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迷失的雪夜

第91章 第十五章

迷失的雪夜 千山 4550 2018-03-15
坐落在櫻田門的警視廳大樓經常出現在公眾的視野裡。可是,走進這幢氣氛肅穆的大樓裡面,對我來說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心裡不免有些忐忑。 我在六樓的搜查一課接待室見到了昨晚的那個刑警。我們離開後,他應該還工作到很晚吧,可看起來卻絲毫沒有倦態。 “您有什麼事嗎,葛山先生?”他直截了當地問我,沒有費心說半句客套話。 “我想到了一件事,也許對警方查明兇手會有所幫助。” “是嗎?”他冷淡地回答,聽起來似乎對我的來訪有些不耐煩。 他的輕慢態度讓我感到一絲不滿。 “我認為凶手是在由香里的減肥藥裡下了毒。”我刻意加強了語氣說道。 那也許是我的錯覺吧,我看到他的眼中似乎掠過一絲笑意。 “葛山先生,減肥藥沒有毒,那些其實是維生素。”

哦,這和我原先估計的不一樣。不過,仍然可以解釋得通吧。 “那是因為凶手並沒有在所有藥片上下毒。只要有一片藥有毒就夠了,由香里早晚會服下那一片的,我想兇手就是這麼考慮的。” “您說減肥藥裡有毒,有什麼證據嗎?”他向後靠在了椅背上。 “我沒有證據。”我承認。 不等他開口,我急忙接著說下去,“但是,我想起了一件奇怪的事,那件事和由香里的手袋有關。您見過那個手袋吧,那個不是普通的東西。那個手袋的材質經過了特殊處理,在黑暗中會發出熒光。這種款式的手袋最近非常熱賣,不少時尚女性用它來搭配晚裝,在幽暗的光線下能吸引更多注意的目光。由香里一定花了不少錢買它。昨晚,就在她扮鬼嚇人前,她把手袋放到了廚房的架子上。刑警先生,問題就在這裡。

“在惡作劇的過程中,我曾經偶然回頭看了一眼廚房,卻什麼也沒看到,廚房裡漆黑一片。現在回想起來,這不是太奇怪了嗎?我應該會看到架子上的手袋啊。我什麼也沒看到只能說明一件事,手袋不在架子上。其實,當時我就有一種感覺,廚房裡有人。兇手正是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客廳裡的時候,偷偷溜進廚房,從架子上拿下手袋,往瓶子裡放了一片毒藥。由香里碰巧在晚會中服下了這片藥,眾目睽睽下毒發身亡。 “但是,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這麼做的。由香里那時正在客廳裡賣力地表演,古島還沒到,舞子剛剛進門,明美和速水藏在臥室的門後,石崎則在客廳另一頭的櫃子後面。如果他們中的某個人要去廚房,必須得穿過客廳,那樣的話就會被其他人看到。可是,另外幾個人,加川、野村、美紗,從他們躲藏的位置去廚房,卻不必穿越別人的視線。所以,我想兇手應該就在這幾個人中間。”

刑警看著我,臉上還是毫無表情。 “葛山先生,關於手袋的事,您確實說中了。不過,這只是整件事中的一小部分。瓶子裡剩下的減肥藥為什麼會變成維生素,這個問題又怎麼解釋呢?” “哎?”我愣住了。 “其實,今天上午,山根美紗已經向警方承認,昨晚是她掉換了死者手袋裡的減肥藥。” 我大吃一驚,“這麼說兇手是她?” 刑警搖了搖頭,“她承認趁熄燈的時候,用自己的維生素換掉了減肥藥,可這只是個惡作劇而已。她因為對死者不滿,所以想趁機捉弄她。” “這是狡辯吧。”我對這種說法有些不以為然。 “我相信她說的是實話。證據就是,在山根手袋裡找到的藥,化驗證實是減肥藥。” “可是……” “如果是她下的毒,她沒有必要把所有藥都換掉吧。正像您剛才說的,只要放一片毒藥就夠了。而最關鍵的是,”他露出了些許厭煩的神色,“用您所說的那種方式下毒不太合理。”

“怎麼就不合理了?”我更加不滿了。 “兇手在一個自己不熟悉的地方,摸黑從客廳溜進廚房,下毒以後再溜回客廳,這樣做風險太大了吧。如果在下毒的時候被人發現,一切就全完了。既然死者有長期服用減肥藥的習慣,應該會有更好的機會下毒吧,兇手又何必冒這個不必要的險呢。” 我一時無言以對。 “還有,在洗手間找到的那個瓶子已經證實裝過劇毒的砷化物,正是毒死死者的那種。粉末狀的毒藥是沒法下在藥片上的。” “那個瓶子?”我想起了昨晚的情景,“難道真的和石崎有關嗎?可是,隨隨便便地丟掉罪證,這也太愚蠢了吧。那個人會這麼沒有腦子嗎?” “這個嘛,他是嚇昏頭了。”刑警冷冰冰地笑了,“口袋裡突然多了一個毒藥瓶,他大概覺得末日將至。”

“可是,他的口袋里為什麼會有這個東西呢?” “那就要問山根了。” “為什麼?”他的話讓我越來越糊塗了。 “瓶子上雖然沒有指紋,軟木塞上卻沾染了化妝品的香氣,證明曾和化妝品放在一起。石崎的口袋裡沒有那種東西,而山根的手袋裡卻滿是化妝品的味道。加上昨晚調查過程中,山根和石崎緊挨著坐在一起,真相再明顯不過了。您還記得吧,她曾經要求去洗手間,就是想處理掉那個瓶子。我沒有同意,她擔心警察會搜查每個人身上,於是偷偷嫁禍給了坐在身邊的人。她起初不肯承認瓶子的事,我告訴她我們可以檢驗出軟木塞上所沾染的化妝品成分,她這才坦白了一切。” “那麼說,兇手還是她嘍?”我困惑地問。轉來轉去好像又回到了原點。

“如果她是兇手,冒險換掉減肥藥就是多餘的事了。裝過毒藥的瓶子應該是兇手偷偷放進她的手袋裡的,她發現手袋裡的瓶子時也嚇壞了。” “那麼,兇手到底是誰呢?你們有線索了嗎?”我皺著眉頭問他。 “其實,線索很明顯。你們想到了開頭,卻沒有再想下去。” “哎?”我吃驚地看著他。 “雖然現場沒有找到殘留的毒藥,但是我們可以用排除法鎖定兇手。”他看著我,“首先,我排除了葛山先生您。死者雖然喝過您遞給她的可樂,可是佐藤小姐證明可樂里沒有毒。” 我眨了眨眼,“這麼說,您是因為相信舞子,所以相信我。” “沒有旁證的證詞是不能輕易採信的。但是,即使只是考慮到您的個性,下毒的人也不太可能是您。”

“我的個性?” “您的個性非常穩重保守,恐怕做任何事之前您都會思慮再三吧。象殺人這種事,您如果決定要幹的話,絕不會冒冒失失地就動手,事先一定會考慮到所有細節。” 這可不是讓人愉快的回答。 “您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您如果想毒死死者,不會在可樂里下毒。您早就知道死者在減肥,普通可樂可是減肥者的大敵,因此,死者是否會喝下別人遞給她的普通可樂,這就成了需要碰運氣的事。對一個謹慎的兇手來說,把成功的希望寄託在偶然事件上是不可想像的。您如果是兇手的話,應該會事先準備好減肥可樂一類的飲料,那個才不會被死者拒絕。” “原來如此,您把我想得太聰明了。”我苦笑了一下。 “其次,大體上也可以排除佐藤小姐和您妹妹下毒的可能。葛山小姐一直是晚會的焦點,而佐藤小姐幾乎一直和她在一起。她們沒有機會在死者的食物或飲料裡下毒。我認為您為葛山小姐辯解的那番話完全合乎邏輯。”

“謝謝。” “然後是速水悟。他有機會在拿給死者的蛋糕上下毒。可問題是,毒藥下在哪裡?如果是把毒藥撒在奶油上面,不知道您注意到沒有,死者把蛋糕上的奶油撥到了一邊,一點兒都沒碰,這當然是因為她在減肥。如果是把毒藥撒在蛋糕上,因為是粉末狀的,再怎麼小心,也多少會灑落一些在盤子上,死者在食用時也會掉落下來。而實驗室既沒有在剩下的奶油上找到毒藥,也沒有在盤子上找到,證明蛋糕沒有問題。” 我被他的分析吸引住了。專業刑警和業餘偵探比起來,到底不一樣。 “接下去是野村龍夫。死者喝礦泉水的杯子是他拿來的。那種毒藥的水溶液無色透明,不可能被看出來。但是,它嘗起來有苦味,摻在礦泉水里不會喝不出來。如果杯子裡有毒,死者當時就會發現水的味道是苦的。何況實驗室也沒有在那隻杯子裡發現殘留的毒藥。”

我像個小學生一樣,不由自主地點頭。 “至於加川和古島下毒的可能性,石崎所說的那種先在自己的杯子裡下毒、然後再設法掉換的方式在理論上是可行的,而且紅酒本身的澀味也能掩蓋住毒藥的苦味。可問題是,那樣的話,打碎的酒杯裡應該有毒藥殘留。可是,酒杯裡無毒。當時的狀況下,他們也沒機會換掉碎片。這就證明了紅酒同樣沒有問題。剩下的就是石崎下毒的可能性了。” 我的思維快要跟不上他了。 “死者曾經用番茄醬冒充鮮血,塗在自己的臉上。那種毒藥的毒性非常強烈,只要有少量弄到嘴裡就會致命。而石崎接觸過這些番茄醬。” 我突然想起了加川的話。如果番茄醬裡有毒,驗一下沾在袍子上的污跡就能發現了吧。 “莫非你們在由香里的袍子上找到了殘留的毒藥?”

他看了我一眼,慢慢地搖了搖頭,“沒有,袍子上的番茄醬沒有毒。” “哎?”這是怎麼回事? 就在這時,刑警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了。他對我說了聲抱歉,從外套口袋裡拿出手機,貼到耳邊,“我是立石……” 我苦苦思索著。刑警方才的一番話,已經排除了所有人下毒的可能性。可是,由香里死了,就在所有人的眼前倒下了。到底是誰幹的?那個人又是怎麼幹的呢? 中央空調發出單調的嗡嗡聲。我覺得有些口乾。房間裡的空氣太乾燥了。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突然靈機一動。 “刑警先生!” 他結束了通話,轉頭看著我。 “你們有沒有檢查過由香里手袋裡的化妝品?我想到了一種可能,口紅。我記得周刊雜誌上介紹過,口紅必須用無毒的材料製成,因為不知不覺就會被吃下去。如果口紅有毒的話……” 他微笑了一下,“葛山先生,比起您這個主意來,兇手用的方法可要笨多了。” “哎?” “死者不是被口紅毒死的,她就是被有毒的番茄醬殺死的。” “可是,您剛才不是說番茄醬裡沒有毒嗎?” “我只是說沾在袍子上的番茄醬沒有毒,並沒有說所有的番茄醬都沒有毒。兇手用的方法其實很簡單。設想一下,換了是您,您會怎麼用番茄醬化裝呢?” 我低頭想著。 “首先會把番茄醬抹在嘴上吧,然後是臉上其它部位,最後才是衣服。出於衛生的考慮,誰都會按這個順序來做吧。把毒藥集中灑在番茄醬的表面,而不是混合在一起。有毒的番茄醬都塗在了嘴上和臉上。底下的沒有毒,所以衣服上沾的也不會有毒。即使臉上和頭髮上沾了有毒的番茄醬,也在淋浴的時候被沖掉了。這就是為什麼找不到毒藥殘留的原因。” “原來是這麼幹的!那兇手……” “能夠做到這件事的人只有石崎久夫。在惡作劇的過程中,死者補過一次妝吧。他躲在櫃子後面,把毒藥灑在番茄醬上,然後遞給了死者。番茄醬濃烈的味道掩蓋了苦味,光線又十分昏暗,事情就這麼簡單。” 我沉默了。 “可是,這個主意其實夠笨的。如果死者碰巧把有毒的番茄醬弄到了衣服上,或是蹭到了別的地方,他又該怎麼解釋呢,他好像壓根沒想到這個問題。” 他的話讓我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 “可是,既然沒有發現毒藥殘留,又憑什麼指控他呢?” “證據就在佐藤小姐那裡。死者曾經把臉貼近佐藤小姐的褲腳,那時臉上的番茄醬沾到了褲子上。實驗室從那塊污跡裡驗出了砷。五分鐘前,石崎在證據面前,已經承認了自己的罪行。” 我看著他,好半天才想到話說,“昨晚你說送舞子回家就是為了這個?” “我需要那條褲子。”他神態坦然地回答。 我慢慢地搖著頭,“想不到石崎會那麼憎恨由香里,竟然對她下這樣的毒手。” “不是這樣的。”刑警平靜地說,“加川對石崎的分析大致是對的,只錯了一點。他恨的不是死者,而是山根美紗。” 我目瞪口呆。 “他非常憎恨山根,以至於覺得直接殺死她也不足以解恨。於是,他決心讓她成為殺人犯,慢慢地、更長久地受折磨。他選擇在慶生會上殺人,就是為了確保能把嫌疑引向她。他把裝毒藥的瓶子偷偷地放進了山根的手袋裡。只要警察發現了那個,山根就百口莫辯了。大家都知道她和死者是死對頭。可是,他做夢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瓶子不知不覺又回到了自己的口袋裡。”刑警的嘴角露出一絲譏諷的笑容,“山根小姐也是。她做夢都不會想到,自己竟然嫁禍給了真正的兇手。這真是一件諷刺的事。” 這的確是一件諷刺的事。我看著刑警冷峻的臉,暗自下定決心,我再也不會參與任何裝神弄鬼的惡作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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