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絕望的密室

第16章 第二節

絕望的密室 尹剑翔 7562 2018-03-15
林玲趕緊衝老支書擺了擺手,意思是不用著急,然後她回過頭對孫老太太親切地說道:“孫奶奶,我就是想問一下關於您孫子的一些事情——您要是為難的話,就算了。” “沒什麼為難的,記者同誌有什麼話你就問吧。”老太太很爽快。 “聽說您在孫子高考那一年得了病,是什麼病呢?” “俺的眼睛失明了。” “啊?”林玲一面對老太太的病感到震驚,一面對一個封閉的小山村中的老太婆能說出“失明”這樣文縐縐的詞來,感到驚訝。 “大夫說是白內障,給動手術才能治好!那可是需要一筆數目很大的手術費。” “到底要多少錢呢?” “具體多少俺也不知道,反正是俺們農村人一輩子恐怕都掙不到的數吧!” “錢是您籌到的?”

孫老太太搖了搖頭,“都是俺那個兒媳弄來的,要不是俺那兒媳婦啊,俺現在恐怕已經是個瞎子了。其實為了俺這個連脖子都埋在土裡的糟老婆子花這麼多錢治病,何必呢?” “您手術後的視力怎麼樣?” “也看不太清楚,俺現在只能勉強看出姑娘你的人影來,但總比瞎了要強!” 林玲和孫老太太相距不足兩米,這個距離她也只能勉強看到人的輪廓,說明她的視力已經到了很差的地步。 “您知道您的兒媳婦到底怎麼弄到給您治病的這筆錢嗎?” 孫老太太又搖了搖頭,“這個俺真的不知道,不過為了這件事,俺兒媳婦到城裡去跑了好多天呢。” “您孫子那時正在高考吧?他知不知道這件事情?” “從俺的眼睛治好之後,俺就再也沒有見過俺孫子了。但我覺得他應該知道。”

“為什麼您沒有再見過他呢?上大學後,難道他真的一次都沒有回來過嗎?” “其實俺知道,俺媳婦去籌錢的這段時間一定出了什麼事!這筆錢肯定不是容易籌到的,而俺孫子一定也知道這裡邊的事,所以他才會不回村子來的。”孫老太太想了想,又補了一句,“俺推測應該是這樣的。” “可是他是您的孫子啊,怎麼說也應該回來看您才是啊!” “其實,俺不是他的親奶奶!他爹也不是他的親爹!”孫老太太平靜地說出了這句無比心酸的話來。 “孫婆子你這咋還唱上《紅燈記》了?你咋知道他不是你的親孫子啊,不是親孫子你養了他這麼多年?”老支書急切切地插話,似乎是想幫她掩飾傢醜。 林玲知道老支書是個戲迷,孫老太太這句話又和京劇《紅燈記》裡的唱詞十分相似,他難免會聯想到那裡去。林玲也知道老支書在為孫家掩飾,但她覺得孫老太太既然說出這話來,她的話就是有根據的。

“這種事情老支書你是不知道的,俺家兒媳婦是帶著身孕嫁給俺家那個不爭氣的混賬的,這個事俺是知道的。” “那當時您沒有反對嗎?”林玲也顧不上問題的尖銳了。 “沒有,幹嗎要反對!這麼好的兒媳婦,還給俺帶來個白饒的孫子,俺幹嗎要反對呢?” “孫婆子,你真不介意那個孫子不是你們老孫家的苗?”老支書也對孫老太太的表態非常奇怪。 “這裡邊當然是有緣由的,俺實話跟你說吧,俺兒子孫紹根本就生不出孩子來!俺根本就不可能有親孫子!” 林玲和老支書又是一驚,孫老太太的爆料是越來越多,兩個人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你們不用驚訝!這個事也不是啥好事,所以俺從沒跟誰提過。不過現在俺媳婦已經死了,今天記者同志又來調查俺孫子的事了,俺才會把這些事一五一十地跟你們說清楚。”

“您是怎麼知道您兒子那方面出了問題的?”雖然一個姑娘家,問這種男性生殖問題不太合適,但是為了能更加接近真相,林玲還是硬著頭皮問了。 “他小時候頑皮,總愛把凳子倒過來當木馬騎。俺們家老頭子在他出生後不久就故去了,家裡也沒有人,俺就常常吆喝他幹這干那的。有一次去叫他幹活,幫我拿東西,結果他慌慌張張的,也不知道咋就摔倒了,結果他那個東西正好磕在一個椅子腿上,當時他就喊疼,我也知道要壞事了,但因為醫院在村外很遠的地方,村里也沒有車,出去非常不方便,所以俺就想在家裡先看一晚上再說。一晚上之後他就說不疼了,俺就以為沒有什麼事了。唉,誰又想到呢?等他長大後,俺才知道還是出問題了。” “什麼問題?”雖然林玲知道這個問題很尷尬,還是忍不住追問。

“他那個玩意,到了歲數之後,從來不會變大!所以,我就知道他的蛋出問題了。” 林玲臉上一紅,雖然孫老太太說的話很糙,但是她能理解。 “那您是什麼時候知道柳老師懷孕的?” “俺兒媳婦下鄉後,一直住在俺家,俺知道她喜歡那個高大帥氣的青年,這個事女人是瞞不住女人的。但高鳳軍來了不到兩年,就不知道通過什麼關係調回城裡了,他走時誰也沒通知,就連俺兒媳婦也不知道。俺兒媳婦知道他走了後,就跟丟了魂一樣,整天坐立不安的。高鳳軍走後大概一個月吧,那一天俺兒媳婦跟著俺下田去勞動,突然她就說自己肚子疼,俺一看,她褲襠上有血跡,俺就知道,她這是懷孕了,而且是有流產的跡象。女人懷孕了一定要小心,不能做太多的運動,這是常識,這也說明俺兒媳婦當時也不知道自己懷孕的事。”

“孩子最後沒事?”林玲非常關心這個問題,但話一出口,自覺又問了一句廢話。 “嗯,她在家裡養了兩天,就沒事了,孩子保住了!” “問個不該問的問題,您知道這個孩子,也就是您的孫子孫其名是誰的孩子嗎?” “不知道!”孫老太太說得很簡單。 “那孩子是高鳳軍的!他昨天已經承認了,而且要領著那個忘恩負義的小子認祖歸宗!” “是嗎?哼哼!這恐怕又是一個悲劇的開始啊!”孫老太太表情變得異常凝重。 林玲覺得孫老太太的眼神很怪,雖然她的眼睛並沒有完全康復,但是她對光是有感覺的,而老支書用憤恨的語氣說出高鳳軍這個名字的時候,她的眼神裡卻閃爍出了奇怪的光芒來,不是憤怒,也不是怨恨,而像是隱藏著一個更深邃的秘密。

“孫奶奶,那您是怎麼勸說柳老師嫁給您兒子的?”林玲繼續追問,當然她聽得更加認真了。 “俺實話實說唄!” “實話實說?” “俺就說你這大肚子沒幾天別人就能看出來了,趕快找個醫院做流產吧!我兒媳婦當時想過做流產!但是這事很快就被她拒絕了,原因還是俺們村離醫院實在是太遠,她自己根本去不了。” 林玲在想,這恐怕只是其中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柳艷芳不想把自己的親骨肉做掉,那時的人跟現在的人想法不一樣——打掉個孩子跟切個西瓜這麼簡單——那時候的人對於新生命是有憧憬的,特別盼望能夠看到自己的骨肉降生。而現在女性對於嬰兒的降生大多會有一種恐懼感,這種恐懼感來自孩子未來的養育成本尤其是教育成本的壓力,更來自孩子給自身生活帶來的壓力。

“在那個年月,不做流產,未婚生子,跟死罪差不多!俺跟她說保住兩條命的唯一辦法,是趕快找個男人結婚。俺當時就跟她說了實話,說俺兒子是個沒蛋的男人,也上不了她,你就嫁給他算了!” “柳老師當時怎麼說?”林玲聽了孫老太太的話,感到這確實是一個女人最難做決定的時刻。 “她哭了一宿!” 林玲能夠想像,當時的情景是多麼地悲涼,女人的悲哀莫過於此。 “原來是這樣啊!孫婆子,這話為什麼你當初不跟我說呢!”老支書在一旁聽得唉聲嘆氣。 “那個年月誰能相信?再說,那年你還在村頭整天蹲牛棚呢!” “你記得可真清楚啊!”老支書一陣感慨,“你兒子對這個事是個啥態度?” “當時,俺什麼都沒告訴他!就說柳姑娘要是嫁給你當個媳婦!你願意不?”

“你兒子咋說?” “他美啊!這麼水靈的一個城裡姑娘,嫁給他。他當時就跟我說,娘啊!俺以後再也不遊手好閒了,娶媳婦養活家!還說以後一定好好孝順俺!” “您兒子當時不知道自己沒有生育能力嗎?”林玲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尖銳。 “俺們農村,這方面的認識比較落後,也沒有個婚前檢查啥的。俺兒子在結婚前,都不知道自己有這毛病,也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兩個人到村委會去登了個記,就算結成夫妻了。” “就算哪家人得了這種病,也不會到處去說的。俺說怎麼孫紹這小子吃、喝、賭,而唯獨女人這方面他沒犯過錯誤呢!”老支書補充道。 林玲想,其實孫紹脾氣暴躁,壞事做盡,可能也跟他的生理問題有關係。不過這樣的話,當著人家的母親,她是說不出口的。

“可是婚後,就出事了。”孫老太太臉色越來越陰沉。 “那事幹不了,媳婦的肚子卻一天比一天大!所以,後來你兒子才會打媳婦!” “這是一個方面,還有另一個原因,俺兒子一直認為這個孩子是高鳳軍的!因為我兒媳婦打來村里插隊,就和高鳳軍好,一直都好。” “聽說原來您兒子就和高鳳軍有過節,而且高鳳軍還打過他!”這是林玲昨天晚上聽到的,所以向孫老太太確認一下。 “是的,那時候高鳳軍是村里最受女人們歡迎的男人,俺兒子沒法跟他比。村里的小青年那時都想跟他較量一下,想通過打敗他,讓高鳳軍丟面子,然後樹立自己的威信。俺兒子那時也不例外,當時他就找了好多一塊玩的小青年,跟高鳳軍打了一架,結果那些人竟然都不是高鳳軍的對手,都被打跑了,而俺兒子最慘,他被高鳳軍抓住狠狠揍了一頓。紹兒是俺家獨苗,雖然挨打這事怨他自己不好,可是那高鳳軍下手也忒重了。那一天,俺兒子是嘴裡淌著血回來的,俺這個做娘的,看得那個心疼啊!可是紹兒沒有別的兄弟,想找高鳳軍算賬也不能指望俺這個老婆子去吧?” “所以,後來他就把對高鳳軍的所有仇恨,一股腦都撒在了柳老師的身上了?”林玲終於明白了問題的癥結。 對林玲的話,孫老太太沒有接茬。 “你這時對你兒子說實話了吧?”老支書插話道。 孫老太太點了點頭,“俺把他子孫根斷了的事告訴他了,說讓有孕的兒媳婦嫁給他是給孫家傳宗接代的唯一辦法。鄉下講究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想要不讓村里人戳俺們老孫家的脊梁骨,就得想方設法有個孩子。” “他當時什麼反應?” “哭了!俺兒子其實是個膽子很小,也很經不起什麼事的人。但是,俺當時也知道是兒子受了委屈,俺沒有責怪他。” “後來據說您兒子總是毆打柳老師,這事您知道嗎?”林玲的眼神裡充滿了關切。 孫老太太點了點頭,“孩子沒有生下來前,俺是寸步不離俺家兒媳婦的左右,怕俺家那混蛋兒子傷害她,但是孩子生下來後,俺就沒有理由再把兒媳婦留在身邊了,怎麼說他們也是兩口子,要到一個屋子裡睡覺的。” “後來問題就來了,對吧?”老支書從口袋裡掏出了煙,抽出了一支在鼻子上聞了半天,也沒有點燃。 “後來就常聽到他們吵架。俺也知道,他們的文化層次差得太多,再加上俺兒子是個那方面有病的人,恐怕任何女人都不能容忍。俺也一直在想,撮合他們在一起是不是一個錯誤?” “造化弄人啊,高鳳軍和柳老師也算是天生一對,可是千不該萬不該,兩個人在結婚前就有了孩子。要是放在現在,也不是個事兒,可那時不行啊!不過,那個高鳳軍也真是個禽獸,玩女人出了事,就一拍屁股走了。這都是什麼事啊!孫婆子你當時絕對沒有錯,如果不那樣做的話,就是三條人命啊!柳老師、高鳳軍還有你孫子,他們誰都活不了。”老支書很顯然沒有避諱某些刺激性的言語。 孫老太太對老支書的言語也絲毫不介意,繼續說道:“後來,由於兒媳婦老是受到虐待,所以她和孩子住在我屋裡的時候多,住在紹兒那就沒有多少時間了。唉!兒媳很孝順!對俺那是沒話說,白天做飯,晚上給俺洗腳,從來不讓俺累著一點。俺知道她這是想報答當年的救命之恩,可是俺對她有什麼恩哪,俺是徹底害了她啊!” 林玲看到在孫老太太那本不清明的眼睛旁滲出了眼淚,於是又把話頭岔到孫其名,“後來呢?孫其名怎麼樣了?” “那孩子一天天地長大,但是問題也來了——無論怎麼教他,他就不管紹兒叫一聲爸爸!” “為什麼?是您兒子老打孩子嗎?” “沒有,他從來沒有打過孩子,而且一開始他也是很疼小名的。” “是柳老師讓他這麼做的嗎?” “不是!這個俺知道,兒媳多次教過他,讓他喊紹兒爸爸,但是小名就是不叫。後來兒媳婦還為了這事打過小名,可是那孩子倔得很,就是不叫。” “孫其名管您叫過奶奶嗎?” “叫的!他跟俺很親。可能是俺從小很疼他的緣故吧!” 林玲想,有時血緣關係真是一道難以說清楚的鴻溝,即便常年生活在一起,血管裡的鮮血也不會流淌在一塊。 “您兒媳是什麼時候開始做村中老師的?” 這個問題被老支書搶了過去,“文革結束後,孫家的農活也不多,所以柳老師就找到我,說想給村里的孩子們上課。我當時也想,孫紹那個傢伙恐怕也乾不了什麼農活,讓兩個女人一個孩子怎麼支撐這個家呢,我就找縣里面申請,設了這個教學點,而且縣里也答應每個月都給柳老師發工資,但是教師編制一直沒下來。” “我聽說,孫其名從小就讓他媽媽送到村外去上學,這是為什麼啊?” “很多原因,孩子跟他爸爸合不來是一個,還有柳老師也想讓這個孩子有出息,因為這個孩子是她唯一的希望了。”老支書又搶了孫老太太的話。 “因為有人資助他!”孫老太太沒理會老支書的話,不緊不慢地說道。 “資助?” “像俺們家這樣的條件,如果沒有外人資助,怎麼能供得起一個孩子在外面從小學讀到大學呢?” 林玲覺得,孫老太太雖然眼睛看不清楚,但是心裡非常明白,她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有鐵一樣的證據作依托,“那您知道是誰資助了您的孫子嗎?” 孫老太太搖了搖頭,“不知道,不知道。” “會不會是高鳳軍?”老支書顯然也認同了孫老太太這種推測。 “不是他,他曾經來過,送來過錢,兒媳婦把他轟走了!這事你們恐怕也是知道的,俺想兒媳不會去找他吧?” “可是他是孫其名的親生父親啊?”老支書有點著急,顯然是在指責孫老太太的想法太過固執。 孫老太太好像在故意迴避高鳳軍的問題,一問到這裡,她就一言不發了。 “柳老師在外還有其他什麼熟人嗎?”林玲似乎認同了孫老太太的一些判斷,把話題引向了其他方面。 “有的,當時跟他們一起插隊來了不少人呢!現在不都回城去了嗎?俺想兒媳有可能是找他們幫過忙!” “您有那些人的名字嗎?” “名字?那你得問老支書。” 老支書嘆了一氣,“那些人的名字我都有,而且那些人中確實有一些人已經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了,比如那個高鳳軍已經是大老闆了,還有宋黃現在已經是洪甫縣的縣長了,都是名人!” “老支書能不能把這些人的名字和聯繫方式給我看看。”林玲對這些發現很在意。 “聯繫方式不好說了,但是名字、籍貫俺都有,一會可以給你,還有他們當年來俺們這做的登記,俺也都留著了,希望能給你帶來點幫助吧。” 林玲感激地衝著老支書點了點頭,又向孫老太太問道:“孫奶奶,能不能給我一些您孫子的東西?比如照片,他寫過的東西啥的。” 孫奶奶搖了搖頭道:“相片一張都沒有。” “為啥?”林玲知道雖然農村很窮,但是也不至於連一張相片都沒有照過。 “這個俺也不清楚,就在我動完眼手術之後,再回到家中,我發現家中好多東西都沒了,特別是相片。”說完,孫老太太一指牆上。 林玲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發現已經灰黃的牆上,有著一個長方形的白色區域。林玲瞬間明白,這裡曾經掛著過東西,從位置上看很有可能就是一個相框。 “這裡原來掛著好多小名的照片,可等我再回來的時候,這裡就什麼都沒有了。我問過兒媳婦,照片哪去了,她說跟俺兒子打架時弄碎相框了,就都給扔了。” “扔了?” “俺知道她在說謊,這事俺也問過紹兒,紹兒說,俺病的時候根本沒有見過媳婦回家,他也根本沒有和她吵過架。俺想一定是這裡邊發生過什麼事情。” “您為什麼這麼說呢?” “因為除了照片,小名從小到大所有的東西都不見了。” “都有什麼不見了?” “小名從小到大的作業本、獎狀、成績冊,這些東西都不見了。你說奇怪不奇怪?” “你孫子都上大學了,這些東西有可能是柳老師覺得沒用,就都拿去扔了吧,留著些破爛有啥用,不當吃不當喝的。”老支書顯然認為這個事並不屬於不正常的範圍。 “不會的,那些東西根本就不在兒媳婦那,而是一直在俺這,是俺替孫子保存的,兒媳婦是翻了俺的櫃子後,把這些東西拿走的。” 林玲此時的想法和孫老太太是一樣的:這實在是太不正常了。 “這事您沒問過嗎?” “問了也是謊言,她怕是不會告訴俺的,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我想小名這麼長時間不回來,肯定跟這件事情有關係。” “真的是一點東西都沒有留下嗎?” “也不是完全沒有留下。在俺這裡,還留著小名的兩篇作文。” “啊?”林玲和村支書一同驚呼起來。 “孫婆子,你這不是開玩笑嗎,拿俺們找樂子,是不是?”村支書的急脾氣又犯了上來。 “這兩篇作文跟別的作文不一樣,小名寫作文從來都是高分的,但這兩篇他都得了零分,一篇是小學時寫的,一篇是高中時寫的。媳婦看到這兩篇作文後都生氣得把作文撕了,是俺一點點把這些紙片又撿了起來,拼在了一塊。” “孫奶奶您認字嗎?”林玲對眼前這個談吐不凡的老人發出了疑問。 “認識,你別看俺老太婆在農村里足不出戶,俺家原來也是大戶,俺爹原來也專門請過私塾先生教過俺的。不過俺認識的字都是繁體字,所以,好多用現在字寫的東西,俺也就懶得看了。” 林玲想起了村支書說的他們村大戶家的女孩小時候都讀《烈女傳》的事,說不定他就是在說孫老太太。 “那這兩篇作文現在在哪?您都看過嗎?” “小學時的那篇我看過,我早就把它拼起來粘好了;高中時寫的那篇,因為我的眼睛已經不行了,所以也沒有把它粘起來,自然也就沒看過了。不過碎片我都撿起來了,一片也不少。這兩篇文章我怕媳婦再看見會生氣,所以都一直藏在我放手鐲的小盒下邊,媳婦根本不知道。” “孫奶奶,這兩篇作文能給我看看嗎?” “炕對面的那個櫃子上,有一個很好看的小盒子,你去把它拿過來。” 林玲順著孫老太太的指點,走到櫃子前,果然看到上面有一個精緻的小盒。這個小盒異常精緻,紅色的盒頂,黑色的盒身,盒身上塗著一層蠟一樣的東西,顯得異常光滑。小盒子的美麗精緻,與這個房子的簡陋,顯得十分不搭調。 林玲打開盒子,裡邊並沒有鐲子,而是一堆紙片,還有疊成四方、已經發黃的作文稿紙。稿紙上有明顯的裂紋。 “這件東西是俺娘家的陪嫁,裡邊的鐲子早賣了,給俺那個不爭氣的兒子去還賭債了。最後只留下這個盒子,俺就用它裝了孫子的作文。俺想,就算小名的作文寫得再差勁,也應該留著才是啊!況且我並不認為俺孫子的文章寫得就這麼差。” 林玲知道,這些年網上流傳著各種所謂的高考零分作文,是人們情緒的一種發洩,這兩篇文章不會是孫其名為了發洩情緒而寫的吧? “孫奶奶,能不能把這兩篇作文借給我看看?” 孫老太太沒有遲疑,“給你看就是想把它交給你,要不俺就不提了。記者同志,請您受累幫俺查一下,俺孫子為什麼這麼長時間都不來看俺一面。難道她真的不認俺這個奶奶了嗎?俺不信那孩子是個忘恩負義的人。”說著,孫老太太的眼淚奪眶而出,混濁的眼裡這才露出了一些神采來。 “這個您放心,我會盡力的。我也不相信您的孫子是個忘恩負義的人。” 孫老太太點了點頭,“俺老婆子是個快要死的人,沒想到遇上這種白髮人送黑髮人的事來。兒媳照顧了俺這麼多年,俺也絕對不相信她會自殺。” 林玲點了點頭,看來她也知道了案件的一些實際情況,“孫奶奶,我最後問您一個問題,您知道柳老師為什麼要到城裡去嗎?” “這個不知道,她突然說要走。俺問她,她也什麼都不說。她是個充滿了秘密的人,一般人是觸碰不到她的秘密的。不過這事,你倒可以去問一個人?” “誰?”林玲急切地問道。 “宋縣長。” “宋縣長?” “對,就是剛才老支書說過的那個宋黃,他家就在縣城,他當初和我兒媳、高鳳軍他們都是一起來的。他在文革結束前就返城了,走得比高鳳軍還早。他當初跟我兒媳婦和高鳳軍都好著呢。” 林玲眼前一亮,這似乎又是一條重要的線索! 這時門外的雨越下越大了,而事件的謎團也像這場雨一樣,變得愈發模糊不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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