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七章
西島夫妻送來了半開的玫瑰,花香滿溢在Kangoo的車廂裡,我在副駕駛座不發一語。
“怎麼,你生氣了?”
“沒有……只是在想,這樣算不算是好結局。”
“你指什麼呢?”
“全部啊!”
“全部?”
“就是全部!大原先生做的事、你搞砸的通靈會、神父變成壞人,以及薔子夫人決定忘記一切!還有,我們明知道夫人受了傷,卻束手無策!”
我惱怒地說個不停,櫻子小姐卻放聲大笑。
“這又不是我們能插手的事情,我們都是局外人啊。”
“話是沒錯……但我覺得神父的報仇舉動並沒有錯,儘管神職人員跟有婦之夫有那樣的關係,感覺並不是很好,可是大原先生難道就不用接受懲罰嗎?”
櫻子小姐聽了不以為然。
“哼,小弟,誰規定事情只能有一個結論?”
“可是……”
“連肋骨都有二十四根,為什麼事情只能隨便下一個結論?”
“脊椎就只有一根啊!一定有正確答案才對!”
“正確來說,脊椎骨不是一根,而是由七塊頸椎、十二塊胸椎、五塊腰椎、五塊骶椎和五塊尾椎等三十三塊椎骨所組成。”
櫻子小姐得意洋洋地反駁,我想頂嘴,可惜無言以對,只好硬把車內音響從音樂轉到收音機。當時音響正好播到她最愛的樂團“聖鬼Mk-Ⅱ”的名曲〈開膛手傑克〉,氣氛高昂,她不禁哀號:“你做什麼!”而我選擇了裝傻。
“請別把所有事物都當成骨頭來看……”
“都一樣,骨頭就好比人生呀。”
“那是你叔叔的名言?”
“不,是紐西蘭禮品店老伯說的。”
“什麼東西啊?”
“聽說那位老伯是毛利傳統骨雕師傅,得了白內障才退休,他們對骨頭的看法是……”
“夠了!”
感覺櫻子小姐又要開辦骨頭講座,我連忙把收音機轉回音響,剛好唱到她最愛的副歌“開!膛!剖!肚!”,將她拉回歌曲之中。
“小弟,你是右撇子?”
“什麼?”
“你慣用哪隻手?”
“右手啊……”
“是喔,直江是左撇子。”
“咦?”在換歌的空檔,櫻子小姐突然問我這個問題。我心想,在原哥是左撇子又怎麼樣?
“他小時候常常被大人教訓不可以用左手,只要他用左手拿筷子,那餐飯就沒得吃。所以到了國中的時候,他左右兩手都一樣厲害。懂嗎?在他小的時候,左撇子是'錯的'。直江的外甥今年八歲,好像也是左撇子,用左手拿筷子、剪刀,但沒有人責怪他,這就是現在的趨勢。”
“畢竟左撇子又不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事。”
“沒錯,但二十年前可不是這樣。”
我發現到她的企圖,再次怒火中燒:“你是想說,只要再過幾年,連殺人都不算壞事了?”
“我可沒這麼說,只是想問你,善惡要如何定義罷了。”
“是嗎?”
我認為對的事情就是對,這難道表示我很幼稚?我覺得薔子夫人的決定很偉大,卻忍不住暗自批評它不正確。
“再說,要是真的逮捕大原,事情就嚴重了。薔子夫人很重感情,目的就是不希望大原被捕,這有什麼不好?既然她本人都接受了,我們就不該多嘴,快忘了這件事吧。”
說得倒輕鬆,我還是無法接受,只能靠在窗邊嘆氣。現在還是夏天,今晚的風卻格外地冷,我嘆的氣在車窗上結出白霧,維持了好一陣子。
“聽說直江明天也有空,我們三個一起去吃壽司吧。”
她看我不開心,試圖為我打氣,好像真以為我只要有得吃就會破涕為笑,真拿她沒辦法。
“沒想到你光看領口就發現他是神父了。”
“這個嘛……其實我之前就見過他了。”
“咦!不是因為過人的觀察力喔?”我不禁大叫,櫻子小姐則是哈哈大笑。
“應該是去年吧?那天我和直江有約,卻在車站前被麻煩人物纏上,正覺得傷腦筋,那個神父就來了。我猜他根本忘記我了。當時,他也是靠著話術把麻煩人物趕走了。”
“話不是這麼說,他也幫了你呀,我想他不是壞人。”
“是嗎?”
“他只是謹守著自己重視的事物。你不懂愛、正義、信念這些東西,應該不會明白吧。”
櫻子小姐依然完全不把我的諷刺當一回事,若有所思地點頭說:“確實是這樣。”然後又給了我一個超可愛的壞心眼微笑。
“這或許不該由我來說,不過啊,會過度沉迷某件事的人肯定不是正常人。旁人或許會因為利害關係,誤以為那些人很了不起,其實是他們的人格有所缺陷。打個比方,鼻廓底下三分之二是軟骨,不容易骨折,鼻樑硬邦邦的卻容易斷,硬邦邦的人生,要特別當心骨折喔。”
我當下只覺得,這種話憑你也敢講?但卻找不到一句話反駁她。