅夫人寫信來的時候……”他又停下不說了。

警官看了看卡羅夫人又轉向霍姆斯醫生:“我感覺,”他低語道,“你並沒有分享澤維爾醫生的熱情,醫生?” “這可完全是兩碼事,”英國人堅定地說。他用混雜著關愛和惋惜的表情瞥了一眼卡羅雙胞胎。 又是一陣沉默。老先生在房間里略做走動。男孩子雖沉靜得出奇,但也很警醒。 警官停住腳步:“你們兩個小伙子喜歡澤維爾醫生嗎?”他突然問道。 “噢,是的,”他們異口同聲。 “他沒有——呃,傷過你們吧?” 卡羅夫人吃了一驚的樣子,柔和的目光中閃過一絲愕然。 “不,先生,”弗朗西斯回答,“他只是給我們做些檢查。做各種試驗。照x光、特別是食物、注射之類的。” “我們對這類事情已習以為常,沒有問題,”朱利安神色黯然地說。

“明白了。現在問一下昨晚的事。睡得好嗎,你們倆?” “是的,先生。”此刻,他們已經非常嚴肅,連呼吸的節奏都加快了。 “夜裡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像槍聲。” “沒有,先生。” 老先生揉搓下巴,再開口時已是面帶笑容:“你們兩個吃早飯了嗎?” “吃過了,先生。惠裡太太今天很早就給我們拿來了吃的,”弗朗西斯說。 “但我們現在又餓了。”朱利安很快補上一句。 “那我建議你們兩個年輕人到廚房去,”警官和藹可親地說道,“讓惠裡太太再給你們弄點兒吃的東西。” “好的,先生!”他們齊聲說著站起身來,吻了他們的母親,道了聲對不起,以他們特有的步態離開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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