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落日酒吧

第2章 第一章攔途截劫

落日酒吧 青谷彦 4856 2018-03-15
繁忙的香港,街道上行人熙來攘往。太陽的熱力在冷氣機噴射熱氣的城市中發揮著作用。 這個下午給人的感覺特別酷熱。 許子鈞從電單車上下來,挽著他的小皮箱進入劉貴士多時,一點也沒因士多里的冷氣而感到半點涼快。 劉貴士多永遠都是那麼熱鬧。 收音機的聲音:“外圍股市大跌。恆生指數跌穿五千三百點,承接著上午的跌勢,下午一開市時即低開,普通的藍籌股比上午收市時低開三、四個價位。開市後十五分鐘,因外圍沽盤不斷湧現,五千三的關口很快即告失守,據市場消息傳聞,美國消費指數下跌。香港新機場談判呈膠著狀態,某地產公司謠傳供股,而該公司總裁上午參加一項工程的平頂儀式,當被記者問及供股傳聞時,他沒有按照往日的慣例加以否認。據市場人士的揣測,供股的可能性大為提高……”

另一邊,放在貨架高台上的電視機正播映卡通片集《魔女宅急便》。 “飛呀,怎麼不會飛?嘿,真急死人!” 片集裡的小女主角宅急便稚氣清脆的嗓音,在狹小的士多里響著。 這可愛的聲音,惹來電視機下幾個外來街童的哄笑。 屋角開了一台麻將,劈啪的麻將推倒聲震天轟地地爆響,夾雜著男人大聲的評論。 “買股票賺錢?恆指由將近六千三跌落五千三,不見了近千點,不知有多少人撲倒了!”士多老闆貴叔聲若洪鐘,其震響凌駕所有雜音之上。 “最威是你貴叔啦,先知先覺,別人蝕錢你賺走——”與他一起搓麻將的人起哄。 “好說啦!賭錢這回事,有人快活有人愁。早在八七股災時,我就接受教訓收手了。淺海裡的小魚蝦,怎夠得上那些大鱷的翻雲覆雨?硬陪他們玩,肯定玩死!”

貴叔說起他的股海經歷,人也來了精神,聲音就更大了。 許子約每次來這裡,都覺得不可思議。一部收音機,一部電視機,外加一桌麻將,搓麻將的說話旁若無人,看電視的小孩笑得高高興興。 他常對大衛說:“我真不明白,小小的一間屋子,怎會容納得下這麼多人和如此多的聲音?” 大衛好脾氣地說:“慣了,我們家從小都是這樣。” 現在大衛不在店鋪外。 幸好貴叔終於發現他了。 “鈞仔,”貴叔正是他的童年學長大衛的父親,見了他便親熱地叫道,“這麼早就下班?股票跌市,你們財務公司沒有工開嗎?” “沒有那麼早下班。我是有點事要出外,順路經過這裡。”他挽著手裡的小皮箱說。 “股市跌市,財務公司沒工開?才不是這麼回事。相反,股票跌,財務公司興旺就真!”一起搓麻將的財叔插嘴說,“買股票的人銀根緊,向財務公司借錢的人便多,血汗錢都到他們袋裡去了!”

“生意興旺的是老闆,我只是'打工仔',公司賺多少也不關我的事。”許子鈞說,“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是一名小職員,公司的方針與我無關的。” 老闆和職員,這中間的區別就大了。 他們不應該這樣說他的。 “是呀,財務公司的老闆放款坐收高息的事,關鈞仔什麼事?” 麻將桌上其餘的兩個人也幫著許子鈞說公道話。 在這裡打麻將的都是住在附近的街坊鄰里。 他們都看著許子鈞長大,讀書,畢業,出來工作。 然而他們都對財務公司沒有好印象。 尤其剛才說話的財叔,他曾經跟財務公司借過錢,花了幾年時間才把欠款清還。 誰提起財務公司,他都有說不完的牢騷。 股票跌市,摩登貴利檔的財務公司生意大增,是不爭的事實。

有多少客戶向他工作的財務公司借款還債,許子鈞不知道。 他只是一個受薪的小職員,負責交收文件,公司要他到哪裡,他就去哪裡。 心中暗暗慶幸的是,交收文件總比收數的好。文件交收,很多公司都需要,不涉及仁義道德這課題。 收數卻屬人人討厭之事。 他這個部門與收數的部門相距甚遠。 根據負責收數的一些員工說:“做這份工最重要是不能心軟!” 他們對工作的內容一向保持著神秘感,也不大願意向外人說的。 沒有人願意把辛苦得來的錢,雙手奉上去付高息。 公司卻有辦法使那些人就範。 很少失手。 賺錢的是老闆,貸款的對像也由公司的高層人員決定。 辛苦的只是他這樣的小職員。 否則,他何需在烈日當空下往街外跑?

想起他現在要做的工作,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他心緒不寧的神色被一個人發現了。 “你們少說一點好不好?鈞哥說他還沒下班呢,又不是來找你們,攔著人家說這說那的,真夠煩!”雜貨櫃下面躲著一個短髮的女孩,她伸出可愛的圓臉說。 那是大衛的妹妹美蓮,她正坐在櫃檯下做功課。十三、四歲的少女說大不大,卻聰明剔透,很不滿意父親那些牌友的說話。 “你是來找我二哥大衛的嗎?大衛正在屋裡睡覺,你進去找他吧。” 她說著,向許子鈞眨著眼睛,意思是還不快進去! 許子鈞倒真是來找大衛的。 他感激地一笑,感謝這個心地純良的女孩子為他解了圍。 他邁著腳步挑開士多後門的簾子走了進去。 從大衛家裡出來,他把小皮箱拋在座位上放好,然後跨開雙腳,坐上停泊在士多門口的電單車。

看看腕錶,時間是下午三時半。 這個時候,他要送錢去那間宏達國際大廈,時間上還很寬裕。 經理吩咐,這些東西下班前一定要送到。 “這些東西”是錢。 全部現金,這是今天下午經理交給他的特殊任務! 正如貴叔剛才所說,股市大跌,特別多人向財務公司借錢。 向財務公司借錢應急,可繼續持有股票,靜候另一個升浪到來。 沉得住氣的,終歸是贏家。 相信股票會重返高位的,大有其人。 惜貨勿賣,很可以理解。 收錢的人,是宏達國際公司的出納科主任,公司第二天是月結期,他等著這筆錢應用。 借款的人不能離開公司,因為要等財務公司派人把款項送到。 剛才,離下班尚有兩個小時,他被叫進經理的辦公室。

經理在桌上打開一個小皮箱。裡面是現錢。十萬元一扎的鈔票,一共十二扎。 整整一百二十萬元的現鈔,就這樣輕輕鬆鬆地放在桌面上。 經理為什麼把他叫進來,又為什麼把這些錢揭開給他看? 他不明所以地瞪著這些鈔票。 在財務公司工作以來,他第一次見到公司內有這麼多現錢。 一百二十萬的魔力,對他這樣的小職員來說,不但想像不到如何擁有,就是親眼面對,也會惹來一陣心跳。 “你幫我帶這筆錢給一個客戶,下班之前送到。”經理把錢推向他面前說。 “送這些錢?噯,你你叫別人送吧,這件事我幹不來。” 他的反應是立即向後退,推辭這個任務。 他不想負這樣重的責任。 “為何干不來,按著地址送去都乾不來?”經理的聲音喝下來,滿臉不高興。

“我是負責交收文件的,這錢——我不負責運送。” 他訥訥地說,試圖解釋清楚。 “這是你的工作時間,公司有權吩咐你做工作。”經理嚴厲地說。 辦公室的空氣有點僵住了。 當時他有一個想法,就是立即回頭走,不打這份工了。 以這樣微薄的收入,去負這樣大的責任? 到底值不值得? 經理坐在辦公桌後,等著他的決定。 不用說,他知道這個小伙子在想著什麼。 並且用不著猜想,他也知道這個初出茅廬的青年,只會在腦裡想而實際上不會行動的。 他現在就站在那裡。 經理見得多這樣的年輕人。 他也曾經歷過,可說歷盡百劫,才爬上現在的高位。 社會就是個鬥獸場,人一出生便注定投身這裡,風險是無可避免。

誰又知道自己可會平安渡過? “很多珠寶公司聘請的掮客,不也在小皮箱裡帶著價值數十萬元的珠寶穿街過戶?”他平日最喜歡對屬下說這話,“何時又見他們說過不做了?每一種工作都有行內的風險,只要積聚經驗,每一行都可以出狀元!” 雖是誘之以利,然而也是一句真話。 當然,許子鈞也不會因此而不干。 是否即時辭職,那隻是他當時一個小小的猶豫。 “我做也可以,可否多派一個人與我一起去?”他知道無可避免地要去做,就退而請求著說,“多一個人會安全一些!” “你頭上鑿著字說你這箱子裡的是錢嗎?”經理教訓他說,“平時都是你一個人去送文件,現在突然要兩個人一起去就更引人懷疑。過於慎重反而會慧來別人注意,這是我不叫別人而只叫你去的原因。”經理又說,“正正常常地走出去,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的樣子,便沒有人會對你起疑心了。”

他抱著那個小皮箱戰戰兢兢地走出去時,財務經理又在後面叫住他。 “這一筆錢你要小心。”財務經理再一次吩咐,“一定要在五時下班前送到,路上不要出差錯!” 這個叮囑使許子鈞了解到,經理對這筆錢是如何重視,可並不像他剛才說的那樣輕鬆。 許子構更覺肩上有無形壓力,沉重地壓著他。 接過經理交給他的皮箱,他的感覺就像接了一個燙手的山竽,現在想“甩”也“甩”不脫了。 只好希望無驚無險地把它送出去。 “嘿,阿鈞,手提箱裡面放的是什麼呀?走得那麼急!” 同事張興叫他,把他嚇了一跳。他定下神來,竭力叫自己把聲音維持得和平時一樣地說:“放的是什麼?當然是文件呀!下班之前要送到,嘿,來得可真急!” 說完把手一攤,做一副很無奈的表情,表現出“受薪階層,老闆說怎樣便怎樣,只好去做了”的樣子。 他以為做得很像了。 結果是,他們都瞪著他。 那樣的看法,看得他心裡發毛。 他出去後,斷斷續續的議論聲傳進了他的耳中。 “奇怪,阿鈞好緊張呢!有沒有看見他和往日不同?” “他提著一個手提箱。你們說,裡面是什麼東西?” “你信裡面會是文件嗎?我才不信!是文件的話就不會這樣。看他那樣子,裡面的東西八成是——” 最後那句話是幾個人湊在一起說的,聲音低沉得他聽也聽不見。 這樣就更使他覺得那個箱子沉重。 他抱著手提箱出了公司。 現在找到了大衛,他才安心一點。 從大衛家裡走出來,他斜眼看著那個小皮箱。 小皮箱放得好好的,就在座位旁邊—— 什麼“當做沒事的一樣”,事實上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計算一下時間,他也該動身了。 他把放在座位上的頭盔拿出來戴好,雙腳放在踏板上,用力踩上油門。 電單車離開士多門前,向馬路衝去。 繁忙的港島幹線現已在他身後,他的電單車轉進向山的道路,路上僻靜了些,行駛的車輛也減少了。 也許是心情緊張的關係,他覺得這天的天氣特別熱。 午後的陽光照得他身上發燙。 地面上也火辣辣的,除了一些運貨的重型汽車外,公路上很清靜。 這時候他的心跳起來。 握著車把的手也抽緊了—— 電單車旁的倒後鏡上出現兩輛摩托車。 那兩輛摩托車從後面一左一右地向他包抄過來。 臉部表情被護目鏡和頭盔遮住的摩托車手,來勢洶洶地向他這邊衝來。 他踩著油門加速。 這時候一定要想辦法拋“甩”他們! 他不想被纏住。 放眼過去,前後都沒有別的車子。 這是一條通向醫院的路,因為偏離港島主要的街道,來往的車輛不會很多。 現在更是除了他們三部摩托車外,沒有別的行人。 情勢至為危急! 這時候,明眼人都可以一眼看出,車速凌厲地向他追過來的兩輛鐵騎,所為何來。 不用說,來這裡就為了他那個小皮箱。 說得更清楚明了一點,是為著他小皮箱裡的錢而來。 他的恐懼變成事實。 這時候他除了加快速度,希望可以擺脫那兩個人外,實在再沒有別的選擇。 這個箱子當然不能落到他們手上。 箱子鎖起了,別人不能即時打開,但是搶走了就是搶走了。 他們終歸會想盡辦法打開它。 不能落到他們手裡,就必需往前衝。 很快的,他便發覺他這輛電單車的性能不及他們的。 而且他駕駛電單車的技術也不如他們。 優劣立現,許子鈞即時汗如雨下。 腦海裡飛快地想。 那些人為他小皮箱裡的錢而來,已是毫無疑問的了。 到底是哪個地方出錯?錯的地方在哪裡? 他從經理室出來,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手裡提著這個小皮箱。 他要速遞金錢,把這皮箱的錢送交給宏達國際有限公司一個叫易明的人。 是財務公司經理在安排上出了差錯,還是公司的員工見獵心喜?雖然他從來沒有承認手提箱內的是錢,但在那樣的情況下,他們猜想中了的可能性是有的。 若是這樣,是他們暗中通知人在這裡攔路截劫,還是早就跟踪了他,務必要把這皮箱內的錢搶到手? 又或者這純粹是巧合?兩個劫匪,公司的人誰也不認識,無意中吊著他一個單身過路人,做些攔途搶劫的發財勾當?以他一個人的力量,必然不能同時打贏兩個人,因此他們認為勝券在握,因而窮追不捨? 不能打贏,就要擺脫。 若連擺脫也不能,那麼情勢就對他很不利了。雖然這個路邊的斜坡不是很深,但是萬一不幸摔了下去,後果如何,他還是不敢想像。 他就是發覺他們有這個企圖。 已經距離很近了。他甚至感覺到對方電單車噴出來的熱氣。 “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一直緊跟著我?我身上什麼也沒有的,我不騙你們,我真的什麼也沒有!” 他開始害怕,向他們高聲叫喊。 他們沒有回答,而是用行動來作答! 兩輛車自兩旁向中間的許子鈞夾衝過來—— 許子鈞左右受敵,終被他們撞倒,連人帶車向著斜坡衝下去。他們駕著車在原地轉了個圈,兩腳撐地,居高臨下地看著跌在山坡下的許子鈞。 許子鈞跌倒地上,一動也不動。 他們走下斜坡,從許子鈞的車上取過皮箱,然後跳上他們的車子,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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