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瘋狂下午茶

第7章 隱形的仰慕者

瘋狂下午茶 埃勒里·奎因 12856 2018-03-15
羅傑·鮑溫是三十歲、藍眼睛的白人。他比一般人都高,笑起來更爽快,說起英文來帶著哈佛腔調,偶爾喝些雞尾酒,煙抽得多了一點,非常關懷他唯一的親屬,也就是住在舊金山仰賴他贈與的姨媽,他讀的書從薩巴堤尼到蕭伯納都有。他目前在紐約的柯西加城(人口數為七百四十五人)實習律師業務,他就是在這裡出生的。在這裡他偷過老卡特園裡的蘋果,在小溪中裸泳,在周六晚上的柯西加營帳里和愛麗斯·司格特迸出火花。 柯西加所有的人都熟識他,他們說他是個“王子”、一個“真正的好男孩”、“沒有架子的知識分子”和一個“有趣的人”。聽他的朋友說——他們大多數的時間都一起住在大街邊茉莉街上由邁克·司格特開設的寄宿公寓中——在柯西加方圓裡找不到比他更快樂、更溫文爾雅、更沒有攻擊性的人了。

從紐約來到柯西加,半個小時內埃勒里·奎因先生就能夠摸清柯西加民眾對他們最常談到的公民的態度。從大街雜貨店老闆克勞斯先生,從法院附近街上玩彈珠的玩童,他知道了一些,從柯西加郵局局長的太太,也就是帕金斯太太那兒他知道了許多。從羅傑·鮑溫先生本人處則沒得到什麼,他看起來很有修養,純粹只是被傷害了而且很迷惑。 當他離開郡監獄前往寄宿公寓及羅傑·鮑溫的死黨朋友圈時,埃勒里·奎因先生突然想到以這麼一個具有所有美德典範的人,卻會絕望地躺在骯髒的監獄中等待一級謀殺的判決,這實在是很奇怪的一件事。 “等一下,等一下,”埃勒里·奎因先生站在門口並輕輕地前後搖晃著,“當然事情不可能會那麼糟吧?從我聽到所有關於這位年輕鮑溫的事來看——”

安東尼神父握緊瘦消的雙手:“我親自為羅傑施洗的,”他以顫抖的聲音說,“這不可能的,奎因先生。我幫他施洗的!而且他告訴我他沒有槍殺麥高文。我相信他,他不會對我說謊。但是……全郡最大牌的律師約翰·格漢,他為羅傑辯護,他說這是他看過的最不利的旁證案件之一。” “這情形,”高大的邁克·司格特咆哮著,並把吊褲帶彈到他結實的胸膛上,“那孩子竟然也這樣說。去他的,就算是羅傑認罪我也不會相信!對不起,神父。” “我只能說,”甘迪太太坐在輪椅上突然說道,“說羅傑·鮑溫殺了從紐約來的那個卑鄙的黑髮魔鬼的人是傻瓜。如果那個晚上羅傑是獨自一人在他的房中呢?一個人有權力去睡覺的,不是嗎?而這種事怎麼會有目擊者,對不對,奎因先生?那個可憐的孩子不是饒舌的人,我知道!”

“沒有不在場證明。”埃勒里嘆息道。 “真糟糕,”柯西加警長平格喃喃抱怨著,他是一個胖而強壯的老人,“非常糟糕。如果那天晚上有人和他在一起就好了。當然,”迎著甘迪太太怒氣沖衝的眼神,他趕快又補充,“羅傑絕不會這樣的,你知道。但當我聽說他和麥高文之間的鬥毆時——” “哦,”埃勒里輕聲地說,“他們打架?有威脅的話嗎?” “也不完全算是打架,奎因先生,”安東尼神父有些畏縮地說,“不過他們確實在吵架。就在那天晚上,麥高文是在午夜左右被槍殺的,羅傑在一小時前才跟他吵過架。事實上,先生,那不是第一次。以前好幾次他們都吵得很兇,兇得足以讓地方法院認定羅傑有殺人動機。” “還有那子彈呢,”邁克·司格特叫道,“那子彈!”

“是的,”杜德醫生說,他是個矮小安靜看起來有智慧的人。他很不快樂地說,“我是郡驗屍官同時也是地方殯儀館業者,奎因先生,驗屍時我從麥高文身體裡挖出子彈,我的責任就是檢驗這個子彈。當平格以涉嫌扣押羅傑並取得他的槍時,我們當然也對比了彈道……” “彈道?”埃勒里拖長聲音說,“真的!”他不禁帶著微微的敬意看著平格警長和杜德驗屍官。 “喔,我們不是很信任我們自己的判斷,”驗屍官急促地說,“雖然從我的顯微鏡看起來確實……這真是讓人感到不愉快,奎因先生,但工作是工作,而且身為執法官員也必須遵守自己的誓言。我們把子彈和槍一起寄到紐約,請彈道專家檢驗。他的報告確認了我們的發現,我們能怎麼辦?平格逮捕了羅傑。”

“有的時候,”安東尼神父平靜地說,“還有更高一層的任務,薩繆爾。” 驗屍官看起來很悲傷。埃勒里問:“鮑溫有沒有持槍的執照?” “有的,”胖警長說道,“這裡很多人都這樣,那邊山坡上很適合狩獵。是一把點三八手槍幹的,好吧——羅傑的點三八。柯爾特自動手槍,一流的。” “他是個好射手嗎?” “我會說他是的!”司格特讚道,“那孩子能射。”他冷硬的臉拉長了,“我應該知道。貝廬戰役時一個德軍砲彈從我身後射來,我的左腳現在還有六片榴彈碎片。” “射得很好,”驗屍官恭維地說,“我們常一起去獵兔子,我看過他用他的柯爾特在五十米外打到奔跑中的獵物。他不用來复槍,他說那對真正的運動來說太溫馴了。”

“但鮑溫先生對這些怎麼說呢?”埃勒里想知道,眼睛瞧著香煙冒出來的煙,“他根本不跟我說。” “羅傑,”安東尼神父呢喃著,“他說沒有。他說他沒有殺害麥高文。對我來說那就足夠了。” “但對地方法院可不夠,呃?”埃勒里再度嘆口氣,“那麼既然他的自動手槍用過了,如果他說的是實話,那就是有人偷出來用,殺了人後再偷偷放回去?” 那些人彼此間不安地對望,安東尼神父擠出一個微弱傲然的微笑。然後司格特大叫著:“最可惡了。格漢——那是我們的律師——格漢對羅傑說:'聽著,年輕人。你必須要作證說槍可能是從你這裡被偷走的。你的生命可能就靠這一點了。'就只有這點了。你猜這年輕的傻瓜怎麼說?'不,'他說,'那不是事實,格漢先生。沒有人偷我的槍。我是一個淺睡的人。'他說,'放槍的高櫃就在我的床旁邊,而且當晚我的房門也閂住了。沒有人能進來偷我的槍。所以我不會對這種事情作證的!'”

埃勒里吹口氣把煙吹散:“我們的英雄,呃?那是——”他聳聳肩,“那麼這一連串的爭吵,如果我的情報沒錯,是有關於——” “愛麗斯·司格特,”從紗門傳來一個冷漠的聲音,“不,不用站起來,奎因先生!喔,沒有關係的,神父。我已經是成年人了,而且也沒有必要對奎因先生隱瞞全鎮的人都知道的事。”她停下來冷靜一下,“你想要知道什麼,奎因先生?” 奎因先生駭然地發現,他突然沒辦法有條理地講話了。他站著,像個鄉巴佬目瞪口呆地在博物館中。就算他在柯西加大街上看到一顆完美的鑽石在塵土中閃爍,他也不會這麼失態。不管在哪里美貌都是稀有的,在柯西加更是一個奇蹟,所以這就是愛麗斯·司格特,他想著。名字取得真好,好一個邁克!她是如此清新柔美,像水一般,更如花朵一樣優美。歹竹出好筍!她那黑黑的大眼睛使他深深著迷,她的可人使他迷失了自己。她獨自站在房門口的微光之中,她是美麗的代言人。光看著她就使人欣喜。若說她有任何誘惑人的地方,那是出於完美而不自覺的誘惑——一個眉毛的動作,嘴唇的弧度,均衡有如雕刻的胸部。

所以埃勒里·奎因先生就明白為什麼像羅傑·鮑溫這麼一個模範生會有可能面對電椅。即使他本人也對她的美貌感到眩目,他看到的只有站在門口的那個人。杜德靜靜地看著她,懷著遙遙而謙恭的祈求。平格以絕對的飢渴盯著她看,是的,即使是那肥胖的老平格也是如此。安東尼神父蒼老的眼神則是驕傲中帶著哀傷。但是在邁克·司格特的眼中只有全然擁有的快樂。這是諸多女神的合體,她可以輕而易舉地使人為她而殺人。 “好了!”他終於說道,深深吸了一口氣,“真是受寵若驚。請坐,司格特小姐,我正在收集情報。麥高文是你的仰慕者之一嗎?” 她的鞋跟在門檻上發出喀噠的聲音:“是的,”她壓低聲音回答,眼睛注視著放在膝部那像牙般的雙手,“你可以這麼說。而且我——我喜歡他。他與眾不同。從紐約來的藝術家。他大約是六個月前來柯西加畫我們這著名的山丘的。他懂得這麼多,他到過法國、德國和英國,有這麼多名人是他的朋友……我們這裡幾乎都是農民,奎因先生。我從來沒有碰到過像他這樣的人。”

“卑鄙的魔鬼。”甘迪太太嗤之以鼻,瘦消的五官也扭曲了。 “原諒我,”埃勒里笑著說,“你愛他嗎?” 一隻蜜蜂在平格的耳朵邊嗡嗡叫,他氣憤地揮打著。 她說:“我——這——既然他已經死了,不愛。死亡有時會讓事情變得不一樣。或許——我看到了他的真面目。” “但你花了許多時間和他在一起——生前?” “是的,奎因先生。” 接下來是短暫的沉默,然後邁克·司格特以粗重的口氣說:“我不干涉我女兒的戀情,看到沒?她有她自己的生活要過。但我本人對麥高文從沒好感。他是個帶著美麗外表的騙子,也滿紮手的。我一點都不信任他。我告訴過愛麗斯,但她不聽。像一般女孩一樣,她也被沖昏頭了。他在外面閒蕩得太久了——還欠我,”司格特微微一笑,“五個星期的房租。他為什麼閒蕩?他為什麼口袋空空?”

“那個,”埃勒里慢慢地說,“是個完美的修辭疑問。羅傑·鮑溫呢,司格特小姐?” “我們——我們一起長大,”愛麗斯還是同樣低聲回答,然後她猛然甩了一下她的頭,“什麼事都是那麼固定。我想我是怨恨這一點。然後是他的干預。他就是對麥高文感到憤怒。有一次,幾個星期前,羅杰威脅著要殺掉他。我們都聽到了,他們倆——他們倆就在那邊的客廳裡吵,我們就坐在門口這裡……” 又是一陣沉默,然後埃勒里輕輕說道:“那你認為是羅傑殺了那個城裡來的騙子嗎,司格特小姐?” 她揚起雙眼望著他:“不!我絕不會相信。不是羅傑。他只是生氣,沒別的。他說的話並不當真。”然後在眾人驚異之中她開始哭泣了。邁克·司格特變得像磚頭一樣紅,安東尼神父看起來很沮喪,其他的人則退縮了,“我——我很抱歉。”她說。 “那你認為是誰幹的呢?”埃勒里溫柔地問。 “奎因先生,我不知道。” “有人知道嗎?”——大家都搖頭——“好吧,我相信,平格,你曾經提過麥高文的房間自兇案發生那晚後就完全沒有動過……還有一件事,他的屍體怎麼辦了?” “嗯,”驗屍官說,“我們先保留以供現場驗證,然後驗屍,並設法找尋親屬來領回屍體。但麥高文顯然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也沒有任何一個朋友站出來。他也沒留下什麼,他在紐約的工作室中只有一些私人的東西。我自己把他縫合起來,我們用他的存款把他葬在新柯西加公墓了。” “這是鑰匙,”警長喘著氣說,並努力站起來,“我必須到鄉下去一趟。你想知道的事杜德都會告訴你。我希望——”他無助地停下來,然後搖搖擺擺地走出門,“來嗎,神父?”他說著但沒有轉身。 “是的,”安東尼神父說,“奎因先生……任何事情,你了解——”他瘦消的肩膀垂下來,然後他跟隨著平格走下水泥地。 “容我告辭嗎,甘迪太太?”埃勒里喃喃說道。 “是誰發現屍體的?”他們在陰暗冷清的房子裡上樓梯時,他問道。 “我發現的,”驗屍官嘆道,“我寄宿在邁克這裡已經有十二年了,自司格特太太去世時開始。就是幾個老單身漢和邁克。”他倆都嘆氣,“那是三週前一個可怕的暴風雨晚上——有雷有雨,記得嗎?我在我的房間內看書——大約是午夜的時候,我到樓上大廳下面的浴室去梳洗,準備上床。我經過麥高文的房間,門是開的,燈也是亮的,他坐在椅子上,臉對著房門。”驗屍官聳聳肩,“我一看就知道他已經死了。子彈射中心臟斃命。血染在他的睡衣上……我立刻叫醒邁克。愛麗斯聽到聲音也來了。” 他們在樓梯頂上暫停下來。埃勒里聽到那女孩屏住呼吸,而司格特在喘著氣。 “他死了很久了嗎?”他問道,並朝著驗屍官指的房門走去。 “只有幾分鐘而已,他的屍體還是溫暖的。他是立即死亡的。” “我想是暴風雨使人聽不到槍聲——只有一個傷口吧,我想?”——杜德醫生點點頭——“好了,我們到了。”埃勒里把平格給他的鑰匙插進鎖孔,轉動鑰匙。然後他推開門。沒有人說話。 房間裡撒滿了陽光,無辜清白得像個初生嬰兒。這是一個非常大的房間,格局和埃勒里住的房間一模一樣。家具擺設也是一模一樣。床是一樣的,放在兩個窗戶間類似的位置;在房間中間的桌子,燈心草為底、藤為靠背的椅子和埃勒里房中的也沒什麼兩樣;地毯、櫃子、高櫃……嗯!有一點不同。 他問:“你所有房間的擺設都是完全相同的嗎?” 司格特揚起他濃密的眉毛:“當然。當我進入這個行業,並把這間屋子改成出租房間時,我在雅巴尼一個破產的地方買了很多東西。都是一樣的東西。這裡所有的房間都一樣。為什麼這麼問呢?” “沒特別的理由,就是有興趣。”埃勒里靠著門窗側壁站著,拿出一根香煙,銀灰色的眼睛仍然探索著房間內部。沒有絲毫打鬥過的痕跡。在房門的正前方就是桌子和藤背椅子,椅子麵朝向門口。房門與椅子連成一線,房間的另一側則是靠牆的老式高櫃。他的眼睛再度瞇起來了。他沒有轉身而直接問道,“那個高櫃。我房間的是在兩個窗戶中間。” 他聽到女郎輕軟的呼吸聲發自他背後:“怎麼會……爸爸!當——當麥高文先生去世時,那個高櫃不在那裡的!” “那就奇怪了。”司格特驚訝地說。 “不過,兇案發生的那晚高櫃就在這個位置了嗎?” “什麼——是的。”愛麗斯以疑惑的口吻說道。 “沒錯,我也想起來了。”驗屍官皺著眉頭說道。 “很好,”埃勒里慢條斯理地說著,並從房門邊走過來,“有事情好忙了。”他踱到高櫃旁,彎下腰,用力地把它從牆邊推開。他在它後面跪下來,心無旁騖地一寸一寸向牆邊推進。然後他停下來。他在灰牆上離地約一英尺的地方發現一個奇怪的凹痕。他的直徑不到四分之一英寸,略呈圓形,凹進牆壁的深度大概是十六分之一英寸。有一小塊灰牆已經脫落了,他在地板上找到了它。 他直起身來時有失望的表情。他回到房門口:“沒有什麼。你確定兇案發生後這房間都沒被動過嗎?” “我可以發誓。”司格特說道。 “嗯。還有,我看到麥高文的私人東西還在這裡。兇案發生當晚平格是否徹底搜索過這個房間,杜德醫生?” “呃,是的。” “可是他什麼都沒有找到。”司格特咆哮。 “你確定嗎?什麼都沒有?” “什麼話,他看的時候我們都在這裡,奎因先生。” 埃勒里微微一笑,他以奇特的熱情檢查了整個房間:“無意冒犯,司格特先生。好了!我想我要回我房間去把這件事情好好想一想。我先保留這把鑰匙,醫生。” “沒問題。任何你想要的東西,你知道——” “目前什麼都還不需要。如果有事到哪裡找你?” “到大街上我的辦公室找我。” “很好。”再一次埃勒里隱隱約約地笑了,他用鑰匙鎖上門,下樓去了。 他發現他的房間很涼爽且讓人感到鎮靜。他躺在床上,雙手枕在頭下面思考。整個房子都很安靜。窗戶外有一隻知更鳥唱著歌,還有一隻蜜蜂嗡嗡叫,沒別的了。透過擺動的窗簾,由山丘那邊吹來有甜味的風。 有一會兒他聽見愛麗斯輕巧的腳步聲在外面大廳裡,接著他又聽到邁克·司格特粗啞的聲音在樓下。 他叨著大約抽了二十分鐘的煙,突然跳起來並衝到房門邊。門開了一條縫,他傾聽著……沒人了。然後他靜靜地走出來到了大廳,再躡手躡腳地走到死者的房間,開了門進去,並再度鎖上門。 “如果在這世界上還有道理可言的話——”他嘀咕著,又住嘴了,接著很快地來到麥高文死亡時坐的藤背椅子旁。他跪下來,仔仔細細地檢查了椅背上的交叉網線。不過,似乎沒有什麼不對。 他皺著眉站起來並開始踱步。他踱過了房間的縱面與橫面,彎著腰像個駝背老人,他的下唇向前伸,他的雙眼不停地看。他甚至整個人躺在地上,在家具的下面摸索,他還爬到床鋪底下像個工兵在無人之地所做的巡禮一樣。但當他完成了地板的檢驗之後,他仍一無所獲。他微笑著把衣服上的灰塵拍掉。 那是當他絕望地把垃圾桶內的東西放回去時,他的臉龐才亮起來了。 “老天爺!如果可能的話——”他離開房間,鎖上門,很快而小心地查看了大廳的上上下下,傾聽著。很顯然只有他一個人,所以四周靜悄悄的,也不覺得有罪惡感,他開始逐房搜查。 他在第四間房間內的藤背椅上發現了他的推論的證據,而這房間的主人他先前模糊地將之歸於自己人。 非常小心地把東西都歸回原位後,埃勒里·奎因先生回到他自己的房間,梳洗了一番,拉正領帶,再次拍乾淨衣服,帶著夢幻般的笑容下樓去了。 他看到甘迪太太和邁克·司格特在門口玩著紙牌,埃勒里笑笑走到底層的後面去。他發現愛麗斯在一個大廚房中,忙著攪拌從爐子上飄出辛辣香味的東西。熱氣染紅了她的雙頰,她穿著白色的圍裙,整體看來她很快樂。 “怎樣,奎因先生?”她焦急地問道,丟下長柄勺,以感激祈求的眼光看著他。 “你是這麼愛他嗎?”埃勒里輕嘆,享受著她的魅力,“幸運的羅傑!愛麗斯,我的孩子——你看,我像一個父親一樣,雖然我向你保證我的靈魂還是痛苦的——我們有進展了。是的,真的。我想我可以告訴你這年輕人現在所面對的將來比早上時樂觀多了。是的,是的,我們有進展了。” “你說你——他——呃,奎因先生!” 埃勒里在廚房裡一張光亮的椅子上坐下來,從桌上大盤子裡偷拿了一片方形的餅乾,用力咀嚼,吞下去,看起來很挑剔,然後笑了,又拿了另一片:“你做的?很好吃。像天上的女神做的。如果這就是你烹飪的樣品——” “是烘焙。”她突然沖向前,在他茫然不知所措時,抓住他的手,並把它拉到她的胸前,“喔,奎因先生,如果你能夠——我從來不知道我——我這麼愛他——直到他被關進監牢!”她顫抖著,“我願意做任何事——任何事——” 埃勒里眨眨眼,鬆一松他的領口,設法讓自己看起來冷靜,然後輕輕地把手抽回來:“好了,好了,親愛的,我知道你會。不過不要再對我做這種事。這讓我覺得我變成上帝了。”他揉擦著自己的眉毛,“現在,聽著,美人,仔細聽著。有一件事你可以做。” “任何事!”她的臉龐發亮。 他站起來在一塵不染的地板上踱步:“我說薩繆爾·杜德很忠於他的辦公室,對嗎?” 她很震驚:“薩繆爾·杜德?到底這是——他做事很認真,如果你是指這個的話。” “我也是這樣想。這就有點複雜了。”他微笑著,“不管怎樣,我們必鬚麵對現實,對不對?我親愛的女神,今晚你要去誘惑薩繆爾·杜德醫生到最後關頭。懂這個意思嗎?” 氣憤閃過她的黑眼睛:“奎因先生!” “別急,雖然這是最適合的法子。我並不是建議什麼激烈手段,我的孩子。我還要另外一片餅乾。”他自己又拿了兩片,“你可以叫他今晚帶你去看電影嗎?他待在房子裡會使事情變得很困難,我必須要支開他,否則他可能會集合國民軍來製止我。” “我可以叫薩繆爾·杜德做任何我要的事情,”愛麗斯冷冷地說,臉頰上的紅潮已經退去,“但我不懂為什麼。” “因為,”埃勒里吃著另一片餅乾說著,“我說要這樣,親愛的。我今天晚上要踐踏他的威嚴,你等著看。我必須做一些事情,若不搞一些障眼法,這絕對是不合法的,即使不算是犯罪的話。杜德可能會幫忙,但依我判斷他不會,既然如此,如果他什麼都不知道的話,我倆就不會有爭執了。” 她漠然地打量他,在這率直的眼光注視下他感到很不舒服:“這可以幫羅傑嗎?” “那是,”埃勒里熱切地說,“當然!” “那我就做。”然後她突然垂下雙眼,玩弄著圍裙,“那麼可否請你離開廚房,埃勒里·奎因先生,我要做晚餐。而且我覺得——”她奔向爐子拿起長柄勺,“——你很棒。” 埃勒里·奎因先生咕嚕一聲臉紅了,然後急忙離開了。 當他推開紗門時他發現甘迪太太走了,司格特和安東尼神父靜靜地坐在屋裡。 “偉大的人們,”他愉快地說,“那位受苦難的甘迪太太呢?順便問一下,她坐著輪椅是怎麼上下樓梯的?” “不必,她的房間在底層,”司格特說道,“怎麼樣,奎因先生?”他的眼睛憔悴。 安東尼神父以堅定的感激神色看著他。 埃勒里突然變得垂頭喪氣。他坐下來並把他的椅子拉到他們那兒去:“神父,”他平靜地說,“我聽說你服務的——誠心服務的——是比人類更高一層的法律。” 老教士端詳他一陣子:“我對法律了解很少,奎因先生。我服侍兩個主人——耶穌基督和他獻身的靈魂。” 埃勒里沉默地考慮了一會兒,然後他說道:“司格特先生,你曾經提過你參與過貝廬戰役,那麼死亡對你來說並不恐怖了。” 司格特的眼睛直視著埃勒里:“聽著,奎因先生,我看到我最好的朋友在我面前被撕成兩半。我必須要將他的內臟從我手上拿開。不,我一點都不怕,我體驗過了。” “非常好,”埃勒里柔和地說,“真的非常好。有一點兒荒唐,但也夠了。神父,司格特先生,”他們兩人看著他的唇,“你們今晚可不可以幫我挖開一個墳墓?” 萬聖節已經過了好幾個月了,但女巫們還是在那個晚上跳舞。她們在山坡投射的黑影中舞蹈;她們在風中尖聲喊叫,飛越過寂靜的墳墓。 那晚能成為三人行的一分子使埃勒里感到異常興奮。公墓位於柯西加的外緣,以鐵棒圈住並用灌木為籬。一股像冰一樣的冷風吹過他們的頭頂。墓碑在山腰上閃閃發亮,好像死人的骨頭經過風的洗禮後變得光亮而潔白。一片黑雲遮住了半個月亮,樹木也無休止地飲泣。確實一點都不難想像有女巫在跳舞。 他們靜靜地走著,本能地聚在一起,由安東尼神父領軍,像個大船般乘風前進,他的法衣隨風飄動飛舞。他的臉色陰暗認真但冷靜。埃勒里和邁克·司格特努力地跟在後面,他們帶著沉重的鏟子、十字鎬、繩索和一大捆東西。行走在成群黑影出沒的山坡上,他們是唯一的生物。 他們在一片處女地找到麥高文的墳墓,稍微遠離主要的墓堆聚集區。那是山坡上一個寂寞的高點,一個禿鷹棲息的地方。泥土只是草草地做成一個墳墓蓋在死者之上,而且也只用一根細瘦的棍子做標記。依然是沉默無聲,兩人皺著眉頭拿起十字鎬開始工作,安東尼神父則在上方為他們望風。月亮時隱時現。 等到堅硬的土被弄鬆了之後,他們丟開十字鎬,轉而用鏟子來鏟土。他們都在衣服外面加上了老舊的套頭衣服。 “現在我知道了,”埃勒里靠在挖出來的土堆上休息時低聲說道,“做一個盜墓者是什麼滋味。神父,我很高興你跟我們一起來。我被太多的想像詛咒了。” “沒有什麼好害怕的,我的孩子,”老教士以稍微苦澀的聲音說道,“這些只不過是死去的人們。” 埃勒里發著抖。司格特叫道:“我們繼續幹吧!” 終於他們的鏟子碰到了空空的木頭。 他們到底怎麼弄的埃勒里永遠想不清楚。那是撒旦的工作,沒多久他就被汗水濕透了,就像風中垂在冰冷手指下的冰柱使人刺痛。他感覺靈魂出竅,成為夢魘中的幽靈。司格特靜靜地工作著,努力異常,埃勒里在他身邊喘氣,安東尼神父則傷感地旁觀。然後埃勒里醒悟到他是在坑洞的一邊拉著兩條繩索,而司格特則面對他拉著繩子的另一端。一個長長黑黑又沉重的東西從深坑里冒出來了,搖搖晃晃好像有生命一樣。整個舉起來後它以側面著地,在埃勒里的驚訝之下,它整個翻了。他倒在地上,蹲在地上,摸索著香煙。 “我——需要——喘口氣。”他說道,用力地吸吐著香煙。司格特冷靜地倚靠在他的鏟子上。只有安東尼神父走到松木棺旁,慢慢把它翻正,然後輕輕緩緩地用手去撬棺蓋。 埃勒里看著神父,深深感到著迷。然後他跳起來,丟掉香煙,對自己罵了一聲,再搶過神父手上的十字鎬,用力地一撬,棺蓋吱吱地開了…… 司格特閉緊嘴巴大步走向前。他戴上帆布手套,然後彎腰向著死人。安東尼神父退後,閉上他疲憊的雙眼,埃勒里急切地打開他從茉莉街一路帶過來的大包裹,裡面是他偷偷向《柯西加之聲》的編輯借來的大型附三腳架照相機。他摸索尋找一些東西。 “有沒有?”他沙啞地問道,“司格特先生,有沒有?” 司格特清楚地回答:“奎因先生,有。” “只有一個嗎?” “只有一個。” “把他轉過來,”過一會兒之後,埃勒里又問道,“有沒有?” 司格特答道:“有。” “只有一個?” “對。” “在我說的位置?” “是的。” 然後埃勒里把一個東西高舉過頭,用另一隻手調整照相機的鏡頭對準了躺在棺材裡的人,然後一陣藍光像鬼火似地伴隨著反射的光芒,將山丘照得如同地獄。 埃勒里暫停片刻,靠在鏟子上說道:“讓我告訴你們一個故事。”邁克·司格特冷漠地工作著,他那寬廣的肩膀因為用力而抽動著。安東尼神父坐在又裝回去的照相機包裹上,把臉孔埋在雙手裡。 “讓我告訴你,”埃勒里以單調的語氣說道,“一個聰明絕頂的故事,挫敗的原因則是……真的有上帝,神父。 “當我發現麥高文房間裡的高櫃不在它正常的位置時,顯然是在兇案發生時被移到新的位置的,我看出是兇手自己移動高櫃的。他這樣做一定有他的理由。我把高櫃推開,在它後面距地面約一英尺的地方,灰牆上有一個圓形的小凹痕。這個小凹痕和擋在它前面的高櫃與兩樣東西連成一直線:面對門口的藤背椅,也就是麥高文被射殺時所坐的椅子,以及兇手扣板機時所站的房門口。巧合嗎?看起來可不像。 “我立刻看出那個小凹痕很可能是由子彈所造成的——一發力道衰竭的子彈,因為凹痕很淺。顯而易見,因為凶手是站著的,而受害者是坐著的——因為貫穿心臟而喪命——所以在椅子後面幾米處的牆上會出現凹痕。如果這就是兇手發射的子彈所造成,就差不多會在我發現的位置,因為發射的火線通常由上往下。” 泥土落在棺木上。 “現在這也很明顯,”埃勒里抓著鏟子以奇怪的聲音說道,“如果那發力道衰竭的子彈就是貫穿麥高文身體的子彈,那麥高文的椅背上的網線也應該會有一個洞。我檢查過椅子,沒有彈孔。所以有可能造成牆上凹痕的子彈不是射穿麥高文身體的而是射偏的,換句話說,在那個暴風雨的晚上,總共發射了兩發子彈,一發進入麥高文的身體,另一發造成牆上的凹痕。但是沒有人提到在房間中曾發現第二顆子彈,雖然整個房間都徹底搜查過。我自己也檢查過房間的每一寸地板,但一無所獲。如果第二發子彈不在那裡,那麼一定是兇手移動高櫃以遮掩牆上的凹痕後,把子彈帶起了。”他停下來看一下又被填滿的墳墓,“但為什麼兇手要拿走一顆子彈而留下重要的一顆讓人發現呢——留在受害者身體裡的那顆?這沒有道理。從另一方面來看,另一種說法就有意義了。就是說根本沒有第二發子彈,總共只發射了一發子彈。” 山丘在女巫舞蹈的黑影中顫抖。 “我,”埃勒里繼續說道,“由這個理論著手。如果只發射了一發子彈,那這顆子彈就是殺害麥高文的,貫穿他的身體,穿過他的椅背,飛越房間在我發現凹痕的地方撞到牆,衰竭而掉落在下方的地板上。那為什麼麥高文的椅子沒有彈孔?唯一的可能是它不是麥高文的椅子。兇手已經做了一件事來掩飾子彈已經穿出人體的事實:他移動了高櫃。再做一件又何妨?所以他一定把椅子交換了。你所有的房間,司格特先生,都是一模一樣的擺設。他把麥高文的椅子拖到他自己的房裡,再把他自己的椅子換給麥高文。到目前為止我所有的推論都已證明無誤,只要我能找到一張椅背帶洞的藤背椅,洞的位置必然就是子彈先貫穿坐在椅上的人的心臟之後再穿過椅背的地方。然後我真的找到了——在你屋子裡的某一個房間裡,司格特先生。” 那難看的泥土現在已經與山丘平了,只剩下一點點突起。安東尼神父以痛苦的眼神望著他的朋友,突然間烏雲遮住了月亮,他們處在全然的黑暗中。 “為什麼,”埃勒里說道,“兇手要隱瞞有一顆子彈存在的事實呢?那隻有一個理由:他不希望子彈被找到被檢驗。可是確實找到一顆子彈而且檢驗過了。”烏雲又飄走了,月亮再度照著他們,“所以被找到的那顆一定是錯誤的子彈。” 終於全部都弄好了,墳墓隱隱浮現,在月光中又圓又暗又平整。安東尼神父心不在焉地拿起墳墓標記的小木條插進墳墓裡。邁克·司格特站起來,擦試他的眉毛。 “錯誤的子彈?”他沙啞地說道。 “錯誤的子彈。那顆子彈達到了什麼功效?它直指羅傑·鮑溫是兇手,它是由鮑溫的點三八自動手槍發射出來的。不過如果它是一顆錯誤的子彈,那鮑溫就是被人所陷害,他因為鮑溫的淺睡習慣而拿不到鮑溫的自動手槍,但是他擁有一顆由鮑溫的自動手槍發射出來的子彈,所以他能夠在兇案後把殺害麥高文的子彈換成鮑溫的無辜子彈!”埃勒里的音調突然提高,“由兇手的手槍發射出來的子彈當然沒有鮑溫手槍的彈道。如果兇手留下自己的子彈被找到的話,一檢驗就可以知道不是來自鮑溫的點三八,栽臟也立刻會被推翻。所以凶手必須要拿走真正致命的子彈,掩飾牆上的凹痕,並更換藤背椅。” “但為什麼呢?”司格特以嘶啞的聲音說道,“但那傻瓜何不把椅子留在那裡讓大家發現那個凹痕呢?他何不拿走他自己的而把鮑溫的子彈丟在地上?那樣是最簡單的一件事。他也不需要去隱瞞子彈已經貫穿人體的事實。” “好問題,”埃勒里柔和地說,“為什麼,唔?如果他沒有這麼做,那麼就表示他不能這麼做。在謀殺當時他並沒有帶著從鮑溫那兒偷來的子彈,他把它放在別的地方,他無法立即取得。” “那麼他就沒想到子彈會貫穿人體,”司格特叫道,雙手用力揮舞,影子則投射在麥高文丑陋的墳墓上,“而且他還知道事後他一定可以把子彈調換成鮑溫的,在殺人之後,在警方檢查之後,在……” “那就對了,”埃勒里喃喃說道,“沒錯。那——” 他閉嘴了。一個穿著透明白色衣服的鬼魂掠過黑暗的土地,飄上山丘往他們這裡來。安東尼神父站了起來,他看起來很高大。埃勒里抓緊了他的鏟子。 但邁克·司格特瘋狂地叫道:“愛麗斯,怎麼——” 她狂野地奔向埃勒里:“奎因先生!”她喘著氣說,“他們——他們往這裡來了!他們發現了——有人看到你、爸爸和安東尼神父帶著鏟子到這裡來……平格去找薩繆爾·杜德。我跑來——” “謝謝你,愛麗斯,”埃勒里溫柔地說著,“除了你的其他美德之外,還要再加上勇氣。”但他沒有要走的樣子。 “我們走吧,”邁克·司格特嘀咕著,“我可不想——” “這樣有罪嗎,”埃勒里低聲道,“與死去的人們一起領聖餐?不,我要等。” 出現了兩個小點,變成了跳舞的娃娃,變大了,瘋狂地奔上斜坡。前面那個又高又胖,手上拿著閃爍的東西。跟在他後面的則是一個矮小蒼白的人。 “邁克!”平格警長叫道,揮舞著他的左輪槍,“神父!你,奎因!你們這算什麼?你們都瘋了嗎?挖墳墓!” “感謝上帝,”驗屍官喘著氣說,“我們還不算太遲。他們還沒挖——”他高興地看著墳和工具,“奎因先生,你知道法律不允許。” “平格警長,”埃勒里遺憾地說,走向前並用他的灰色眼睛盯住驗屍官,“你將會逮捕這個人,因為他蓄意謀殺麥高文及陷害羅傑·鮑溫。” 院子裡灑滿了紫色的影子,月亮早就下沉了並且柯西加都在沉睡之中,只有愛麗斯的白色長袍微微發亮,邁克·司格特的煙斗煩躁地燃燒著。 “薩繆爾·杜德,”他低語,“怎麼會呢,我認識薩繆爾·杜德——” “喔,神父!”愛麗斯嬌聲喊著,並伸手去握坐在旁邊搖椅上的安東尼神父的手。 “這一定是杜德,你知道,”埃勒里懶懶地說,他的腳放在欄杆上,“你指出了關鍵性的一點,司格特先生,你說那兇手一定知道能夠事後更換,而且他沒有想到他射出的子彈會貫穿麥高文的身體。因為若子彈仍留在麥高文的身體裡,那誰能夠調換呢?但兇手在發射前是希望子彈能夠留在體內的,只有杜德,那位驗屍官,他要執行謀殺案中的強制性驗屍工作。誰確實說子彈是留在體內的?只有杜德,是他驗屍的,如果他是無辜的他為什麼要說謊?誰把鮑溫的子彈提示為證據的?只有杜德,他說他是由死者的心臟裡取出來的。” 愛麗斯輕輕飲泣:“有任何證據嗎?” “多得是。杜德住在這棟房子裡,他可以在那個晚上到麥高文的房間去。是杜德'發現'屍體,所以他可以在沒有任何干擾的情況下做好一切準備。杜德是驗屍官,他可以設定死亡時間,他可以把時間說得晚一點以彌補他移動高櫃和調換椅子所花的時間。杜德常常與羅傑·鮑溫一起去獵兔子,所以他可以輕易地取得由鮑溫的自動手槍射出來的子彈,一顆射出來卻沒有擊中目標的子彈。杜德身為驗屍官,他具有專業的思考能力,只有專業的人才會考慮到彈道,所以他會有顯微鏡可以觀察彈道……然後我有了證據。我在杜德的房間裡發現藤椅的椅背有一個洞。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知道如果開棺後發現麥高文的前胸有一個彈孔而且後背有一個出口,那我就有充分的證據證明杜德在驗屍報告上說謊,而且我的全部推理都是正確的。我們挖出屍體,真的有出口洞。我拍的照片可以把杜德送上電椅。” “上帝啊,孩子!”安東尼神父在暗處靜靜地說。 埃勒里嘆口氣:“我寧願相信確實有個中介者使得杜德發射的子彈完全貫穿麥高文的身體。如果它留在麥高文的心臟裡,就如同杜德原本預期的一樣,那麼牆上將不會有凹痕,椅子上不會有洞,那也就沒有理由開棺了。杜德會在驗屍後拿出鮑溫的子彈,說是他挖出來的,那鮑溫就會是一個很不幸的年輕人了。” “可是薩繆爾·杜德!”愛麗斯喊道,把她的臉藏在手掌中,“我認識他這麼久了,從我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他總是這麼安靜,這麼溫柔,這麼——這麼……” 埃勒里站起來,他的鞋子在房間中嘎嘎作響。他彎下腰擋住她的光,把她的下巴捧在手心裡,以無比的思慕望著她的臉:“美麗如你一般,親愛的,是個危險的天賦。你溫柔的薩繆爾·杜德殺了麥高文是為自己剷除一個情敵,栽臟給羅傑·鮑溫又可以除掉另一個敵人,你明白吧。” “情敵?”愛麗斯目瞪口呆。 “情敵,老天!”司格特叫道。 “你的眼力,孩子,”安東尼神父低聲說道,“很好。” “希望之泉不僅是永恆的,也是致命的,”埃勒里輕柔地說,“薩繆爾·杜德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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